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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把敵人擠出去

李志民回憶錄 李志民 9572 2018-03-16
一九四四年二月下旬,邊區群英大會剛結束不幾天,我便奉命調第四分區擔任政治委員兼中共地委書記。此時,邊區形勢繼續朝向有利於抗日軍民的方向發展:敵人於三月間將駐平漢線石家莊至保定線的第一一零師團和駐榆次的第六十二師團調往鄭州、洛陽方向,由關外調來新編獨立第二、第十旅團接防,日軍為了補充兵員,加緊徵集日本居留民入伍,其隊伍中不僅有未成年的娃娃兵,而且有偽軍喬裝的“假鬼子”;同時,它大量發展和使用偽軍,將偽治安軍改為綏靖軍。為了保持其占領區,它一方面繼續撤退一些次要的點碉,收縮兵力,縮小縱深,以加強第一線守備;另一方面靠集中有限兵力對我邊沿區“掃蕩”、“清剿”,並以頻繁的奔襲、合擊進行有重點的突擊。我們四分區地處敵人指揮中心石家莊周圍的正定、井陘、平山地區,扼住平漢線、正太線交通要道,而且距太原、榆次的敵人也不遠,是敵人“掃蕩”和“蠶食”的重點地區。我到任時,四分區周圍還有敵人不少碉堡,特別是南邊井陘、獲鹿一帶,敵人的碉堡更多,對我根據地的威脅很大。所以,我與司令員鄭維山同志一起,認真貫徹中共晉察冀分局和晉察冀軍區的指示,堅決執行“一面堅持鞏固區,一面積極向游擊區、敵占區伸展”的方針,領導四分區軍民開展反“清剿”反“蠶食”鬥爭,主動攻襲敵人,繼續圍困和逼退敵人點碉,壓縮敵占區,擴大根據地。

根據敵我態勢和幾年來對敵鬥爭的經驗,我們採取以分區主力部隊為骨幹,廣泛發動群眾,武裝群眾,實行部隊、民兵、群眾三結合的辦法,開展對敵鬥爭。各部隊在拔除敵據點、碉堡中,根據不同情況,有的採取強攻,有的採取奇襲,但由於敵我力量對比尚未發生根本變化,所以,用圍困和逼退的戰術仍然是主要形式。這時,游擊區和抗日根據地的群眾性游擊戰更為活躍。民兵和游擊小組是圍點鬥爭的主要依靠力量,一旦我們決定要圍困哪個碉堡,一夜之間,民兵就能在碉堡四周埋好地雷圍困敵人,有的還故意到處插上“小心地雷”、“繳槍不殺”等小旗,虛虛實實,遍布疑兵,使敵人弄不清真相。敵人一出來,就遭到我飛行射擊組的冷槍射擊和地雷爆炸,寸步難行。被困之敵孤立無援,固守待斃,時間一長,只好撤走;我們又乘敵人倉皇撤走的時機,組織設伏、截擊,在途中消滅敵人。

當時敵人十分重視佔據鐵路、公路交通線,這樣,它一方面可以利用鐵路、公路及沿途的電話線路構通其點碉之間的聯繫,互相支援,一方面還可利用交通線外出襲擾、搶掠。我們四分區地處敵交通線附近;為了粉碎敵人的襲擾,保衛根據地,也使點碉的敵人孤立,便發動群眾開展破擊戰,大力破壞敵人的交通線路。八月七日,平山縣第十一區民兵進行大破路,把境內的公路大部分破壞掉,使敵人交通陷於癱瘓。