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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八、特工上將——鄭介民

十大黑色特工 夏继诚 12694 2018-03-16
鄭介民(1897—1959)字耀全,廣東省文昌縣人,曾任特務組織,“復興社”副處長、軍統局主任秘書、軍令部第二廳中將副廳長、軍統局長、保密局局長、國防部次長等職。逃往台灣後,任國民政府國家安全局局長,官至陸軍上將。 1959年逝世於台北。 1928年冬季的一天。作戰室裡,蔣介石面對著軍事地圖,表情彷彿凝固了一般。 他正在琢磨,從目前的形勢看,他這個國民革命軍總司令的地位實在是有點岌岌可危,馮(玉祥)、閻(錫山)、桂(李宗仁)等軍界巨頭已經是羽翼豐滿,擁兵自重。他們一旦發作起來,後果不堪設想。 “必須厲行削藩之策,各個擊破。”蔣介石在心裡喃喃自語。他的眼睛像刀鋒一樣掠過地圖,尋找著最佳打擊點。

侍從副官鄭介民悄悄來到蔣介石身邊,遞上一份情報。 “白參謀長(白崇禧時為國民革命軍參謀長)在北方閱兵,發表演說,稱自古以來,都是北方戰勝南方;同時,他們的部隊調動頻繁。學生以為,言為心聲,白參謀長必有用意,鈞座不可不預防於先,料敵於前。” 蔣介石微微一震,轉過身來。說實話,他對眼前的這位學生平日里不甚看好,此人是黃埔二期生,進校前曾在南洋一帶為人打工,是一家漁行記賬的,看慣了別人的眼色,因此有點唯唯諾諾,缺少主見和果斷。到了軍校他也沒有什麼出色的表現,只是在選拔留蘇學生考試時閃光了一回,居然在眾多考生中脫穎而出,讓蔣介石吃驚了一把。但他回國後仍然表現平庸,托門路進了侍從室後,很少提出有建設性的意見,所以,像今天這樣有見地、有分量的主張,讓人很難想像是出自他之口。

蔣介石小瞧鄭介民了,此人唯唯諾諾是真,但並不缺少才華。他對蔣介石過於敬畏,因此在平日應對間,就失去了從容和機敏,顯得張皇失措,舉止無方,很遭蔣介石白眼。 鄭介民為此很苦惱,如此下去,不僅侍從室呆不長久,而且將永遠失去蔣介石的重視。幸虧宋美齡為他指出了一條道。有一次,他又遭到蔣介石呵斥,被罵得狗血淋頭,無地自容,正在痛苦間,宋美齡款款走近。剛才,她也覺得蔣介石對弟子過於苛責,因此想安慰鄭介民幾句。 交談中,宋美齡得知鄭介民也是廣東文昌人,和她共一個鄉梓,不禁勾起了一縷鄉思,那神態益發親熱起來。 “在校長身邊做事,僅靠勤勉、謹慎是不夠的,要能為他分憂,幫他下決心,定大計,他知道你們都是忠心耿耿的,說錯了也沒關係。當前的形勢很緊張,地方割據,政出多門,校長為這些很苦惱,如果你能在這些方面多用些心思,貢獻一點有價值的意見,他會重視的。”宋美齡指點說。

鄭介民本來就是個聰明人,一點就透。所以他今天是有備而來,迎著蔣介石冷峻的目光,他沒有退縮,侃侃而談,應對有方。 蔣介石說:“國家統一不久,人民亟待休養生息,再起刀兵,恐民怨沸騰。” 鄭介民答:“長痛不如短痛,如今地方勢力已經坐大,一場浩劫必不可免,與其被動迎戰,不如鞭快一著,搶得先機。” 蔣介石點點頭,又說:“馮、閻、李勢力不弱,中央政府無力以一敵三,這第一個對手一定要選準。” 鄭介民胸脯一挺,肅然道:“古人云,'遠交近攻',桂系近在肘腋,對我們威脅最大,也最容易解決,可以作為第一個打擊目標。” “好!”蔣介石在心中喝了一聲彩,鄭介民的話正是他日夜所思,心中所想。他皺緊眉頭,又考了他一句:“依你看,我們與桂係作戰,最要緊處是什麼?”

