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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節

雲中之珠 艾米 7915 2018-03-16
宇文忠跟朱潔如道了別,看著她的車消失在黑夜裡,才轉過身,走到門前,掏鑰匙開門。 但門已經開了,是Grace開的,她把他讓進門,說:“剛問老楊要了你們實驗室的號碼,正要打給你呢。” “是嗎?有——事嗎?” “看看需不需要去接你呀。” 他受寵若驚:“真——真的?為什麼?” “你沒車嘛,公車也停開了。誰送你回來的?” “一個同學,我給她做助教,剛一起上完課,她送我回來的。” “怎麼不叫她進來坐坐?” “她——呃——沒說要進來坐坐——” “還沒吃飯吧?” “吃了,帶麵包去學校吃的。” “吃麵包也叫吃飯?再吃點,我做了好多菜。” “不用了,我不餓。” “講什麼客氣啊?來來來,先上樓洗手寬衣,然後下來吃飯。我一個人吃沒意思,就當陪我吧。”

他一邊洗手一邊掙扎,想到艾滋病和勾引之類的事,他是真不想吃這個飯,但她發出了邀請,他又拿不下面子拒絕,只好下樓去,準備坐那裡陪她。不吃,幹陪。 但他一下去就把艾滋病忘到腦後去了,那滿桌的色香味啊,太勾引人了! 他已經好些天沒正兒八經吃過飯了,都是麵包牛奶火腿腸地瞎對付,那哪叫“吃飯”啊!現在看到這滿桌珍饈,他肚子裡的饞虫全都甦醒過來,蠢蠢欲動,哪怕吃完這頓就死,他都願意。 Grace做的菜還真不錯,中西結合,有一個西式的生菜沙拉,像是手撕的,不知放了什麼作料,挺好吃的,她說這是她的獨創;還有一個西式的濃湯,有點酸味,有點奶油味,也挺好吃,她說這是她老公的獨創;有一盤中式炒菜,大概放了很多乾辣椒,滿盤都是紅星星,她說這是她老家的菜;另有一個帶甜味的菜,她也說是她家鄉的菜。

他好奇地問:“你家鄉在哪?怎麼你的家鄉菜又甜又辣?” “其實是我父母的家鄉。我爸是J市人,支邊的時候去了我媽的家鄉H省,他以為會在那兒呆一輩子,就在那裡結了婚,生下了我。但後來政策改變了,支邊的都開始返城,他也有了回城的機會,但我和我媽都沒有J市戶口,不能進J市,他就要跟我媽離婚,說是假離婚,等他把戶口遷回J市就想辦法跟我媽复婚,把我們娘倆接到J市去享福。” 他幾乎能猜到下面的結局了,不禁替她難過。 但她好像並不在乎,像講別人的故事一樣:“後來他們就離了婚,我爸就回到了J市。” “但他沒跟你媽复婚?” “沒有。” “也沒把你——接到J市去?” “沒有。我爸以前在J市就有一個女朋友,他支邊後,那個女朋友就嫁人了。等他回到J市的時候,正好,那女人離婚了,他們就又在一起了。”

“你媽媽她就是為這事——積鬱成疾的?” “也不算是為這事。這事當然是個很大的打擊,但我媽是得癌症去世的。” “癌症也有很大的心理因素的。” “的確是,但更多的是——基因問題。你爸爸媽媽呢?他們都——好吧?” “他們都是農民,一輩子都很苦,也沒什麼——傳奇。” “沒病沒災就是福了。” “也是。希望他們一輩子沒病沒災。你——恨你的爸爸嗎?” “小時候恨過他,但長大了就——無所謂了。後來我上大學的時候,他到學校去看我,說他跟他妻子關係不好,想離婚,一心一意撫養我。呵呵,我都上大學了,還要他撫養什麼?” “那他離婚了嗎?” “沒有。他是個很怕孤獨的人,總得要個伴才行,哪怕成天吵架,也比他一個人過要好。”