十日,南甸據點日軍與胡家疃偽治安軍出動二百多人包圍村莊要抓民夫去修路,被我游擊小組埋下的地雷炸死三人,餘者便掉頭跑回據點不敢出來。九月二十一日晚,我井陘地方武裝閻大隊長率兩名民兵到石疙瘩與寨家莊之間的正大鐵路線上,將一顆重十二斤裝有黃色炸藥的拉火地雷埋在鐵軌下面,剛埋好,敵人一列軍用火車開過來,閻大隊長用力一拉火線,地雷“轟”地一聲炸響,只見一柱火光沖天而起,把火車頭炸翻,後面四節車廂也被炸毀;第二天傳來消息,七個日本鬼子喪了命,五個受了傷,還有兩個司機也被炸死。事後,敵人非常驚慌,抓走了看路的五個民夫,解散了偽看路自衛團,說他們“私通八路”,搞得敵人惶惶不安。

九月下旬,在軍區的統一指揮下,第二、三、四分區部隊對白晉線進行全面破擊。二分區於九月二十八、二十九日兩日連續破擊該線北段的甫關至東觀交通,收回電線四千餘斤;三分區於九月二十九日至十月一日,連續三夜將沁州至分水嶺段的電線全部收完,共七千餘個;另一部則於二十九夜將夏店一帶鐵軌及沿線的電線徹底破壞,抬回鐵軌八千斤、電線二千五百斤。我四分區部隊則於九月二十八日夜將夏店至長治間的電線及長治至高平段公路破壞多處,收回電線七百五十餘斤。在上述各次破擊戰鬥中,沿線日、偽軍在我軍嚴密監視下,除龜縮在碉堡內瞎放槍外,均不敢外出阻撓。這次大破擊使敵人白晉路沿線交通、通訊中斷,陷於恐慌與混亂之中。每年麥收季節,搶麥與反搶麥的鬥爭都是敵我鬥爭最激烈的階段。

一九四四年六月初,滹沱河、慈河兩岸及山前的麥子開始成熟,金黃色的麥浪一望無涯,夏季的豐收在望。 這時,從平漢線、正大線接連傳來的情報說明,餓瘋了的敵人已經張開了毒爪,為實現其“以戰養戰”的策略,準備要以其占據的點碉為依托,四處出擊,從我四分區——產糧區搶麥三千五百二十噸,供應它華北的侵略軍,並為其太平洋戰爭運送給養。這場鬥爭關係到根據地群眾的生活,也關係到根據地的鞏固和發展。我四分區黨政軍民各級領導深刻認識到這場鬥爭的重要意義和它的艱鉅性,早在春耕末期就開始動員各部隊、各單位做好準備,迎接這場大的鬥爭,爭取保衛麥收的勝利。為此,分區曾發出通知,要求各部隊一律在“芒種”之前完成本身春季作業,並從部隊公糧中貸給群眾三十一萬斤,為群眾解決春荒青黃不接的困難,以便準備力量突擊夏收。這批貸糧規定每斤小米只歸還一斤三兩麥,每斤虧四兩,全部貸糧虧損七萬七千五百斤,體現了人民子弟兵愛護群眾的心情。麥收開始前,分區發出了四大戰鬥號召,其中一項就是“武裝保衛生產,搶耕、搶種、搶收!”各地方黨政領導也十分重視保衛麥收工作,普遍開展宣傳動員工作。

