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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節

雲中之珠 艾米 8012 2018-03-16
雲珠對租住Grace家的房間一點意見都沒有:“好啊,好啊,我喜歡住她那裡!那房子多好啊!那麼大的浴室,那麼大的掛衣間,那麼好的梳妝台,還不收房租,真是太合算了!如果我們在那里長住,她應該把我們房間的那個掛衣間騰出來給我們用吧?” 他沒問過這麼細節的問題,只好猜測說:“應該會吧。” “那太好了,我可以買好多好多衣服了。我現在不敢買太多衣服,就是因為沒地方掛。我們中國的這種老房子,都沒掛衣間的,家裡就一個掛衣櫃,那能掛多少衣服啊?” 他警告說:“但是別忘了,她可是有名的black widow(黑寡婦)哦。” “怕什麼?難道還怕她為了你那點獎學金把你謀殺了?嘿嘿,我連獎學金都沒有,更不怕她謀殺。”

“可是人家說她有——艾滋病。” “艾滋病是性傳播疾病,我們又不跟她有性,怕什麼?” “你不怕她——把我拐跑了?” “怎麼會呢?你不是說了嗎,她又老又醜又黑又瘦——” “那個可能不是她,說不定是她媽——” “你見過她媽?” “我沒見過她媽,只見過一張照片,開始我以為是她,但——現在看來不是她。” 雲珠沉默了一會,問:“你是不是覺得她比我漂亮?” “她怎麼可能比你漂亮呢?只是沒照片上那麼老而已。” “你覺得她哪些地方不如我?” “各方面都不如你。” “說具體點。” “我又沒仔細看。” “這還用仔細看嗎?身高體重五官皮膚,一眼就看出來了。” 他想了想,說:“她沒你高,脖子沒你長,皮膚——很黑——”

“五官呢?” “五官?真沒怎麼注意,但肯定沒你好看。” “她有多少歲了?” “不知道,看上去有——三十多歲吧。” “那就行了。既然她比我老比我黑比我醜,你幹嘛要被她拐跑?你有病啊?” “她有錢啊。” “我相信你不是愛錢的人。” 他也覺得自己不是“愛錢的人”,最多只能算個“省錢的人”。 “愛錢的人”和“省錢的人”還是有很大區別的。 “愛錢的人”不管是誰的錢都愛,都想據為己有,哪怕是用不正當手段也在所不惜;而“省錢的人”愛的是自己的錢,他們只用自己的錢,也只省自己的錢。 Grace給出的條件,對他這個“省錢的人”來說,真的很有誘惑力,因為他也找過房,知道本地的行情。如果住Grace這裡,不用交房租,他每年就可以省出雲珠一學期的學費來,然後省吃儉用,還可以從獎學金裡擠出另一學期的學費來,這樣就解決了雲珠全年的學費問題。

如果他能付出雲珠的學費,那麼雲珠就鐵定會到C大來讀書了。不然的話,雲珠自己掏錢讀書,幹嘛到C市這個大農村來讀呢?還不是想去哪裡就去哪裡? 他覺得可以在Grace這裡住,但前提是雲珠到這裡來,不然就沒什麼意義。 他恐嚇說:“你還是盡快來美國吧,盯著我一點,免得我被富婆拐跑了。” 雲珠哈哈大笑:“我不怕你被富婆拐跑,只要你不被趙雲拐跑就行。” “為什麼?” “你被富婆拐跑,是我的光榮。看,連富婆都看上了我的男朋友,說明我有眼光吧?但如果你被趙雲那樣的人拐跑,那我就真的沒臉面了,一個一無所長的女人我都鬥不過,還有什麼臉見人?” 他忍不住笑起來:“你的理論太——詭異了。” “難道你不這樣想嗎?”

