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宇文忠準備就自己一個人去,現在他知道outlet mall(廠家直銷中心)在哪方了,又在美國的名牌店裡買過了東西,底氣比以前足多了,知道在美國買東西不是看英語流利不流利,而是看錢夾子鼓不鼓。你有錢,語言再差也能溝通;但如果你沒錢,你再會溝通也不能把商品溝通成你的。
再說他有云珠傳過來的照片,按圖索驥還是不難的。
他剛下樓,Grace也下來了,他連忙打招呼:“Morning(早上好)!”
“Morning(早上好)!今天又準備去哪兒?”
他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還是去outlet mall。”
“昨天剛去了,今天又去?”
“嗯。”
“去幹啥?”
“去給我女朋友——的媽——和姨媽——和女朋友自己——買包。”
“呵呵呵呵,看你繞的!怎麼昨天不一起買了呢?”
“因為昨天——還沒接到任務。”
“上級今天才下達任務?”
“嗯,剛下達的。”他把上級下達這個任務的前因後果簡單說了一下。
她笑他:“你倒挺乖的,上級指哪你打哪。”
“做下級的嘛,服從是天職。”
她用兩個盤子盛了昨天的生日蛋糕,端上桌來:“從今天起,每天早飯都吃生日蛋糕,一直到吃完為止,不然又得扔掉。”
“遵命!”他接過盤子,大口吃起來。
“我又不是你的上級,你也這麼聽我的指揮?”
“男人嘛,服從女人是他們的天職。”
“呵呵,如果每個男人都像你這樣想就好了。”
“那樣的話,世界和平早就實現了。”
他去倒了兩杯牛奶,遞一杯給她。
她坐在他對面吃蛋糕喝牛奶,問:“買什麼包呀?”
“coach(寇奇)包。”
“coach包很多種的,你知道她媽媽——和姨媽——和她自己——要什麼樣的?”
“她發了圖像給我。”
“哇,購物技術還挺先進呢。給我看看。”
他找到圖像,調出來,把手機遞給她。
她看了看,說:“outlet mall裡未必有這樣的包。”
“那怎麼辦?”
“怎麼辦?還是像昨天那樣辦,回到市裡的mall裡去買。”
“那還不如直接就去市裡的mall裡買,幹嘛白跑一趟outlet mall?”
“因為outlet mall的價格便宜很多嘛。像你這三個包,如果去outlet買,可能只要五六百塊,如果在市裡的mall裡買,那可能一千都不止。”
“比'蘿蔔丁'的鞋還貴?”
“你那'蘿蔔丁'的鞋也是撞上了,不然你想三百來塊買到?別做夢了!原價不是八百多嗎?”
他不吭聲了。
“我昨天就說了,你女朋友這樣見一樣要一樣,遲早會有你應付不了的一天。現在她不僅自己攀比,連媽媽和姨媽也拉進來一起攀比——”
他覺得這話很刺耳,不由得辯解說:“她沒有把她媽媽和姨媽拉進來一起攀比,是我自己告訴她趙雲買包的事的。如果我不說,她根本就不知道。”
“但是等趙雲把包寄回去給她媽了,她不就知道了嗎?不是照樣會叫你買?她要攀比,怎麼著都會攀比——”
“其實她根本不和趙雲攀比,她對趙雲是能躲就躲,還叫我別理趙雲。但你不知道那個趙雲和她媽有多煩人,總是——跟雲珠一家攀比——”
“怎麼攀比?”
“她媽總是——對人炫耀她女兒在美國讀名牌大學什麼的——”
“那你女朋友怎麼不爭口氣,也到美國來讀名牌大學呢?”
他被問住了,咕嚕說:“到美國讀大學也不是想來就來的。”
“呵呵,要攀比,就該在這些方面攀比,光跟人比吃的穿的,有什麼意思?”
“那你的意思是我女朋友學習不如人,就該穿差點吃差點,各方面都被人瞧不起?”
“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
他悶悶地說:“那你說怎麼辦?”
“直接對她說:我沒這麼多錢。”
“我說不出口。”
“或者告訴她:你要買這個包,我可以給你買,但我不能連你媽媽和姨媽也代管——”
“我——也說不出口。”
“這有什麼說不出口的?她是你的女朋友,但她媽媽和姨媽不是,她幹嘛叫你給她們買包?”