八月二十七日,靈壽縣民兵游擊隊圍困逼退石坎敵堡壘後,附近四個區的群眾如同去了一塊心病,莫不歡欣鼓舞。九月一日,四個區分別召開慶祝勝利及保衛秋收戰鬥動員大會,戰鬥英雄杜慶梅提出秋收秋種計劃,並向全縣民兵發起挑戰。他們保證做到熟一片、割一片,割了就打,打了就藏,實現“快收快打快藏”的口號;同時提出深耕細作,多種多收的秋種計劃。從各地匯報的情況看,這一年的搶收動員工作做得早,動員面廣,深入人心,為搞好搶收打下良好的思想基礎。 這次保衛麥收最大的特點是貫徹“實行一元化領導”的原則。在分區黨委和地委的一元化領導下,黨政軍民共同組織麥收委員會,實施統一領導,整個地區統一計劃,統一組織,統一指揮,各級各部門的干部均親自參加搶收工作和反搶麥鬥爭。在麥收期間,各部隊參加麥收的人員達百分之九十,還出動了許多馱騾和馬匹。產麥區的群眾幾乎所有男女老少,甚至老太婆、小娃娃,全勞動力、半勞動力都組織起來,實行分工和撥工,男的割、女的打、小孩趕牲口運,差不多沒有閒人。在敵堡壘附近和游擊區,更由廣大群眾和部隊在負責幹部領導之下,實行大撥工,快收快運,突擊收割。

部隊在武裝掩護麥收上更充分發揮了骨幹作用和主動精神。從麥收開始,部隊就帶領民兵對敵人展開了新的積極進攻。在第一堡壘線,我們的槍口封鎖了敵人堡壘的門,甚至斷絕了它的食糧和飲水,打死它探頭到堡壘上的哨兵。在封鎖溝外,我們沿路設伏,逼近城郊游擊,殺傷和生擒外出的敵偽漢好,使敵人不敢輕易出據點,甚至據點之外一時敵偽絕跡,從而掩護了溝外和第一線勝利地突擊完成麥收。有些村莊被敵人搶走了麥子,部隊也盡可能把它奪回。九月二十三日,靈壽縣敵偽軍百餘人到良同、馬家莊搶掠,我正定支隊立即從十里之外跑步追擊敵人,當接近敵人時,支隊長利用地理熟悉的優勢,把部隊分成四路將敵包圍,敵人還企圖頑抗,三中隊班長薛福通接連甩出兩顆手榴彈,炸得敵人嗷嗷直叫。此時,部隊即高喊“殺”聲猛衝上去,敵人狼狽逃竄。正定支隊即將敵人搶走的兩大車糧食二千餘斤、棉花百餘斤及一些群眾衣物全部退回,歸還群眾。由於有了部隊的掩護,麥收比較順利,如“勝利”部就在行唐地區掩護收麥一千四百三十畝,“發展”部也在靈壽縣南山封鎖敵人的堡壘,三天中收割在敵人堡壘控制下的麥田三百一十一畝,群眾為此歡欣鼓舞。

行唐縣是組織民兵聯村作戰保衛麥收戰果較好的縣,九月三十日上午八時,行唐縣城日偽軍八十餘名到六區東瓦仁村搶糧,附近村莊的民兵游擊小隊得悉,自動趕來,從西、南兩面夾擊敵人,首先開槍打倒在屋頂上放哨的偽軍,這個偽軍哨兵負傷後邊在屋頂上打滾邊叫嚷:“八路包圍村子了,快跑吧!”敵軍聞訊,摸不清虛實,驚慌失措,丟下糧食百餘口袋、肥豬八頭,倉皇逃竄。 十月五日上午十時,行唐縣城八十餘名敵軍又竄到羊同村一帶搶糧,正當它抓車的時候,我五區幾個村的民兵游擊小隊聯合起來,向敵人猛烈開火,群眾在一旁吶喊助威,嚇得敵人又驚慌逃去。十月七日上午八時,行唐偽軍二百多人增援其南件堡壘,企圖報復搶糧,我五區教導員聞知,即集合四個村的民兵游擊小隊配合縣大隊一部行動,在西市南莊截擊敵人,激戰五十餘分鐘,敵不支敗逃,計斃傷偽軍五名,俘虜四名,繳獲步槍四支,我僅輕傷一人。在我連續打擊下,行唐偽保安聯隊長在召集其部下訓話時,曾哀嘆:“搶麥沒搶到多少,全聯隊已丟槍六百多支。”