鄭介民胸有成竹:“速戰速決,一箭而定江山。否則,中央政府將威信掃地,各路諸侯乘亂而起,大局就不好收拾了。” “李(仁宗)、白(崇禧)兵精將廣,又佔據要津,南與北已連成一線,速戰速決,談何容易。”話題越來越深入,已經觸及到了蔣介石的為難處。 想不到鄭介民早就考慮成熟,立即接口道:“鬥智不鬥力,所謂'不戰而屈人之兵'。據學生了解,李、白內部不穩,將士離心,施反間計,必能讓其不戰自亂。學生與李宗仁之弟李宗一為莫斯科中山大學同窗,私交甚篤。我回國不久他曾來書相邀,正可以利用這層關係,打入桂系內部。” 蔣介石大喜過望,鄭介民解決了一直盤桓在他心中的難題。 “耀全(鄭介民字),難得你是個有心人,有你這樣的學生我很欣慰,祝你一帆風順,我這裡靜候佳音。”

鄭介民搖身一變,脫去軍服換上洗得泛白的學生裝,扮出一副潦倒樣,一路上曉行暮宿,從南京來到武漢。找了一家小旅館住下,他索性裝成連住宿費都付不起,擼下手腕上那塊在莫斯科買的蘇聯表充當抵押,然後才去李宗仁的第四集團軍總司令部找老同學李宗一。經過他的引薦,鄭介民順利打入桂系。 因為有李宗一的關照,整個桂系官兵都對鄭介民毫無戒心。鄭介民開始著手他的第一個行動計劃,盜取桂軍密電碼。密碼本由李宗一保管,鄭介民動了一番腦筋。 那一日,月上柳梢頭,兩人盤膝而坐,在一起喝酒。李宗一有一個心思,他知道自己在桂軍中的地位,全憑著兄長李宗仁的支撐,而軍中一班資深將領,如第19軍軍長胡宗鐸、第20軍軍長陶鈞骨子裡對他並不以為然,他也不能真正地掌握軍隊。這就讓他的自尊心很受不了,常常要發些牢騷。

鄭介民早就有心利用這些矛盾,自然順著李宗一的毛摸。 “這半邊天下本來就是德公(李宗仁字德鄰)打下來的,當然要由自己人當家,這姓胡的、姓陶的發什麼橫。”他表示一定要在軍中多做工作,樹立起李宗一的威信。說著,他又舉起酒壺,存心將李宗一放翻。 眼看著喝到月過中天,李宗一終於不勝酒力,酣然大睡。鄭介民冷冷一笑,從容地掏出李宗一隨身的鑰匙,打開密碼箱,用照相機將密電碼一一攝下。幾天后,這卷照片放到了蔣介石的案頭。 “這平桂的第一功應該記在鄭同學的名下。”蔣介石喜逐顏開。確實,有了李宗仁的密電碼,蔣介石如同長了千里眼,順風耳,對手的一舉一動都洞若觀火。後來蔣桂戰爭爆發,李宗仁根本不經打,每次都被蔣介石搶了先手。

獲取密電碼是蔣介石戰勝桂系的一個重要因素,但不是決定因素,鄭介民的第二著棋才是致命一擊。他利用李宗一的私心,走遍桂軍上下,公開地施反間計,讓桂軍將士離心,終於使他們陣前倒戈,不戰自潰。 桂軍的地方色彩很濃,基本上由廣西兵馬組成。打出廣西後,一些非廣西籍的將領脫穎而出,戰功卓著。李宗仁本有奪天下之志,當然要不拘一格使用人才。為了收買人心,取得湖北後,他特別提出“以鄂治鄂”,重用鄂籍將領胡宗鐸、陶鈞,這就引起了桂係將領中的廣西人,如軍長夏威、師長李明瑞、楊騰輝、黃權等的不滿。於是鄭介民尋縫下蛆:“當權發財的是湖北人,打仗拼命卻要廣西人,難道我們命中犯賤?” 這些話也曾傳到李宗仁耳中,他去問自己的兄弟:“這姓鄭的是何居心,為何挑撥離間?”

李宗一一團火氣地責問哥哥:“鄭介民說的難道不是事實?長此下去,豈不是鳩占鵲巢,桂係要改成鄂係了。” “糊塗!你怎麼目光如此短淺。難道就憑著廣西人打天下?那隻能割據一隅,占山稱王。”李宗仁氣得甩手而去。 鄭介民將這些信息又添油加醋地渲染了一番,果然挑起了部分廣西將領的不滿,軍中骨幹、第7軍一師師長李明瑞惱火地踹翻面前的椅子,說:“德公相信外人,忘了我們這幫出生入死的老弟兄了。” “良禽擇木而棲,蔣總司令思賢若渴,假如李師長能深明大義,擁護中央,前程肯定比在桂軍遠大。”鄭介民不失時機地策反道。 蔣介石得知情況後,對李明瑞餌以重利,許以厚爵,又請出他的表哥俞作柏從中說和,終於,李明瑞決定反桂投蔣。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1929年春,蔣介石利用“湘案”為藉口,步步緊逼,終於挑起蔣桂之戰。戰爭一發動,勝負立判。處在第一線的李明瑞、楊騰輝、黃權等部與蔣軍早有默契,一槍不發,放鴨子似的退到平漢路花園口一帶,給蔣軍敞開了入鄂大道。胡宗鐸、陶鈞雖然驍勇,但獨木難撐,桂軍戰線呈現全線崩潰之勢。沒奈何,李宗仁只得通電下野,蔣介石輕鬆取得武漢。 得勢不饒人,蔣介石揮兵疾進。鄭介民又獻上一計,要想徹底摧毀桂軍,不妨以桂制桂,以歸附的李宗仁舊部第7軍為攻桂先鋒,直搗桂軍大本營南寧。蔣介石點點頭,任命俞作柏為廣西省主席,李明瑞為廣西編遣特派員,率兵攻打廣西。果然,俞、李一路勢如破竹,很快廣西境內王旗變幻,成了蔣介石的天下。