“因為她——把我當自家人,我怎麼好——拒絕?”
“你不好拒絕?那就該你掏腰包。”
他頂撞說:“是我掏啊,我又沒叫——別人掏。”
他說了這句話就很後悔,生怕她會說“你自己掏?你不是還欠著我六千塊學費和幾千塊車錢嗎?那不等於是我在替你掏嗎?”
還好她沒這麼一針見血,只擔心地說:“但你哪裡有那麼深的腰包可掏呢?等你掏不出來的那一天,你怎麼辦?去偷去搶?”
“誰會為了這個去偷去搶?”
“為了滿足女人的物質慾望鋌而走險的男人還少嗎?”
“但我不會的。”
“你不會?我看你這麼一根筋,到時候連命都捨得送掉,還別說去偷去搶了。”
“送命可以,但我絕對不會去偷去搶。”
“就怕你願意送命,而她還瞧不起你的命呢。命有什麼用?又不能當鞋穿當包背。”
“反正我是有底線的,有錢就給她買,沒錢了——就不買了,絕不偷絕不搶。”
“等你沒錢不給她買的時候,她屁股一拍走掉了,你前面掏的所有腰包都白掏了。”
他覺得吃下去的蛋糕有點哽在了胸前,喝了幾大口牛奶也沒衝下去,坐那裡連連拍胸。
她著急地問:“怎麼了?怎麼了?”
他哽了一陣,回答說:“吃哽住了。”
“怎麼會吃哽住?”
“可能吃太快了吧。”
“對不起,是我不該在吃飯時說這些——惹你生氣的事。”
“我沒生氣。”
“沒生氣就好。”
兩人默默地坐了一會,她建議說:“先去outlet mall裡買吧,也許那裡就有她要的包,那就要不了多少錢。萬一沒這幾個式樣,就跟她商量一下,看可不可以用其它他式樣代替,或者先等一等,等到這幾個式樣進了outlet mall再買。”
“這幾個式樣會進outlet mall?”
“有可能,一般新式樣剛出來時,只在正價店裡賣,等到樣式不那麼時興了,會拿到outlet mall去賣。”
“原來outlet mall賣的都是不時興的式樣?那我還是別去那裡買了吧。”
她安慰說:“outlet mall裡也不全是過時的式樣,也有新式樣,有些式樣本來就是為outlet mall造的,根本不進正價店。再說你昨天是在outlet mall裡碰見你那同學的,那說明她就是在那裡買的,你去那裡買,只要不買那些太過時的,肯定不會比她買的差。”
“但我怎麼知道哪些是太過時的呢?”
“我知道,我跟你去,幫你把關,免得你花了錢還落不下個好。”
他真心誠意地說:“謝謝你,不然我真要抓瞎了。”
“你打個電話給你女朋友,叫她先別睡,等你的電話,把包的事搞定了再睡。”
他看看鐘:“這麼晚了——”
“沒她的指示,你怎麼買包?”
他只好按她說的給雲珠打了個電話。
雲珠很興奮:“行啊,行啊,我不睡,我等你電話,反正我現在要睡也睡不著。”
打完電話,他和Grace出發去買包,但她不讓他開車:“你現在情緒不穩定,還是我來開車吧。”
“我沒情緒不穩定啊。”
“你自己不覺得。但如果你現在量量你的血壓,肯定升高了不少。”
“沒這麼嚴重吧?”
