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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過去的,都還完

幸福的蘋果控 老草吃嫩牛 12169 2018-03-16
(人總有最艱難的時候,他最艱難的時候便是離開故鄉,在那個陌生都市徘徊的那些日子。徘徊的歲月,章正南總是能想起他。也許,對於別人,這只是無關緊要的互相利用的一件事,但是對於秦知,被想起,這是一份恩情。這份恩情,他想他是還完了,不再糾葛於過去了。) 秦知抗著梯子,也不知道該送到哪裡去。他覺著身後那些想鬧洞房的朋友們,並不准備放過他。他快步跑著,藏著,一旦被抓到,鬧洞房那陣折騰,他想他是受不了的。 身後的喧鬧聲越來越小,秦知將梯子放好,製造了一個跑出院子的假像後,轉身找了院落裡的一個旮旯蹲了進去。他老老實實地在那兒待著,一直待到追趕的人跑得越來越遠。 此刻,已然是半夜十點,院子裡,鼓風機還在嗡嗡作響。

蹲著蹲著,秦知覺得脖頸後面一陣陣地吹來一股子熱氣。他驚了一下,渾身上下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酒,頓時醒了一半。他扭過頭,張嘴剛要喊點兒什麼,身後那人卻摀住他的嘴巴,“哥,是我,是我,章正南。” 秦知扭過頭,完全清醒了。身後這人,正是鬼話連篇地說自己出事了、被家人關起來了的章正南。他曾是秦知最好的友人,最好的兄弟。 他幹嗎要叫自己哥,語氣還如此奇怪?章正南那聲“哥”,叫得實在帶著一絲巴結、哀求的味道。以前,這人不這樣。 動下身體,秦知向後看著。黑夜中,章正南的雙眼睜得很大,眼神裡的驚恐即使在黑夜中葉遮蓋不住。他的眼白大於眼黑,樣子就像一個剛從礦坑里鑽出來的採煤一線工人。 “章正南?”秦知有些不確定,身體卻向後躲了一下。這傢伙就像從豬圈裡鑽出來的一樣,這麼冷的天氣都凍不掉的臭氣在他周身散發著。秦知覺得大腦一陣發暈,難道自己竟然認錯了?那個滿城聞名、風度翩翩的章正南?他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章正南的笑聲有些尷尬。他笑了幾聲,帶著自我解嘲說:“我覺得小凝會來,我來找她。” 秦知不相信他的話,“那也不用躲在這裡。” 章正南:“家裡……還有其他人……正在滿地抓我。” 秦知不吭聲。憑著此刻還在發暈的腦袋,他分析不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哪怕是幻想一個故事也是不成的,太戲劇化了。 章正南待了一會兒,打了個哆嗦。他四下看了眼,確定安全後站了起來,說:“咱們找個地方談談?” 秦知也站起來,搖頭拒絕,“我今天結婚。” “咱多年的弟兄,你不會這麼絕情吧?”章正南低聲下氣地哀求,樣子、語氣、形態,要多猥瑣便有多猥瑣。 是什麼壓彎了章正南的脊梁,令他如此猥瑣? 秦知沒吭聲。他們就那麼靜靜地站著,互相打量著,一直打量到遠處不知道誰燃了一枚白天沒響的鞭炮。章正南嚇了一跳,立刻蹲下四下張望。

“到底怎麼了?”秦知問他。 黑暗中,章正南吃力地彎著身子,竟然在發抖。他抖了一會兒,說:“秦知,哥們儿倒霉了,真的。我知道今兒不適合,但是你能不能幫……一把。” 依舊是那股子遮蓋不住的猥瑣氣。 心底微微嘆息一下,秦知無奈了。他到底是招惹誰了?先是郎凝,接著是章正南,好好地結個婚怎麼就那麼難?他看看還在滿院子找他的那堆老同學,還有依舊在屋頂上不嫌丟臉地唱歌的吳嘉陽,罷了,罷了,就這一回,最後一回,就當是在學校裡沒人理自己這個半自閉症患者的時候,章正南卻一直陪著自己、總是惦記自己的報答吧。 “去樓上吧,你吃飯沒?”秦知指指小區樓問他。 “還沒呢。”章正南站起來,看下左右,小心地回答。

