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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33節

艾米 4010 2018-03-16
陳靄不知道滕教授究竟所指何為,但她感覺自己臉在發燒,忙轉過身,邊逃邊說:“我就是來問一下你早上吃什麼——” 滕教授在後面叫道:“你別跑啊,我還沒告訴你我早上吃什麼呢——” 她遠遠站住:“你吃什麼?” 他邊說邊向她走來:“你做什麼,我就吃什麼。” “我做豬食,你吃不吃?” “吃。” “我做毒藥,你吃不吃?” “吃!只要是你做的。” 他走到了她跟前,他有點肉麻的答話似乎把另一種距離也拉近了,她低聲問:“為什麼你說我昨晚肯定睡不好?” 她等著滕教授扔重磅炸彈,要么把她炸上天,要么把她炸下地,就是別這樣懸在半空難受。 如果滕教授說昨晚兩人做了那事,那她就拉下臉來質問他:“我昨晚是去找水喝的,你怎麼能做出那樣的事來?你叫我現在怎麼見人?”

如果他聽了她的質問嚇壞了,她就告訴他:“這次就算了,我原諒你,下不為例就行了。” 但她估計他不會被她的質問嚇壞,他肯定會嬉皮笑臉,說不定還會揭她的短:“怎麼怪我一個人呢?你昨夜不是也很high(激動,極樂)嗎?”如果他那麼不識相,竟然這樣說她,那怎麼辦?那就打死不承認,並且再也不理他了。 但滕教授沒扔炸彈,扔了個臭雞蛋:“她打鼾嘛,你怎麼睡得好?” 她很失望,但隨即覺得這樣也好,說明昨晚什麼也沒發生,只不過是個夢而已。如果真發生過什麼,滕教授一定會在言語上和行動上都放肆起來,因為連她這麼死板的人都因為昨晚的事變得這麼大膽,如果真發生了什麼,滕教授今天肯定不會這麼拘謹了。 這下她真的如釋重負了,下樓去做早飯,決定今天換個口味,不吃炸醬麵了,吃湯包。她從冰箱裡拿出一袋湯包,又從壁櫃裡拿出小蒸籠,先在蒸籠裡墊上新鮮菜葉,再放上冰凍小包子,然後在鍋裡放上淺淺一層水,把蒸籠放進去,蓋上,開蒸。

滕教授就像能掐會算一樣,適時地下樓來了,穿了件黑色的T卹,一條淺色的長褲。她把湯包從蒸籠裡拿出來,裝在盤子裡,端到桌上,拿了兩個小碟子,一人一個,兩雙筷子,一人一雙。她吃了一口,覺得有點淡,又起身去調了些作料拿到桌上來。 剛坐下,就听見滕教授驚叫道:“哎呀,怎麼裡面這麼多的水啊?” 她見滕教授眼睛向下望著,知道他把湯汁弄到褲子上去了,連忙跑過去查看。果然,淺色的褲子上兩塊湯汁印。她去拿了幾張紙巾,想幫滕教授擦擦,但發現兩塊湯汁印都在那個玩意附近。她臉一紅,把紙巾扔給他:“快擦擦——” 滕教授邊擦邊問:“怎麼這麼多水啊?” “湯包嘛,沒水就不好吃了。” “但是以前吃的時候沒這麼多水嘛–”

“我在蒸籠裡放了菜葉的,包子不粘蒸籠,拿出來就不會破——” “還是你技術高,水最多——” 她覺得滕教授這話有弦外之音,又開始懷疑昨晚不是做夢,臉又發起燒來,連忙起身離開桌邊,想來想去不知道該干什麼,最後又拿了幾張紙巾過來。 滕教授一邊吃,一邊看她走來走去,等她最終坐定了,他笑著問:“你怎麼這麼勤快又這麼能幹啊?趙老師上輩子做了什麼善事,娶到你這麼好的夫人?” “又貧嘴!吃包子都不能堵住你的嘴?” “這怎麼是貧嘴呢?我說的都是我的心裡話——” “你這麼瞎說,王老師知道了不——撕爛你的嘴——” “我怎麼瞎說了?我說的是趙老師和你——又沒說我和你。王老師這個人你還不知道嗎?只要我不說我和你,那就沒問題,說什麼她都不會生氣——”