得勝回朝,慶功宴上,蔣介石緊握鄭介民雙手,連聲誇獎說:“你幹得很出色,沒有辜負我的期望,你是黃埔同學的榜樣。”說著,他讓人拿過一張1000元美金的支票,作為對鄭介民的獎賞。 鄭介民也會做戲,神色一怔:“革命軍人為主義而戰,不是為得賞金,介民所做的一切,都是分內事,離校長的要求還差得很遠。”他不僅推開支票,還從衣袋中掏出一個本子。原來在桂軍活動期間,蔣介石曾發給他活動經費,他將每一筆開支都在本子上記得清清楚楚。現在還有不少餘額,鄭介民一起捧給了蔣介石。 蔣介石大為感動:“你能居功不傲,清廉自律,我很欣慰。現在我任命你為廣西省政府委員,桂省剛剛歸附中央,俞、李又並非安分之人,我很不放心,你代表中央去督促他們。” 雖然鄭介民不過是一個空頭的省政府委員,但誰都知道他是蔣介石的欽差大臣,可以挾天子以令諸侯。廣西的頭面人物,從省主席俞作柏始,一概對他忍讓三分。鄭介民本也不是那種得意忘形的淺薄之人,最初還能約束住自己,表現得謙遜、客氣、禮貌,但時間一久,看慣了別人的逢迎,於是也就忘乎所以起來,那說話的腔調,行事的做派,不免有些頤指氣練。 俞作柏老謀深算,強忍著一口氣,李明瑞血氣方剛,看不慣鄭介民的這種前恭後倨,“奶奶個熊,這小子不是玩意兒,不說實話,以前裝得像個龜孫子。過去我們認他做朋友,沒想到他卻是蔣介石的特務,這個人夠陰險,對他要當心點。” 蔣介石對俞、李二人何曾有一日放心,他專門交待鄭介民,要瞪大眼睛:“血比水濃,當初他們向廣西追擊時,為什麼不對李、白趕盡殺絕而網開一面,這就叫'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我們終究還是要將廣西大權交在自己人手裡才放心的。”鄭介民使勁地點點頭,現在他還兼任第57師政治部主任之職。在國民黨軍隊中,所謂的政治部,實際上就是軍中的特工組織。根據蔣介石的指令,他讓這些特工人員紛紛打入桂軍內部,赤裸裸地大挖牆角:“俞作柏、李明瑞算什麼東西,鄭主任在蔣總司令面前動動嘴皮子,就能讓他們捲鋪蓋回家。所以得聽鄭主任的,那是中央的聲音,沒錯的。” 鄭介民還有一手最讓俞、李痛恨的。當時廣西省的財政收入主要來源於梧州海關,海關由蔣係人馬饒敏琛控制,他是南京派來專門配合鄭介民工作的。鄭介民只需一個電話搖到梧州海關,姓饒的立馬就將廣西財政的荷包紮緊,讓你連一根針的錢都討不到,看你低不低頭。 “媽的,老子南征北戰,打遍天下英雄,何曾受過這等小人氣。”李明瑞經常悶坐軍中,拍桌大罵。 “反吧,與其受制於人,坐困等死,不如轟轟烈烈乾一把,圖個揚眉吐氣。”他這樣勸俞作柏。 “稍安勿躁。”俞作柏壓低了聲音,“這姓蔣的借我們的手打敗李德公後有點得意忘形,在最近發表的《告武漢民眾書》裡提出對地方勢力要'根本剷除'。現在馮玉祥、閻錫山都有唇亡齒寒之感,有心與蔣某人一爭。汪精衛的左右臂膀陳公博也不甘寂寞,借虎皮拉大旗,奉汪精衛為領袖,提出'護黨救國'的口號,聯繫各派反蔣勢力。最近他已派人到廣西遊說了,但我不打算跟他們幹,這些人都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我對他們信不過。” 陳公博派人到廣西活動一事很快被鄭介民所偵悉,但是,他並不驚慌。在這段日子裡,他早未雨綢繆,桂軍主要將領楊騰輝、呂煥炎、黃權都向他暗中保證:“一定聽命中央。”他甚至在心中暗暗希望俞、李重扯反旗,他保證讓他們蹦不了幾天,乾脆動個大手術,來個一勞永逸的解決。 