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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下篇破魂書

生存者2·邪羽羅 白饭如霜 8998 2018-03-11
這一年春夏之交,世界級的大新聞爆發式地湧現,所有媒體從業者都疲於奔命,被紛紛揚揚無法忽略的題材牽著鼻子走。 區域戰爭輪番打響,本來大家都是說說,互相嚇唬一下,有的對噴了一百年口水都沒打真掐過,不知道怎麼就開了第—槍,隨即戰亂蔓延,死傷無數。 人類歷史上最密集的恐怖事件連環爆發,不管來自什麼教派,擁護什麼信仰,向來行動方式是武裝演變還是非暴力不抵抗,活動主要區域在哪,統統選擇了這—時段變身為殺戮魔神。所涉及的範圍之廣,人數之眾,創意之多變,均各創下有史以來之記錄。 各種規模各種性質的刑事案件聯合起來,挑戰世界各國警察機構的極限;被緝捕的犯人之多,連手銬供應工廠都要日以繼夜加班;現有的監獄不夠住,法院通過從權方案,凡不夠資格判十五年以上的都要回家過夜,第二天再回監獄報到,手掌皮膚下植入脈衝裝置,保證警方能隨時追查行踪,還能當監獄門卡用,一刷門就開。

社會治安事件和民事訴訟也呈幾何級遞增,許多夫妻婆媳兄弟,本來相濡以沫,互敬互愛多年,為了點雞毛蒜皮,猛然間全數翻臉成仇,爭先恐後砸家里東西,東西砸完之後,接下來就—起去抓勸架人的臉皮。醫院裡常有人因為被指甲抓到破相而就診,十分悶氣。 世界如此混亂,死宅們就有福了,他們躲在家裡看電視。戰爭片、間諜片、動作片、恐怖片、以上全部種類綜合片,全天候輪番上演,全部是真人秀,全武行,死的人絕對不會在下一集扮演不同名字的龍套,那些血肉橫飛真真實實。 麻木不仁的看客是多數,但終於有人覺得事情不對勁。 “A國和I國宣布新一輪交火,雙方衝突到達白熱化階段,已有數千人在這一輪的交鋒中喪生。” 前線採訪已經了無新意,記者滿臉疲憊之色深深入骨,再無親歷戰爭的興奮可言。


狄南美關掉了電視,走到窗前,喝一杯紅茶。 心生疑惑。 她每年冬盡春來之時,必細查四極情勢,今年不算好,但也是正常年份,天象平衡,並無大亂之跡。起卦,對眼下亂世也無從解答,水晶球的預示大同小異,都世態和熙,四海昇平,怎麼都不應該差到眼下的程度。 這不是天下運勢到某—個節點時所呈現出的自然狀態。 鬼魅魎魅,洶湧而來,背後必有推手。 是誰? 她手心中徐徐旋轉著晶瑩的水晶球,陷入沉思之中。 周圍很安靜,唯獨廚房里傳來輕微響動,是霍金在準備午餐。自從利先生和安離開之後,這所偌大的宅子空空蕩盪,極為寂寞。 “餵,中午吃什麼?”眼角瞄到霍金出來,狄南美沖他吼了一聲。 廚師悶悶不樂,大鼻子抽了幾下,說:“扁豆湯和奶酪刀削麵。”轉身剛要走,又折回來,站在狄南美面前擦了攘手,期期艾艾地說:“哎,他們,他們到哪兒了?”