十月二十二日,井烴城日、偽軍一百三十餘人,帶著牲口一百多頭,在偽保安聯隊長馬祖述的帶領下,於上午十時竄到平山城西南十二里處的建屏二區四鮑莊一帶大肆搶糧;平山城日、偽軍八十餘人也進至鮑莊西六里的煙堡一帶加以配合。這時二區的一個村游擊小隊十餘民兵聞訊,即神速趕往狙擊。他們將一條步槍佈置在鮑莊村後山上進行狙擊,其餘十幾名民兵徒手埋伏在大道兩旁。十二點左右,百餘頭糧馱和護送的偽軍進入預伏地區時,徒手的民兵突然以勇猛衝鋒的姿態一躍而起,從中截奪載著糧食的牲口馱子四十九馱,奔趕而去,走在前頭護送糧馱的幾個偽軍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弄懵了,趕忙轉回頭去報告,正當一百三十多名日、偽軍集合好準備追擊時,我山頭上的民兵發出狙擊的清脆槍聲,日、偽軍聞聽槍聲,即集中火力向山頭猛打,他們盲目地打了半個小時,一直不敢追擊。這時在煙堡配合行動的敵軍驚聞密集的槍聲,以為鮑莊方向有了激戰,企圖前去增援,可是沒等他們出擊,鮑莊山頭的民兵又轉過頭來向他們射擊,恰巧此時奪得馱糧的民兵正趕著四十幾馱牲口往前跑,煙堡的敵人見煙塵滾滾,以為是八路出擊,慌忙竄回;而鮑莊之敵因“敵情不明”不敢貿然追擊,在混亂中,給敵人抓去的民夫又乘機帶著糧馱四處逃散,敵人也無力追趕,馱糧大部分被民夫運走,到了傍晚,進犯鮑莊的並陘敵人只好灰溜溜地返回。這一仗僅十餘名民兵就嚇退搶糧的日、偽軍二百餘人,奪回糧食四十九馱。此後,十一月一日至三日,井陘民兵又與敵戰鬥九次,爆炸地雷十顆,斃傷日、偽軍二十三名,奪回糧食五十石,牲口三頭,還繳獲電話線三百斤及勝利品一部。

由於保衛麥收鬥爭的勝利開展,鼓舞了全區廣大軍民,所以這次麥收突擊進度之快也是驚人的:幾十畝、幾百畝的麥子,動輒幾天或幾夜就一掃而光,有些在敵堡壘射程之內的大麥田,敵人正想動手,一轉眼已剩下一片根茬。東、西黃堡麥收,過去要七至十幾天,這次只有四天就完成;韓莊過去要用十多天,這次僅三天;賈峪過去要用十多天,這次也只用五天。漳倫河沿岸河灘地的麥子,在三天之內就收割了百分之九十,這樣快的速度連有經驗的老農民都感到吃驚,這說明群眾一旦組織起來,行動起來,其力量是無窮的。有感於此,在保衛麥收開展半個月後,我根據自己深入一線的了解及各地報告的情況,認真總結經驗,撰寫了一篇《四分區保衛麥收概況》的文章,刊登在一九四四年八月十二日的《子弟兵報》一版頭條,介紹我分區保衛麥收的鬥爭特點及經驗,報社還就此發表了題為《群眾力量的偉大》的社論,肯定了四分區的鬥爭經驗,給予我們很大的鼓勵和鞭策,使保衛麥收鬥爭取得徹底勝利,粉碎了日本侵略軍指揮部“搶走三千五百二十噸”的貪婪計劃。