“不管怎麼說,今天不能讓你開車。情緒不穩定的人,開車容易出事。”
他想起她丈夫是車禍去世的,說不定就是情緒不穩定才出的車禍,她可能留下了後遺症,在這方面特別敏感。於是他不再爭著開車,乖乖坐到右邊,讓她開車。
她邊開車邊說:“我知道你不喜歡別人說你女朋友壞話,但是——我是把你當——弟弟看待的,我覺得你——現在被愛情沖昏頭腦,很多事情都——看不見,或者看見了也不以為意,我怕你會上當——落個人財兩空。”
他想了想,說:“其實你說的我都懂,但是——現在說好說壞都無法證實。我不能因為雲珠今後有可能——離開我,就斷定她一定會離開我,更不能因此就——離開她。如果我現在連她幾個小小的願望都不幫她實現,那我今後肯定會後悔,覺得她離開我是我現在沒努力的結果。”
她嘆了口氣:“也是,還是現在把一切該做的能做的都做到、做足、做好。如果什麼都做了還是留不住她,那就是——沒那個緣分了。唉,太重感情的人容易受傷。”
“其實我看得很開,真的。我不是你想像的那樣,初出茅廬,我經歷過——很多次——愛情的。”
他把自己的“愛情屎”源源本本講了一遍。
她感嘆說:“世界上的事就是這麼奇怪,你這麼好的男人,偏偏沒遇到一個好女人。”說完這句,她趕緊聲明,“我的意思是不包括雲珠在內的,雲珠——應該是個好女人。”
“呵呵,說不定她就是個壞女人呢,不是說'女人不壞,男人不愛'嗎?”
“那個'壞'不是真正的'壞',只是風騷狐媚的意思。男人是不是更喜歡風騷狐媚的女人呢?”
“我不知道什麼叫風騷狐媚。”
“就是像雲珠那樣,人生得漂亮,愛使點小性子,發點小脾氣,提點小要求,耍點小手腕之類的。”
“呵呵,我覺得云珠不是那樣的——”
“不管怎麼說,女人太——成熟,太穩重,太替男人考慮,太照顧男人,男人就——不愛她們了。”
“不會吧?這麼好的女人,男人怎麼會不愛呢?”
“事實上男人就是不愛,要愛也是當媽來愛。”
“我不相信,你舉個例子出來。”
“呵呵,我就是這麼說說,你真要我舉例子,我就舉不出來了。”
“呵呵,舉不出例子來就說明根本不存在。”
“不存在最好。”
兩人來到outlet mall裡,發現盛況不減昨天,coach店門前還得排隊,但隊不長,二三十人的樣子。從店裡面出來的人都是一人提著好幾個大紙袋,沉甸甸的,感覺每個大紙袋裡都裝著很多coach包,就像店裡面是在派包不是在賣包一樣。
美國人排隊倒是很守紀律,安安靜靜地站那裡,該挪動的時候就跟著往前走一段,然後又安安靜靜站那裡。
他和Grace兩人都站在隊裡,跟著人群往前挪。
輪到他們進去的時候,有個站在門邊的工作人員發給他們一人一張折價券,上面印著additional 20%off(再加20%折扣),他很開心,好像領到了一張大面額美元一樣。
看來昨天一天沒白逛,徹底讓他脫胎換骨了,不僅讓他對上百上千美元一雙鞋不再大驚小怪,還讓他對off(降價,折價)這個詞有了特殊的好感。
店里人很多,都像猴子掰玉米一樣,看中一個,就抓在手裡,把先前選的放下。過一會,又看上另一個,於是就抓在手,放下先前選的那個。他和Grace不同,他們是有備而來,所以不像別的人那樣亂抓,而是努力尋找雲珠指定的式樣,但找來找去都沒找到。
Grace幫他找了幾個類似的,讓他當場拍照,馬上傳給雲珠,請示可不可以用這幾種替換,如果能替換就當場拍板成交,如果不能替換就打道回府,等哪天有了欽定的款式再說,但那可能會等到猴年馬月去。
雲珠批示:可以替換。
於是他買了三個包,花了不到六百美元。
提著coach店的花花紙袋走出店門,他馬上給雲珠打電話:“包買了,你可以去睡覺了。”
“謝謝你,老公!mu——a(模仿親嘴聲)!”
有Grace在跟前,他不好意思回吻,隻小聲說:“不用謝,老婆!這是我應該做的。”
但Grace還是聽見了,等他一掛電話,就開他玩笑:“呵呵,早上出門的時候,還聽你說是給女朋友買包的,剛一買到,就變成老婆了?”
他有點不好意思:“這是我和她之間亂叫的。”
“幾百美元就買到一個老婆,這趟跑得很值啊!”