這個問題他—天定時定點問十七八次,堅持不懈,無論人家理不理他。 大概是看在扁豆湯的份上,狄南美放下茶杯,捧起水晶球鼓搗了一下,說;“到日本了。” 回答得太快,問的人難免懷疑有詐,因此不肯走:“能不能給我看看?”狄南美想了想,表情很凝重,然後說:“不行。” 霍金不死心:“我—會兒給你加個小羊肩特烤。”狄南美有點意外:“你不是說以後都改吃素,幫你主子祈福?”廚師很是“為有犧牲多壯志”:“我不吃。”點點頭,“但我可以燒給你吃。”他這次的注下對了。狄南美小姐固然強悍非常,但實在太過饞嘴,自從霍金宣布吃素,她沒堅持上三頓就眼睛發綠,百般脅迫利誘都無用之下,只好每天狂奔出外找吃的,對食肉不可謂不執著。

接受了小羊肩的出價,她開始認真對待霍金的要求。水晶球端端正正擺在桌子上,狄南美的纖纖玉指撫過球面,綢帶一般細膩的銀色光波在周圍蕩漾,隨即與水晶球融為—體,裡面立刻亮燈—般通透起來,種種畫面浮現。 她招呼霍金:“你熳慢看。” 自己去盛了一碗滾燙的扁豆湯,坐在不遠處喝起來。心裡想的仍然是,為何天下突然大亂?和暗黑通道的開啟有關麼? 精藍上一次來訪,說七十七天后子時,暗黑通道便會自動開啟,之前被禁錮或隔離的高法力非人種族都將能夠自由出入兩界。 即使貴為銀狐,狄南美也不知道暗黑通道自動開啟需要什麼條件,她只能設想是達旦所為。達旦,那個小屁孩?怎麼也聯想不出這個詞和他的關係,即使這種關係以精魂血脈為契約,牢不可破。

印象裡他永遠是那悠然自得少年郎的模樣,千乾淨淨的,走路懶懶散散,跟他死鬼老爹—模一樣,小眼睛圓溜溜睜開,咧嘴笑起來,叫人看了就想上去—把抱住,啃兩口。 他長得有點大了之後就不讓人啃了,但如果強行突襲,他也不會太過反抗,最多是無可奈何逃跑,一邊大叫:“辟塵,辟塵……” 犀牛辟塵的名字一到腦海裡,狄南美一下子跳了起來。 怎麼忘了那麼重要的事,精藍還說過達旦有口信來,要在三個人面前—起傳達。 鏘鏘三人組:豬哥,辟塵,狄南美。 辟塵很好找,在半犀族的領地裡待著,每天閒得要命,專門找食牙族的兄弟單挑廚藝,對人家的民族榮譽形成了極大的挑戰。 但是豬哥,豬哥這個死鬼呢?兒子沒了,辟塵不能生,那找多兩個老婆傳宗接代啊,一走了之到底算怎麼回事! ?

她越想越生氣,把整碗扁豆湯一口喝完,衝上前去—把扒拉開霍金:“走開,我要找人。”結果霍金抱著水晶球不放手,定睛一看,還哭得鼻涕耷拉,滿臉是淚。狄南美覺得怪了:“你幹嗎呢?” 硬把水晶球從他手裡搶來一看——喲嗬,安和人打起來了!
安一周前離開利宅,同行的還有利先生。 同行的方式,和尋常人習慣的不大—樣。 人家一般是攜手並肩,最多騎在肩膀上,他們是二位—體。 當日狄南美自告奮勇,提出一個無論技術上還是理念上都十分大膽的絕妙解決方案:將利先生和霍金的靈魂各分一半,湊出一個給安弄靈魂十字架,剩下一人一半,彼此相安無事,能苟活到老,生活質量還會上升。 她難得如此大發慈悲,利先生卻毫不考慮,一口悍然拒絕,務必要犧牲得全須全尾。滿堂震驚,而狄南美苦口婆心,百般說服無效,最後終於毛了,把自己的自由人權原則丟到九霄雲裡,小尾巴驚堂木在桌子上一敲,大喝道:“呔,老娘審案,犯婦大膽,竟敢咆哮公堂!”