在開展保衛麥收鬥爭的同時,我們四分區認真貫徹晉察冀分局和軍區“積極展開攻勢,猛烈擴大解放區”的方針,積極開展圍點鬥爭,把敵人的點碉一個個掃除,把敵人一步步擠出去。 一九四四年五月,行唐的部隊和民兵開展“紅五月總出擊”,打響了這次圍點鬥爭的第一炮。行唐部隊在民兵、群眾配合下,包圍了口頭、佔群等七個堡壘,民兵與群眾單獨圍困了上坊等十五個堡壘,僅幾天時間,除劉庫池外,其餘被圍困的碉堡全部被攻克或逼退,斃傷偽軍十五人,俘虜偽軍二十八人,解放了大片土地。接著,平山於七月間開展全面大進攻,僅短短的半個月,民兵、群眾就單獨作戰攻克與逼退王坪、大吾、牛山、岳村、榮村、東山等堡壘,配合部隊攻克東王坡、西回舍、雙石洞等共二十七個堡壘,解放了平山七區全部、十一區大部,直逼平山城郊,嚴重地威脅著敵人佔據的平漢、正大兩大鐵路的交通要道。與此同時,井隆的民兵、群眾半個月作戰四十二次,一鼓作氣攻克、逼退敵炮樓七個,殺傷敵軍三十三名,摧毀敵人創設的炭廠、煤礦各一所。建屏地區雖大部處於敵後的敵後,民兵、群眾仍單獨攻克南白沙堡壘,並配合部隊圍困、攻克敵據點五個。而靈壽地區有敵偽大小堡壘三十多個,在此期間,民兵、群眾單獨逼退慈峪、石坎等八個堡壘,協同部隊攻克米樂等六個堡壘,俘虜偽軍及偽政府工作人員十六名,繳獲步槍十支、短槍一支;其餘的堡壘亦被部隊先後攻克,解放三、四區全部村莊九十四個,收復失地一千五百平方公里,解放同胞四萬三千多人。平定地區也逼退岔口、會裡兩個據點。這一攻勢從五月開始至十月中旬取得了很大的勝利。我四分區內大部分農村的日、偽軍據點都被掃除,迫使敵人龜縮在幾個孤立的縣城和交通沿線的少數重要據點之內。 這次圍點攻勢是在黨的一元化領導下有組織有計劃進行的。各地在地委、分區黨委的統一領導下,縣與團,區(村)與連,主動地有機地聯合起來,區、縣的結合部更加註意保持直接的聯繫。當決定圍困堡壘之初,先由政府領導當地群眾開展“不資敵”活動,做好堅壁清野,並斷絕敵人的一切供給;接著,部隊、民兵游擊隊與群眾三套人馬密切配合,嚴加圍困,統一指揮,協同動作,互相配合,任其烈日如火或大雨滂沱,擔任圍困任務的民兵、群眾毫不懈怠,真正把敵人圍死、困死,迫使它投降或將其逼退,然後在逼退途中繼續用地雷戰、伏擊戰消滅它。平山縣回舍區位於冶沱河南岸、冶河以西,東西長約十六公里,南北寬約十公里,西面與我鞏固區相接,南邊有第九區隊長期活動的游擊根據地,冶河以東是建屏縣支隊的活動地區。 一九四四年七月麥收開始時,全區還殘留有十四處敵人點碉,守備力量薄弱,由於這是石家莊敵人防禦體系中一個暴露側翼,又有我內線工作配合,所以,我分區便選擇它作為突擊重點,以第三十六團的兩個連為骨幹,動員和組織全區民兵、群眾投入圍點鬥爭。那幾年裡,日、偽軍在回舍區殺人放火、姦淫擄掠、作惡多端,欠下群眾一筆筆血債,僅在胡村一次就殺害群眾三十多人;一九四三年秋季大“掃蕩”時,在棗凹東嶺上包圍了一萬多群眾,一百多名青壯年被抓走,生死不明。所以,群眾一聽說要拔掉敵人這些據點,個個磨拳擦掌,發出複仇的怒吼。一聲令下,群眾把據點附近的水井全部堵塞,並在敵人進出的地方都埋上地雷,把十四處點碉分別包圍起來,碉堡內的敵人得不到一粒糧、一滴油、一兩鹽、一擔水或一片菜葉,就連一根茅草也沒有。