宇文忠寄給雲珠的一雙“蘿蔔丁”鞋和三個coach(寇奇)包還在空中飛,有關他和朱潔如的緋聞已經在C大華人中傳開了。
先是老任拿這事打趣他:“老宇啊,一個black widow(黑寡婦)還不夠你折騰啊?怎麼又向我台灣同胞伸出了魔掌?”
“什麼魔掌?”
“你跟我還藏貓貓?系里人都知道了。”
“知道什麼?”
“知道你跟灣灣——和平統一了。”
“誰說的?”
“甭管誰說的了,先對哥們透個口風,現在已經到第幾壘了?”
“什麼第幾壘?”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啊?這麼給你說吧,第一壘,牽牽小手;第二壘,親親小口;第三壘,摸摸——小胸,呵呵,她那個只能算小胸吧?最後是全壘打——這個不說你也知道了。”
“我們一壘都不壘,因為根本沒那事。”
“那怎麼人家都說你陪著灣灣逛商店?”
他把請朱潔如帶他買鞋的事講了一下,聲明說:“我在國內有女朋友,怎麼會跟——灣灣統什麼一?”
“我知道你國內有女朋友,但架不住兩地啊。將在外,還軍令有所不受呢,更何況男人在外?經受不住野花的誘惑,犯點男人都會犯的錯誤,那是天經地義的事。不採野花的男人不是好男人,你女朋友懂的。”
“我哪有時間採什麼野花,天天忙得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
“你不採野花,野花可以採你呀!主要是灣灣太——寂寞孤獨了,快三十的老姑娘了,見到個男人就流哈喇子——”
“你別瞎說了,人家挺正派的一個人。”
“挺正派?那我怎麼聽人說她主動要你跟她去車裡——have sex(做愛)?”
他差點跳起來:“什麼,什麼?你聽誰說的呀?”
“都這麼說。”
他不知道是誰在造謠,朱潔如肯定不會對外人講sex的笑話,而他只對Grace講過,難道是她傳出去的?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他趕快把有關sex的笑話講了一遍。
老任呵呵大笑:“老宇,Saks聽成sex,真有你的!”
他覺得老任真沒資格嘲笑他,因為老任說的Saks跟sex也沒什麼區別,但他不想駁老任的面子,只交待說:“如果你再聽到那些——流言蜚語,請幫我——闢謠。”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了。”
他不知道老任會不會幫他闢謠,只希望再不傳謠就好。
然後老楊也神色嚴肅地跑來找他,劈頭蓋腦質問道:“你誰不好搞,偏要去搞她?”
“我搞誰了?”
“你怎麼跟朱八戒——搞到一起去了?”
“我哪裡有跟她——搞到一起?”
“你沒有?那怎麼都跟人家二老見過面了?”
他哭笑不得:“那哪裡是跟她二老見面呢?是我請她陪我去買東西,她父母剛好也想去轉轉,就一起去了。”
“那也算變相地——相女婿了吧?”
“相什麼女婿啊!我跟她只是同學,請她幫個忙,怎麼就成了——相女婿呢?”
“你需要人幫忙,誰不好請,怎麼請她去——幫忙?”
“我只認識這麼幾個女生,除了趙雲就是她。”
“請趙雲幫忙也比請她強啊!趙雲怎麼說都是我們大陸人,但姓朱的——”
“幹嘛呀?你不是老想著兩岸統一的嗎?怎麼又不讓我請台灣人幫忙呢?”
“我這是為你好。你知道我們這裡的華人在這些問題上都是分得很清的,那些愛跟老外和灣灣交往的人,我們都——不怎麼搭理的。不跟自己的同胞交往,那還算中國人嗎?”
“我就是請她幫了這一次忙。”
“那怎麼人家都說你要上朱家倒插門去了呢?我可給你擺明了,如果你非搞這個灣灣不可,也只能你娶她,不能上台灣去倒插門。”
他一聽“倒插門”幾個字就非常反感:“你這都是聽誰說的?”
“都在說。”
“到底是誰都在說?”
“你們的照片都被人拍下來貼在網上了,還有假?”
他一聽說照片貼在了網上,首先就想到了趙雲,馬上氣沖沖地去找她:“你怎麼總是偷偷摸摸拍人照片?”