估計她最近施公案啊包公案啊之類的狗血電視劇看多了,有點代人情節,圓瞪烏溜溜雙眼,滿場人一看,陰森森道“我要你一半,你就只能給一半,全給不行,不給也不行。”狄南美獨斷專行起來,江湖上能頂得住的不多,有這個心氣的,沒那個能力,比如利先生;可能有能力的,又礙於立場不便開口,比如精藍或安。 因此故事的發展,就全憑她的喜怒進行下去,狄大人悍然宣判:“安,你把利先生的靈魂帶走。”一指霍金,“你,貢獻出來一點兒你的靈魂,願不願意?”霍金為了利先生,命都可以不要,靈魂算什麼,反正老子活了多少年,也沒見著過這玩意兒在哪。儘管不明狄南美用意,還是趕緊點頭如搗蒜:“願意,願意,願意。”法官很滿意地點點頭,翹起尾巴來敲敲:“那就這麼定了。”晚間安要動身時,得到了自己要的東西:—顆完整的,但經過狄南美法力縫補的靈魂。

嚴格意義上來說,比一顆完整的還多了一點點,就是霍金貢獻的那一點點。 於是利先生的意識得以維持,在安的身體裡。獨立清明,只是了無形體。 她只是凡人,沒有能力影響或控制安的思想和行為。 但她能夠了解、感知、體會、經歷,所愛之人的一切。 時時刻刻,日日夜夜,歲歲年年,生生世世。 安有何際遇、如何行走,他們之間都緊密得沒有罅隙,無論時間,還是空間。任何親密的比翼和連理,都沒有這種糾纏徹底。 送他們出門的時候,狄南美意味深長地說:“難道,這不是你要的?”她彷彿看到利先生向她展開微笑,而最難得是,安的臉上,竟然也流露出若有若無的一絲溫柔之色。默許這種極端的問題解決方式,在安來說,又何嘗不是有情的表示?


他的下一站,是伊朗德黑蘭,那裡有三個目標,靈魂劫掠的過程在繼續。 德黑蘭,在波斯語中的意思是暖坡。但對許多終生不打算來此一遊的人來說,其名字卻常常帶來—股冷意,如果要評選最多壞消息發生地,它無論如何可以排進前十。 在這樣充滿殺戳、動盪、不可理喻的暴力之城中,有孤獨靈魂的存在一點兒也不出奇。 安到達德黑蘭時已近晚,為了擺脫可能有的追踪和節約路程,他有意識地不按照十字架結構追尋靈魂所在地,而且使用大量的短距離時空穿梭。對普通人來說,這是非常消耗精神和體力的事。 他模模糊糊地想,也許那個人會覺得累。 他素來的習慣是直取目的地,但這一次,他決定找地方休息一下再說。 理論上利先生無法對他的體貼有所回應,安卻也分明感覺到一絲柔情在心中升騰,又淡薄又飄渺,但毋庸置疑地存在著。

他在市中心找到一間被廢棄的民居,在殘破不堪的客廳裡收拾出一小塊乾淨地方,坐下來,深呼吸,心頭默默過了—遍接下來的行程。 還有十七個地方要去。順利的話,全部靈魂在最遲—個月後就能收集完畢,接下來要打開通道。 眼下還要順帶解決一個難題,就是要不要恢復和川的聯繫。 就是在與利先生對坐喝茶之時,他單方面斷開了和川的連接,儘管是被雇傭者,儘管仰賴川所掌握的龐大力量後備,儘管成為靈魂劫掠者究其本原乃是—樁任務。 但安內心深處,並不是真正這樣想的。利先生像一把鑰匙,撥開緊鎖的閥門,被刻意埋藏的回憶與情緒急劇爆發,如同—眼沉睡的火山終於甦醒。 作為異靈川的僱傭兵,他什麼都不想;作為安本人,他想了什麼,則半點都不想讓川知道。 沒有人能統治他精神上的自由,無論神靈還是妖怪。 窗外最後的自然光終於都消失,正在執行宵禁的城市非常寂靜,某些居民冷落的區域更是如死—般沉默。