“哪樣想?” “如果我被富翁拐跑,那是你的光榮啊。” “我才不這樣想呢!” “那你是怎樣想的?” “我?我不要這份光榮,我只要你!” “哈哈,寶貝你太會說話了!你的嘴這麼甜,可以去哄總統女兒了。” “我哄總統女兒乾什麼?我只要你。” 雲珠更開心了:“你呀——你呀——” 他很得意於自己製造的效果,故意裝著不懂地問:“我怎麼了?” 雲珠笑夠了,說:“我就是上了你這張嘴的當,明明知道你是哄我的,還是喜歡聽。” “怎麼是哄你的呢?是真心話麼。” “好,我相信你是真心的,那就趕快把我辦到美國去吧。我對這個Grace太感興趣了,跟這個富婆住在一起,肯定很有意思。她一定認識很多——美國上層社會的人,可以帶我見識見識。”

他有點受傷,聽雲珠的口氣,她到美國來更多的是為了Grace和那些可能見識到的美國上層社會的人,而不是為了他。 但他知道女孩子是很愛言不由衷的,明明是為男朋友來的,但她們偏要裝出是為別的事別的人來的,好像那樣就能提高身價一樣。不管怎麼說,他不想為這事生氣,免得跟雲珠鬧僵,她根本不來C市了。 第二天,他想把自己和雲珠的決定告訴Grace,但等他起床後卻沒找到她,只好先按下不提。 那天中午,他跟老任一起吃午飯,就把昨晚的笑話講給老任聽了。 老任聽得哈哈大笑:“老宇啊,你太有喜感了!忠誠得像條看家狗,是不是準備在美國搞個烈士噹噹?” “哪裡啊——” “美國可不興這一套。銀行都是教導自己的員工遇到打劫的不要反抗,乖乖把錢交出來。”

“為什麼?” “因為美國的人命值錢啊!犧牲一個員工,銀行賠老鼻子了,還不如讓劫匪把錢搶去,銀行可以到保險公司去索賠。” 他發現自己的價值觀在美國這麼不值錢,覺得有點窩囊,咕嚕說:“Grace也說美國人的財產都保了險的——” “就是啊,你浪費表情了。不過你這種德性倒很適合做保鏢。” “是嗎?” “保鏢就要捨得為雇主獻身啊。當年有人行刺裡根,一群保鏢就衝上去替他擋子彈。” “但你不是說美國人命值錢的嗎?” “是值錢啊,總統的命也是人命,肯定比保鏢的命更值錢,對不對?” “那到也是。” “Grace沒請你做保鏢?” “沒有。不過她讓我就在她那裡住,說不收我租金,只要我幫她割草鏟雪養貓。這不算保鏢吧?”

老任略一思索,分析說:“她很可能是想讓你做個替死鬼吧。” “替死鬼?” “你想啊,她是個富婆,肯定有人打她的主意。” “打她什麼主意?” “打她錢的主意啊。她和她老公沒孩子,也就是說,如果她死了,沒孩子繼承他們的遺產。但她老公有一大幫子女,如果沒有她的話,她老公的那些錢本來是該那些子女繼承的,現在卻被她搞跑了,難道那些人不恨得牙癢癢的?” “你的意思是——” “那些人肯定想置她於死地嘛,如果她死了,那些人就可以順理成章地得到那筆遺產——” “難道他們還敢——殺了她?” “切,當錢多到一定地步的時候,誰都敢殺人。不然她幹嘛躲到這裡來?” “他們說是因為她——害死了她丈夫,才躲到這裡來的。”

“那不是一回事嗎?她害死了她丈夫也好,沒害死她丈夫也好,反正都是她得到了遺產。只有把她除了,她丈夫的那些子女才能得到遺產,就這麼簡單。” “那她怎麼讓我做替死鬼?我又不是女的,難道還能冒充她?” “做替死鬼就是冒充?又老土了吧?”老任很老練地說,“很多方法啦,比如突然跟你換個臥室,這樣殺手來的時候,就把你給殺了。” 他覺得這倒有可能。 “再比如吃東西都先讓你嚐嚐,開車先讓你試開,跟你換車開之類——” 他立即想起她說過要把她的舊車借給他開的話,越聽越覺得這事玄乎,看來這富人也不那麼好當啊!還不如就像他這樣,窮得叮噹響,誰也沒興趣取他性命。 但話也不能這麼說,像他這種窮得叮噹響的,又可能被富人看中當替死鬼。

