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傳記回憶 生活可以更美的·何享健的美的人生

第27章 “我對股份制改革理解得不深”

美的空調自1992年以來取得的斐然業績可以用“一架三輪車奔上了高速公路”來形容,這無疑歸功於何享健大刀闊斧的人才改革和年輕人創新的營銷理念。然而,我們不能迴避一個事實:從創業以來就一直成為何享健夢魘的資金短缺問題為何突然消失了?要知道與東芝合作以及收購萬家樂、華凌、榮事達、小天鵝等企業都需要數十億的資金,至今融資難依然是民營企業難以逾越的障礙。 1992年的那個“春天”,何享健應該做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否則他描繪美的宏偉藍圖的神筆中不可能有取之不盡的油彩。 1992年的春天屬於整個中國。這年1月18日至2月23日,87歲高齡的鄧小平南行武昌、深圳、珠海、上海等地,並發表一系列重要講話,“南巡”講話開啟了“改革開放的又一個春天”,自此,“天地間蕩起滾滾春潮,征途上揚起浩浩風帆。”而“發展才是硬道理”的著名論斷,正是在鄧小平1月29日視察順德珠江冰箱廠(後來的科龍)時提出的,他勉勵順德“思想要更解放一些,膽子要更大一些,步子要更快一些。”

鄧小平的講話無異於一劑強心針,迅速在全國形成強烈的號召力,極大地鼓舞了地方政府和企業的豪情與膽識。不久之後,順德市(現為佛山市順德區)率先在國內進行綜合配套改革,其核心內容就是企業產權制度改革。就當時的情況而言,政府需要甩掉企業這個沉重的包袱,企業需要逃避政府像婆婆一樣嘮叨的緊箍咒,這兩種需求都是十分迫切的,然而在僵硬體制這張“巨網”下,他們都是試圖通過努力讓這張網出現歷史性“鬆動”,以獲得自由後各盡所能的魚。 何享健就是這樣一條代表企業一方試圖跳出龍門的鯉魚。自1992年大批引進外來人才之後,何享健就計劃大幅度調整管理人員的工資,在原來的基礎上提高0.5到1倍。當時企業投資要通過審批,管理人員的薪酬標準要經批准。何享健回憶說:“我去跟鎮黨委書記商量,遞了個方案給他。”對方很坦率地告訴他:不同意。理由是“鎮裡機關的拿多少錢,教書的拿多少錢,你一個保衛科長工資比我公安局長的還高?絕對不可能。”

遭到對方拒絕是何享健在出發之前就預料到的,他耐心地給書記講道理:“企業競爭需要留住人才,需要調動員工的積極性,需要有市場化的激勵機制,薪酬上調勢在必行。”然而書記始終不肯開這個口,談話也不了了之。回公司後,何享健照計劃實施調薪方案,他其實早已下定決心:此事迫在眉睫,同意要辦,不同意也要辦。大概過了一年之後,書記對何享健說:“還是你正確。” 調薪計劃只是一個表象,它反映的是何享健“按市場的思維模式去管理經營,自己要把握企業命運”的強烈願望。當時一涉及員工利益、個人調動、工資不滿意的問題,就會有人寫信告狀,政府就會派人調查,下達處理意見。此時何享健內心有一個很清晰的概念:產權不清晰,企業很難按照市場行為、企業的方式去進行管理和發展。

企業有一肚子苦水,政府的日子也不好過,也有一大堆怨言。順德的鄉鎮企業是在“三個為主”(以工業為主,以集體企業為主,以骨幹企業為主)的方針引導下發展起來的,政府既是企業的“父母”,也是“保姆”:既是投資主體又為企業貸款提供擔保,還要通過物資調配、稅收減免等方式扶持企業發展。當時已是順德市市委副書記、副市長的馮潤勝說:“政企一家,政府不好做,企業也不好做。我做市長人家說我'四不像',不像官、不像老闆、不像打工仔,企業合作談判、簽約甚至最後的舉杯慶祝我都要去。” 時任順德農業銀行行長的馬繼章的說法更令人擔心:如果虧損都是由政府來承擔,政府由於經營企業成為一個嚴重負債的政府,後果不堪設想。據資料顯示,當時順德978家企業中達到破產邊緣的有259家,銀行為它們提供的21億元貸款也已成為呆賬、爛賬。 “沒錢靠銀行貸,還貸靠下一屆”是當時順德企業中流行的順口溜。

為了尋找出路,1992年8月,何享健與馮潤勝、馬繼章去“亞洲四小龍”之一的韓國進行了為期一周的考察。在參觀完三星等大企業之後,如何從困境中解脫出來是三人談得最多的話題。回國後,由馬繼章執筆的順德企業狀況調查報告出爐。在這份呈給市委市政府的報告中,通過與韓國企業的體制進行對比,“觸目的成就,驚心的包袱”是他們為順德鄉鎮企業改革開放以來的發展總結出的結論。 這份報告得到順德市委市政府的高度重視,在以後的大會小會上,人們達成共識:由於產權不明出現的“企業負盈、銀行負貸、政府負債”的現像已經十分嚴重,順德政企一家的鄉鎮企業發展路子已經走到了盡頭,通過產權改革一步到位地實現市場經濟體制是破題的關鍵。馮潤勝提出“靚女先嫁”,讓好的企業先轉制。

不過,當初在選定產權改革的首批試點企業時,美的並非決策者的首選。當時的順德可謂藏龍臥虎:在1991年“中國十大鄉鎮企業”中,順德獨占五席;當時從順德大道由南往北約10公里的車程範圍內,雲集了科龍、容聲、美的、萬家樂、格蘭仕五大馳名品牌。不過,當時在這些企業中美的規模很小,資產只有五六億元,何享健對擔當“改革試驗田”的重任沒有太大把握。 當春雷轟鳴的時候,並非所有期待者都像海燕那樣在夜色的迷霧中選擇高傲地飛翔。當時包括何享健在內的所有人都“對現代企業製度不甚明了,也搞不清股份制改革該怎麼個改法”,比美的規模大、名頭響的企業都在觀望、推託。馮潤勝回憶說:“有些企業我們開會,辦學習班,個別談心,說了很多轉制的好處,有風險還是政府承擔、政府送你們一程等等,說了很多好話,但有些人他不接受。”

此時,何享健卻頗為熱心,到處申請要求試點,連馮潤勝都覺得驚奇:“我們提出改革,美的首先響應,我也想不到他們態度會這麼明確。”最終,美的順利爭取到順德唯一的股份制試點名額,成為全國第一家完成股份制改革的鄉鎮企業。 多年後在回憶股份制改革這段驚心動魄的歷程時,何享健分析當初義無反顧的原因時沒有提諸如魄力、決心之類的字眼,而是非常務實地說道:“當時來講,雖然不太懂股票,股份制改造也理解得不深,但是我有一個總體概念,一個企業的進步、規範需要股份制改造這種代表未來方向的手段。” 2001以後,當“金花”相繼凋零,科龍易主、威力改制、華帝元老復出、索華與三榮被收購等爆炸性新聞不斷衝擊順德家電人的心理底線時,人們在喟嘆之餘,不免會重新回味起1992年何享健“勇吃螃蟹”背後的遠見與膽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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