很遠很遠的地方也許有人家正在小心翼翼地開派對,安靈敏的耳朵能聽到古怪而富於節奏感的旋律。 他站起來,拉開窗簾向外看了看,塵土簌簌落下,一隻受驚的小老鼠吱吱尖叫著,從窗櫺頂上匆忙逃竄開去。 安走出門,街道無人,偶爾會飄來一絲西亞烹調食物所用的波斯香料的味道,不習慣的人,鼻竇間會感覺到一種奇異的刺激。 他不緊不慢地走著,彷彿在此居住多年般熟稔,毫不擔心在黑暗中會迷失道路。大約在二十五分鐘之後,安來到了第一個目的地。 —間低矮的小房子,門口掛著簡單的裝飾,沒有名牌,門戶緊閉,縫隙間黑漆漆的。 這裡住的是一個教徒,歲近中年,孤獨地依賴信仰而生存在世上,身邊人的一系列死亡,令他從人生伊始便錯過幾乎全部俗世的溫暖,因此對神的虔誠中也沒有半點雜念。 安敲了敲門。 在他是愷撤的時候,他也非常有禮貌。 你有能力干掉—個人,不意味著你非要對他很粗魯。 沒人回應。 但屋子里分明是有人的,不止—個。 有呼吸,有體溫,還有血腥味。很鮮明。 孤獨的教徒今天有夥伴嗎?在一起談論經文,讚美賓神,然後用對彼此的鞭打交換對信仰的熱愛? 安再度敲門。 他敏銳地感覺到門內人的體溫不正常的高,刻意壓抑呼吸。而且,還在悄悄往他的方向靠近。 猛然,門被一把拉開,裡面伸出兩隻手抓住安的肩膀,把他拖了進去。 屋子裡一片黑暗,不過對安來說不是障礙。 抓他的人有兩個,屋子裡還有—個人躺在角落裡的灰色地毯上,不用仔細看,安就知道那個人快要死了。 問題是,他正是安要找的人。 一旦他死了,靈魂也就很快會消失在虛無之中。而像這種將一生徹底奉獻給宗教的人,信仰將他的靈魂滋養得極為豐潤強大,是十字架上至關重要的—顆星。 安將抓住他的兩個人推開,推到屋內最遠的那一面牆上,頭撞上去,身體軟癱下來,失去知覺。他的力量拿捏得剛剛好,對方死得沒有發出一點多餘的聲音。 他走到地上的傷者身邊,伸手觸摸他頸部動脈。那人知覺仍存,口中微弱喃喃,以波斯語在念誦什麼,從節奏和語氣來看,也許是祈禱的經文,行到死蔭幽谷時,希望神與之同在。 安的掌心出現一樣東西,移到他的頭頂。那裡有—道極細的縫,但任何人類發明的精密儀器都無法察覺,只有死亡來臨時才會開啟,讓靈魂逸出肉體,享受最後一刻毫無拘束的自由。 但安所使用的道具媲美死神,能讓那道縫擴開的同時,還不需奪取性命。 有的人覺得,即使是沒有靈魂的性命,仍然算得上是—件禮物。 他的工具是—個銀色的鉤子,吃飯勺子大小,鉤子一端刻著無數只作攫取狀的手,形神兼顧,極細微,亦極細緻,栩栩如生。 那是神演醫學所特別研製的靈魂勾手,本來常用在難度特別高的外科手術中——有一些手術,就算受傷的是身體,需要先治療的卻是靈魂。 這一次勾取的速度相當快,因為身體大限將至,無力抗拒或爭奪。 安成功得手,教徒撒手人寰,幾乎在同一刻發生,將那活力尚存的靈魂置入保存袋,他鬆了一口氣。 然後有—陣奇怪的灼熱,在他腦後升騰。 來自屋外。
安悄然打開門,訝然發現不知何時起,大街上無聲無息地站滿了人。 嚴格意義上說都不像人,形如野獸,神如鬼魅,都正對自己虎視眈眈。 這些人的後面,非常突兀地立著兩匹黑色駿馬,全副青銅甲胄包裹的騎士在上,睜開血瞳如火,望著同一方向。 靜靜的對峙持續不過數秒,街上人群毫無先兆地,突然爭先恐後向安衝了過來,表情扭曲,窮凶極惡,彷彿統統與安有不共戴天之仇。但最詭異的地方在於,每個人都口唇緊閉,一聲不出,場面安靜得像個黑白的噩夢。 