趙雲很無辜:“我什麼時候偷偷摸摸拍人照片了?”
“你那次在Grace家——”
“那是偷偷摸摸嗎?我不是當著你的面拍的嗎?”
他被噎住了,半晌才說:“那麼這次呢?”
“這次?什麼這次?”
“這次不是你拍了照貼到網上去的?”
“拍什麼照呀?我都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拍我——和朱潔如——還有她爹媽的照。”
趙雲大聲嚷起來:“你有沒有搞錯啊?我什麼時候拍了你和朱八戒的照啊?你有證據嗎?沒證據就別在這裡瞎說。”
他突然發現他還真沒證據呢,雖然心裡明白肯定是趙雲拍的,但卻拿不出證據來。
趙雲還沒完:“就因為我在mall裡跟你說了幾句話,你就怪到我頭上?那麼我問你,我站那裡跟你說話的時候,我拿手機出來了嗎?我拍照了嗎?”
“你說話的那當口是沒拍照,但你不可以在說話前或者說話後拍照嗎?”
“什麼叫'可以'?到底我拍了還是沒拍,你要說清楚,不能用個'可以'就栽我的贓。你也可以用手機拍我呢,但我能不能就此指控你拍了我?”
他知道這次沒證據,沒法證明照片是趙雲拍的,只好作罷。
後來他跟Grace說起這事,她倒是一點也不在乎:“這有什麼呀?只要你女朋友不相信,別的人想說什麼就讓他們說好了,學校又不會因為緋聞開除你。”
他見她這麼輕描淡寫,越發懷疑這事是她傳出去的:“這事我只告訴過你——”
“那你的意思是我給你傳出去了?”
“我沒這麼說。”
“你沒這麼說,但你心裡是這麼想的。哼,我跟你們C大的人根本沒接觸,我到哪裡去傳你的緋聞?”
“但是他們怎麼會知道——去車裡have sex的事?”
“你跟她到車裡——have sex了?”
“當然沒有,但是你說過到車裡——have sex的話。”
“是個人就會這麼想嘛,你們那時是在mall裡,如果要have sex,不到車裡還能到哪裡?難道去公廁?”
“但他們怎麼會知道我把Saks聽成sex的事呢?”
“也許你那個同學自己講出去的?”
“她怎麼會對人講這些呢?”
“她為什麼就不會對人講這些呢?這不過是個笑話,而且是你的笑話,她講講有什麼不可以?她不是當場就講給她父母聽了嗎?”
“她只是講給她父母聽,但我覺得她不會講給其他人聽,她不是個——愛八卦的人。”
她生氣了:“那你的意思是說我是個愛八卦的人?”
他不敢啃聲。
她一旋身就上樓去了。
他不知道該不該把這些流言蜚語告訴雲珠,不告訴,怕她從別的渠道知道了會信以為真;告訴她,又怕無事生非多此一舉,也許她根本不會知道這些流言蜚語。
最後他決定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請朱潔如帶他買鞋的事,雲珠已經知道,雖然他沒把朱潔如爹媽也跟去的事告訴她。
還好,過了一段時間,就沒什麼人提這事了,大概是發現他和朱潔如實在是沒什麼私人接觸。
流言嘛,一旦失去新料做養分,就慢慢死掉了。
雲珠收到了鞋和包,很喜歡,馬上穿上鞋背上包,視頻給他看。他雖然不懂時尚,但看見自己親手買的東西穿在雲珠身上,而她又是那麼喜歡,也覺得心裡像蜜糖一般甜。
雲珠還讓媽媽和姨媽都背上各自的包,照了相傳給他看,並告訴他,說趙雲為了省錢,寄包沒用快件,現在還不知道在世界的那片海上漂呢,最終能不能寄到都成問題,這段時間崔阿姨天天都在抱怨女兒不會辦事。
聽到這消息,他有一種打了勝仗的欣喜,發現攀比贏了竟是這樣一件令人興奮的事,難怪人們愛攀比,不由得誇口說:“呵呵,買得起包,還出不起快件郵費?如果為了省這幾個寄費把包寄丟了,那不虧大發了?以後你要是聽說她在美國給她媽買了什麼,你就告訴我,我給你們買,保證超過她。”
他打工打得更帶勁了,攢錢也攢得更帶勁了,想像著有一天,他會買一個鑽石的戒指,裝在一個漂亮的盒子裡,找一個特別的機會,把戒指拿出來,單膝跪下,向她求婚:你願意嫁給我嗎?
