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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11節

艾米 4129 2018-03-16
滕教授一說要開車帶陳靄去機場取行李,全屋子的人都像踩上了彈簧一樣,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 小杜說:“我明天還要打工,就不跟你們去了——” 祝老師說:“我明天沒事,我跟你們去。” 陳靄則激動暈了,不知道該干什麼,先是跑進臥室去拿手提包,但卻空手跑了出來,問滕教授:“現在去是不是太晚了?會不會耽誤您的正事?” “不晚。不會。” 於是她又跑進臥室,拿了手提包,匆匆跑出來,好像怕滕教授等不及溜掉了一樣。到了客廳,看見滕教授並沒溜掉的跡象,於是問:“還有沒有時間?我換個衣服來不來得及?” “沒問題,你慢慢打扮。”滕教授說完,坐回到沙發上。 陳靄又跑進臥室去,想換件衣服,因為身上的衣服穿了好幾天了,從中國一直穿到美國,今天上午穿著滿大街跑了幾趟,肯定染上了汗味,下午又穿著做飯,肯定染上了油煙味,待會坐滕教授車裡,可別把滕教授熏昏了。

她像沒頭的蒼蠅一樣四處撲了一通,才想起箱子都沒運來,到哪裡去找衣服換?只好把頭髮梳了兩下,又跑回客廳:“我好了,我們走吧。” 滕教授坐著沒動,仰臉看著她,開玩笑說:“咦,這麼快就好了?我以為你們女士打扮都要用上一年半載的呢。” 陳靄“赫赫”笑著,不知道如何答話,只抓了一張餐巾紙擦鼻子兩邊,怕那裡有油汗。 滕教授上下打量了她一下,問:“你不是說換衣服的嗎?好像沒換嘛。” 她羞慚地說:“沒衣服換,衣服都放在箱子裡——” “哦,難怪!我說世界上怎麼還有出門打扮不需要一年半載的女士呢!你現在衣服還沒拿到,要不要小杜借你幾件衣服換換?” 小杜熱情地說:“要不要?我有好多衣服,你隨便挑——”

陳靄在心裡掂量了一下,擔心自己比小杜胖,穿不進小杜的衣服,推辭說:“不啦,不用了,又不是去——那個——”陳靄本來是要說“相親”的,這是她那裡的口頭禪,凡是說到認真打扮,就說“像是去相親一樣”。但今天不知為什麼,“相親”這兩個字她說不出口。 滕教授呵呵笑著站起身:“也是,又不是相親,打扮那麼漂亮給誰看啊?走,我們出發吧。” 三個人一起走到門外,上了車,祝老師坐在後排跟陳靄說話。還才開了一會,車就停下了。陳靄驚嘆道:“啊?機場這麼近?” 滕教授說:“祝老師,到你家了,你早點回去休息吧。我們待會從機場回來會走高速,不從你家過,那時送你就不方便了。” 祝老師這才發現自己被人賣了,但又不敢發作,只好磨蹭著下了車,但不關車門,而是站在車外跟陳靄商量明天帶她去唐人街的事,一直到陳靄答應了,祝老師才砰的一聲拉上車門。

去機場的路上,滕教授跟陳靄拉了會家常,都是些雞毛蒜皮的事,但兩人談話很融洽,主要是滕教授很會找話題,也很會帶動對方發言。 陳靄是個怕冷場的人,每次跟人出去,都想著辦法找幾個話題聊聊,但很多時候並不是她自己想聊那個話題,甚至不是她自己想說話,只是怕同行的幾個人都不說話,氣氛太尷尬,才想方設法找話說。而要想話題能夠激起對方的興趣,那就只能投其所好,對方喜歡聊什麼,她就聊什麼;對方喜歡她如何聊,她就如何聊。 很多人都說跟她很“談得來”,說跟她興趣愛好一致,有的甚至說跟她有共同語言。她想,什麼共同語言不共同語言,只要我願意跟你展開談話,我就能找到跟你對話的共同語言。 有時也能碰到一個比她還怕冷場的人,或者就是一個話很多的人,那麼用不著她來找話題,別人就會不斷找到話題。但她有時也很煩那種人,因為那種人的話題往往是她不感興趣的話題,但還得陪著聊,完全是一種折磨。