秦知帶著章正南慢慢向回走,章正南小心翼翼地跟著。走到樓口的時候,吳嘉陽站在院子的小屋頂指著他大叫。秦知回頭沖他瞪了一下眼睛,比了一個“噓”的手勢。這貨立刻乖覺地閉了嘴,好奇地看著章正南鬼鬼祟祟地從院子的角落進了樓。 有些人即使是化了灰,吳嘉陽也能聞出他的味兒。有些事情他早就知道,但是他就是不願意說。原本他想等著老大平平安安結完婚,他再去賣這個好的。 這人,怎麼找到這裡的? 吳嘉陽看著滿院子尋找新郎的老同學,心裡倒是一下子明白了。那個消息,這些人還不知道,他們依舊會把秦知的消息當成賣好的手段來討好某些人。想明白這點,原本一臉醉態的吳嘉陽,竟然露出一副難得的聰明相。他衝著正在滿院子起哄的馬柏東招招手。馬柏東走過來沖他笑,“我也沒梯子,今晚你就別指望下來了。”

馬柏東挑挑眉毛,轉身去找梯子。 秦知跟章正南來到新房。今兒他的目標實在太大,才進樓梯,一群鄰居的孩子便立刻圍上來大喊:“找到了!找到了!……” 那些孩子四處大叫著,找不到秦知的老同學們再次一擁而上。尾隨著進來的章正南被擁擠到了一個角落,沒人在意他,怎麼可能認出來呢? 雁城闊少,章正南,跟這個低著頭、渾身散發著臭氣的人,是不相干的,用正常思維無法連接起來的。 客人們都喝得不少,他們滿嘴胡說八道地抓住秦知一頓威脅。秦知苦笑著看著樓口,今兒真的不適合談話。 章正南努力縮著身體,看著站在新房外一臉無奈的秦知。他期盼氣質可以挽救一下他,無奈此刻的秦知,自身也難保。 一隻手突然就這樣沒預兆地搭到了章正南的肩膀上。章正南愣是嚇得一哆嗦,驚恐地回頭看去,卻是陳律師他們四人,都是一臉曖昧的笑容。吳嘉陽仰頭衝著樓梯大聲叫了幾聲,引得樓上那些醉鬼們更加興奮,一擁而上,齊齊抓了秦知下樓,鬧洞房去也。

“章老闆今兒過狂歡節呢?嘖嘖,瞅瞅你這身打扮!”赫逸元調侃了一句,讓開樓梯。 章正南一臉羞愧,轉身想走,身後吳嘉陽叫住他,“外面可是都在找您呢!我公安局還有一些開過賭局的哥們說,那可是幾千萬呢。” 猥瑣的人只好又轉過身看著這四人組。這一刻,章正南想到了死。如此不堪的境地,被不如自己的熟人看到,簡直是生不如死。 陳律師指指樓梯。他倒是沒嘲笑章正南,但是眼睛裡的幸災樂禍是怎麼也遮蓋不住。 “上去吧,老大那邊還得一會兒呢。” 章正南點點頭,很快貼著牆角上了樓。 秦知被人折騰了整整兩個小時才脫身,等他來到樓上,章正南已經吃飽了。吳嘉陽站在門口,指著茶几上的三個大碗說:“三大碗喜面,這貨可真能吃。”

秦知笑笑,指指門口,屋子裡的其他三人站起來走了出去。臨到門口的時候,陳律師小聲對秦知說:“別借給他錢。” 秦知愣了一下,點點頭,拍拍他肩膀送他出去後,反手關了門。 以前最好的兩個兄弟呆呆地坐在屋子裡,吃飽了的章正南有了安全感。逃亡了整整一星期,他第一次覺著自己還算個人。 “我倒霉了。”章正南抬起頭看著秦知,苦笑著說。 秦知看著那張已經洗乾淨、下巴上滿是鬍子茬的憔悴臉孔,點點頭,“我說,那是女人才有的特權,每月一次,你哪裡有那功能了?” “我變成這樣,我都替你高興,真的。出賣朋友,撬兄弟老婆,我要是你我就放鞭放炮慶賀一下。”章正南自我批評地說著。 “放過了,今兒放了一天。你也甭難過,現如今撬別人媳婦那是大買賣,是能人才做的事情,一般人那都做不了的。”秦知回答。

“諷刺我?……你不問我,為什麼會成為這樣嗎?”章正南苦笑。 秦知深深嘆息了一下。他覺著有點兒渴,站起來倒了一杯水。樓下,關媽媽不知道在罵誰,聲音很大地傳了上來。 “你看看,你們看看,原本說了準備兩百斤喜面就夠了,現在六百斤都出去了!說什麼呢,誰叫你們這麼抬了?誰說能放這裡了?這親戚里道的就差這幾碗麵條了?快拿走,快拿走,你們還不知道我這脾氣?……忙了十多天了,餵,你誰啊?親戚?誰家親戚?就怎麼不見來幫把手了?!呸,別提我家那個死老頭,今晚我還沒見到他……夠不夠啊?你家十多口人呢!再端幾碗回去,明兒還有甜飯,記得來拿,碗可是要還的……哦,你誰啊?賣菜的?賣菜的也在這裡混吃混喝?” 老太太的聲音透著一股子喜氣,雖然說的話還是那麼難聽,但是,以前的尖酸今晚卻在話語裡少了很多。難得的,今晚的關媽媽很大方,一個勁兒地推銷喜面,怕是擔心存的時間長了,過期發霉吧?