劉楊堡壘內的偽保安隊員整天對外哀求:“老大伯,行行好,抬點水來吧!”岳村堡壘裡的偽軍班長則對外喊話:“鄉親們,給點吃的吧,你們叫俺幹什麼,俺就乾什麼。”圍困十天左右,有些堡壘挺不住了,牛山堡壘的敵人趁著下大雨的機會,冒雨逃跑了;康街堡壘的偽軍投降,交出了武器,我們請他們吃了頓飽飯,就讓他們各自回家去了。十四個堡壘一個比一個恐慌,一個比一個跑得狼狽。這時李家坡堡壘內的偽軍還不肯撤,民兵、群眾就集中兵力日夜把它死死圍困,偽軍一露頭就開槍打,一個名叫王連山的偽軍夜晚從槍眼裡往外撤尿,被一槍結果了性命,嚇得偽軍忙把槍眼堵死,拉屎撒尿都在堡壘裡,當時正是夏季,糞便和死屍的臭味使敵人難以忍受,加之我們又逐漸把地道接近它的道溝,砍掉它的鐵絲網,這裡的偽軍只好逃跑。就這樣經過半個月圍困,將大吾寺、東回舍等十二處偽軍點碉全部攻克,俘虜偽軍六十多人,繳槍五十多支,剩下由日軍據守的西回舍和雙石洞兩個據點,終因處境孤立、水斷糧絕,於八月十三日在井陘敵人的接應下撤走。至此,回舍區全區一百多平方公里的土地全部收復。 在圍點鬥爭中,各地在軍事包圍的壓力下,又積極開展政治攻勢,一面硬打,一面軟勸;硬打不忘軟勸,軟勸不忘硬打,靈活運用,相輔相成,使敵人懾於我軍威力,由放鬆抵抗至放棄抵抗。靈壽縣龍田溝大南莊堡壘的敵人被我圍困二十余天仍很頑固,再三向其上司呼救,等待增援解圍。當寨裡偽軍大隊長帶隊向龍田溝增援時,行至慈峪遭到我軍伏擊,全隊覆沒,偽大隊長就擒。這一捷報傳到了龍田溝,圍困大南莊堡壘的民兵、群眾大受鼓舞,馬上用此捷報向敵人展開政治攻勢,向敵堡壘喊話:“增援你們的寨裡偽軍已被我全部殲滅,偽大隊長被擒,你們還有幾天蹦躂頭?快投降吧!”敵人眼看增援已絕望,不敢再頑抗,丟棄堡壘逃跑了。平山縣各據點的偽軍開始也很凶橫,當我軍兩次打垮平山縣城增援之敵後,對其開展政治攻勢,使其明白大勢已去,不能頑抗,才先後投降的。在圍困阜安堡壘時,我們得悉偽軍官兵問有矛盾,即向堡壘內敵軍提出相應的口號,造成其內部猜疑和混亂,喪失戰鬥力,最後,在我火力威脅下,終於全部投降。在政治攻勢中,有些地方經過調查研究,利用偽軍家屬或俘虜喊話,對瓦解敵人、促使其投降也起了很大作用。 在圍點戰鬥中,除運用軍事進攻外,有些地方還採取化裝奔襲、裡應外合等智取的辦法取勝。石家莊西北四十五里的敵南白沙堡壘,處於平山、井陘、獲鹿交界的三角地帶,堡壘內駐著獲鹿偽保安隊四中隊一個班。他們西南憑藉著井陘偽保安隊據守的牛山堡壘,東面依靠著駐李村的偽四中隊部,大封鎖溝、汽車路從其堡壘底下交叉通過,別看它是個小小的堡壘,兵力僅一個班,卻控制著左邊十幾個村莊和通往石家莊必經之路,來往行人車輛不少,都要受它的檢查、盤剝。我游擊隊考慮到這夥人盤剝過往客商成性,便投其所好,九月十五日近午,四個游擊隊員三個裝扮成客商,手裡提著大瓶燒酒和二斤生豬肉、二斤熟豬肉,沿著李村通堡壘的大溝而來,後面跟著另一個裝扮成偽警察的游擊隊員。