“那時你媽媽已經——” “嗯,已經過世了。” “癌症真是可怕。” “她得的是乳腺癌,如果早點查出來,是不會這麼早去世的。但我們那裡醫療條件不好,我家經濟條件也不好,有病都扛著不去看醫生的,等查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晚期了——” 他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 她說:“我媽查出晚期癌症之後,我爸表現還不錯,我寫信告訴了他,他背著他的老婆來看了我媽,又留下一些錢給我媽診病。所以說,他還是很愛我和我媽媽的,但架不住回城的誘惑更大,也許他當時說假離婚,是真的那麼想的,但回去之後,遇到從前的戀人,就放棄了我們娘倆。他知道要把我們娘倆辦到J市去,是太難了,兩地分居更難,而在J市再找個老婆就容易多了。人嘛,都願意選擇容易的道路走。”

“但是責任和義務呢?” 她笑起來:“你好像很重視責任和義務哈?” “為什麼這麼說?” “昨晚啊,你跑出去攔我的車,不是因為責任和義務嗎?” 他想起昨晚的冒失,很窘:“其實當時沒想那麼多。” “那就更了不起了,條件反射,可見責任感和義務感已經融化到你血液中去了。”她開玩笑說,“這下明白那些英雄人物在關鍵時刻是什麼樣的心理狀態了吧?” “嗯。” “什麼狀態?” “就是一片空白。” “哈哈哈哈,一片空白!但在一片空白之中仍然選擇了犧牲自己保護國家財產,那就更加可歌可泣啊!” “那到也是。” “但我的財產不是國家財產,你對我的財產並不負有任何責任和義務。”

“我一看到連'貓兒子'都衝出去攔截搶匪,就受了感染,咱總不能連隻貓都不如吧?” 她的眼睛都笑得眯縫了:“哈哈哈哈,貓兒子,你說Amber?它是出去迎接我的。” “但我哪裡知道啊?還以為它橫躺在車前,誓死保衛你的財產呢。” “你怎麼不也橫躺在車前呢?” “我站著不是比躺著更難逾越嗎?” 她笑得更厲害了。 他坦白說:“主要是看到貓被搶跑了,就慌了,因為那是你的命根子,如果你回來發現你的貓沒了,那不是要了你的命?” “但如果你遇到的真是劫匪,那他們不要了你的命?” “那時——沒時間想那麼多——” 她很溫情地看著他:“你很能替他人著想的。” 他不知道這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勾引”,但他沒有被勾引的感覺,也沒有慾火焚身的感覺,只覺得不好意思,有點像讀小學的時候被老師表揚一樣。

她意味深長地說:“有時太替人著想也不一定是件好事。” 他不知道這話是什麼意思,只覺得話鋒轉了,便跟風說:“嗯,你說得對——” 她突然問:“那個跑我臥室裡去的女生是誰?” 他嚇了一跳:“什麼——女生?” “就是那個跑到我臥室裡去,還用手機拍照的女生?” 他覺得腦子不夠用了,怎麼回事,怎麼回事?她是從誰那裡聽說的?是誰告訴她的?難道趙雲是她的同夥,那天故意來考驗他的? 有可能,太有可能了,不然真沒辦法解釋趙雲的奇怪行徑。 他結結巴巴地說:“我——呃——這個——” “是不是不願意供出她來?” “你——認識她?” “我認識她還會問你?” 他聽說她不認識趙雲,就不想招供了:“她——呃——”

“你不說我也能查出來的,因為我有錄像證明。” 他聽說她有錄像,就知道這事賴不掉了:“她是我——女朋友的——媽媽的——一個朋友的——女兒。” “拐這麼大的彎啊?她跑這裡來幹什麼?” “她媽讓我捎了點東西給她,她到這裡來拿的。” “我聽她說要把拍的照片發到壇子裡去,你知道不知道她說的那個壇子?” “我——沒問,只聽她說是個——口水壇子。你房子裡裝了——監視器啊?” “怎麼了?” 他想到自己昨晚跟雲珠的那一幕,羞愧得要死。 她看了他一會,哈哈笑起來:“是不是你也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他有點慍怒:“那我不能在這裡住了,這——像什麼話?你不是隨時可以監視我的一舉一動嗎?”