“你和我有什麼可說的?” 滕教授馬上顯出可憐巴巴的表情,嘆口氣說:“就是呀,我和你有什麼可說的?連王老師這麼愛捕風捉影的人都知道我和你沒什麼可說的——”。他咬了口包子,口齒不清地說,“要是我和你有什麼可說的,那倒好了——” 她見他說得這樣肉麻,也放肆一回:“昨天晚上——你——幾點睡的?” “兩三點吧——” “這麼晚?你——怎麼這麼晚才睡?” “睡不著——” “怎麼會睡不著的呢?” 他做個鬼臉:“你問這麼清楚幹什麼?問清楚了也沒用。”她還在咂摸他這句話的意思,他又反問道,“你呢?你昨晚幾點睡的?” 她支吾說:“我沒看鐘——” 他研究了她一會,沒再問下去,站起身說:“我吃飽了——”說著把自己吃過的碟子和筷子放進了水池,還打開水龍頭,然後望著她,像在等她的讚賞。

她覺得他有時就像小孩子一樣,愛揣摩媽媽的心思,然後做點媽媽喜歡的事,討媽媽歡心。如果他各方面都這麼幼稚,那她就要把他當個白痴瞧不起了,但他別的方面都挺出色,唯獨對廚房的一套很幼稚,使她對他又敬又憐。敬的時候,覺得他簡直就是知識和智慧的化身,恨不得把他當神供起來;憐的時候,又覺得他像個孩子,就想盡情寵著他,照顧他。 她告訴他:“不用守著,放滿就行了。” “好的。”滕教授嘴裡答應著,但仍然盡忠職守地在池邊放水。 她好奇地問:“放了這半天的水還沒放滿?” 滕教授伸出拇指和中指比劃說:“還差這麼多——” “你想把什麼放滿啊?我說的是碟子——” “噢,我以為你說的是池子呢——” 她忍不住哈哈笑起來,滕教授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十分尷尬,趕緊關上龍頭,站在水池邊看著她收拾餐桌,洗碟子,洗盤子,洗筷子,洗手。還沒等她把手洗完,他已經把擦手的紙給她遞過來了。她笑著說:“看來你還不是稀泥糊不上牆嘛——”

“誰說我是稀泥糊不上牆?我聰明得很,只要我願意學,我什麼都能學會。” “這話不假——但你怎麼一點也不會做家務呢?” “從小慣壞了——我是家裡最小的孩子——上面又是爹媽又是哥姐——都能幹得不得了,我哪裡用得著學做家務?” “爹媽哥姐能照顧你一輩子?” “不能。” “就是啊,你怎麼能老指望他們呢?” “我不指望他們,我指望你——” “指望我?我能照顧你一輩子?” 他像小孩子向媽媽討糖一樣看著她,懇求說:“你照顧我一輩子吧——” “我是你什麼人,你要我照顧你一輩子?” “你想是我什麼人,我就讓你是我什麼人——” 她覺得這玩笑開得太大了,正色說:“我們別亂開玩笑了,讓人聽見——不好——”

“我沒開玩笑,我說的是真的。”他仍像個向媽媽討糖的孩子一樣熱切看著她,表白說,“我也不是個光會要人照顧的人,我也能照顧你的——在很多方面——我——都能照顧你——我就是生活方面——自理能力差一點——其實也就是做飯差一點——但在別的方面——我都能照顧你——我們互相照顧不好嗎?” 她想起他在別的方面真的是很照顧她,幫了她很多忙,她也給了他一些照顧,不過相比之下很懸殊。滕教授對她的照顧,就使她拿到了博士後工作,一年淨增幾萬美金,而她對他的照顧只不過是偶爾幫他做頓飯而已,那算什麼呀?都是舉手之勞。她低聲說:“我們是在互相照顧呀!” “我知道,我是說——永遠都這樣——互相照顧——” “我們這算什麼呀?還永遠——”