“郎凝來過了,她很傷心。”秦知把水杯放到桌上,對章正南說。 章正南沒吭氣。他一支一支吸著香煙,以此來顯示自己已經豁出去、全然不在意的意思。秦知看著他不知道該用什麼態度對方他才合適。章公子離了錢,本質上來說,就剩下倆字:麻煩。 不過,秦知倒是不嫌棄他。以前上大學時,他這個不合群的脾氣總是跟人處不好。那個時候在學校呼風喚雨、喜歡拿錢換感情、喜歡給全人類埋單的章正南,身邊總是不缺少朋友。擁有諸多朋友的章正南不知道怎麼了,總是愛拉著秦知到處走,什麼聚會都會拉著秦知。全靠他,大學四年,秦知總算擁有過一些關於學校的好的記憶。這一點,秦知覺著這一輩子,不應該忘記人家。 至於成年,成年後的故事總是透著那一股子說不清楚道不明白的滄桑。秦知對這位學長有感情,是真的當他是朋友。假如沒有章正南給他機會,那麼也許真的不會有現在的秦知。看他變成這樣,秦知是震驚的、無法理解的。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令章正南此刻竟然臭到狗都不聞的境地?

飽腹之後的章正南找到了安全感,這室內的溫度令他昏昏欲睡。滅煙頭後,章正南抬起頭,對秦知說:“我需要一些錢。” 哎,這麼快就納入正題了?秦知呆了一下。 章正南很想壓低一下身姿,態度裡加上一些愧疚巴結,就像剛才那樣,稱一聲“哥”,也許這樣秦知便會幫他吧?但吃飽後、吃飽前的心理狀態發生了變化,他努力了半天,卻再也叫不出來了。他現在肚子不餓,便找到了驕傲跟尊嚴。 他沉默地等著這些天已經習慣的拒絕聲。反正是要被拒絕的,不如早些說出來,他也徹底坦蕩了。 秦知上上下下仔細打量著自己的學長、老哥、兄弟,最後他釋然地笑笑說:“好啊,可我沒有太多。” 章正南徹底驚訝,而後臉上露出一絲奇怪的笑。他努力用他的眼睛最直觀地去透視、去探究秦知,而後他拍拍沙發,就像大學時候他坐在豪華學生公寓裡那套英式真皮沙發上那般,叫秦知來自己身邊坐。 秦知坐了過去,從懷裡拿出支票本,填好數字遞給他。 章正南接過去,看下數字,有些驚訝,“我以為你恨我,所以最後一個來找你。” “一直恨。”秦知沒抬頭地說。 “……大學那會兒,人人都說你古怪。” “你跟我在一起,只是為了告訴他們你的大度,這個我知道。” “好像……是這樣。這些日子,我求過好多人。親生的一奶同胞叫我快去死,他們巴不得我倒霉。我的倒霉似乎現在盡如人意,全世界都在找續集看。” “這樣啊。”秦知應道。 章正南將支票推回去,苦笑了下,“嗯,我的身份證不能用了,如果可以,給我些現金吧。銀行,那些該死的傢伙都在找我。” 秦知取回支票點點頭。他打開門,跟門外守候的幾個人嘀咕了幾句。陳律師看他的眼神實在不好,秦知也知道自己在自找麻煩,但這樣的日子,實在不適合看到這個痛苦的人。 他不知道說些什麼才好。如果章正南不解釋,他也不打算問——知道別人悲慘的事情,會心累。 秦知坐在那裡發呆,章正南一言不發地摳著桌面的桌布。屋裡空調緩慢地釋放著溫度,秦知酒意上頭,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他做著混亂的夢,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隱約覺著耳朵邊有些人在交談。秦知想睜開眼睛,卻無能為力,大量的酒精再次侵蝕著他的腦神經,他無法思考,無法掌握身體的指揮權。 大約到了後半夜,秦知坐起來,晃晃腦袋。 吳嘉陽站起來給他倒水,馬柏東遞給他一封信。秦知再扭頭左右看看,章正南已不見了。 秦知打開那封倉促寫在一張禮單紅紙上的信——現在的人,似乎不太習慣再用這種方式去交流了。用這樣的角度去接觸章正南,給秦知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就像拿著解剖刀子終於切開了皮膚表層一般。