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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六、軍統巨梟——毛森

十大黑色特工 夏继诚 18244 2018-03-16
毛森(1908-1992),浙江省江山縣人,歷任軍統杭州站站長、上海市警察局局長等職。晚年定居美國,1992年10月在紐約去世,享年85歲。 解放前,一提起“軍統三毛”,人們就會膽戰心驚,毛骨悚然。毛森就是“三毛”之一,另兩人是軍統局主任秘書毛人鳳和軍統東南辦事處主任兼華東區區長毛萬里。此三人當年殺人如麻,醜名遠播,人們憎惡地稱之為“軍統巨梟”。 1935年秋,毛森因患傷寒症住進了中央醫院。 一天,毛人鳳到醫院看望毛森,毛人鳳說:“看你氣色不錯,身體恢復得怎麼樣?” 毛森用手敲敲自己的胸部,笑道:“你看我養得又白又胖,比入院前還長了幾斤肉哩。” 寒暄過後,言歸正傳。毛人鳳說:“福建最近鬧得很兇,19路軍總指揮蔣光鼐和軍長蔡廷鍇,在政客李濟深、陳銘樞等人煽動下,公開反叛中央,通電聲討委員長,還成立了什麼'人民革命政府',和江西的'共匪'互相呼應。委員長大為震怒,指令我們迅速派出得力干員前往福建工作……”

說到這裡,毛人鳳臉上露出一股殺氣,說:“我們是委員長的佩劍,誰敢反對委員長,我們決不客氣。老弟,這是你建功立業的一次大好機會,但我擔心的是你的身體能否吃得消?” 毛森從床上霍然起身,說:“請上峰放心,我的傷寒症已經完全好了。我的家鄉和福建近在咫尺,我對那兒的語言習俗、風土人情比較了解,去福建工作有很多有利條件,務請上峰批准我前往。” 毛人鳳高興地點點頭,交代說:“你去福建的公開身份是軍事雜誌社的記者,任務是到駐紮在閩北浦城的獨立第45旅開展秘密策反。” 毛森不禁一愣,心想這個旅裡我一個熟人也沒有,插不進手呀。但他臉上絲毫沒有為難之色,畢恭畢敬地聆聽著毛人鳳的指示。 毛人鳳湊過身來對毛森附耳低言道:“不瞞你說,老闆(指戴笠)已帶了得力干員前往福建,對19路軍上層開展秘密策反。獨立45旅旅長名叫張鑾基,老闆也在對他做工作。你這次去,是和老闆一起上下夾攻,不怕這個張鑾基不就範。”

毛森臉上露出了笑容。 毛人鳳又交代說:“不過你也不能過於樂觀,要充分估計到此行的風險。這些人你別看他們掛著什麼少將、中將的軍銜,實際上都是些流氓,有奶便是娘,翻臉不認人,殺個人如殺隻雞,你到那里後,千萬小心,見機行事。” 毛森堅定地表示:“此去風險雖大,但我赴湯蹈火,也要堅決完成任務。豹死留皮,人死留名。我萬一犧牲了,也是為委員長而死,死而無憾。” 深秋的南京,黃葉飛舞,秋風蕭瑟。毛森隻身一人,肩負重任乘車南下,在老家江山下車後,經仙霞嶺進入了戰火紛飛的福建境內。 這時蔣介石已調集多路大軍向福建的19路軍進攻。張治中是第4路軍總指揮,率中央軍兩個主力師進入閩北的浦城、建甌一線,給45旅造成了大軍壓境之勢。

戴笠手拿著蔣介石的“殺手鐧”——蔣特批的100萬元大洋,早已悄悄潛入廈門。經過一番幕後交易,收買了19路軍參謀長黃強、1軍軍長沈光漢、2軍軍長毛維壽、5軍軍長譚啟秀。對19路軍參謀處長范漢傑,蔣介石特派中央軍校秘書長施芝瑛,悄悄潛入福建,利用老關係並送上10萬元大洋。范漢傑交出了一本密電碼,從而使19路軍總部與各部隊的聯繫情況全部為軍統所掌握,並及時送到了蔣介石的案頭。 戴笠的“出色”戰績,為毛森在浦城開展策反工作創造了很好的條件。 一天,毛森化裝成商人,徑直來到張鑾基旅長的公館,謊稱是旅長的親戚,有要事求見。 張鑾基見來人中等個子,生得精明幹練,就問道:“你是誰?我從來沒見過你這位親戚呀。”

毛森鎮定自若,說:“旅座,我從南京來,我們老闆要我當面跟旅長談筆大生意。” “你們老闆姓甚名淮?” 毛森努努嘴,示意張鑾基屏退左右。 張鑾基把手一揮,說了聲“退下”,副官、衛兵等隨即離開,客廳裡只剩下了毛森和張鑾基兩人。 毛森趨前一步,低聲說:“我們老闆姓戴,名笠,字雨農。他對將軍慕名已久,特派我前來拜謁,讓我在閩北做點生意。” 19路軍高級將領之間對是否反蔣、是否搞福建事變,意見並不一致。張鑾基已風聞戴笠到廈門勾結了幾個軍長,他們都想保存實力,不願拿部隊去和中央軍拼。張鑾基心想張治中已率兩個師的中央軍進抵閩北,自己這點力量根本不是對手,如今戴笠派人上門,這筆“買賣”怎麼做,還用說嗎?想到這裡,張鑾基立時眉開眼笑,緊緊握住毛森的雙手,說:“小老弟,你怎麼不早說呀!剛才有失迎迓,怠慢之至,抱歉,抱歉。還望多多海涵。至於生意嘛,好說,好說,你先住下,我們再慢慢談。”

毛森在張鑾基的旅部住了下來。張鑾基待之如上賓。這一年毛森27歲,在張鑾基面前是個“小老弟”。但他胸有城府,冷靜機智,並不因對方是將軍而有所畏縮。他問張鑾基:“不知旅座對當前福建形勢有何看法?” 張鑾基苦笑一聲,說:“小老弟,你知道19路軍在上海打小日本英勇頑強,義無反顧。可是這次反對中央,是鑼齊鼓不齊。我們的頭頭陳銘樞、蔡廷鍇、蔣光鼐三人,也是貌合神離,各有打算。苦就苦了我們這些帶兵官,該聽誰的呀?” 毛森趁機進言:“旅座,19路軍將士抗日有功,全國軍民有目共睹,蔣委員長十分讚賞。目前,國家內憂外患,小日本對我虎視眈眈,將軍閣下深明大義,希望能果斷舉義,回歸中央,委員長必當重用。” 一番遊說後,毛森又按毛人鳳的指令捧上一大筆錢,張鑾基遂向毛森表示:“適時舉義,歸順中央。”