這層意思蔣介石也心領神會,於是對廣西嚴厲苛責起他發電給廣西毗臨的粵軍陳濟棠,讓他“整裝待命,隨時戰鬥”。並發表明令,讓俞作柏、李明瑞去南京聽訓,擺明了徹底解決的架勢。鄭介民也一日三催,讓他們速速啟程。 “去南京還能回來嗎?這姓蔣的分明拿我們做人質。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反他個狗日的!”李明瑞又一次發作道。 俞作柏一跺腳,也下了決心:“罷了,拼他個魚死網破,大不了失敗了,我們去投共產黨”。 一切都在鄭介民的預料中,廣西方面剛剛豎起反蔣大旗,楊騰輝、呂煥炎等實力派人物就宣布擁護蔣介石;南京方面根據鄭介民擬定的對策,宣布免去俞作柏、李明瑞的本兼各職,任命呂煥炎為廣西省政府主席,楊騰輝為廣西編遣分區主任,粵軍陳濟棠部也長驅直入進軍桂境。李明瑞忍不住一陣陣驚慌,憤怒道:“鄭介民好厲害,你我與呂煥炎、楊騰輝都有幾十年的過命交情,卻抵不上他利舌如刃,讓我們變成了仇家。這一次我們輸得怕連扳本的機會都沒了。” 俞作柏並無沮喪之色,他沒接李明瑞的話頭,卻是自言自語地道:“作予該有消息了。” “作予”就是俞作柏的弟弟俞作予,中共黨員。他一直在秘密為桂軍和共產黨牽線搭橋,經他介紹,俞作柏、李明瑞與鄧小平、張雲逸進行了接觸。經過鄧小平等人曉以大義,俞、李表示願意聯共抗蔣。 此時,鄭介民又下了一劑猛藥,即“拉李打俞”,內部分化。他從蔣介石手裡討來一紙委任狀,任命李明瑞為廣西省政府主席、第15軍軍長。 鄧小平聞訊,只是輕描淡寫地哼了一聲:“蔣介石又下套子了。”李明瑞立馬清醒過來,蔣介石對付他的叛將楊騰輝、黃權大概也是如此。他臉色一正,對鄧小平拍著胸膛保證:“蔣介石、鄭介民太陰險,兄弟對他們已經領教夠了。” 李明瑞果然是個血性男兒,從此跟定了共產黨。中共的勢力也隨之大規模地進入了廣西,並發動一連串的武裝起義,建立了左右江革命根據地,廣西形勢為之一變。鄭介民面如土色,這個亂子闖大了,他知道利害關係,蔣介石不怕俞作柏、李明瑞造反,就怕他們與共產黨掛上鉤。 果然,蔣介石聞訊後“龍顏”震怒:“鄭介民是個瞎子,連俞作柏身邊的共產黨人都看不見,像李明瑞這樣的高級軍官都跟共產黨跑了,對軍心影響至深至巨,不是一日能消除的。”他當即發出電報,命鄭介民回京述職。 鄭介民回到南京後,蔣介石一直拒之不見,有意給他心理上一點折磨。鄭介民整天惶惶不安,於是托黃埔同窗、正紅得發紫的康澤為其緩頰。 “鄭介民有負領袖重托,但他辦事是認真的,所謂沒有功勞有苦勞,校長如果能給他一個補救的機會,他會感激不盡的。”康澤喋喋不休。 “那就讓他到軍事委員會參謀部去,那裡沒有什麼要緊事,正適合他這種無能之輩。”蔣介石仍然餘怒未消。 軍事委員會參謀部是個清水衙門,最初,鄭介民也是耐不住寂寞,長吁短嘆,怨天尤人。康澤知道後很不安,提醒鄭介民:“老兄也算是在侍從室幹過的,應該知道校長的為人,你若是低眉順眼,他或許還會生出惻隱之心,若是怨聲載道,激起他的怒火,問你個不遜之罪,那就永無出頭之日了。” 鄭介民驚出了一身冷汗,一揖到地:“感謝康兄的點撥,我知道如何處置了。” 從此,鄭介民發憤攻讀,舉凡政治、經濟、軍事、文化,他無不涉獵。他再也不躲著以前侍從室的同事,而是主動遞上笑臉,打聽蔣介石的一舉一動,露出依依留戀的神色。有參謀部的同事諷刺他“不在其位而謀其政”,他卻一本正經為自己解釋說:“這叫身處江湖,心在廟堂,誰不願意在領袖身邊工作,那是無尚的光榮。現在我辜負了校長的期望,心常戚戚,這也是人之常情嘛。” 這些話傳到了蔣介石的耳中,他大為受用,“孺子可教,鄭介民能有這種想法,我很寬慰。”康澤也在一旁打著邊鼓:“最近,按校長的意思,要建立一個類似蘇聯'格柏烏'(即克格勃)的組織'復興社',很缺人手,鄭介民有特工工作經驗,又是校長門生,忠誠是沒有問題的,可否讓他負一點責任?” 復興社是軍統的前身,下設書記、宣傳、組織、訓練、特務等處,其中特務處為其核心,蔣介石考慮良久才擇定負責人選,以戴笠為處長,鄭介民副之。 鄭介民走馬上任。