“哈哈,別害怕,你那屋沒安攝像頭,你想幹什麼都可以。” 但他不敢相信:“不可能吧?難道你只在你臥室安了攝像頭?” “嗯,只在我臥室安了。” “幹嘛在你臥室裡裝——監視器?” “不裝的話,怎麼知道你帶女生到我家來偷窺拍照呢?” 他有苦說不出。 她安慰他說:“我都聽到了,你幾次三番叫她出來,但她不肯出來。這不是你的問題,是她的問題。你幫我帶個話給她,就說我已經錄下了她在我家到處亂闖私自拍照的全過程,叫她當你面把拍到的東西都刪掉,不然的話,我會告到你們學校去,還可以起訴她trespassing(擅入私人領地)。” 他覺得傳這個話肯定是個得罪人的差事,但怎奈因他而起,只好應承下來:“好吧。”

“你跟你女朋友商量過了嗎?” “商量什麼?” “住房的事啊。” “哦,商量過了,她——沒意見。” “是個爽快人。那就這樣定了?” 他猶猶豫豫地說:“但是老楊——我不想把他的生意搶了。” “他什么生意?” “就是你不在的時候,幫你照看貓的事。” 她恍然大悟:“哦,是這樣。行啊,我到時還是請他幫我看貓。他幫我照看幾年了,一直都照看得很好。” “他也很——維護你。” “我知道,老楊是個好人。他現在——很缺錢吧?” “嗯,他老婆懷孕了,岳父母也要來了。”他滿懷同情地把老楊的困難講了一下。 “哦?他怎麼不早說呢?可以把我這裡的床拿去給他岳父母睡呀。” “你——自己不睡了?” “我自己有床啊。Amber房間裡不是還有一張床空在那裡嗎?” “但他已經買了床。” “買了可以退的。讓我給他打個電話。” 她說著就給老楊打電話。 他起先還生怕老楊會怪他多事亂講,但從通話情況看,老楊應該沒怪他,過了一會,就開車過來了。 老楊沒搬Amber房間的那張床,只把床架子借去了:“我那床是在華盛頓街上買的以舊翻新的二手貨,不能退,我只借個床架就行了。謝謝,太謝謝了。” 他跟著老楊的車過去幫忙搬運和安裝,然後老楊又送他回來。他看見Grace還在樓下看電視,忍不住對她說:“謝謝你,你幫了老楊的大忙了,他老婆很喜歡那床架子。” 她答非所問:“你在國內開過車嗎?” 他一愣:“沒有。我沒車。” “你女朋友也沒車?” “她有。” “不給你開?” “沒機會,我們剛認識不久。” “我教你開吧,自動的,簡單,你開會了就不用搭公車去學校了。我知道你們專業都是要泡實驗室的,等你泡到半夜三更,就沒公車了。” “我準備買個睡袋到實驗室睡。” “那個我也乾過。” “你也乾過?” “當然了,剛來美國的時候,沒車,又要做實驗,就買個睡袋在實驗室睡。” “那你——還吃了不少苦呢。” “留學生都這樣。” “但是你——這麼有錢——幹嘛不買個車呢?” “我剛來美國時哪裡有錢呢?那時候還只是個窮學生,不是所謂富婆。” 他看她已經說到嘴邊來了,順便問了一句:“那你是怎麼成為——富婆的呢?” “你很感興趣啊?” “呵呵,隨便問問。” “告訴你吧,我不是富婆。” “那為什麼人家都說你是富婆呢?” “那是因為我有可能成為富婆。” “什麼叫有可能成為富婆?” “就是我有可能繼承我丈夫的遺產,但現在還沒拿到。” “為什麼?” “還在打官司。”她看著他,一字一頓地說,“所以我很希望你能在這裡住,可以幫我壯膽。” 他馬上想起“替死鬼”的說法:“怎——怎麼壯膽?” 她笑起來:“壯膽麼,就是你住這裡,我就膽子大一些,不用你特意做什麼的。” 