看來富人窮人都不好當。 老任透露說:“其實我在她那裡住的時候,她也是這麼留我來著,但我沒答應,就是不想當替死鬼。反正我也不缺那幾個錢,我自己住個房子不好?幹嘛呆那裡幫她頂子彈?” “有這麼危險?” “切,就算沒人來暗算她,你在那里長住,最終也會死在她手裡。” “為什麼?” “她有艾滋病啊!住幾天沒什麼,注意點就行了,但在那里長住——你能擔保你100個condom(避孕套)裡沒個把有裂縫?” “但我看她——挺健康的,不像有艾滋病的樣子。” “切,開玩笑!有艾滋病應該是什麼樣子?艾滋病的潛伏期可以長達10年!在這10年裡,她可以完全沒症狀,但仍然可以傳播病毒。” “但你不是說只要沒有性接觸——”

“但是同學,你長住在那裡,怎麼可能沒有性接觸呢?沒性接觸她把你留那里幹什麼?把你當祖宗供著?” “我覺得這事只要自己把持得住——” “你把持什麼呀!她很有手腕的,保證不出幾天就把你勾上床。” 他半開玩笑地問:“哇,什麼手腕啊?說了我也可以防著點。” “第一件事當然就是留你在那裡免費居住囉,有了這一條,才有後面的各條。第二件事呢,就是籠絡你的胃——” “做好吃的?” “對了。她挺會做飯的。” “你吃過她做的飯?” “當然吃過,住她那裡的時候,頓頓都是她做給我吃。” “那你——怎麼報答人家?” “報答?男人還能怎麼報答?當然是日後再說。” 他突然不想跟老任繼續聊下去了,心裡很替Grace抱屈,也許Grace是真心喜歡老任,飯也做給老任吃了,人也讓老任享用了,結果卻被老任以這麼輕蔑的口氣談論。 女人啦,生活真該檢點些才好。 一天還沒完,系裡已經有好些人知道他住富婆家的事了。 趙雲逮住他問:“聽說你家那個富婆回來了?” 他一聽趙雲說話就心煩:“怎麼是我家那個富婆呢?” “怎麼不是呢?你不是住她家嗎?” “那也不是我家的富婆。” “好,不是就不是。你看,我先前建議你就住她家,你還假惺惺地不願意。結果怎麼樣?完全被我說中了。” “我先前也沒假惺惺地不同意,現在也沒同意,還在考慮。” “考慮什麼呀,這麼合算的交易還不同意?多少人想都想不到呢!真不知道你是哪一點投了她的趣味——” 他想起一件事:“你沒把那天拍的照片發到壇子裡去吧?” “怎麼了?” “快別發了,那照片上的人根本不是她。” “不是嗎?那是誰呀?” “我也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她,也許是她媽媽。” 趙雲咕嚕說:“是她媽?真怪了,怎麼把自己的媽和自己老公的照片並排掛在臥室牆上?” 他猜測說:“我聽她說她媽媽已經過世了,是不是掛個照片做紀念?” “做紀念也不應該跟自己老公的照片並列吧?這個女人挺怪異的。算了,不是就不是吧,等哪天有機會我再跑你那裡去拍她自己的像。” 他嚇了一跳:“你還要去拍照?” “怎麼了?你不是準備在那里長住嗎?” 他想說“我在那里長住關你屁事!”,但硬是沒法說出口,不帶“屁”都說不出口。 “你跟晏美玲的女兒商量過了?” “嗯。” “她同意你住那裡?” “同意。” “看,我說了吧?她這人只愛錢,只要能撈到錢,你叫她幹什麼她都願意。如果black widow給她一大筆錢買你的性命,她肯定會毫不猶豫地賣掉。” 他不願意跟趙雲多說,每多說一句,他就多一分心煩,但又不知道怎樣才能堵住她的嘴,只好來個“三十六計走為上”: “我要給學生準備實驗用具去了,今晚有實驗課。” 還不到半天辰光,老楊也風聞了這事,跑來找宇文忠:“聽說Grace留你長住?” “呃——她是這麼提了一下。” “你答應了沒?” “今天還沒碰見她。” “她可能上班去了。