不久後,“福建事變”以失敗告終,張鑾基在陣前倒戈,中央軍兵不血刃,很快佔領了浦城一帶。毛森初次出手,就大功告成,在軍統聲名鵲起,受到了戴笠的誇獎。他親自找毛森談話,說:“你就留在福建工作,到武平縣,我們準備在那裡建個站,就由你負責籌建,具體職務等站建好後再公佈。” 武平是座小縣城,處於福建、廣東、江西三省交界處,雖然各方麵條件較差,但戴笠從戰略上考慮,認為這是軍統對閩粵邊、閩贛邊紅軍開展情報活動的一個“觸角”。 正當毛森忙於工作之際,突然來了兩位不速之客——挺著大肚子的新婚妻子鄭彩耀在父親陪伴下,來到了武平。 毛森對妻子毫無感情,當下只得強打精神,安排鄭彩耀住下。 小小武平縣城,毛森算得上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軍統的權勢使大大小小的官員都對他側目而視,敬畏三分。平時,他說話有人聽,出入有人跟隨,鄭彩耀感到丈夫的“官”不小,人們還稱自己為“毛太太”,心裡越想越高興。

不久後鄭彩耀分娩了,生了個白白胖胖的小男孩。毛森喜得貴子,心里美滋滋的,對妻子的態度也有所改善。他想生米已經煮成了熟飯,如今又有了兒子,前世注定,就這樣將就著過日子吧。 1937年7月7日盧溝橋事變爆發,全民族抗戰如火如荼。戴笠跑到福建召集軍統骨幹開會,任命毛森為軍事委員會別動大隊大隊長。戴笠說:“日本人很快會進攻杭州,我們江山民性強悍,富有愛國心,你回老家振臂一呼,必然從者如雲。” 毛森奉命後,立即開始行動。其時他正在福州市警察局特警組當主任。他招募了50名骨幹,又向福建省主席兼福州綏靖公署主任陳儀要了一批槍支彈藥,分乘2輛汽車直奔江山縣。 毛森在江山又招募了許多熱血青年,很快拉起了一支500人的隊伍,開始了緊張的軍事訓練。

偌大一支隊伍,要穿衣,要吃飯,沒有錢寸步難行。正在這時,戴笠撥來6000元大洋,可是負責管錢的祝雅存向毛森報告:“6000元巨款全部被你的夫人鄭彩耀提走了。” 毛森大吃一驚,立即氣呼呼地回到家中追款。 鄭彩耀振振有詞地說:“國家又不是我們一家人的。要愛國,要抗日,讓他們去愛,讓他們上前方去打日本人,反正我不同意你上前線去打仗。子彈不長眼睛,萬一你有個三長兩短,叫我們娘兒四人怎麼辦?” 說到這裡,鄭彩耀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嗚嗚咽咽哭了起來。 毛森連連跺腳,說:“你真是婦人之見,一派胡言。日本人打來了,我們就要做亡國奴。國家不保,我們這個小家庭哪能保得住?你快把錢給我,五百多人要吃飯啊。”

鄭彩耀收起眼淚,斬釘截鐵地說:“錢,我堅決不給。除非你答應我不上前線,辭去一切軍職,有了這筆錢,夠我們一家老小花一輩子了。” 毛森不聽猶可,一聽此言更火冒三丈,拍著桌子罵道:“荒唐!荒唐!你真是既無知,又無恥!我是個軍人,寧願馬革裹屍,戰死疆場,也不願臨陣脫逃,苟且偷生。這6000元錢是戴老闆特批給我們做軍費的,你要據為己有,使我既無顏對上峰,也無顏對父老鄉親,而且觸犯了國法軍紀,你我都要殺頭的呀。” 鄭彩耀死不讓步,說:“仙霞嶺到處是崇山峻嶺,我們隨便找個地方隱居起來,他們到哪裡去找?” 毛森見左勸右勸都不起作用,就厲聲說:“你再不把錢交出來,我們就離婚。” 個性倔強的鄭彩耀也毫不示弱:“離婚就離婚。錢我就是不給。”

原來,鄭彩耀早料到毛森要追款,把錢送到娘家保管起來了。 以後,鄭彩耀東躲西藏,拒不和毛森見面。她在娘家生活鋪張,揮霍無度,還把3000元錢給了二哥鄭佩賢。沒多久,就把6000元軍餉花了個精光。 毛森弄得焦頭爛額。他和鄭彩耀本來就沒有牢固的感情基礎,經過這次“軍餉事件”的激烈衝突,雙方的感情徹底破裂,婚姻也就名存實亡了。 雖然沒有和鄭彩耀正式辦理離婚手續,但“單身貴族”毛森強烈地感到身邊不能沒有女人。 一天,毛森到遂安特訓班講課。下課後,一個女學員主動找上門來,說:“毛主任,有幾個問題想向您請教。” 其時毛森已升任軍事委員會別動軍教導二團政治部副主任。他仔細打量,見這位女學員20歲不到,中等個子,瓜子臉型,容貌秀麗,笑起來一對酒窩,十分討人喜歡,不禁心動,遂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呀?” “我叫胡德珍。” “聽你口音也是浙江人嘛,你老家在哪裡?” “我家在海鹽縣,和主任是浙江大同鄉。” “看你像個小姑娘,你今年多大了?” “19歲。可是抗日救國,匹夫有責。我們年輕人更要帶頭從軍呀。”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越說越投緣。彼此都有相見恨晚之感。 當天晚上,毛森翻來覆去一夜沒有合眼,胡德珍的花容月貌,她甜美的聲音,迷人的笑容,一對烏黑的大眼睛,使毛森心動神搖,傾慕不已。但又想到自己30歲了,比她大11歲,她能同意嗎?正當毛森準備向胡德珍發動“愛情攻勢”時,他生了一場大病。戴笠得報後,來電要毛森立即前往武漢治病。 1938年初秋。長江流域三大火爐之一的武漢,仍然熱浪滾滾,酷暑難熬。一天,軍統局負責主持工作的副局長戴笠緊急召見了毛森。 戴笠問毛森:“你的病治得怎麼樣了?”毛森說:“報告局座,已基本痊癒。” 戴笠說:“看你氣色不錯,畢竟年輕啊,病也好得快。” 談到正題後,戴笠的馬臉立時變得非常嚴肅。他對毛森說:“日本人調集幾十万精銳之師,大舉向武漢進犯。委員長已調動百萬大軍進行正面阻擊,同時指示我們派出得力干將,前往京滬杭一帶開展工作,及時偵察日本人的兵力調動和最新部署。你早年在浙江警官學校和本局杭州特訓班學習,對杭州的社會情況、風俗習慣、人事關係等都比較熟悉,決定任命你為杭州站站長。你是臨危受命,任務艱險呀!” 毛森事先沒有想到戴笠會如此重用自己,不禁激動地站起身來說:“承蒙局座栽培,卑職雖肝腦塗地無以為報,決不辱使命,堅決完成任務。” 戴笠高興地握著毛森的手,問道:“你有什麼要求?” 