其實文字是很奇妙的一種東西,有時候,文字比語言坦誠,更加真實。 秦知老弟你好: 錢,你的下屬給我了。你什麼都沒說,他們就懂得了你的意思。從這點來看,我依然是不如你的。這麼久了,我身邊竟然找不到一個可以幫襯下自己,在適當的時候提醒自己的人。以前,我一直以為我比你會做人,比你玩得好,搞不懂為什麼我總是要跟你攀比。到最後,你又不離不棄的追隨者,而我卻開始一無所有地在這個世界浪蕩著,而且不知道要浪蕩到什麼時候了! 我不會做人,這是今天才發現的。 這些天,我一直在四處逃亡。家人在找我,那些所謂的朋友在找我。我沒日沒夜地到處走,後來才發現,我最害怕看到的不是債主,而是一無所有地貧窮。我就是個懦弱的、不敢承擔責任的草包,一掛腐爛下水般的怯懦者。 隨便你怎麼罵我。 以前,我一直以為自己是最聰明的,因此常常做出旁觀者的姿態,喜歡躲在暗處觀察別人的脾性,並以此為樂。這次,一次看上去不大的豪賭,我輸了我父親半生心血,留下一副爛攤子交給父兄苦撐,就這樣離開,不知道何時回來。 離開那天,我給家裡去了電話。母親在電話那邊啼哭,我站在街邊報攤掉淚。我想打許多電話,卻不知道打給誰。離開故鄉很久之後,我才想起郎凝。原來,我真的不是愛她,要不然怎麼最後才想起她? 我迫切地想跟她在一起,只是因為我們在一起時那麼的合適。每個人都覺得適合,我便認為那是適合了。我認為錯過郎凝,也許再也找不到能跟我匹配的合適女人,學歷、家世、容貌、社會地位都門當戶對。 相稱的不一定是最合適的,這是我現在才明白的道理。 秦知,你知道嗎,有時候我在想,為什麼郎凝會喜歡你?以前,我認為,這只是一個少女不真實的夢想,當郎凝長大,慢慢她會發現,那是個錯誤。 的確,當所有人告訴她,這是個錯誤的時候,她真的認為自己錯了。 我做出了那些事情,傷害了你,傷害了無辜地她。 對不起,但並不奢望你們能夠原諒我。 秦知老弟,現在說什麼都遲了。搶了唯一朋友的女人,又拋棄了那個無辜地女人,想來想去,這個世界上再也找不出我這麼混蛋的人了。我不想回家,不想面對熟悉的環境,就這樣留下一屁股爛攤子跑了。我知道,這堆扈扈最後依舊是我那可憐的父親給我擦。 這些日子,想了很多,真的,從來沒有這麼寬裕的時間去思考,去看清楚很多事情。我跟你的成長截然不同,我什麼都沒缺過,只要我願意,一切都能得到滿足,即使又不滿足的,父母也會想辦法令我滿足。他們愛我,一直到現在也是愛的。 現在,我不敢面對他們,我怯懦得甚至不敢回頭,原來,我也不過如此。 我不期盼得到你和小凝的原諒。她最好能怨恨我一輩子,這樣子我也能良心稍安。看到你找了合適的女人,合適的生活,這也是上天給你的補償,像我這樣的也算是惡有惡報了。 秦知老弟,我走了,我想找一個誰也找不到我的地方,待一段時間,想明白就會回去請罪。我給郎凝剃刀子,隨她怎麼剮我。不過想是這樣想的,卻不知道到時候是不是有這樣的勇氣了。 好了,不說廢話了,再次感謝你的雪中送炭。此恩情,只能以後再報了。 罪人:章正南上 秦知舔了一下乾裂的嘴唇,苦笑了一下,罵道:“這只傻豬,還是沒長大。” 赫逸元打開窗戶,看著寂靜的院子問秦知:“老大,你不恨他?” 秦知將那信撕了丟到一邊,枕著胳膊想了會兒,很認真地回答:“不,我感謝他。要恨也是他父母恨鐵不成鋼吧。而且,沒有他,我不會回來;不回來,就遇不到果果。有本書上好像是這樣寫的:要對你的敵人心存感激,他們會不經意地送給你想像不到的禮物。其實,世界上的道路是圓形的,一生你都在繞圈,這個問題你要直至倒霉了才能發現。” 他揚起臉衝著面前的四人笑笑,笑容放鬆無比。他知道,他們不理解自己為什麼這樣做。 人總有最艱難的時候,他最艱難的時候便是離開故鄉,在那個陌生都市徘徊的那些日子。 徘徊的歲月,章正南總是能想起他。 也許,對於別人,這只是無關緊要的互相利用的一件事,但是對於秦知,被想起,這是一份恩情。 這份恩情,他想他是還完了,不再糾葛於過去了。 