他低聲說:“我知道我們這——不算什麼,但是——這主要是看你的——意思——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改變這種——現狀——” 她吃了一驚,這好像走得太遠了,於是斬釘截鐵地為這個話題劃了句號:“我們該去教堂了吧?” 他們開車把兩個老人兩個孩子送到了教堂,等那四個人都下了車,滕教授問:“你想到哪裡去?我送你。” “我回實驗室吧,昨天正在趕一篇paper(論文),滕媽媽一叫,我扔下就跑了——” “對不起,耽誤你正事了,那我送你去實驗室吧——” 滕教授剛把車開動,手機鈴就響了,他一邊講電話一邊開車,陳靄從談話內容猜出是滕教授的姐姐。果不其然,滕教授打完電話,就把車調了個頭,說:“我姐姐打來的,我們現在先去她那裡,然後我再送你去實驗室——”

陳靄一听就急了:“王老師專門囑咐我——盯著你一點——不讓你到——你姐姐那裡去的——” “你聽她的話還活不活?她昨天把我姐姐趕出家門,我姐姐連東西都來不及拿,我不幫我姐姐把東西送過去,誰送?” 陳靄想想也是,而且從今天她做早餐的經歷來看,估計滕姐真是受了冤枉,不是滕姐故意只做自己跟滕教授兩人的早餐,而是滕姐知道滕家其他人早餐吃麥片芝麻糊之類的東西。這樣說來,就是滕夫人不對了,不給丈夫做早餐,也不給客人做早餐,客人自己做了,滕夫人還發脾氣,咱不能支持這種歪風邪氣。她說:“走吧,我們去給你姐姐拿東西。” 滕教授很開心:“就是,你答應了替她盯著我,也沒什麼嘛,如果她問你,你就對她說:我替你全程盯著呢,一直盯到他姐住的旅館,什麼事都沒有。”

滕教授把車開回家,滕姐在電話上告訴他們要拿些什麼東西,兩人按指示收拾好,一車開到滕姐下榻的旅館。 滕姐住的是個很簡陋的旅館,地區也不好,有些遊手好閒的老黑在附近晃蕩。滕教授生氣地說:“真是開玩笑,怎麼能住這麼個地方?” 兩人來到滕姐的房間,陳靄看見一個高個子女人,五官跟滕教授有點像,但那樣的五官,長在男人臉上很英俊,長在女人臉上就不那麼嫵媚了,再加上手大腳大骨架大,給人的印像是精力充沛,精明強幹,很典型的街道能幹婦女形象。 滕姐見到陳靄,像見到了親姐妹一樣,上來就拉著她的手,誇獎說:“這是陳大夫吧?早就听說A市出美女,一直沒見過,今天見到你才知道牛皮不是吹的——” 陳靄哪吃過這個,一下就紅了臉,也不知道該怎麼應對。 滕教授在旁邊幫腔說:“我姐一直想見你,總沒機會。” 滕姐說:“你不知道我弟對你多崇拜喲,說你人長得好,科研又好,飯也做得好——” 陳靄一直紅著臉,嘿嘿傻笑。滕姐跟陳靄寒暄完了,就轉身跟弟弟說話去了,用的是家鄉話。滕教授像得了傳染病一樣,也說起了家鄉話,陳靄聽不太懂,站在旁邊幹望。 姐弟倆嘀咕了一會,滕教授改用普通話說:“陳大夫,我姐住這裡不行,旅館也糟糕,周邊環境也糟糕,她又不肯住好點的旅館,怕花錢。我想讓她到你那裡住幾天,行不行?就幾天,她未婚夫馬上會來接她去紐約——” 陳靄很為難:“我那怎麼住?” 滕姐自薦說:“陳大夫,我住你那裡絕對不會給你添麻煩,你一日三餐我全包了,我學過烹調,做的菜可好吃呢,我保證你吃幾回我做的菜就捨不得我走了——”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付住宿費給你——” “我也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我的床是個單人床——” 滕姐馬上說:“沒事,沒事,我睡沙發就行。” 滕教授說:“沙發上睡不好的,這樣吧,我讓小杜去她朋友那裡擠幾天,讓我姐睡小杜的床——” 滕教授說著就給小杜打電話,講了不大一會,就掛了電話,說:“小杜答應了,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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