前幾天,毛森在街頭偶然碰見了胡德珍,知道她所在的特訓班不久前已從溫州遷毛森本想提出將胡德珍分配到杭州站來工作,但轉念一想,戴笠嚴格規定軍統人員抗戰期間不得結婚,違者嚴懲,所以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戴笠見毛森沉吟不語,以為他有什麼難處,就說:“毛森兄,你有什麼困難儘管提,人員、經費等等優先滿足你的要求。” 毛森心想,胡德珍有個胞兄名叫胡樸人,目前也在武漢,我何不先將他拉進杭州站,下一步再將胡德珍調來,思謀已定,遂向戴笠提出:“我有個熟人叫胡樸人,浙江海鹽人,在上海、杭州當過新聞記者,對那一帶人地兩熟,我想請他參加杭州站的工作,但他不是本局人員,不知可否?” 戴笠答應得很乾脆:“只要你認為忠誠可靠,對開展工作有利,用不用,怎麼用,都由你決定。如非本局人員,可以聘用嘛。” 毛森很快找到了胡樸人,從他處得知胡德珍已分配去軍統上海區工作。胡樸人同意參加杭州站工作,並願先行一步,去杭州作安排。 稍作準備後,毛森從武漢動身,先到長沙,再轉乘浙贛路火車,經南昌、江山、衢州,到達了前線城市金華。經過深入偵查,毛森得知日寇對錢塘江一線封鎖很嚴,幾乎連鳥兒也飛不過去。眼看這條路不通,毛森又繞道溫州乘輪船前往上海。 10月初的一天,從上海開往杭州的火車上,坐著一位身穿薄呢長衫的商人,他中等個子,長方臉,雙眉緊鎖,臉色陰沉,不時望著窗外,借車窗玻璃的反光,警惕地註視著周圍的動向。他就是毛森。 火車抵達杭州車站,胡樸人早已等候在出口處。毛森手提一隻竹編小箱子,從容地通過檢票口,在胡樸人接應下來到位於鬧市區的清河坊,在一家經銷金華火腿的商行住了下來。 毛森化名江石生,公開身份是火腿行老闆。 這時的杭州已是一座魔窟,日本侵略軍駐紮了重兵,還建立了組織嚴密的特務機關,成立了不少偽裝的外圍機構,大批日本特務在杭州及其周圍地區活動,一片白色恐怖。 毛森畢竟是職業特務,很快使軍統杭州站從無到有,運作起來了。 一天,毛森向胡樸人談了自己對胡德珍的傾慕之心。胡樸人感到毛森為人不錯,胞妹如能嫁給他,必定終身有靠。得到胡樸人的支持,毛森信心更足,於是他大著膽子向戴笠發了一份電報,匯報了杭州站迅速開展工作的情況,迫切要求派一個管內勤的人選前來。他指名要求調胡德珍,理由是她老家海鹽就在杭州附近,她胞兄胡樸人已在杭州站工作,兄妹在一起便於掩護。 戴笠是何等精明之人,他接過電報一看,邊笑邊罵說:毛森呀毛森,你耍滑頭還能瞞得了我。我早知你盯上了胡德珍,按紀律應予制裁,但為了杭州站的工作,老子就放你一馬,成全了你吧。 戴笠大筆一批:同意。幾天后,胡德珍就從上海調到了毛森的身邊。 從此,毛森和胡德珍常常出雙入對,在執行任務時裝成一對夫妻,出入於舞場、酒樓、飯店,在敵人鼻子底下,把工作搞得有聲有色。 毛森性子急,胡德珍比較冷靜沉著,處事穩健,和毛森正好互補。不久後,毛森就向胡德珍正式求婚。兩情相悅,水到渠成,兩人在西子湖畔海誓山盟,相約白頭偕老。 毛森和胡德珍都知道戴笠對違抗命令結婚者處置非常嚴厲,有的撤職,有的坐牢,毫不留情。可是老這樣偷偷摸摸也不是個辦法呀,他們決定鋌而走險,向戴笠發了一個正式要求結婚的電報。 出乎他們意料,戴笠不僅很快復電批准,而且電示從特別費中撥給500元大洋作為賀儀。這使他倆對“戴老闆”更加感恩戴德。 婚禮在杭州鬧市口大井巷2號舉行。這是毛森剛剛搬入的一所新居。新房佈置得富麗堂皇,充分顯示新郎官是個發了財的闊商。這一天是1939年1月18日。 正當毛森歡度蜜月之際,巨大的災難正悄悄向他襲來。 軍統為了加強杭州站的工作,特地從重慶派來了一個名叫趙懿文的人。他潛入杭州後,先在一家打鐵舖裡做工,伺機和毛森接關係。 毛森領導杭州站殺日寇,誅漢奸,炸倉庫,破壞設施,竊取各種機密情報,使得日、偽非常惱火,於是偵騎四出,大力搜捕,毛森及其屬下一直處於極端危險之中。因此毛森對上峰派來的人,也要先進行深入了解考察,以免被敵人混入。 一天,毛森化了裝,秘密來到鳳山門外與趙懿文接頭。他看到打鐵店裡果然有一個20多歲的年輕小伙子,正在叮叮噹當地打鐵。毛森上前裝做問路,和趙懿文對上了聯絡暗號。談話中,趙懿文流露出強烈的不滿情緒,責怪毛森為何遲遲不和他聯絡。毛森感到此人很不穩重,能否委以重任還要考慮考慮。 趙懿文左等右等,仍不見毛森分派自己工作,心裡窩火。一次,他還生氣地將茶杯摔在地上。一個和他常有往來的老鄉挖苦了他幾句,他竟掏出手槍威脅說:“你再敢放屁,老子就斃了你。” 殊不知這個“老鄉”是個日偽特務。第二天趙懿文就被日本人抓進了監牢。 敵人動用老虎凳、電刑等種種酷刑,使趙懿文供出了毛森。日寇按照他所供述的毛森的長相、特徵,四出搜捕,縱令毛森隱蔽得再好,還是被敵人抓住了。 日本特務頭子親自審訊了毛森。 毛森死活不承認自己的真實身份。敵人就把趙懿文押到毛森面前和他對質,叛徒一口咬定他就是軍統杭州站站長。 日本人破口大罵:“八格牙路!死拉死拉的!”命人牽來一條大狼狗,隨時準備撲向毛森。 面對如此凶險的場面,毛森面不改色。他想:自己和姓趙的只見過一面,他並不了解杭州站的全部情況,必須咬著牙關頂住,和敵人周旋到底。他說:“太君,這個人的良心大大的壞。那天他到我店裡買金華火腿,沒有帶錢,要賒賬,我不答應。想不到他竟血口噴人,誣陷我這個做生意的本分良民,望太君明察。” 毛森又大罵趙懿文:“你這個沒良心的大壞蛋,總有一天我的'大老闆'要找你算賬,讓你不得好死。”他用這種暗語告訴叛徒,軍統決不會饒恕他。 兇殘的日寇為了逼迫毛森招供,對他動用了“老虎凳”,劇烈的疼痛使他暈了過去……特務用冷水澆醒了毛森。日本人霍地拔出一把軍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再次逼他招供。