子曾經曰過,人生最得意的事情便是金榜題名時,洞房花燭夜。 這話是子說的嗎? 姑且算是吧,錯也就錯了。 秦知凌晨才睡,喝得不少——三點後他跟幾個弟兄又就著一些小菜,喝了很多,說了一晚上胡話。秦知的酒品還真的說不上好,剛開始的時候,他拉著可憐的關淑怡說了一大車皮的廢話,而關淑怡一句話也沒聽進去——她也喝得不少。究竟怎麼回來的,這兩個人自己都不太清楚。 早上起來的時候,這兩人一個在廚房,一個在自己父母的臥房,唯獨不在洞房。 早上秦奶奶起床的時候,發現秦知枕著一口新鍋睡在廚房。關爸爸關媽媽半夜飽受驚嚇,自己家女兒半夜進屋,鑽進他們的被窩哭著說愛他們,一輩子不想離開,然後就擠在父母中間睡著了。 要說嫁得太近也實在不是個好事兒,一點神秘感都沒。這會兒老關家完全沒有嫁女兒的感覺了。 關媽媽看著女兒的睡顏,吸吸鼻子,嚥下眼淚:“咋就覺得她才出生,穿個小花夾襖躺在咱倆中間呢?” 關爸爸沒吭氣地爬起來,披上大衣去閨女以前的房間睡覺了。 關家人沒有嫁女兒的感覺,秦家人也沒用娶媳婦的感覺,總歸是……嫁得太近了。 上午十點,秦知被自己家奶奶一鍋蓋子敲醒,親戚們已經離開,大院裡恢復了平靜,秦知找了半天自己,終於在疼得要炸開的腦袋上找到了。他傻呆呆地看著自己奶奶收拾臨時的新房,被窩裡,新娘子沒有,香蕉皮倒是有幾塊,白色的男士襪子有一隻,但是絕對不是他的。 “上去接你媳婦去!”秦奶奶話音未落,又是一鍋蓋。 秦知捂著發脹的腦袋上了樓,敲開老丈人家大門。老丈人不叫他進去,說是規矩,要三回門才能進去。沒過片刻,老爺子背著穿著自己家老婆花睡衣的女兒出了門。 “你那幫朋友也是,灌一點兒得了……這丫頭,怎麼怎麼這樣重……”老爺子嘮叨著,話語中卻是滿是疼愛。秦知賠著笑臉跟著老爺子下樓。關淑怡依舊是宿醉未醒,在二樓轉彎的地方,她抬起頭看著牆壁,突然說:“有老公了不起啊?!我也有了!” 秦知驚了一下,接著一臉苦笑。這丫頭大概在夢裡還跟別人攀比呢。 關爸爸把女兒送到一樓,轉身回屋,臨出去的時候扭頭對秦知說:“昨兒你家朋友把禮錢上我們那邊了,回頭我給你送回來。兩家一起請客就這點不好,禮錢都上錯了。你回去跟你奶說下。”老爺子是想顯示自己不愛財的心理,奈何秦知不吃這套。他胡亂點頭,大概啥都沒聽進去。 “叔,你回去吧!”秦知捂著腦袋嘟嚷著。 秦奶奶又是一鍋蓋,“叫爸,還叫叔叔呢!” 關爸爸一臉不在意,“不用,不用,客氣啥呢,孩子不習慣呢!”畫死這樣說,但老爺子站在那裡沒動彈。昨兒改口費他是給了的,整整一千塊呢。按道理女方家不用給這個錢,但是昨兒關爸爸也喝多了,摟著秦知說:“老弟啊,老哥給你一千塊,你叫我爸爸成不成?” 秦知憋了半天,低頭喊了一聲“爸”。老爺子很高興,一激動大包大攬的脾氣又上來了,“哎,那個,那個回去睡吧。新房、院子裡衛生我找人乾了,你們睡吧,睡吧!什麼都別管,爸包了……” 秦知點點頭,轉身回了屋子,一頭扎到床上,摟著自己家媳婦睡了。這一睡便睡到了每晚新聞聯播搖滾地球的時刻,小新人雙雙餓醒,齊齊賴在床上,不想動。 秦知拿手肘捅捅關淑怡,“媳婦,起來端飯去。” 關淑怡不樂意了,她扭動一下,撇嘴,“這是你家。” 秦知一副大老爺的樣子,“也是你家。” 關淑怡大鼻子裡噴出一股子故作嬌憨之氣,“嗯……人家不嘛……人家害羞嘛。” 然後……秦知就吐了。真吐了,昨兒喝了一肚子酒,沒吃到啥東西。這不頭一回結婚,沒啥經驗嘛。 關淑怡趴在床上指著秦知胡說八道:“你……你這個不守貞潔的男人,這孩子是誰的?” 秦知扭過來胳肢她。 臥房裡兩個人嘻嘻哈哈的聲音很大,秦奶奶瞅著自己家老爺子,這老兩口眼對眼地笑得那叫了曖昧哦。 “早點兒要孩子好, 早點兒要,我們給他們看。”奶奶對爺爺低聲叨咕了一句。 秦知磨磨唧唧地爬起來,對著鏡子摳摳眼屎,晃晃悠悠出了臥室入堂屋。堂屋的小角落裡,爺爺奶奶在數鈔票。一小時前,陳律師帶著賬房來交賬,沒敢打攪秦知,交代完就匆匆走了。