安眼都不眨,退後一步,將門隨手關上,正撞中當先沖過來的兩人,撞得很狠,就那麼直端端飛了出去,滾在街上,被後來的人踩踏足下,滿地死命掙扎,又掀翻了其他人。 倒地者互相毆擊,牙撕齒咬,大打出手,漩渦般捲入更多人,場面極為混亂。但無論踩者滾者傷者怒者,即使皮開肉綻,血流噼面,彼此卻都沉默以對,除了肢體碰觸帶來的聲音,連一絲呻吟都沒有。 不管從什麼角度來看,這些都是人。但在正常情況下,人是不應該變成這樣的。 那兩個騎馬的傢伙就顯然是始作俑者。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進攻者在門前猛烈撞擊,聽聲音,有幾位仁兄使用了自己的腦袋作為攻城木。腦袋的好處是尺寸恰當,操作方便,不值得推薦的是硬度不夠,折舊率非常高。 安仰頭看了一下房頂,德黑蘭位於地震帶之上,城中不准建四層以上的高樓,這棟房子尤其矮小,—道木質橫梁貫穿房頂作為主要承重,一盞燈垂下來,輕輕搖晃著。 他輕捷地跳起來,抓住燈架,另一隻手再抓住橫梁。 不知換了幾輪腦袋,門終裂,暴徒們亢奮無極,潮水—般湧入。此時安大喝一聲,手臂使力下拉,橫梁訇然墜地,連帶整座房頂倒塌,衝進來的人全部葬身廢墟中。而安隨那一拉之勢,沖天而起,空中停留一瞬,看準黑色駿馬方位,引臂為弓,搭手為弦,以空氣為利矢,灌注最大能量值,“嗖嗖嗖嗖”連射四箭。無形箭矢帶著凌厲絕倫的破空之聲,如雷震般呼嘯而去,速度快如光陰,剎那間正中目標。 兩匹黑色駿馬齊齊人立,發出喑啞怪異的長嘶,聲音如鏽鐵交擊,隨即四分五裂而開。但馬身裂而不見血肉,只是化身為暗色塵灰,在空中四散而去,轉眼無影無踪。 馬上的青銅騎士跌落塵埃,站得筆直,血瞳睜到極致,緩緩掃射四周,被埋在倒塌屋宇中的暴徒只是一小部分,滿街聚集的卻越來越多。安四箭射完,發現方圓百米之內,自己竟然無處可落地。 他很快意識到,青銅騎士的血瞳與街上匯集的活死人暴徒有最直接的關係。血瞳就像一盞燈,而混亂血腥的事態是滋養牠們的能量之源,相輔相成,血色越深越亮,便能令場面越混亂不可收拾。 遠處傳來警燈呼嘯聲,但無論警察還是軍隊,都無法與妖物對抗,全副武裝的參與者只會令殺戮進一步升級。 這是什麼,從哪裡來,有何貴幹,安一概不知。但今天晚上不干掉這兩個王八蛋,整座城市恐怕就會陷入完全失控的大屠殺。 德黑蘭變成人間地獄會怎麼樣,安不是很關心。但他還有兩個孤獨靈魂擁有者要拜訪,其中之一也在不遠的區域,萬一他們也被同胞莫名其妙幹掉了,安不是白跑—趟? 安一邊急速思考,一邊下墜,落到附近的一棵樹頂。腳下的感覺很奇怪,不是樹葉,也不是鳥窩,而是一青銅騎士的頭頂。 那是一種極虛無的感覺,但腳尖又未曾陷入,結實地踏著。 他們兩個什麼時候跑過來的? 兩雙血色瞳仁緩緩抬起與他對視,距離極近,避之不及,安的腦海中忽然升騰起一陣異樣的灼燒感。 那是一種極度的憎恨與憤怒。 來得無緣無故。 但怎麼會真的無緣無故。 這一生中最不能回首的場面分明就在眼前回放。 阿落的胸膛被撕開,他天真的臉容瞬間被死亡染成煞白,帶著天大的訝然不解。 我的兒子。我一生唯一的感情所寄。 仇恨系在安的脖頸上,比束縛普羅米修斯的鐵鍊更堅固,比西西里福斯推動的鐵球更沉重。 他張開口,發出沉重的喘息。 要去殺掉那剝奪我幸福的人,要讓他的血洗乾淨我心頭的灰燼。 