宇文忠第二天就把Grace的話帶給了趙雲,但趙雲完全不相信:“她都錄下來了?你看到錄像帶了嗎?” “沒有。” “那你怎麼知道真有錄像帶?” “如果沒錄像帶,她怎麼知道你去過她的臥室,還知道你拍了照?” “是你告訴她的吧?” “我絕對沒告訴她。” 趙雲想了一下,說:“好吧,我把那些照片刪掉。看著,這張,刪了哈。還有這張,也刪了。好了,我都刪了。你也幫我帶個話,叫她把跟我有關的錄像帶銷毀掉。” “為——為什麼?” “現在我把她的照片都刪掉了,如果她不把我的錄像銷毀掉,那她不還是可以——告我嗎?” 他想想也是,就老老實實把趙雲的話帶給了Grace。 哪知Grace完全不買賬:“我為什麼要銷毀她的錄像?我在我自己家裡錄的像,她有什麼資格叫我銷毀?” “但是上面——有她啊。” “那就要問她了,我在我自己家裡錄的像,上面怎麼會有她。” 他覺得Grace說得也有道理,但好像有點太強硬了,於是勸說道:“這次肯定是她錯了,但她已經把那些照片都刪掉了,你就——把她的錄像也——銷毀了吧。咱們不能得理不讓人,是不?你得罪了她,她以後說不定還要想辦法——人肉你。” “我以前沒得罪她,她不是一樣人肉我嗎?她就是這樣的人,得罪不得罪都一樣。” 他說不服Grace,只好自我閉嘴。 她建議說:“走,我們去開車,我教你。” C市的駕照不難考,他在她的帶領下,趁黑夜在他們自己的小區練了幾次,到C大的停車場去練了一次,到考試場地去試開了一次,就參加考試。 一次過,拿到了駕照。 有了駕照,就真是如虎添翼了,想去哪就可以去哪,那種感覺真是太爽了! 不過自從有了駕照,他跟Grace就基本不打照面了,因為他早上起得比較晚,等他起來的時候,她已經上班去了。晚上他一般要在實驗室呆到很晚,回來的時候,她早就進入了夢鄉。 但他一直都吃著她做的飯菜,因為他不怎麼會做飯,也沒炊具。他曾說起要去買炊具,但她勸他別買,說即便要自己開火,也可以用她的炊具,反正只一套爐灶,不可能兩人同時做飯。再說她做一個人的飯也是做,做兩個人的飯還是做,有個人幫吃,她做的還帶勁一些。 他每晚回家,都會在飯桌上看到一個紙條,是她留給他的,說做了哪些菜,哪些可以涼吃,哪些要熱吃,哪些要配什麼吃,哪些可以明天帶學校去吃等。 他開始還有點擔心艾滋,但看到她很健康的樣子,就覺得她不可能有艾滋,再說艾滋也不是通過食物傳染的,只要口腔沒傷口,接吻都不會傳染艾滋,更別說一個鍋裡攪攪勺子了。 吃了她做的飯菜,他總是有種欠債感,總想著報答她,恨不得每天都把她家的草坪割一遍,還盼望早點下雪,天天下雪,那樣他就天天鏟雪,還清欠她的人情。 但C市老是不下雪,而草卻越來越不需要割了,即使要割,也是一下就割完了,讓他感覺對不起每個月幾百塊的房租,更對不起她每天做的飯菜。 他也想過堅決不吃她做的飯菜,堅決自己做了吃,但又覺得那樣很做作,而且他也不可能半夜三更回到家裡還在廚房做飯,搞得玎玲咣啷響。 慢慢的,他有了一種奇怪的感覺,所謂“要抓住男人的心,必先抓住他的胃”恐怕真有道理吧,而且把“胃”換成任何一個部位都講得通。 像他這樣,不管胃被她抓住沒有,但歉疚感總是有的,總覺得受了人家的好處,就得報答人家。如果她現在倒在他懷裡,要跟他做愛,恐怕他還真沒勇氣推開她。不一定是因為愛上了她,就是有種欠了她的情因此不好拒絕她的感覺。 