這都要過年了,誰家都是一大攤子的事兒沒整完呢。 好心情的秦知笑瞇瞇的調侃老兩口,“這麼多錢?奶奶,發財了啊!” 秦奶奶卻一臉不高興,她跟著秦知走到廚房,打開冰箱將昨天在飯店打包的菜餚拿出一盒,倒出來放到蒸鍋上熱。 秦知對爺爺奶奶這份節省習以為常,覺得完全沒問題。老一代人,節省慣了。再說了,打包也沒錯啊,昨兒那頓飯整雞整鴨不知道剩下多少,浪費實在可恥。 無論是老秦家,還是老關家,可都是一樣的樸樸實實的勤儉人家。 “你四表姑,四個閨女我哪個不上五百塊,你猜她給你上了多少!”秦奶奶拿著鍋鏟敲著鍋蓋數落。 “多少?”秦知一邊隨口應付,一邊看著冰箱裡成堆的打包盒發愁——這要吃到什麼時候?他真沒在乎別人給上多少,但是他必須對奶奶的話題表露出適當的關注。 “五百!你說說,有這個道理嗎?她家是個孩子,咱家就你一個,趕明兒你們有了孩子滿月,紅白喜事都不許請他們,咱不稀罕她家的錢。還有,他們家以後有事兒,你也不許去!聽到沒?!聽到沒?!聽到沒?!”秦奶奶端出盤子,將半只肥雞放進去,還順手盛了兩碗稀飯,一邊做飯一邊憤恨地嘮叨著。 “嗯!嗯!知道了,知道了!”秦知忙不迭地答應著,心裡卻在為老人提及的孩子問題發愁。他不知道怎麼跟兩位老人家開口,這個問題……孩子,他還是堅決不能要的。他端著盤子轉身進屋,臨到門口的時候,他問自己家也有:“爺?” 點票子的秦爺爺扭頭,“啥?” “四表姑是哪個啊?”秦知納悶地把腦袋裡的親戚回憶了一次。 “就你小時候,借咱家自行車一年不還,你奶奶上門要才要回來那家。”秦爺爺也實在是對這位親戚有意見。 點點頭,秦知抬腳踢開門。關淑怡已經起了床。 看著一整盤子的肌肉,關淑怡噁心了,站起來對秦知說:“我是死也不吃的。我回自己家吃。” 秦知叼著雞腿點點頭,順手打開臥室內的一部擁有秦知特色的老式黑白電視機。都什麼年代了,老秦家的黑白電視依舊生存著,那電視一側的按鍵上,頻道數只有十二個。 關淑怡上了樓,沒過一會兒又回來了,一臉黯然地對秦知說:“我家也在吃剩飯,還是好幾種放在一起混著吃。老公,咱離家出走吧,等他們吃完那些剩飯咱再回來。”? 秦知樂了,他回手指指門口,“今兒起,你吃蘋果不要錢。” 關淑怡表情誇張地狂喜了一下,轉身出屋,大模大樣地走到蘋果攤那邊挑了幾個。正挑著,秦奶奶叫住她,指指倉庫那邊說:“那邊有好的,這些都蔫了,別吃。擱著賣吧,賣不掉奶奶給你醃蘋果醬。” 關淑怡點點頭,幸福得都要死了。她想想又不對,合著以前她吃得都是不好的?算了,算了,著如今還有什麼事兒能比不花錢吃蘋果更開心呢?想來是沒有了。嫁個賣水果的,果然是最正確的。 “爺爺奶奶還數錢呢?”秦知夾了一塊雞肉放到關淑怡嘴巴里,問。 關淑怡咬一口蘋果加雞肉,嚼著點頭。她伸出指頭,說:“數三次了。我媽那邊也在幹這檔子事情,大概他們未來幾天都要靠數錢過活了。給我捏捏腳,昨兒累死我了!” 秦知拿起一邊的紙巾擦擦嘴巴和手,認命地搬過老婆那隻並指的腳丫子揉起來。當然,偶爾揩個油這樣的行為也是有的。 這兩人正在嘰嘰嘎嘎地樂和著,秦奶奶和秦爺爺沒敲門就那麼直接進來了。 關淑怡驚得蹦起來,老人家倒是一臉無所謂,也不是無所謂,兩位老人家的表情有些沉重,沒注意到他們在幹什麼。 秦知看著爺爺左右兩隻手各拿著幾疊子錢,秦奶奶抓著一條長長的禮單,表情有些呆滯,這是怎麼了?剛才還好好的呢! 關淑怡趕忙讓出沙發,請老人家坐了。做了一會兒後,秦奶奶一直拿手肘碰秦爺爺,老爺子開了口:“筐筐啊……有個事兒跟你說下。你奶奶的一絲絲過幾天說,我尋思著,還是早點兒說的好,不然我們倆都睡不著。” 秦知愣了下,他看看關淑怡,關淑怡看看他。 秦奶奶將禮單鋪開,指著上面的一行字對秦知說:“你看看這個。” 秦知低頭看,禮單上這樣寫著—— 姓名:給孩子?? 禮金:兩萬元。 秦爺爺摸索著口袋,摸了半天摸出一包香煙,看突出的那一排香煙嘴兒,這煙是好多牌子合起來的一盒煙卷。