安模模糊糊這樣想著,不由自主揮出手臂,半邊大樹被噼開,青色汁液流出。他和青銅騎士一起落地,被緊緊夾在兩人之間,身不由己地,想跟隨他們,奔赴以血還血之屠場。 但這瞬間,極為突然,亦極為微弱的,內心深處,傳來一聲嘆息。像點滴清泉,固然無力撲滅焚滅天地的狂熱火焰,卻正好滋潤了眼瞼,使看的人有一刻的清明。 安立刻反應過來,像控制滿街凡人—樣,血瞳同樣也控制了他。 只要心中有惡的種子,便在他們勢力範圍之內。 無論本身擁有多麼大的能量或法力。 心為身之引,身為心之徒。 自己所創造出的陰影,就算天涯海角,都是逃不開的。 但安畢竟是安。 一念之蘇,他當機立斷,此時兩害相權取其輕,他向異靈川發出了一個超緊急飛行能力的調用申請。之前一直斷開連接的附屬神經系統隨即得以重新啟動,速度快如閃電,調用即刻生效,他腋下徐徐生風,猶如長出兩隻巨大的無形翅膀,托著安升到空中,快速盤旋了一個圈。那兩雙血瞳執著地仰望他,安心中惱怒,雙手彈出,鋪天蓋地纖細而鋒銳的利線自指尖生出,向青銅騎士包圍而去,尋找生命體上必然有的神經脈絡,想給予全面的摧毀。 但徒勞無功。 青銅騎士的肉體彷彿是以虛無作為成分的。 任何有形的傷害,對他們都毫無作用。 利線穿過他們,空空蕩盪,一無所得。 不能得手,安立刻收回攻擊,急速升高,高到絕對脫離血瞳所控範圍後,掉頭向下—個目的地飛去。
讓霍金哭成一個豬頭的,就是水晶球中安被青銅騎士挾持那—幕。 情節場面之驚險生動,比任何好萊塢或寶萊塢的驚悚大片更具觀賞性。 他倒不在乎安會不會變成殺人狂,霍金哭是為了利先生——本來多好—個活生生的人,只剩下點兒意識了,還千山萬水到這麼險惡的地方去出生人死。 自從靈魂少掉一點之後,他變得比較多愁善感。 狄南美就不一樣了,她把頭埋過去猛看,看到完結,幾乎把水晶球吃個囫圖,前者是發現了青銅騎士的存在,後者是看到安翩然上天。 什麼時候開始,人都會飛了? 那這個世界還有救啊? 劈裡啪啦把水晶球—收,南美跑出門去,過了兩秒鐘衝回來,把鞋穿上,拍拍霍金的肩膀:“我走了,小羊肩凍上,凍結實,等我回來吃。”霍金猝不及防,愣了—陣才大叫起來:“你去哪兒啊?幹什麼啊?利先生沒事吧?”已經聽不到回音了。 他隨即追出去,在鐵門那裡停了下來。利宅建在非常空曠的地方,理論上無論狄南美跑多快,這麼—會兒功夫都還看得到背影的。 但是鬼影子都沒有。 她大概是乘著筋斗雲飛走了吧? 四處冷冷清清,空空蕩盪,他—個人孤孤零零,淒淒慘慘。 望望天,正午天空明媚爽潔,渾然了無心事,霍金站了一陣,坐下來靠著鐵門。 南美其實一天到晚都會玩失踪,但不知為什麼,這一回他有強烈的預感,她一去,就不會再如往常一樣回來了。 反正也沒有人看,霍金忍了一會兒,哭了起來,哭得像個小孩。 他的預感沒大錯。 狄南美是個急驚風,說風就是雨,但要嚇著她,等閒莫辦,一定是通天的婁子。 比如說,青靈。 無論多麼英明神武,她倒是和大部分正常女人共享一個特性:遇到大事,第一個跑去告訴自家男人。 狐族的守護者,紫狐斗神,自棄。 新—代十好男人,人和非人兩界加起來搞一個最佳男朋友評選賽,能打敗他的選手也絕對不會多。狄南美曾經想過要幫愛郎做—件披風或者斗篷,背後繡一副對聯:紫小白打遍天下無敵手,金大秦炒得股市全翻船;橫批,南美全能。 金大秦指的是金狐泰禮,最擅長資本運營,為狐族執掌三界產業。 