像滕教授這樣的同行者,她還沒遇到過。滕教授似乎並不是怕冷場,他說話,是因為他有話要說,他的話題都是很自然地傾瀉出來的,既不讓她覺得他是在主動找話說,也不讓她覺得他是在被動應付,反正就是很自然,很舒服,而且很懂得照顧在場的每一個人,總有辦法把每個人都拉進談話裡來,使每個人都不覺得被冷落了。 有這樣好的談話氣氛和談話夥伴,行程就會顯得特別短,好像才出發呢,他們就已經到了機場。滕教授似乎是個“老機場”了,對那裡的角角落落都很熟悉,很快就找到了取行李的地方,上去跟工作人員說了幾句,人家就把兩個箱子推到他們面前來了。 陳靄看見自己兩個久違的箱子,激動萬分,跑上去就要拖走。滕教授叫住了他,說還要填個表。她走到櫃檯跟前,航空公司的工作人員遞給她一張表格,上面全是英文,她腦子一懵,一個字也不認識了。工作人員指著兩個地方說了幾句英語,大概是叫她在那裡簽字。

陳靄像拿著個賣身契一樣不敢落筆。 滕教授上來看了一下,說:“沒問題,你簽個名就行了。只是例行公事,表示你已經收到了行李。” 陳靄見滕教授批准了,馬上在指定地方簽了名,興奮地把手提包往脖子上一掛,空出兩手,一手抓起一個箱子的拉桿,昂然道:“滕教授,我們走吧!” 滕教授擋在她前面,笑瞇瞇地看著她:“就這樣走了?” 她一慌,問:“手續還沒辦完?還要幹嘛?要交錢嗎?”她慌忙放下手中的箱子,到提包裡去摸錢。 “不用交錢。他們延誤了你的行李,還敢問你要錢?我是問你是不是準備就這樣把兩個箱子拖走——” 她沒聽懂這句話,原地轉了一圈,看是不是丟了東西。 滕教授環指一下機場大廳:“你看看有沒有女士拖箱子的?”

陳靄到處看了一眼,沒看到拖箱子的女士,正要匯報“沒看見”,就看到正前方有幾位拖箱子的女士站在樓梯型的電梯上冉冉升起,她連忙指給滕教授看:“滕教授,看你背後,有幾位女士拖著箱子——” 滕教授回頭看了一眼,笑著說:“哈哈,還真給你逮著了。但是你看看人家的服裝——” 她仔細打量了一下,發現那幾位女士都穿著深色的群套,白色的襯衣,戴著一樣的帽子,身材都很高挑,相貌都很漂亮,一人拖著一個小小的旅行箱,走得儀態萬方。她想滕教授一定是在笑她衣服老土,又拖著兩個龐然大物,像個鄉下大嫂,遂囁嚅說:“人家肯定是空姐——” “就是啊,人家是空姐,當然拖著箱子。但你看看別的女士,哪裡有自己拖箱子的?” 陳靄抬眼一望,剛好又瞧見一個拖箱子的女士,連忙指給滕教授看。

滕教授越笑越開心:“你運氣真好,又被你逮著一個。不過那是個單身女人,沒丈夫的,只好自己拖箱子——” 她正想辯駁,滕教授已經伸手抓住了兩個箱子的拉桿:“拿來給我吧,不然要我來幹什麼?” 陳靄見滕教授要把兩個箱子都接過去,堅決不讓,“再怎麼你也得讓我拖一個吧?你怎麼能一個人拖兩個箱子呢?” “你剛才不還準備拖兩個箱子的嗎?難道我一個男人還不如你一個女人?” “但那是我的箱子啊,我不拖誰拖?” 滕教授又是一笑,沒答話,手裡已經把兩個箱子都奪過去了,轉個身,大步走在前面,陳靄只好一溜小跑地跟在後面。 她從後面看著滕教授的背影,讀書時寫作文用了若干年的“身板筆直”,“大步流星”,“矯健”,“瀟灑”,“背影越來越高大”等說法,現在終於有了幾乎伸手可及的具體意義。最奇怪的就是那兩個箱子拖在滕教授手裡,像兩個玩具箱子一樣,且是空玩具箱子。