他仍是搖搖頭,說:“太君,冤枉呀!我是做生意的良民啊。” 敵人又對他用了電刑。當強大的電流通過毛森全身時,他又一次昏死過去。 醒來後,毛森翻來覆去說的還是老話。敵人又灌辣椒水,又用火燙,又用皮鞭抽打……毛森被折磨得多次死去活來,但他仍堅不吐實。 營救毛森的活動在胡德珍的奔走下很有成效。由富商朱文友領銜,幾十家大商店聯名具保的“保證書”送到了日本和汪偽特務機關,還附上各種各樣的名貴禮物,使特務們眉開眼笑。 杭州站還找到了偽蘇浙綏靖軍杭州地區司令徐樸誠的四姨太,請她要求“徐司令”出面向日本特務機關疏通,證明“江石生”(毛森化名)確係“大大的良民”、“老實本分的生意人”。再加上趙懿文也拿不出確鑿的證據,最後毛森被保釋出獄。 戴笠鑑於毛森已經暴露,不宜再擔任杭州站站長,遂來電令他撤往金華養傷。 毛森傷好後,偕胡德珍回老家看望父母。他倆的到來,使堅持不辦離婚手續長期住在毛森家裡的鄭彩耀大受刺激。她一氣之下懸樑自盡,用一根繩子結束了27歲年輕的生命。 毛森的兩次婚姻,第一次是一杯苦酒,以悲劇告終;第二次則是一杯美酒,支撐他度過了驚濤駭浪,戰勝了日寇。 1946年4月26日,上海各報以顯著位置刊登了一條驚人的特大新聞:我國著名實業家,素有棉紗、麵粉大王之稱的榮德生突遭綁架。 這件事很快傳遍了上海灘,傳遍了全中國,乃至整個華人世界,一時間鬧得沸沸揚揚。蔣介石知道後大為震怒,認為抗戰甫告勝利,上海竟在光天化日之下發生如此綁票大案,豈不大大有損“黨國”威信,於是下令限期破案。 毛森很快得知,這樁綁票大案竟然把自己也牽扯進去,使他蒙受了不白之冤,不禁叫苦不迭。 原來,24日上午9時許,榮德生和三子榮一心、五婿唐熊源一同乘車外出。 “福特”牌小轎車剛駛到弄口高恩路轉彎處,突然衝出三個身穿長衫、頭戴禮帽、架著墨鏡的人,用手槍對著車子喝令停車。車剛停下,三人一擁而上,拉開車門,其中一人拿出一張“逮捕證”,上面蓋有“第3方面軍司令部”的紅色大印,說:“奉毛森處長之命,請老人家到司令部第2處走一遭。”另兩人隨即將榮德生架出“福特”車,拖進了另一輛汽車,一溜煙疾馳而去。 毛森心想,自己確實在抗戰勝利後,一度擔任過第3方面軍第2處處長。可是,第3方面軍改為第1綏靖區後,司令部遷到了無錫,上海改由淞滬警備司令部負責治安事宜,綁匪怎麼會冒充奉自己之命逮捕榮德生呢?正當毛森悶悶不樂、解不開這個謎時,一天,湯恩伯找他談了話。 湯恩伯當年是第3方面軍司令官,毛森的頂頭上司。他開門見山,說:“委座昨天召我去南京,大罵淞滬警備司令李及蘭和上海警察局局長宣鐵吾都是飯桶,十幾天過去了,榮德生綁票案至今未破。委座大發脾氣,說榮德生不僅在上海影響大,在海外也很有影響。榮案發生後,輿論洶洶,嚴重損害了政府聲譽。問我有無辦法迅速偵破此案。” 湯恩伯說到這裡,用手指指毛的鼻子,說:“老弟,我就把你推薦給了委座,說你定能當此重任。委座對你也有所了解,他很高興,立即允准。毛老弟,這是你又一次臨危受命,希望你馬到成功。” 毛森聽後,心裡又喜又憂。喜的是蔣介石和湯恩伯對自己信任有加;憂的是上海黑社會勢力盤根錯節,情況復雜,此案是個難捅的馬蜂窩,萬一破不了案,豈不對蔣介石也不好交待。何況自己已離開上海,何必再陷到這個是非圈中去呢?富有城府的毛森臉上現出為難之色,推託說:“承蒙委座和司令官看重,敝職銘感之至。但敝職已離開上海,此去單槍匹馬,恐難孚委座和長官厚望。再說,敝職身兼無錫城防指揮官。目前,無錫和京滬鐵路沿線共黨活動猖獗,敝職一旦離開,對治安實為不利。” 湯恩伯連連搖頭,正色說:“毛老弟,本人已在委座面前打了包票,說你定能破獲此案。委座對你也寄予厚望,你就不要再推辭了。至於無錫城防,我指令他人多擔負些責任就是了。” 毛森聽湯恩伯如此一說,感到再推託是不行了,於是兩腳一併,立正回答道:“既然委座和長官看得起我,我一定全力以赴,盡快偵破此案。” 毛森性子急,當天就驅車回到上海高恩路樓浦弄23號自己家中。 這時榮德生尚在綁匪手中。榮家為保全老人家性命,全家商定不與政府合作,只與綁匪“私了”,已答應綁匪提出的50萬美金的贖票條件。 5月27日深夜11時,綁匪獲款後將榮德生送歸榮府。 榮德生在綁匪淫威之下度過了三十三個非人的日日夜夜,總算保全了一命。 50萬美金的巨款固然讓人心疼,但他也想得開,錢乃身外之物,他說:“是禍躲不掉。平安就是福。” 毛森在上海家中也度過了不眠的十七個日日夜夜。他四出偵查,苦思破案方略。 經深入調查,毛森掌握了上海綁匪的來龍去脈,主要有三大幫派:蘇北幫、嵊縣幫、本地(浦東)幫。毛森判定,綁匪既然冒稱是奉毛森處長之命“逮捕”榮德生,說明他們之中必有人對第3方面軍和本人情況有所了解。於是,他召集原軍統上海行動總隊以及第3方面軍情報處的可靠人員,要他們特別留意發現這方面的可疑人員。毛森強調說,偵破工作一要保密,二要快速。只有絕對保密,神秘莫測,才能使綁匪放鬆警惕,露出端倪;只有快速果斷,才能出綁匪意外,打他個措手不及。毛森還通過有關方面,掌握了榮家付給綁匪美鈔的所有號碼,為偵破工作做了充分準備。 毛森有個老部下叫黃福林,抗戰時當過上海行動總隊一大隊一中隊中隊長。抗戰勝利後他在一個戲班子當老闆,娶了一個女演員為妻,在上海灘交遊廣泛。一天,他向毛森報告說:現任淞滬警備司令部中校警衛隊隊長王晉唐,嵊縣人,近來生活突然闊綽起來,置辦了很多家具,吸的煙也換成了美國進口高級香煙,人們還看到他穿的尼龍衫口袋裡,裝有洋鬼子頭像的鈔票。 毛森說:“看來這個人很可疑。你回去後順藤摸瓜,務必設法從他身上弄幾張美鈔回來見我。” 過了兩天,黃福林又向毛森匯報說:“王晉唐有個嵊縣同鄉,名叫劉瑞標,是嵊縣幫中的綁票能手。他是個木匠,但近來突然變得很有錢,常到四馬路玩妓女,弄得一身花柳病,聽說此人這兩天回臨安鄉下去了。” 