幸好對她向來百依百順的白棄守住了自己最後的底線,抵死不從;而秦禮乾脆揚言,白棄要是真的穿了這件衣服,他就和他們兩口子都斷絕血緣關係,絕不苟且。兩兄弟進退協同,好不容易才保住了各自的令名。 狄南美找他,用的內部通心術。四門顯貴各有專用頻道,以獨家咒語作為代號,任你在天涯海角都無所遁形,~搜就搜著了具體行踪,連拉的臭臭什麼形狀都能看清楚,什麼全信號覆蓋3G視頻,什麼通訊無接縫流暢高清,比速度比效果,一律靠邊站。狐狸老公們很少出軌,因為幽會風險太大,為了一隻狼人美女搭上性命,劃不來。 對方一有響應她就炸開了鍋:“紫小白,紫小白,大件事,青靈降世,邪羽羅醒了。”聽到狄南美的咋呼,白棄聲音很鎮定:“我知道。”南美愣了半秒:“昂?” 白棄重複了一遍:“我已經知道了。” “Where?When?” “倫敦,這幾天股市劇跌,大批受損客人忽然失去理性,衝進證券交易所追殺理財經理,我正好在這邊和秦禮談一點事情,出手阻止的時候發現有青靈出現。”南美倒抽一口冷氣:“我看到的在西亞,難道……”白棄證實了她的猜測:“是的,全世界都有,數量非常多,基本上這段時間發生的所有動亂與惡性案件,都有它們在背後。” 狄南美所做的最壞猜測,這一刻幾乎被證明是真的:“邪羽羅不是醒了,邪羽羅根本就是出來了。媽媽的,小破在暗黑三界幹什麼吃的?”白棄比較謹慎:“很有可能是,但我們現在無法證實。”要切實確認邪羽羅的行踪,只有—個辦法。 找五神族。
五神族,是非人界五個法力水準最高的種族總稱,他們佔據非人世界食物鏈的另一個頂端,與邪族遙相呼應,就像月牙儿的兩個尖尖。 五個種族選出特定成員,組成委員會,每若干年換屆一次,對非人世界的整體生存環境與秩序進行監控管理。 和大部分官僚機構一樣,他們比較清閒,又比較花錢,經常幾百年屁事沒有,放在神颱上供著都嫌打掃衛生麻煩。但每當納稅非人們覺得這浪費不可原諒,應該立刻讓他們解甲歸田賣紅薯時,某個地方就會鬧出一兩票大事,非這五個王八蛋聯手不能解決,如此非人們只好苟且下去,直到下一次信任危機發生,周而復始。 五神族委員會這—任的成員,狄南美若干年前在東京破魂大動亂中見過一次,,彼此立場不同,還差點兒打起來,很難說有什麼交情,但唯獨風之辟塵例外。 狐族和半犀歷來河水不犯井水,前者好折騰,後者很隱士,但偏偏南美和辟塵,在陰差陽錯的歷史長河中結下來了難以磨滅的戰鬥情誼。這裡的戰鬥,既有齊心協力的外戰,也有互相殘殺的內戰,通常後者都因為食物引起,狀況相當慘烈。 既然要找五神族,不用說,南美當然第一個奔辟塵而去。 白棄對她自告奮勇干點正事的態度表示讚賞,順便又問:“你最近有豬哥的消息麼?”“沒有,這個死鬼藏得很深,你找他幹嗎?” “上一次狐山祭祀,為十代祖先翻骨,從殉葬品中里發現了一本破魂書,我想給他看看。” “破魂書?有說在哪裡埋了很多金銀財寶麼?” “沒有,不過,你要金銀財寶幹嗎?” “我不要啊,但是聽到有古書出土,大夥兒不都是這麼問的嗎?”白棄笑了一聲,斷開通訊。南美大喝:“不啵兒—個不准走!”胡攪蠻纏中腳下半點不停,“風馭訣”得心應手,眨眼穿越時空雙重距離,來到半犀族的棲息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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