他們四個人走近堡壘,裝扮警察的游擊隊員就大大咧咧地對偽軍說:“我是縣警察所的,這幾位客商今晚要送點貨,特地來請請大家,不要難為他們。請弟兄們下來喝喝酒,認識認識。” 偽軍們看到送上門的東西怎不樂意呢?四個偽軍擠著從堡壘上下來,招呼他們進入炮樓,急忙接過酒肉,就在伙房裡炒起來,游擊隊員掏出“娃娃牌”上好香煙,一個個遞過去,哄得偽軍們喜笑顏開。裝扮偽警察的游擊隊員又上了炮樓二樓與偽班長拍搭起來。不多久,酒筵在二樓擺下,偽軍們正要吃,突然,從南白沙村西南面竄出幾個游擊隊員端著兩支步槍箭一般快速沖向堡壘,在砲樓頂上放哨的偽軍眼看情況不妙,大聲對二樓喊叫:“快上來,快上來,八路衝過來了!”正想大吃一頓的偽軍趕忙要去取槍,三支短槍已對著他們的胸膛,與此同時,裝扮偽警察的游擊隊員一個箭步竄上樓頂,冷不防奪下偽哨兵的大槍,把它從樓頂上摔下去。偽軍班長正要去打電話向李村報警,我一個裝扮客商的游擊隊員一下子把他從二樓摔到樓下。這時,預先散佈在公路上割草的游擊隊員又有八九個人衝進了堡壘,很快便把炮樓內六支步槍、五百八十二個手榴彈、三百多發子彈和一部電話機都收拾起來,押著八個俘虜,帶上還沒有吃的酒筵撤出堡壘。當游擊隊員離開堡壘一里多地的北花莊,二百多個敵人趕到南白沙時,熊熊的烈火已從炮樓的槍眼裡冒了出來,氣得日本鬼子直跺腳。 七月間的一天,在平山胡家疃有十二個“偽治安軍”向胡家暄堡壘方向“敗退”,後面八路軍的隊伍緊緊追趕。他們被趕到胡家暄堡壘前大聲呼救,請堡壘裡的偽保安隊放下吊橋。守堡的偽軍慌忙放下吊橋放這十二個“治安軍”過橋。這時,吊橋還來不及拉,八路軍又追上吊橋,十二個“偽治安軍”連喊帶罵要保安隊開砲樓門,偽保安隊來不及弄清情況只好打開大門,十二個“偽治安軍”蜂擁而入,有的端著槍對著偽保安隊員的胸膛,有的高舉手榴彈大喊:“繳槍不殺,我們是八路軍!”把偽保安隊都嚇呆了。這時,追上來的八路軍已衝進了堡壘,活捉了炮樓內十幾個偽保安隊員,繳獲步槍十一支和一門小砲。原來,這十二個“偽治安軍”是我平山支隊二中隊的一個班,帶隊的班長名叫張右任。胡家疃堡壘內的偽保安隊直至炮樓被點著了火,他們被張右任班長解押走的時候,才弄明白剛才發生的故事。平山支隊是一九四三年春天剛組建的新部隊,剛成立時才兩個班的兵力,槍支也少,有時打仗光靠手榴彈,能夠背上大槍的也不過三顆子彈。那時部隊吃不飽穿不暖,四處游擊,十分艱苦,但是,他們在黨的領導下,充分發動和依靠群眾,經過半年多的鍛煉,作戰十六次,攻克和逼退西相公莊、胡家疃等堡壘十四個,斃傷俘敵偽軍一百五十名,繳獲步槍五十三支,輕重機槍三挺,小砲二門,真正實現了“沒有吃沒有穿,自有敵人送上前;沒有槍沒有炮,敵人給我們造!”在戰鬥鍛煉中迅速成長。 我抗日軍民在斗爭中日益發展壯大,把敵人一步步擠出去,日、偽軍的日子一天天難過。我們從日軍手中繳獲了一部分信件,經過翻譯,從中看出了被圍敵軍的絕望情緒。為了鼓舞我軍民士氣,我們曾將其中一些信件抄錄送《晉察冀日報》發表。 