老爺子抽出一根點著,吸了好幾口之後說:“我想著吧,這可能是你親爸、親媽給的錢。咱家沒這樣的親戚,一給就是兩萬塊。而且,以前也接到過一封信,也寫著給孩子。” 秦知不做聲,關淑怡走過來挽住他的胳膊。 秦奶奶從衣服口袋裡摸出一個老式信封遞給秦知,“你上三年級的時候,也是冬天,大清早的我和你爺爺一開門,就看到地上有個信封,裡面有三十塊錢,其他的啥也沒寫。” 秦知結過信封,第一眼看的卻是郵戳的位置,可惜那上面啥也沒有,就是一個老式的牛皮紙豎式信封。 “我和你奶奶也害怕。最開始的時候俺倆害怕有人來帶你走,接到那三十塊錢之後,就帶著你回鄉下住了一年,提心吊膽了一年多。慢慢地也想開了,這感情跟別的不一樣,我們就是把你藏得再好,人家親爹親媽要來了,咱也不能攔著,對不?後來我們就等著。剛回來那時候,你奶奶在門簾上悄悄吊了個鈴鐺,那段時間,只要稍微有個響動我們就會蹦起來。我們等啊,等啊,一等就等到現在,那鈴鐺再沒響過。”秦爺爺在那裡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地觀察秦知的表情。 秦知面無表情。關淑怡緊緊握著他的手,她能感覺到,一層層汗從丈夫的手心冒出,那些汗珠全部是冷的。 打拿到那個三十塊的信封開始,老人家這些年就有了心事。這麼多年了,想起來就是一陣沉甸甸的,想起來就是貓抓一般的鬧心。現在好了,秦知成家了,媳婦也有了,老人家不想再瞞著了。 秦奶奶接了話頭,繼續說:“當初我想著,不管是誰來帶你走,我都跟他們拼了,跟他們打官司。後來,你一天比一天大,你這孩子心思重,有什麼事情都不告訴我們,從不給家裡添麻煩。你爺那會兒在小市場擺攤,你放學就去收攤推車,學習也不用我們操心。我跟你爺睡不著的時候也想了,這麼好的孩子,咋說不要就不要了呢?我掛那個鈴鐺不是想叫他們帶你走,我就想問問他們,人心都是肉長的,十月懷胎掉下來的肉啊,咋就那麼狠心呢,寒冬臘月的把孩子放到筐子裡……都是懂事的孩子了,那麼好,怎麼就捨得了?” 秦奶奶說著,眼窩裡撲簌簌地掉著眼淚。秦知一言不發地拉起自己奶奶的手,摸著上面的老繭。那些老繭上有一些陳年的傷痕,就在嘿嘿的一輩子都洗不白的皮膚表面上。這些傷一到冬天就裂開,用什麼好藥都難以治愈。就是這雙手養育自己長大成人,就是這雙手把自己從筐子裡抱出來一隻養育到現在。秦知抬頭想安慰下爺爺奶奶,他很想笑,結果卻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接著淚流滿面。 秦奶奶用手指幫孫子擦眼淚,秦知覺著那雙手就像砂紙一般的粗糙。他將臉埋在那雙手裡,雙肩上下抽動著,悶聲悶氣地說:“奶,咱別做這買賣了,您和爺爺以後就待家裡,想幹啥幹啥,不干活了,成嗎?我想好好孝順你們。” 秦爺爺擦擦眼淚笑,“說啥呢?都擺了一輩子水果攤,我和你奶還能行,閒不住。這人不干活了,就該死了啊。” 關淑怡鼻子酸的可以釀出醋來。她很想哭,又不敢。看著那樣難過的三個人,她想了半天,覺著如今自己應該可以代表秦知說一些話了。也許,這些花只有她有權利說。她站起來,走到奶奶身邊摟住她,“奶奶啊,您別難過,我和秦知哪裡都不去,誰家的孩子也不做,這輩子我就是老秦家的孫子媳婦。以後我好好孝順你,好好跟秦知過日子,誰來帶秦知我都不許他走,我們就跟你們過。” 說著說著,那傻丫頭哭了,也不知道哭個什麼。她覺著自己家丈夫太可憐了,咋就那麼可憐呢?她想不出用什麼方式安慰這家人,想不出用什麼方式去心疼自己的男人、自己的丈夫,她也只能陪著哭,肚子裡發著成堆的毒誓—— 這輩子一定要對他好,對他全家好。 秦知呆想了一會兒,站起來,走到家門口卸下了那個生鏽的鈴鐺——小時候他以為那鈴鐺是為了提醒來客人了才掛上去的。摘下那鈴鐺的那一刻,他下意識地看下門外。 門外黑漆漆,什麼也看不到。 “以後,這鈴鐺就別掛了,這錢也不能要。”