毛森感到,嵊縣幫作案的可能性越來越大。他想找個機會親眼見見王晉唐其人。 一天,毛森頭戴白色禮帽,穿一件凡立丁長衫,一副商人模樣,緩步走進“東昇茶館”。他看到黃福林正和一個人在喝茶,談得有滋有味。毛森從黃的眼色中,知道此人就是中校警衛隊隊長王晉唐。仔細端詳,王晉唐生得獐頭鼠目,一臉奸相,眉宇間不時露出狡黠的笑容。毛森心想此人決非良善之輩,暗暗定下計劃,從此人身上突破榮案。 毛森要黃福林嚴密監視王晉唐,自己帶四名精干人員於翌日趕赴杭州尋找另一名重要嫌疑人劉瑞標。 杭州是毛森發蹟之地,可謂熟門熟路,耳目眾多。他先找到開山貨行的舊部樓永金。樓永金抗戰時在毛森麾下當副大隊長,一度駐防臨安。毛森問他:“你有沒有聽說臨安有個名叫劉瑞標的木匠?”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樓永金說:“有,有。劉瑞標在臨安小有名氣,是個能工巧匠。最近他剛去過上海,來去都要經過我這裡,長官找他有什麼事?我可以很快叫他來杭州一趟。” 毛森心裡真有說不出的高興,但他心想正式抓捕此人尚無確鑿證據,於是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對樓永金說:“有勞你請他” 劉瑞標得知有一樁生意可做,興沖沖地趕到了杭州。 毛森裝出誠懇的樣子,說:“當年我的部屬中英勇殺敵為國捐軀者不在少數,經請准上峰,決定建造烈士紀念亭一座,有勞劉兄鼎力相助,建成後當重重酬謝。” 劉瑞標見有利可圖,連聲說:“好,好,我一定為將軍效勞。但我家中需要安排一下,讓我先回臨安,具體計劃等我回來再談。”毛森立即應允,說:“劉兄今天就不要走了,晚上我請客,到杭州著名大酒家知味觀,和劉兄一醉方休,務請賞光。” 劉瑞標知道知味觀不僅菜餚味道好,而且侍酒女郎美艷絕倫,不禁色欲蕩漾,又見堂堂將軍如此盛情相邀,遂滿口答應。 席間,毛森、樓永金等頻頻勸酒,劉瑞標喝得醉醺醺的,毛森趁機說:“劉兄,將來紀念亭造好了,我再請你到上海玩玩。十里洋場,燈紅酒綠,比杭州可好玩多了。” 劉瑞標脫口而出:“上海我不能去。王晉唐這個狗日的,他怕我多說話,前幾天剛把我從上海趕回來……入他奶奶的,他們分了很多錢,只給了我一點點……” 真是一語道破了天機。毛森欣喜萬分,他又灌了劉瑞標幾杯酒,等他酩酊大醉之後進行了搜查,當場從其身上搜出美鈔350元。毛森當即斷定劉瑞標是作案人之一,連夜將其押回上海。 劉瑞標天亮後酒醒了,毛森親自對他進行審訊,但他百般狡賴。毛森厲聲說:“你身上的美鈔,就是榮德生家付的贖款美鈔。我們已一一核對了號碼,鐵證如山,你再狡賴只有罪加一等。” 在毛森威嚴的氣勢下,劉瑞標不得不低下了頭,招供說:“是王晉唐叫我幹的。他只給了我一點點錢。” 毛森故佈疑陣:“王晉唐已被捕。他說榮德生是你綁的,他只是你的助手。” 劉瑞標一聽,立時火冒三丈:“王晉唐這個狗娘養的,雷打火燒,不得好死,他怎能都推到我頭上呀?” 毛森趁機攻心,說:“只要你坦白交代,說出全部案情,可以將功贖罪。” 劉瑞標遂一五一十供出了他所知的一切,說為首分子人稱“駱老大”,上海話中夾有江北口音,60歲左右。第二個首要分子一口諸暨土話,50多歲,姓袁,名字不知道。綁架那天開汽車的人穿軍裝,30多歲模樣,但不知姓甚名誰。 為加速偵破工作,毛森密令心腹部屬張熙明上校挑選20名精干人員住進“毛公館”隔壁22號,臨時組成破案指揮所。張熙明雖然是女流之輩,但身任浦東綏靖大隊副大隊長,英姿颯爽,精明幹練,會武功,特別是輕功好,反應靈敏,人稱“花木蘭”。毛森令她擔任逮捕、押解、看守等任務。毛森強調說,目前偵破工作只是開了個頭,綁匪首領和主要人物均未落網,必須嚴加保密,一不能和淞滬警備司令部及上海警察局聯繫,二不能和新聞界接觸,以免事機洩露影響破案。 毛森下令將王晉唐緝捕歸案。但他像茅廁裡的石頭,又臭又硬,毛森親自審訊了兩天三夜,他不僅死不招供,還嘲諷地說:“毛將軍,你說有人指控我有美鈔,但我一個堂堂中校,有幾張美鈔算得了什麼?” 果然,從王晉唐身上連一張美鈔也未搜查到,其他如指紋、照片、檔案等等犯罪證據亦未掌握。毛森心想,僅憑劉瑞標一人的口供,對王晉唐確難定罪。 經過反复琢磨,毛森決定“擒賊先擒王”,先把匪首“駱老大”抓到手。 可是上海人口多達幾百萬,人海茫茫,到哪裡去抓“駱老大”? 毛森早年在杭州特訓班學過《犯罪搜查學》等理論,加上多年的辦案實踐,他對“駱老大”的體貌特徵,心中大致有了個譜。他派出乾員到“江北幫”、“本地(浦東)幫”中查訪,特別交代張熙明派人到“駱老大”常到的“東昇茶館”暗中守候。 與此同時,毛森又派出幾路人馬,緝捕副頭頭“諸暨佬”以及穿軍裝的汽車司機。他很有信心地對部屬說:“我們布下了天羅地網,既可說是大海撈針,亦是按圖索驥。綁匪再狡猾,也逃不出我毛森的手掌。” 匪首“駱老大”,真名駱文慶,有人叫他“駱爺叔”,原籍在蘇北,少年時就到上海謀生,23歲開始為盜,在上海灘闖蕩40年,從未失過風,已積得萬貫家財,兒女中有的成了巨商,有的上大學,在社會上都有了一定地位。他原本想洗手不干了,但貪圖榮家錢財,又心生歹念,策劃了這起轟動上海灘的綁票巨案,獨得17萬元美金。得款後他逃到鄉下隱匿。後來報紙上說綁案已破,他暗暗好笑,感到風頭已過,遂回到上海。他想再打聽有什麼新情況,遂悄悄來到“東昇茶館”,在二樓一個靠窗的座位上喝茶。 這天,張熙明女扮男裝,帶著三名便衣偵察來到“東昇茶館”守候。她佈置一人在樓下望風,隨帶二人上了樓,掃視全場,一眼看到靠窗坐著一個老茶客,身材魁梧,眼若銅鈴,年齡、相貌、體徵和毛森所描述的匪首“駱老大”頗為相像,遂若無其事地走近前去。