她記得趙亮送她去機場的時候,他們倆一人拖一個箱子,兩個人都是累得弓腰駝背的。難道中國那邊的地心引力大一些,所以箱子重一些?或者那邊機場的地板不夠滑?還是這邊機場把她箱子裡的東西沒收了一些,所以變輕了? 她快跑幾步追上去,氣喘吁籲地說:“滕教授,滕教授,你走慢點,我想問你一件事——” “Wow,我走太快了?你跑成這樣!都怪你,你要跟我搶著拖箱子嘛——” 她把自己的擔心說了一下,滕教授說:“應該是不會的,不過如果你不放心,就打開檢查一下吧。” “能在這裡打開嗎?” “怎麼不能?你自己的箱子,只要你不怕別人看見你的秘密,誰敢說個不字?” 她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回去再看。如果東西被航空公司沒收了,現在打開也沒用。如果東西沒被航空公司沒收,現在打開被人看見,說不定反而被沒收了。

到家之後,滕教授幫她把兩個箱子搬進臥室,環顧了一下家徒四壁的房間,說:“你得盡快買個床,今天就只好在沙發上對付一夜了——” 她張羅著給滕教授拿飲料,嘴里謝聲不斷。滕教授接過她遞來的可樂,喝了兩口,說:“我到客廳去坐一會,你抓緊時間打開箱子查查,看少沒少什麼,如果真少了什麼,我們可以返回去問他們要——” 陳靄跑回臥室,把兩個箱子都打開檢查了一下,除了盜版CD沒看見,其他什麼都在,連抗生素都沒丟。她回到客廳通報:“就是沒看到盜版CD,其他東西都在——” 滕教授無聲地笑起來,提議說:“我們要不要回機場去,叫航空公司賠我們盜版CD?” 陳靄睜圓了眼睛:“為什麼?那不是自找麻煩嗎?” 滕教授笑得更厲害了:“那就這麼算了?那可是你先生的獨奏專輯喲——”

她有點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放了盜版CD在裡面沒有,我是擔心他放了——” 滕教授又摸出手機:“要不要給他打個電話問問清楚?” “嗯——,CD的事倒是不用問,不過——” “那就報個平安吧。” “電話費貴不貴?” “貴就不跟自己的先生打電話了?” “貴的話,我就——等買了電話卡再打吧——” “等你買了電話卡,他在那邊早急死了。” “他才不會急死呢——”她覺得在外人面前說自己丈夫的壞話不好,於是換了個話題,“不過我怕我女兒會記掛——” “那就趕快打個電話吧,我有電話卡,號碼都輸好了的,等我先撥好了你接著打——” 陳靄打通了家裡的電話,是女兒欣欣接的,剛叫了兩聲:“媽媽,媽媽——”,就被爸爸把電話奪走了。 兩夫妻都不習慣在電話上互訴衷腸,平時他們之間很少打電話,早晚見面的人,還打個什麼電話呢?她每次出去旅遊,都不用向趙亮報平安;趙亮在學校有事,也不用向她請示匯報。像這樣打越洋電話問好報平安,在他們還是頭一次,不禁有點尷尬。 尷尬歸尷尬,氣氛還算是親切友好的,但當她問起盜版CD的時候,趙亮就發毛了:“我怎麼會往你箱子裡放盜版CD?我知道你把那兩個箱子看得跟寶貝一樣,我碰都沒有碰過一指頭,就是怕你有了什麼事又怪到我頭上。果不其然,你現在自己搞出了事,怪我頭上來了?” 她慌忙解釋:“沒出事,沒出事,只是問問,你沒放就行了,別在那裡瞎說什麼出事出事,別把欣欣嚇壞了——” 她看到滕教授在給她做手勢,似乎是想跟趙亮講幾句,就把手機遞給了滕教授。然後她聽見滕教授在跟趙亮談“孔子學院”的事,似乎談得很融洽。 談了大約十幾一二十分鐘,滕教授又把手機遞給她,她“餵”了一聲,聽見趙亮囑咐她:“餵,我跟你說啊,這個滕教授很有來頭,也很有路子,是個重要人物,你要跟他把關係處好點,我們B大一直想跟國外發展關係,如果能把這個滕教授抓住,對學校對我們自己都有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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