與戴笠共事可不容易,此人獨斷專行,霸道得很。好在上任前蔣介石交待過,讓鄭介民安心做副手,待到有機會給他在軍界安個位置。有了這個交底,鄭介民也就不想在特務領域裡爭龍頭老大。特務處舉凡人事、經費、內務、行政等方面由著戴笠發號施令,他樂得做個甩手大爺,懶得操心。 20世紀30年代的中國,正處於多事之秋,福建事變的硝煙剛散,“南天王”陳濟棠又扯起反旗。 消息傳到南京,蔣介石冷冷哼了一聲:“陳濟棠井底之蛙,成不了大氣候。”一面揮兵迎敵,一面緊急召見鄭介民。他一向堅信軍事與政治要相輔而行,不戰而屈人之兵才是軍事家追求的最高境界。 鄭介民自然猜到了蔣介石的心思,應對時胸有成竹。他早在年前就發現陳濟棠有異動,因此先期將特務處骨幹潛伏到廣州活動,而且卓有成效。陳濟棠部第一軍軍長余漢謀已答應與中央保持一致,絕不追隨陳濟棠興兵作亂。 蔣介石說:“陳濟棠蓄謀已久,手上沒有王牌不敢向中央挑戰。他的王牌就是空軍。最近廣東方面向德國訂購了一批容克式飛機,空中力量號稱全國之最。我們的士兵對空中打擊不很適應,有畏懼心理,陳濟棠也正是有此心理優勢,打掉他的空軍就打掉了他的自信,勝負也就不言自明了。” “可以把他們買過來。”鄭介民說得很輕鬆,他已經通過特務處華南區區長邢森州與陳濟棠的諸多空軍將領拉上了關係。 “甚合吾心。”蔣介石在心中自語,問:“需要多少錢?” “2000萬元。” 一向出手大方、揮金如土的蔣介石被嚇了一跳,道:“有這筆錢,我可以組建三個同樣規模的飛機隊了。” 鄭介民眨了眨眼睛,為蔣介石算了一筆賬:“這比買新飛機合算多了,因為買一架飛機只能抵廣東一架,而收買過來一架等於比廣東多了兩架;另外,訓練一個飛行員比買一架飛機還要貴,收買一個就等於增加了兩個。這樣算來,即便以四五倍的高價收買廣東空軍也劃得來。” “你這種算法很有道理,很有點政治頭腦。”蔣介石由衷地誇獎道。 有錢能使鬼推磨,2000萬元大洋堆在一處像小山一般,廣東空軍將領黃光銳等人眼都直了。轉眼之間,陳濟棠引以為傲的廣東空軍齊刷刷飛向了南京,宣布反對割據,投奔中央。 空軍的反水讓陳濟棠失去了心理支撐,他長嘆一聲,只能宣布下野走人。 蔣介石到了廣州,專門召見鄭介民,表揚他在此次行動中“判斷準確,處置得當”,尤其收買空軍一節“功不可代”,接著又掏出一紙支票,作為對其獎勵。 這一次鄭介民沒有受寵若驚,而是隱隱有一絲失望。他原指望藉著此次的功勞,蔣介石能答應他脫離軍統。他的許多黃埔同學現在已經是師長、軍長,率甲數万坐鎮一方,讓他羨慕得心裡發痛。 鄭介民的心思,蔣介石心知肚明。這幾年特務處的工作“成績斐然”,戴、鄭合作還算默契。抗戰爆發後,蔣介石在武昌召開的國民黨臨時全國代表大會上提出要擴大特務組織,成立“中統”和“軍統”,其中軍統就以復興社特務處為基礎。考慮到戴笠資歷難以服眾,決定由湘軍宿將賀耀組掛名為局長,戴笠副之,主持日常工作。至於鄭介民的位置,讓蔣介石頗費心思。戴笠打打殺殺是把好手,但沉穩不足,需要鄭介民這樣的人幫襯、提醒。但為了突出戴笠的地位,總不能讓鄭介民也掛個副局長職吧,只能委屈他做個主任秘書。 鄭介民心裡窩火透了,屈居戴笠之下已經是顏面無光,但好歹還是他的副手,現在則成了僚屬,這讓他心裡怎麼也抹不直。 從此,他乾脆不沾軍統的邊,只是藉口參謀部工作忙,分不了身,由著戴笠去折騰。此時戴笠正在扶植他的“江山幫”(戴為浙江江山人),也正好藉著鄭介民的空缺,將親信毛人鳳提拔為代理主任秘書,開始建立起軍統局的“戴氏王朝”。 鄭介民脫離軍統局的想法由來已久,他始終認為自己是個正宗的職業軍人,應該在疆場上博取功名,特工一行終究不是正途。另外,他也看不慣戴笠,這傢伙太好色,太嗜殺,太殘忍,太沒有道德觀念和行為戒律。所以他開始找門路,託人情,希望蔣介石能開恩,讓他在軍隊謀一席之地。 蔣介石搖搖頭,說:“鄭介民沒有自知之明,他的才能正在特工方面,帶兵打仗他不行,那要有勇敢和魄力,這兩樣他都缺。” 鄭介民的老婆柯淑芳也搖搖頭,用手指戳著他的額頭訓道:“死鬼,昏了頭了!