說時遲,那時快,老茶客突然起身,向她潑來一杯茶水,然後一縱身從窗口跳下樓去……老茶客即匪首駱文慶。他聽到一個戴鴨舌帽、穿紡綢衫的年輕人悄聲問茶房:“駱老大來過沒有?”又看到有個年輕人向自己走來。憑他多年的經驗,知道來者不善,眼看別無退路,只得作困獸之鬥。他雖然學過拳術,人高馬大,但畢竟年屆六旬,跳下樓後又跌傷了腳,還沒等他掙扎著站起身來,年輕的張熙明也從樓上一躍而下,其他便衣偵探也一擁而上,幾個人拳打腳踢,駱文慶哪有招架之力,只得俯首就擒。 毛森處事過細,令人叫來劉瑞標,讓其躲在暗處,輕聲問道:“你看看,這個人是誰?” 劉瑞標脫口而出:“他就是駱老大。” 匪首落網,毛森大喜,立即親自審訊。駱文慶頗有點像“四人幫”受審時的張春橋,死豬不怕開水燙,死活不開口,後來,他猛地起身向牆上撞去,企圖一死了之。幸虧周圍人一把拉住,才留下了這個“活口”。 毛森思量:對如此頑固的匪首,攻心為上,才能讓其招供。他說:“駱老大,事已至此,你不說,我也可以將你定罪。” 駱文慶低頭沉思了一會兒,說:“毛將軍,我有一個條件。此事我的兒女全不知情,17萬元美鈔全部在我手上,我必死無疑,務請不要連累他們。” 毛森點點頭,說:“可以。” 駱文慶供出了全部案情和其他綁匪的行踪。 兵貴神速,毛森火速派出人員分頭緝捕。 綁匪副頭目真名叫袁中書,50多歲,長方臉,戴一副金絲邊眼鏡,個子較高。他分得贖款美鈔12萬元巨款後,即逃回諸暨鄉下家中隱藏。毛森立即派人跟踪追擊,交代說:“袁中書有個兒子在馮玉祥的西北軍當軍官,聽說最近要回杭州探親。袁中書很可能到杭州和兒子相會。你們到杭州後要秘密行事,不要驚動當地警察局,憑我的親筆信暗中和偵緝隊凌佩紳取得合作,在旅館中布下眼線,暗中查訪。” 果然不出毛森所料,袁中書從諸暨鄉下隻身來到杭州和兒子見面。當毛森所派人員以“查戶口”為名將其查獲時,他仍矢口否認:“我是鄉下老百姓,你們抓我幹什麼?” 緝捕人員星夜將袁中書押解到上海。當毛森叫出駱文慶和袁中書對質時,兩個人都頹然地低下了頭,連聲說:“完了!完了!我們這一次只好同赴黃泉了。”駱文慶仰天長嘆:“我闖蕩江湖40年,從未失過手,沒想到今天敗在毛森手下。當初我們假冒他的大名綁架了榮德生,如今我們都被他抓獲,真乃天意也。” 毛森從駱文慶口供中得知綁架時開汽車的司機名叫吳小開,40歲左右,是淞滬警備司令部中校參謀。此人分得贖票美金4萬元,新娶了一個舞女做姨太太,就住在蒲石路。毛森曾幾次秘密前往抓捕,他都外出不在家。一天晚上,派在他家附近監視的人員向毛森報告,說吳小開回來了。毛森立即帶人奔赴吳宅,一腳踢開吳小開的住室,吳小開正和姨太太赤身裸體相擁而臥。毛森大喝一聲:“吳小開,快把手槍和美鈔交出來。”吳小開嚇得渾身發抖,一時說不出話來,還是舞女見過世面,用手指了指衣櫃。毛森命人搜查,查出手槍2支、子彈多發及贓款美鈔若干。 榮家付出的50萬元贖票美金,毛森也多數追繳取回。匪首駱文慶獨得的17萬元美金,藏匿於一個十分偏僻的土地廟內。由駱文慶帶路指點,毛森親手從土地菩薩肚子裡掏出了這筆巨款。 “榮德生綁票案”告破,上海各報紛紛作了報導。 《毛森將軍訪問記》等專訪、新聞連篇累牘,廣為傳揚。 一天,榮德生老先生親自來到毛公館登門致謝,送給毛森金表1只、金筆1對,並邀請毛森一起合影留念。 蔣介石高興地接見了毛森,湯恩伯陪同。蔣詢問了破案經過,對毛森的機智大加讚賞。蔣介石還問毛森:我的原配夫人毛福梅,她們毛姓在奉化為數不少,不知和你們江山毛姓有無淵源?毛森說,據典籍記載,毛姓始祖是周文王第八個兒子姬鄭,他封於毛——今河南宜陽縣境。後來毛氏祖先南遷,一部遷至廣東;一部遷至湖南,中共毛澤東祖先屬此支;一部遷至浙江。我們江山毛氏宗族和委座寧波毛氏宗族,均屬此支。 蔣介石大悅,笑道:“這樣說來,我和你五百年前還是一家呢。”他當即口諭:毛森破獲榮案立了大功,獎賞5萬美元;湯恩伯舉薦毛森,亦功不可沒,獎給小轎車1輛。 毛森把這筆獎金大部分給了破案的部屬,這使他在軍統中贏得了好口碑。 1948年初秋,毛森被新任浙江省政府主席兼省保安司令陳儀任命為浙江省保安司令部警保處處長。陳儀還向蔣介石保薦湯恩伯出任衢州綏靖公署主任。湯恩伯對毛森說:“老弟,你就兼任衢州綏署的情報處長吧。江山是你老家,屬本綏靖公署管轄,你是衣錦還鄉了。” 毛森到杭州走馬上任,第一件事就是拜謁陳儀。 十幾年前,毛森奉命組建抗日別動大隊,時任福建省主席兼福州綏靖公署主任的陳儀曾慷慨地贈給毛森一批槍支彈藥。毛森說:“陳主席,你的恩典,十幾年來一直銘記在心,如今,又蒙你舉薦我負責如此重要的工作,栽培之恩,我永遠不會忘記,不知如何報答才好。” 陳儀時年65歲,毛森40歲。陳儀哈哈大笑,說:“那我們就做個忘年之交吧。只要你協助我把浙江的警保工作搞好,就是對我的報答了。” 毛森又訪問了保密局浙江站站長章微含。他和章是當年浙江警官學校的同學,比章高一期。章微含身材瘦小,待人很熱情,一見面他就謙虛地稱呼毛森為“學長”,說:“今後請學長多多指教。” 毛森問道:“共匪在浙江特別是杭州的地下組織,目前有何活動?” 章微含說:“活動很猖獗,但很狡猾,很隱蔽,抓不到他們。倒是民主同盟等反蔣派,活動比較公開。浙江大學有個教授叫周一鶚,以他為首串聯一些人,鬧得很兇,已經被我們抓起來了。還有陳銘樞,你知道他當年在'閩變'中帶頭反對委員長,他剛剛秘密來過杭州。” “他來杭州幹什麼?”毛森很警惕。 章微含湊到毛森面前附耳低語:“據我們的內線報告,他是來串聯陳儀反蔣的。” “喔,原來如此。”毛森臉上顯出驚駭之色。 章微含說:“毛人鳳局長已密令我站對陳儀嚴加監視,有異常情況及時報告。按照軍統局歷來'秘密領導公開,公開掩護秘密'的原則,你領導的警保處對外稱浙江站的公三組,衢州綏靖公署二處(情報處)對外稱浙江站的公五組。