他估計很多男人都是這樣出軌的。 但如果他真跟她做了愛,事後肯定會內疚萬分,覺得對不起雲珠,也對不起她,肯定會把幾方的關係都搞糟。 他估計很多出軌男人都落入了這種糟糕的處境。 好在她從來沒倒在他懷裡的意思,倒是經常倒向別人的懷裡。 有個週末,他因為跟雲珠約好視頻,所以晚上回家早一些,正碰上她從外面回來,是一個男人送回來的,白人,長得高高大大的,很帥氣的樣子。 他的車開到門前的時候,被那人的車擋住,進不了車庫,只好停在那車的旁邊,下車來看究竟。結果看見那兩人在車邊吻別。那人比她高一兩個頭,不得不彎下腰去吻她,雖然有點彆扭,但也屈尊俯就到深情的地步。 他想躲開,退回車裡去,但兩人都已經看見了他,停止了擁吻。 她對他“嗨”了一聲,介紹說:“This is my roommate,Yuwen。Yuwen,this is my date John.(這是我的室友,宇文。宇文,這是我的約會對象,約翰。)” John主動跟他打招呼:“Hi,You-Wyne!Nice to meet you!(嗨,有萬(宇文),見到你很高興)” 他也只好回應:“Nice to meet you,too(見到你也很高興)。” 而那人又抱著她親吻開了。 他有點不耐煩地回到車裡,不知道他們要吻到什麼時候,想把車扔外頭算了,又有點不忍。雖說是輛舊車,也是他開的第一輛車,還是很有感情很愛惜的,為了這麼個人把車扔外頭,好像太不服氣了。而且他現在停在車庫外面右邊空地上,正擋住車庫裡她的車,如果她明早要出車,他還得起來移車才行。 最後那兩人終於覺悟了,結束了漫長的告別儀式,那男人把車從車庫前的水泥地上倒出去,對她揮揮手,開走了。 他急忙把自己的車倒出去,佔據那男人剛才的位置,用遙控打開車庫門,把車開進車庫。 等他關了車庫門,走進屋內的時候,發現她正站在通道裡等他,看見他進來就說:“今天回來這麼早?” “嗯。” “吃晚飯沒有?” “帶飯到學校吃了的。” “冰箱裡有今天我做的菜,再吃點?” 他一點胃口都沒有,推辭說:“算了,今天不吃了。謝謝你。” 她又邀請說:“喝點酒?” 他不明白她今晚興致為什麼這麼高,咕嚕說:“啥事沒有,喝什麼酒啊?” “沒事就不能喝酒?” “沒事喝什麼酒?” “那得有什麼事才能喝酒?” “總要有點什麼值得慶祝的吧?” “哦,那就慶祝我找到一個date(約會對象)吧。” “date是什麼?” “你不知道date是什麼?” “我只知道date是——日子。” 她格格笑起來:“你太搞笑了。你不喝算了,我一個人喝。” 他悶悶地上樓去了。 那晚等雲珠也等了半天才出現,他有點不快地問:“不是說好十點的嗎?” “是十點啊,這不才十點過——二十八嗎?” “差不多過了半個鐘頭了。” “怎麼了?耽誤你大事了?” 他不吭聲。 她問:“大周末的,你有什麼大事呀?” “沒什麼大事。” “那我遲點怕什麼?” “人總要講信用吧?” “又不是別人,搞那麼嚴肅幹什麼?”雲珠有點不高興了,“我跟你在一起,是為了開心,你別搞錯了。” 他意識到自己剛才有點過分,馬上做檢討:“對不起,是我的錯。” 雲珠原諒了他,關心地問起語言學校的事來:“怎麼樣啊?有沒有希望?” “就是錢還沒湊齊,等錢一湊齊,肯定能辦好。” “要等多久才能湊齊啊?” “我現在一個月能省下一千來塊——” “那得省到哪天去啊?