重慶這麼多衙門,就數軍統局肥得流油,現在市面上汽油比金子還金貴,毛秘書(毛人鳳)定時按點往家中成桶的送,還有緝私沒收的緊俏貨也不斷弄來。你一走,誰還買你這壺涼茶水。家中八個孩子都張著嘴,靠你的薪水,能過上舒心的日子?” 戴笠聽說鄭介民要離開軍統,也是一陣緊張。他太橫行,得罪了朝中不少要人,如陳立夫、陳果夫,他們都在蔣介石面前攻訐戴笠將軍統局變成了“獨立王國”,提醒蔣介石要防止戴笠尾大不掉。蔣介石歷來疑心大,已經私下打聽了幾次,弄得戴笠心裡發毛。 於是戴笠專門跑了趟鄭府,懇勸鄭介民不要離開軍統:“鄭主任如想要散散心,最近陸軍大學辦了個將官班,倒是個讀書的好地方。局裡的職務替你保留著,大事情還由你作主,我們一向合作愉快,不要弄個生人來,大家都彆扭。” 勸完了鄭介民,戴笠又去見蔣介石:“鄭介民要離開軍統純屬謠傳,但學生考慮他是黃埔二期生,居我之下有些不便,請校長能否變通一下,我個人名分是不重要的。” 沒想到戴笠竟替別人要起官來,蔣介石點點頭:“我早說過,革命軍人要想到做事,而不是做官,你能從工作考慮,替別人著想,這就對了。鄭介民的事我早有打算,準備升任他為軍事委員會第二廳中將副廳長,只是考慮到你是他的上司,反而是少將,因此頗費周折(因為軍統局局長賀耀組是中將,戴笠的軍階很長時間都停滯在少將)。” 戴笠連忙表示沒關係,他並不在乎軍階的高低,他更看重的是掌握實權。鄭介民就這樣又被留了下來。 到了陸大將官班,鄭介民學習刻苦,尤其對特工理論、軍事情報學、游擊戰等學科進行了系統的研究。 英國人最早認識到了鄭介民的價值。太平洋戰爭爆發後,鄭介民作為非正式代表與杜聿明一道赴南洋參加同盟國軍事會議,制定保衛新加坡的計劃。 鄭介民早年在南洋生活過,又是個有心人,早對這一問題進行過研究,有自己的獨到見解。西南太平洋盟軍總司令魏菲爾高攀不上,他退而求其次,與魏上將的幕僚談自己的想法。依鄭介民的觀點,魏菲爾堅守新加坡的戰略是紙上談兵:“中國人有句古話叫'丟卒保車',新加坡無險可守,根本擋不住如狼似虎的日軍,不如集中兵力保衛印尼。另外,從作戰心理講,英軍孤懸海外,士氣不高,現在又有印尼為退路,人人皆有逃生之想,只有結背水之陣,置之死地而後生,才能同仇敵愾,踵不後旋。” 這些話傳到魏菲爾耳中,他聳聳肩膀:“請轉告鄭將軍,我也知道中國有句古話叫'杞人憂天'。他的那些顧慮是不著邊際的,女王陛下的士兵不是懦夫,對付日本'螞蟻'綽綽有餘。” 魏菲爾的話音未落,日軍進攻新加坡的砲聲就證實了鄭介民的判斷。只不過轉瞬之間,日軍的鐵蹄就踏上了新加坡,六萬多英軍死傷慘重,魏菲爾倉皇逃往印尼。 痛定思痛,魏菲爾開始對鄭介民刮目相看。在佈置防守印尼戰略時,他專門邀請鄭介民參加,稱他為“傑出的軍事預言家”。 許多在華的美軍顧問對鄭介民也有耳聞,於是相邀結伴而來,讓鄭介民預測一下盟軍開闢第二戰場的時間。這在當時是盟軍的最高機密,大家只能捕風捉影,信口開河,鄭介民卻是毫不含糊,語氣像板上釘釘一樣:“1944年6月定有好戲。” 時間居然精確到月,這就讓許多人大搖其頭了,然而事實證明鄭介民的判斷是準確的。就連美軍駐華總司令魏德邁也在蔣介石面前豎起大拇指:“你們的鄭將軍很有戰略眼光,像這樣的人才,放在美國,是會受到相當重視的。” 蔣介石也感到臉上有光,不止一次在公開場合表揚鄭介民:“事事留心皆學問。鄭介民能得到盟軍的重視和好評,對戰爭的發展、結果屢屢判斷準確,因為他是個有心人。我們今後要打勝仗,就要對地形、天文、海洋、民情民俗,乃至人的心理都要有所研究。”現在,蔣介石已把他作為多面人才來使用,軍統局內一些出頭露面的事多由他來負責,比如主持建立中蘇情報合作所,協助戴笠建立中美合作所,參加中美聯席參謀會議。就連蔣介石出席開羅會議,也指定由鄭介民負責保衛工作。以上各項工作,鄭介民一概勝任愉快。 但鄭介民也有撓頭的事,就是與共產黨打交道。抗戰勝利後,國共兩黨除了在戰場上較量外,談判桌上也是唇槍舌劍,針鋒相對。因為鄭介民長袖善舞,能言善辯,蔣介石又圈定他為軍調處北平辦事處國民黨方面的代表,與共產黨打嘴仗。 鄭介民頭皮當時就麻了,與共產黨打交道不易,可不要讓北平成了自己身敗名裂的泥淖。