閣下身兼兩個組的組長,任務很重,一切全仰仗你了。” 毛森說:“微含兄不必客氣,今後還望你加強領導。關於陳儀方面的工作,他雖然有恩於我,我這個警保處長也是他提的名,但公私要分明,古人有言:忠君就是愛國。我輩幾十年來追隨蔣公,陳儀要反蔣,我們就與他不共戴天。在大節上我毛森決不會含糊,請章兄放心。” 毛森真沒有想到,剛走馬上任,就會成為提攜自己的“恩師”的對手;陳儀更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精心選用的信得過的“忘年交”,會成為保密局安在自己身邊的一顆“釘子”。 一天,毛森得到密報,說陳儀受身邊親信沈仲九、杜偉等“左傾”人士的影響,對浙江省內明知與共黨有聯繫的人採取庇護態度。毛森立即將此情況上報。 李濟深在香港成立國民黨革命委員會,公開打出了反蔣旗幟,並派鄭文蔚作為特使到杭州與陳儀秘密聯繫。陳儀任命鄭文蔚為江山縣縣長。毛森安插在陳儀身邊的內線,很快向他作了密報。 又一天,內線報告說陳儀曾對親信分子說,國民黨丟了東北,在徐蚌會戰中又頻頻失利,蔣介石已無力回天,自己不願和老蔣同歸於盡,準備自行通電起義。但又苦於手中沒有足夠的武裝力量,於是積極物色,想串聯一些軍隊同時起義。 毛森聽後大驚失色,心想陳儀要謀反,這還了得?他雖有恩於我,但我不能徇私情而損害國家,遂迅速上報。 一天,他和陳儀之間爆發了一次公開衝突。 毛森率“戡亂大隊”到富陽縣逮捕了100多名“共黨嫌疑分子”。陳儀得到報告,立即電召毛森回杭,當面訓斥說:“誰叫你到富陽生事?” 毛森傲然回答:“抓捕共匪,鞏固治安,不是生事。” 陳儀一聽大為生氣,厲聲地說:“前方戰事吃緊,後方以安定為主,不宜擾亂社會秩序。你在富陽捕人,富陽父老來省控告你偏聽偏信,沒有證據隨意亂捕,且罪及家屬,株連無辜。這樣胡作非為,怎麼不是生事?” 從陳儀處出來,毛森氣呼呼地對省府秘書長說:“這個警保處長,我再乾下去就不是人!”他越想越窩囊,一邊向保密局長毛人鳳告狀,一邊向陳儀遞上一張威脅性的報告:“請假一個月養病。” 陳儀是國民黨元老,連蔣介石也要對他禮讓三分,哪裡把毛森放在眼裡,遂大筆一批:“照準”。 毛森就這樣灰溜溜地離開了杭州。他早先對陳儀的銘感之情,變成了刻骨的仇恨。 當時形勢發展很快。年1月,解放軍百萬雄師飲馬長江,即將揮師南下。蔣介石宣布“引退”,但下台前任命親信湯恩伯出任京滬杭警備總司令。毛森被湯恩伯任命為第二處(情報)處長。 在此關鍵時刻,陳儀密謀與中共實現局部和平,使江南免遭破壞。他在中共地下黨員胡允恭的策動下,秘密派遣外甥丁名楠給湯恩伯送去一封信,開列了若干條件,特別提出要湯恩伯開放長江若干港口,迎接解放軍渡江。 一天晚上,湯恩伯在公館裡單獨會見了丁名楠。 湯恩伯比陳儀小16歲。他和陳儀的關係,用湯自己的話來說,他有兩個父親,一個是“生我者”,另一個就是“對我恩同再造”的陳儀。 湯恩伯收到陳儀的策反信後,當著丁名楠的面將信鎖入了抽屜,客氣地囑丁名楠先回杭州復命,他不日去杭州與陳儀面商。 湯恩伯雖然提名毛森當自己的情報處長,但毛森仍奉命對湯恩伯暗中進行監視。憑他靈敏的嗅覺和搞特務工作的經驗,很快將陳儀秘密送給湯恩伯的策反信竊取到手,並交毛人鳳轉送給了在溪口的蔣介石。 一天,毛森悄悄對接替他任衢州綏靖公署第二處處長的少將陳達說:“陳儀公然勸湯先生去投降共黨,還說什麼不是一條長江就能擋住共產黨的,與其將來身敗名裂,做階下囚,不如早向後轉,還能成為共產黨的座上客。這個老混蛋,真沒有氣節。政學系的人就知道做官,他對我們軍統方面一向是彆扭的,殺了我們福建站站長張超。戴老闆曾為這事大傷腦筋,這回該是和他算總賬的時候了。” 陳儀被免除了一切職務後,回到上海家中。次日一大早,毛森就帶領二三十名特務包圍了陳宅。氣勢洶洶的特務一進門,就繳了陳儀衛士的槍。陳儀聞聲從樓上下來,毛森皮笑肉不笑地向陳儀一鞠躬,說:“陳主席,我奉命派人保護你。”陳儀心知己落入魔掌,頷首無言。 隨後,毛森派特務用飛機將陳儀押解到衢州關押,上海解放前夕派人將陳儀押往台灣。 1950年6月18日,陳儀在台灣被殺害。 事後。毛森得意地對人說:“我替張超向陳儀報了一箭之仇。” 陳儀生前曾對人說:“我待毛森不薄,他當面對我也恭敬從命,想不到他背後兩面三刀,真是人心叵測呀。” 毛森立了功,被任命兼任上海市警察局局長。在就職儀式上他惡狠狠地說:“我這次上任,有人說我是蔣經國第二,這句奉承話我不敢接受。但蔣經國在'上海打虎',並沒有打死一隻真虎。我毛森不是他那樣的人。現在是非常時期,治亂世要用重典,對於一切搗亂社會治安的人,只要碰到我毛森,就休想逃出我手心。我決不做蔣經國第二。” 毛森當了上海警察局局長80天。他逃到台灣後,得意洋洋地當面向毛人鳳匯報說:“此次上海撤退前夕,共逮捕嫌疑犯3000多人。臨走前,除釋放1000多人外,殺了1300多人。”也有人說實際只殺了400多人,毛森是謊報成績,吹牛邀功。 被人稱為“毛骨森森”的毛森,對人民欠下的血債,罄竹難書。 上海解放前夕,毛森敗逃到廈門。蔣介石不但未追究他失敗之罪,反而因他“反共”有功,任命他為廈門警備司令,由少將晉升為中將,成為“軍統二毛”中擢升最快的一人。 廈門是個彈丸之地,國民黨軍又都是驚弓之鳥,哪裡經得住人民解放軍的猛烈攻擊,毛森又惶惶敗逃到了台灣。 毛森看不起蔣經國,曾揚言“決不做蔣經國第二”。可是到台灣後,比他小兩歲的蔣經國卻成了他的頂頭上司。 “引退”的蔣介石於1950年3月“復出”,又乾起了“總統”。 “老蔣”深諳中國封建王朝“子承父位”的傳統,一心一意培養“太子”蔣經國。為鞏固蔣氏父子的統治地位,成立了一個“政治行動委員會”,由蔣經國領銜,成員有毛人鳳、唐縱、陶一珊、毛森。