我一學期的學費是五千多塊,你不得省五個月?那就搞到明年去了,辦簽證還要花點時間,那就只夠進明年秋天那個班了——” “那怎麼辦呢?” “你不能問——老楊他們藉點錢先交上?” “老楊哪裡有錢借給我?他岳父岳母來了,很花錢,他都恨不得問我借錢呢。” “那就問Grace借點?” 他相信Grace肯定拿得出這幾千塊錢來,但他不願意向她開口,便推脫說:“我正在找餐館工,如果找到的話,很快就能把你的學費掙出來。” “那你也可以先借了再還啊。” “我總覺得——不好意思開口問人借錢。” “又不是不還,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你不好意思,我自己對她說吧。” 他一听就慌了:“別別,你別找她借錢,那樣更不好。” 雲珠不痛快了:“這樣也不好,那樣也不好,你是不是——有了什麼別的打算,根本不想把我辦到美國去了?” “怎麼會呢?我這不是在想辦法嗎?” 那晚的視頻就那麼疙疙瘩瘩地結束了,雖然雲珠還說要給他跳脫衣舞,他也沒什麼興趣了,推說那樣也不能給她帶來什麼快感,免掉了。 不知道是不是比平時睡得早了點,那晚他老是睡不著。一旦睡不著,就覺著肚子很餓,但又不好意思下樓去吃東西,只好硬挺著,只挺得肚子咕咕叫,越發睡不著。 最後,他沒辦法了,硬著頭皮下去吃東西,發現Grace還沒睡,端著杯酒在那裡看電視呢。 他自嘲地說:“有點餓,下來找點東西吃。” 她沒理他。 他到冰箱裡找了些食物出來,在微波爐裡熱了,坐在飯桌前吃。 她好像剛發現他,端著酒杯走過來,坐在他對面,說:“我也餓了。” 他看了她一眼,發現她有點喝醉了的樣子,兩眼微醺,兩腮泛紅。 他急忙到冰箱去端出幾盤菜,拿到微波爐裡熱了,端上桌來,又給她拿副碗筷。 兩人對坐著吃,開始都吃得很斯文,過了一會,也不知道是誰開的頭,就都放開吃起來了。 她哈哈大笑:“原來你也餓極了啊?” “嘿嘿,你也是?” “我也很餓。” “那你怎麼不吃點東西呢?” “我晚上八點過後一般不吃東西。” 這個說法他太熟悉了,便老練地問:“為了保持身材,怕長胖?” “哈哈,你也知道?那麼你呢?剛才怎麼不吃東西?” “我也是八點之後不吃東西。” “別開玩笑了,我知道你每晚回來都超過八點,每晚都吃了東西的,就今晚沒吃。” 他撒謊說:“今天跟雲珠約了時間,怕晚了,所以沒吃。” “雲珠節食不節食?” “怎麼不節?女孩子都怕長胖,都節食,什麼八點之後不吃東西,就是聽她說的。” “她胖嗎?” “一點都不胖。” “你喜歡她胖點嗎?” “我?嗯——胖瘦都喜歡。” “只要是她?” “嗯,只要是她。” 她讚賞說:“很難得啊。” “什麼很難得?” “對自己的女朋友胖瘦都喜歡的男人很難得啊。” “美國人不在乎女人胖瘦吧?” “怎麼不在乎?才在乎呢。” 他鬼使神差地說:“我剛到這裡的時候,做了一個夢,夢見你是個——大胖女人——” “真的?多胖?” “很胖——” “哈哈哈哈,你在夢裡是不是覺得我很噁心?” “嗯——是有點噁心——” “那是因為我不是你女朋友啊,如果是你女朋友,你不會覺得噁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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