他向戴笠談了自己的心事。 戴笠卻是興奮得直拍大腿,連說機會難得,“都說本局的同志狗肉上不了席面,現在老頭子也讓我們做正經事了,這個決定很英明。戰後的工作重心是對付共產黨,看來本局的業務又要迎來新的發展,新的擴大。你放心地去,局裡全力支持,要人有人,要經費有經費,這是我們當前的頭等大事。” 近墨者黑。鄭介民自以為儒雅,但他在軍統中混久了,思維及行事方式中也不經意地染上了潑皮的習氣。國共談判本是十分嚴肅的事,他卻喜歡搞一些見不得人的鬼名堂,盯梢,竊聽,栽贓陷害,賊喊捉賊等等,不一而足。鄭介民曾密令特務羅日明派人跟踪住在北平飯店的中共工作人員,陰險地說:“注意他們是否去八大胡同的妓院,一旦發現,馬上給我抓起來。我要讓共產黨出個大醜!”特務報告抓不到共方人員的一點辮子,鄭介民咬牙切齒地一跺腳:“你們真是飯桶。難道共產黨就不是人,就沒有一點破綻?”得知這些情況,美方代表感到臉紅了,說:“鄭將軍,指望這些小動作,是贏不了談判的。” 鄭介民心裡也很窩火,共產黨人太難對付,好像個個都是天生的外交家,鬥爭有理有節,有張有弛,總讓己方處於被動。他搖頭長嘆,“我這樣做,也是不得已,美國佬還充什麼假正經。這份差事看似體面,其實卻是苦不堪言。” 1946年2月,戴笠乘飛機在南京附近失事,軍統局群龍無首,作為“二把手”的鄭介民順理成章地接了戴笠的班。不久,軍統進行大改組,換成了保密局的招牌,鄭介民又成了保密局的第一任局長。 新官上任三把火,鄭介民決心露兩手給“老頭子”看看,他幹得不比前任戴笠差。破獲中共北平地下組織是他經常吹噓的“傑作”。 一天深夜,鄭介民正在北京軍調處的寓所伏案讀書,突然有人敲門,保密局“王牌”報務員趙榮德一頭汗水地闖了進來,拉著他就往機房走。 “去機房乾什麼?今天又不是你當班。”鄭介民不動聲色地問,心裡卻明白一定發生了大事。 “晚上被老婆數落了一頓,家中不得清靜,所以躲到機房來。嘿,還多虧老婆這一鬧,你猜我聽到了什麼?”趙榮德一邊解釋一邊調弄著電台。 一道道陌生的電波迴盪在鄭介民的耳邊,他是個內行,當年辦中蘇情報合作所,他主抓的就是無線電通訊。 鄭介民神色凝重起來,十分肯定道:“這是共黨間諜的秘密電台,這波長、頻率、指法,我都似曾相識,而且一定有蘇聯人在背後。通知北平軍警當局會同我們的人,帶上剛從美國進口的探測車,一定要當場抓獲。” 趙榮德坐在那輛進口探測車中,追踪著神秘的電波,隨著他的一個手勢,車子停在了兆東街24號。他跳將下來,一腳踢開大門,身後幾名保密局特工如同餓狼一樣躥了進去。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間,中共地下報務員李政宣和他的妻子張厚佩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捕了。李政宣很快叛變,出賣了中共北平地下組織。 鄭介民本來算定此事一定有蘇聯人的背景,有心抓住把柄,給蘇聯人一個難堪。但他親眼目睹了李政宣使用的電台後大失所望,這不過是一架經過改裝的老式電台。 “共產黨神著呢,他們的土傢伙,有時比美國人的洋玩意還管用。”鄭介民打心眼裡佩服。 儘管上任伊始就撞上了大運,蔣介石也好好誇獎了他一通,又將他提升為國防部次長,但鄭介民卻沒有坐穩保密局長的位置。半路上殺出個程咬金,一向不起眼的毛人鳳公開站出來向他叫板,硬生生地將他的局長寶座掀翻了。 但蔣介石並沒有對鄭介民失去信任,這也是鄭介民的滑頭之處。因為他“懼內”的名聲在外,一切貪贓枉法的事都推給了夫人。假如有人向蔣介石告御狀,蔣介石也只得苦笑兩聲:“鄭介民我是了解的,尚稱清廉。只是家中河東獅吼,他也是不得已,這種怕老婆的人雖說沒有太大的出息,但使用起來也讓人放心,不會輕易越軌。”所以他還一度考慮讓鄭介民擔任廣東省政府主席,後來又打算讓他負責組建新式機械化部隊,試試他究竟能否帶兵,但這些都因為形勢變化太快而擱淺了。 自國民黨潰敗撤逃台灣後,鄭介民一度離開了特工系統,毛人鳳成了台灣的“特工王”。