儘管心裡老大的不高興,毛森還是不得不處處以蔣經國馬首是瞻。 蔣經國早在大陸時就對軍統頗為反感,眼下對“二毛”(毛人鳳和毛森)更看不順眼;但“二毛”也不買“太子”的賬,乾脆投靠了宋美齡,成了“夫人派”。蔣經國不是宋美齡親生,“母”“子”之間一直別彆扭扭,明爭暗鬥。誠如著名作家江南所言,夫人和太子各拉一幫人,形成了“猛龍鬥惡虎”的激烈較量。後來,毛森成了犧牲品,受到當局通緝,狼狽地逃到香港隱居,時為1956年春。沒有了優厚的薪俸,毛森在香港坐吃山空,不得不放下“中將”的架子,辦起了一個養雞場。回想當年手下有成千上萬人馬,頤指氣使,何等威風,如今與雞為伴,成天干的是餵食、餵水、取蛋、賣蛋的營生,既髒又累,毛森心裡苦不堪言。他成天陰沉著臉,連話也不願多說一句。 毛森哪裡是乾“雞司令”的料,不久後養雞場虧損很大,瀕臨倒閉的危境。 好心的友人勸毛森向蔣介石認個錯,還說你當年破獲“榮德生綁票案”立了大功,老頭子獎賞你5萬美元,他一定會念舊情寬恕你。 毛森很硬氣,堅決表示說:“我毛森寧肯餓死,也決不彎腰折眉去討饒求情。” 斗轉星移,毛森在香港苦苦地支撐著,度過12年拮据的生活。 毛森元配夫人鄭彩耀所生的二兒子毛漢光,畢業於台灣大學,獲法學博士學位,當上了大學教授,成就矚目。繼室胡德珍所生的毛河光,在美國學有所成,在超高壓研究方面取得重大突破,並獲得了多次獎金,年薪9萬美金。其他幾個子女也均有成就。這使毛森在精神上獲得極大慰藉,經濟生活上也迎來了轉機。 1968年,花甲之年的毛森,偕夫人胡德珍踏上了大洋彼岸美國的土地,1980年又獲得了“綠卡”,定居美國,成了美籍華人。 異國他鄉舒適安定的生活,使毛森有機會坐下來回味走過的人生道路。他陸續寫了10萬字的回憶錄,有的在台灣的《傳紀文學》和祖國大陸的《聯誼報》上發表。 胡德珍早在1980年就陪同兒子毛河光到中國內地觀光、旅遊。毛河光在大陸的講學大受歡迎和好評。胡德珍對故鄉的山山水水備感親切,目睹祖國大陸翻天覆地的變化,深受鼓舞,回到美國後,她一五一十地講給毛森聽。毛森感慨地說:“他鄉生白髮,舊國見青山。青山無限好,猶道不如歸。總有一天,我要回故鄉去看看。” 1992年5月,85歲的毛森老人終於踏上了故鄉的土地,回到浙江省江山市界牌鄉和仁村探親訪友,掃墓祭祖。 沐浴著改革開放春風的江山縣大地,漫山遍野的杜鵑花把層巒疊嶂的群山點綴得萬紫千紅。毛森拄著手杖,興致勃勃地登上了家鄉著名的江郎山。 1938年春,他率部抗日,出發前曾在山上一處石壁題詞:“忍令上國衣冠淪於夷狄,相率中原豪傑還我河山。”如今,毛森攀藤附葛,到處尋訪,終於找到了題詞的所在。雖經半個多世紀風雨的沖刷,字跡猶清晰可辨。毛森撫摸良久,不禁老淚縱橫……陪同人員說:“毛老,你這幾年對故鄉捐資辦學,精神可佩,請你寫幾句話留個紀念吧。” 回到賓館,毛森揮毫寫下了一句刻骨銘心的話:“謝謝親愛的鄉親們!”短短八個大字,表達了他對故鄉、對父老鄉親的摯愛和感激之情。 在大陸生長的兩個侄兒見叔父毛森和藹可親,毫無架子,也就斗膽提問說:“三叔,常聽人說你是殺人魔王,你當上海警察局長時,殺了不少共產黨,是這樣嗎?” 毛森回答說:“如果說抗戰時期,我殺過日本鬼子,殺過漢奸,殺過叛徒,確實殺過不少人。至於殺共產黨,那是因為上級有命令,有文件,有電報,我是根據命令批轉下面執行的呀。我並沒有親手殺過人。” 說至此,毛森無奈地說道:“我生長在那個時代,也是為了掙口飯吃呀。我不為國民黨服務,不替蔣先生做事,怎麼辦?如果我還在大陸,也像你們一樣年紀,那麼我也必然要為中共服務了。” 浙江省和江山市有關部門早就發還了毛森的故居,並修葺一新。江山市市長徐仁敏和有關人員熱情地接待了毛森夫婦和長子毛建光先生(台灣長榮海運公司駐洛杉磯辦事處總務科長)。 毛森緊緊握著徐市長仁敏的手,動情地說:“我生是家鄉的人,死是家鄉的鬼。我在海外,夢縈魂牽的,就是老家江山的一草一木啊!” 在江山市僑務辦公室為他舉行的歡迎會上,毛森盛讚中共的改革開放政策及取得的巨大成就。他說:“中共現在是賢明者掌權。鄧小平先生掌政之後,各方面都取得了很大的成就,中國實行全面革新,連我這個頑固反共分子,也舉雙手贊佩。” 毛森還熱情地表示:“我的八個子女大都從事科技研究,家鄉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我們一定效勞。能為桑梓盡綿薄之力,是我們應盡的責任,也是我們的榮耀。” 浙江省葛洪昇省長在杭州黃龍飯店設宴歡迎毛森一行。葛洪昇省長說:“毛森先生雖然加入了美國籍,但'根'仍在祖國大陸,歡迎你常回來看看。”毛森激動地說:“謝謝省長先生的盛情款待和邀請,過兩年我還要回來看看,屆時杭州一定會變得更美好。” 毛森說,中華民族是一家,骨肉同胞情深似海,海峽兩岸人民血濃於水,要親密團結,增強民族精神。台灣如果離開大陸,就沒有希望。他熱切期望海峽兩岸能和平統一,共謀振興中華的偉業。 毛森這次回鄉之行,既了卻了長期夢寐以求的心願,又大大增強了對生的渴望。他是多麼希望能健康長壽,多活幾年,多回家鄉看看啊!然而,天不永年,幾個月後,他因心肺衰竭而於1992年10月3日在舊金山逝世。訃告說他享年87歲,實足享年85歲。 臨終前,毛森叮囑家人把他省吃儉用積攢下來的1萬美金,捐贈給家鄉希望小學,衷心祝愿故鄉的莘莘學子成為英才。 從軍統巨梟到愛國僑胞,毛森走過了漫長的人生道路,給人的啟示是:只要服從真理,人人都可以改惡從善,棄舊圖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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