而她就像電影裡那些女生一樣,先是一愣,然後就摟住他,像小鳥一樣嘰嘰喳喳地回答:“我願意!我願意!我願意!”
這個場景令人心醉啊!
沒過多久,雲珠簽到了證,並找熟人訂了機票,說在家陪父母過完元旦就到美國來。
他從網上打印出12月和1月的挂歷,在雲珠抵美的那個日子上畫了個大大的五星,用透明膠把挂歷貼在床頭邊,開始每天劃日子。
不過劃了沒幾天,他就把這事給忘了,因為已經期末了,各方面都比以前更忙,還沒來得及劃呢,日子就過去了。
不知不覺的,他和Grace已經很久沒打照面了,不知道是因為忙,還是上次得罪了她,她在故意迴避。
有一天,他開車去學校的時候,遇到了大霧,濃得化不開,隔著幾米就什麼也看不見了,感覺就像是在一大團棉花里開車一樣,而棉花的四周都是懸崖峭壁,不論棉花團朝那邊滾,最終都是掉進萬丈深淵。
他打開應急燈,讓車燈一閃一閃的,免得被後面的車撞上,又開了雨刷,掃除前面玻璃上的霧氣。
正緊張萬分地開著,他的手機突然響了,他索性讓車停下,專心接電話。
是Grace打來的:“阿忠,你在哪裡呀?”
他怕她擔心,撒謊說:“我——在學校啊。”
“在學校就好,有霧的時候別開車到處跑。”說完,她把電話掛斷了。
他繼續開車,開出一身大汗,終於安全抵達學校。他停了車,直奔教室,發現一個人都沒有。
回實驗室的路上碰到老任,他才知道C大學生有天氣不好不上學的傳統。
老任說:“這種天氣,美國人肯定不會來上課了。”
“是嗎?早知道是這樣我也不來了。霧太大了,一米之外就什麼都看不清了。”
“嗯,你那條路最糟糕,因為要經過ghost valley(鬼谷),那裡的霧特別大,沒事的時候都是妖氣重重的,遇到這種天,那裡簡直就是雲遮霧罩。”
“為什麼那裡霧特別大?”
“誰知道?可能是那裡鬼多吧。今早上那裡出了車禍,你不知道?”
“不知道啊。”
“那你運氣好,沒碰上。”
他突然想起Grace的電話,聲音好像很嘶啞,很氣息奄奄,不知道是不是出了車禍?他問老任:“你怎麼知道今早那裡出了車禍?”
“電台播了麼,我來的時候在車上收聽到的,現在網上肯定有了。”
他馬上到網上去查,果然有報導,但只說有幾輛車連環相撞,有七人受傷送院,沒具體說傷者是誰。
他馬上給她打電話,但沒人接。
這下他更慌了,不顧自己英語蹩腳,打電話到醫院去查詢受傷人姓名,才發現自己連Grace姓什麼都不知道,只好說是個亞洲人。人家幫他查了一下,說受傷者當中沒有亞洲女性。
他放心了一點,但馬上又想起她丈夫是車禍去世的,她會不會也聽說了今天早上的車禍,於是觸景生情,病倒了?
他越想越覺得是這麼回事,於是跑到停車場,鑽進車裡,不顧一切冒著大霧往家裡開。
回到家,他發現她的車在車庫裡,說明她沒去上班,肯定是病倒了。他急忙跑上樓去,看見她臥室的門關著,他猶豫了一下,輕輕敲了敲門,沒人回答。他想了想,推開她臥室的門,看見她躺在床上,頭髮散亂,雙眼緊閉,臉好像有些浮腫。
他輕聲叫道:“Grace,Grace,你沒事吧?”
她沒回答,只有蹲在她枕頭邊的大黃貓對他“喵”了一聲,神色凝重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