但沒有多久,鄭、毛鬥法又續寫了新的篇章。鄭介民雖然心計不如後者,但他有一個毛人鳳不可比擬的優勢,那就是他是蔣經國在莫斯科中山大學的同窗。 蔣介石逃到台灣後,痛定思痛,認為國民黨的派系鬥爭是造成大陸失敗的重要原因。現在,他只相信一句話:“血比水濃”,蔣經國才是最親的人。因此定下一個原則,一切工作重點,都要保證父業子傳的順利進行。 蔣經國血氣方剛,他對國民黨的老一輩早就看不順眼,認為他們腐敗、無能,所以要扶植屬於自己的新生力量,其核心就是與他前後從蘇聯留學回國的國民黨員,鄭介民正是沾了這個光。 鄭介民早把毛人鳳恨到了骨子裡,此番捲土重來,下手絕不留情,先是在蔣經國面前聒噪,將毛人鳳負責的大陸工作處劈手搶過,接著又攫得台灣國家安全局的大印,當上局長。上任後的第一把火就燒向了毛人鳳,把保密局降了一個檔次,改為國防部情報局。另外在業務範圍上也加以限制,只要他們負責大陸與海外工作,島內的那一攤子,一概移交司法部調查局,毛人鳳經營的家當被他剝奪了一大半。 毛人鳳性格內向,這滿腹的苦水只能一個人強咽著,終於積鬱成疾,於1956年患肺癌在台北去世。他與鄭介民鬥了這麼多年,終於還是鄭介民笑到了最後。 毛人鳳一死,鄭介民也開始走下坡路。他與美國人的關係一向尚稱融洽,經常參加一些涉外工作,在國民黨高級將領中有“軍事外交家”的稱譽。這使他有點得意忘形,有些事開始借外人以自重,張口閉口“這是盟邦的意思”,卻忘了蔣介石是疑心重的人。 “黃陽輝事件”讓蔣介石疑心大發,並最終送了鄭介民的命。 黃陽輝是台灣當局通緝的對象,公開的罪名是“共產黨員”,其實此人與中共沒有一點瓜葛,是個地道的台獨分子。他在台灣建立了共和黨,風馬牛不相及地將之扯成美國共和黨的分支,還說美國政府有意將台灣變成美國第五十一個州,那時,台灣的共和黨可以參加美國國會議員的競選。亂言惑眾,台灣島也曾被他鬧得沸沸揚揚,連不少名流都成了他的追隨者。 蔣介石不敢掉以輕心,擲下手令,立即捉拿黃陽輝歸案。 黃陽輝身後有美國人支持,聞聽風聲後就一頭扎進美國人的宅子中躲起來。但鄭介民畢竟是老資格特工,有的是耐心,守株待兔等了整整兩天,終於將這小子捉拿歸案。 但鄭介民低估了黃陽輝與美國人之間的特殊關係。黃陽輝被收監後,美國人即來探監。在台灣,美國人比在他們自己國家更隨心所欲,台灣上下也輕易不駁他們的面子。於是他們在獄中轉了一圈後,黃陽輝就彷佛地遁一般在獄警的眼皮底下“蒸發”了。 蔣介石這一下不由怒火沖天,他甚至懷疑是鄭介民與美國人勾結,合演了這齣“捉放曹”。鄭介民不敢將這盆污水朝自己身上扣,辯白了幾句。這就更激起了蔣介石的怒火,那腔調讓人感到陰森森的:“是啊,你現在出息了,有美國人撐腰了,也沒顧忌了,你弟弟鄭挺鋒身為國家官員赴美逾期不歸,你的長子現在也在美國,你也可以不聽我的話一走了之嘛。” 這番話讓鄭介民心驚肉跳。為了洗清自己,他向蔣介石保證:三日之內破案。 三天的期限轉眼間就過去了,案子毫無頭緒。蔣介石也不客氣,當即下令給鄭介民記大過兩次,並下令一周內必須結案,否則,所有經辦人員一律軍法處置。 別說一周,就是一年,鄭介民也是束手無策。他並非對黃陽輝的情況一無所知,他甚至猜到黃陽輝藏身的具體地點,但那裡豎著美國星條旗,他是望洋興嘆。如果貿然行動,引起美國人惱火,發起難來,蔣介石還是要打他的屁股。 1959年12月11日,即黃陽輝從獄中逃跑後的第22天,台灣中央社報導了鄭介民的死訊,死因據說是心髒病突發。但知情者都清楚,鄭介民是引咎自殺,以死來表明自己的“清白”之身。 鄭介民之死,讓美國人大為觸動,這件事鬧到如此程度,已經有損美台關係了,於是將黃陽輝拋了出來了事。 蔣介石也是心生歉疚,兩次去殯儀館參加鄭介民的悼念活動。台灣當局也隨之發表褒獎令,追贈鄭介民為一級陸軍上將。鄭介民活著時夢寐以求的東西,在死後總算是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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