《晉察冀日報》用《平行靈地區被圍敵軍的哀鳴》為題,刊登了日軍寫給他們親朋的家信和下屬軍官上呈的信函。這裡我隨手抄錄幾段:日軍北支派遣軍第二九九二部隊橫須賀隊金山兵長給榎戶曹長的信中說:“本地最近匪情非常惡化,不用說夜間,就是白天,只要踏出炮樓圍牆一步,馬上就會遭到敵人的狙擊。”該部隊的日本兵小山給他的親人美代子的信中也說:“每晚睡不著覺,飯也吃不下去,老是虛弱;敵人來襲,睡覺是不可能的,直到四點鐘五點鐘也不能睡,今年的身體太壞了,真糟糕。”小山在給美代子的另一封信更形像他說:“這裡匪情很不好,每晚敵人襲擊,就在白天一出門,就乒,乒尺!把牆打個窟隆因為敵人的圍困工作,村民不來給打水,常受種種困難呀!飯也改為早晚兩頓了。” 日軍北支派遣軍第一四五六部隊某部南政次郎給兵庫縣加古郡高砂町獵師町池邊的信說:“華北真是光打些無意思仗,百姓(苦力)和八路分不出來,直到現在和友軍(注:指偽軍)作戰的八路,如果把槍一放下,就變成老百姓啦!以為是治安區,但如果馬虎一下,馬上就會遭受到痛苦的惡運,因為這樣的謀略,不知有多少士兵丟掉了性命。”駐行唐的日軍橫須賀中隊秦台上炮樓的金山兵長給小川曹長的聯絡信上寫道:“正像你知道的那樣,我們的分隊是於五月十六日自口頭鎮轉到秦台上來的。從口頭鎮後退約三公里,實在是忍淚的後退。可是,隨著匪情就馬上惡化起來,乒,乓!咯,咯!客人先生(指我軍一譯者)幾乎每晚都來,乒,乓!是步槍,還有咕,咕!咚,咚!是輕迫擊砲,或是擲彈筒。就是在白天,只要踏出圍牆一步,馬上就要受到敵人的狙擊。不僅如此,另外還有可惱恨的事,由於敵人的圍困工作,使我們和愛護村(注:指被日軍侵占的村莊)聯絡完全斷絕,不用說洗澡、洗臉、洗衣服,就連隨便喝點開水也不可能。水是可親可愛的,稀罕的。長久過著這樣的生活,警備隊長以下步兵七名、無線電兵二名、砲兵五名,總共只十四名,出擊確是不可能的,作什麼也是難的!僅僅依靠南城寨中隊本部主力的出動,十天或十五天給上一次水,這是唯一的痛快的事情。就聯絡之便,雖頗想送上一點禮物,可是因為和愛護村聯絡不上,就沒有什麼東西可以送的了(就是說,由於我軍的圍困,敵人再也不能到'愛護村'搶掠了一譯者)對不起,請原諒吧!” 在我軍民圍困打擊下,日本侵略軍這樣惶惶不可終日,漢好和偽軍更感到未日的來臨,逃跑、投誠和譁變的事時有發生。駐平山的偽治安軍第十六團第三營,春天初到時有四百六十人,到七月間,連跑帶死只剩下二百四十二人,九月十六日,他們從平山開往石家莊,走到獲鹿附近忽然譁變,跑的僅剩下百來人。就是這樣,在我軍民的軍事打擊與政治攻勢瓦解下,到一九四四年底,我四分區內的日、偽軍堡壘已基本上被掃除,抗日根據地日益鞏固與擴大,對敵鬥爭逐步轉入戰略進攻的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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