秦知把鈴鐺放到桌子上說。 秦奶奶用手背擦了一把眼淚,“不能要,那也沒地兒還啊?兩萬塊呢,不少了,你們以後有了孩子,這錢……” “奶,咱不缺這兩萬塊,這錢……別要了。”秦知坐下說。 秦爺爺抬頭冒了句:“不要,丟街上?” 這下關淑怡跟秦奶奶一起樂了。關淑怡拍拍桌子上的錢,說:“那不是……有啥社會福利院、社會老人院嗎?裡面都是孤兒,或是沒人管的老人,咱把錢捐了替他們做好事。這樣也不要他們錢,也不欠這個人情。秦知是老秦家養大的,跟他們沒關係!” 關淑怡這話算是說到爺爺奶奶的心裡去了。秦奶奶連連點頭,雖然真的捨不得,但是這錢確實不能咬,秦爺爺熄了煙頭,很是同意地取出兩疊子錢丟桌子上,“捐了,捐了!明兒你們倆啥也別乾,就去那個……那個院,捐了。全部捐了,兩萬……兩萬零三十塊,不成算上利息,都算清楚了,都捐了!” 送走了爺爺奶奶,秦知臉上的笑容慢慢卸下。關淑怡沒去勸他,有些事兒,勸不清楚。她只是坐在他身邊,跟他一起面對,等他與自己商量。 忙忙亂亂的,天色漸漸晚了,秦爺爺電視裡的戲曲頻道的聲音聽不到了。關淑怡拿起兩疊子錢,順手丟到一邊,拽了秦知起來,“你睡不睡啊?不睡干點兒別的。” 秦知看看她,點點頭。 這兩人穿好衣服,悄悄上三樓打開了新房。關淑怡將屋子裡的燈統統打開了後,扭頭伸著手指對著秦知快速地花圈,“咱家的電錶這會兒會不會這樣動?雲霄飛車一樣,刷刷刷的,一圈又一圈?” 本來滿腹心事的秦知頓時樂了,“你爸交電費的吧?” 關淑怡吐吐舌頭點點頭,“可不,幸虧他們睡了,不然又是一頓罵。” 新家一百二十多平方米,三室一廳。所有的家具物品沒開封地丟在一邊,這收拾收拾要好多天呢。小夫妻挽起袖子開始忙活,一個給物品拆封,一個拿著抹布擦木地板,又是一陣默默無語。 乾了半個多小時,關爸爸一言不發地進屋。老爺子轉了幾圈,假裝看家裡的牆縫,假裝那點兒東西。就這樣,看上去像是無意識地關了幾盞燈後,老爺子站在門口嘀咕:“明兒再收拾吧。” 關淑怡抬頭看著她爸爸樂,“白天都睡夠了。” “別乾得太晚。”關爸爸說完轉身出去,臨到門口的時候小聲嘀咕了一句:“這電錶轉得,刷刷刷的,一直轉圈,跟雲霄飛車似的……” 秦知默默無語地抬頭看著門的方向,老爺子走開後,他一屁股坐到地方上開始樂。關淑怡拆下家具包裝,走過來丟到他腦袋上,數落他:“不許嘲笑俺爹!” 秦知繃著臉抬頭,特真誠地搖頭,“沒笑,真的。那電錶刷刷刷地轉,我都不笑。你爹坐過雲霄飛車啊?不容易啊,還知道云霄飛車呢……哈哈!” 關淑怡伸出手對著他的後腦勺啪得就是一下,“不許嘲笑老人。” 秦知抓著她的手扯著她坐到自己懷裡,兩人擁抱在一起看著牆壁上的新婚照。 “以後,咱好好地過日子,好好孝順你爸、你媽。” “還有你爺爺、你奶奶。” “嗯……果果。” “嗯?” “以前,我總是想他們什麼樣兒,其實我想過很多次,見到他們,絕對不認他們,他們怎麼哭著求我,我都不認他們。” “你親爸、親媽?” “嗯!” “現在呢?” “放下了,我只求他們忘記我,最後再也別想起來。” “別想那麼多了。” “嗯……果果?” “嗯?” “我們……再過幾年,領養個孩子好嗎?你喜歡男孩子還是女孩子?” 關淑怡呆了一下,坐起來看著秦知。不要孩子是早說好了的,她下意識地撫摸了一下肚子,心裡針扎一般猛地疼了一下,也許,就是在這一刻,關淑怡懂得了郎凝。現在,她想要一個孩子了。因為她愛這個男人,所以她想為他生一個孩子,屬於他們兩個人的孩子。 女人想要孩子的最最基本的慾望,其實是佔有,是她為他打上的第一個私人烙印,是家庭的第一層共有關係。 此刻關淑怡的心中有一種微妙的感覺,她覺著,她有了。 那個烙印,她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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