聽說她讓你給她割草鏟雪照看貓兒子,不收你房租?” “嗯——她是這麼說的——” “其實割草鏟雪就抵得了房租了。我們C市割草費挺貴的,如果請專職的,一個月得幾百塊。請老墨的話,得看季節,春夏季每個月可能得一兩百塊,冬季少點,一年下來也得一千多。鏟雪的人工更貴,請老墨都得幾百塊一次。” 他不明白老楊算這通帳是什麼意思,是不是覺得Grace還應該倒找他一點錢才好?這好像太貪了吧? 他連忙聲明說:“我覺得她給的條件已經很優惠了,就算像你說的,割草一個月一兩百,鏟雪一次幾百,但平均下來,也還是比我的房租便宜啊。” “但是她還讓你照看她的貓,這個就有點——過了。你知道她的貓多難侍候的,不能送到寵物託管所去,因為她那貓認生,不願挪地,非得呆自己家裡不可,每天都得換貓砂貓食貓水——” “我照看了幾天,還行,沒覺得很難侍候。” “那是因為時間短,我前面又給你安排得好好的了,你根本沒嚐到難侍候的滋味——” 他突然想到是不是老楊不願意把照看貓的差事讓出來啊?不知道Grace付給老楊多少錢,但不管多少,總是一筆額外收入,現在Grace要他來照看貓,那不等於把老楊這筆收入給斷了嗎? 他馬上說:“那我不在她那住了吧,讓她還是請人割草鏟雪,請你幫她照看貓。” 老楊聲明說:“我不是那個意思,你誤解了,你誤解了——” “我是真不想在那兒住。” “為什麼?” “不想惹麻煩——” “什麼麻煩?” “老任說——Grace是想讓我給她做替死鬼——” “什麼替死鬼?” 他把老任的分析說了一下,老楊說:“這種話你也相信?Grace在這裡幾年了,如果有人要殺她,不早就殺了?” “但是老任還說——她可能有——那方面的意思——” “哪方面的意思?” “就是——怎麼說呢?男女方面的意思吧。” “老任這麼說的?” “他在那兒住過,肯定知道得比你我清楚——” “我也在那兒住過,怎麼沒見她有——男女方面的意思?” “也許她不是對每個人都有那個意思——” 老楊一梗脖子:“你的意思是Grace對老任有那意思,對我——反倒沒那意思?哼,就他那小白臉?” 這個他就不懂了。 老楊說:“說實話,那時Grace對我還是很有一點意思的,我對她也不是沒好感,如果我放開了追她,肯定能成。但我知道我父母都是很老腦筋的人,肯定不會同意我娶一個比我大七八歲,又結過婚死過丈夫的寡婦,多晦氣啊,把祖上一點風水全都敗壞了。而且我們那塊的風俗你知道的,特別不喜歡黑瘦的女人,娶媳婦都得娶白胖的,因為黑瘦的不會生養。” 他想到雲珠白倒是白,但絕對不能算胖,不由得說:“呵呵,如果都照我們哪塊的風俗做,那隻能娶相撲女人了——” “還不光是我們那裡的風俗,你知道我們海外華人圈也很忌諱娶一個——外F女的——” “什麼外F女?” “你不知道?就是跟老外——fuck(性交)過的女人——” “為什麼?” “嫌她們賤啊!中國的女人,送去給老外幹——太有損國格了。” 他開玩笑說:“那你把她娶過來,不就把國格掙回來了嗎?” “掙回來什麼呀!如果是搶過來的還差不多,也算為國增光。等老外死了你撿過來的,你掙什麼國格?只能是再損一次國格!而且女外F也實在沒什麼好娶的——你想她們被老外那種size(尺寸)幹過,還不鬆成——面口袋了?” 他感覺有點噁心,勉強說:“這些都是緣分,有緣分,不管她是什麼人你都不會嫌棄。如果還有點嫌棄的,那就是沒緣分。” 老楊感嘆說:“也是,好好的一個人,正兒八經找個中國人也不是找不到,怎麼就想到去外F呢?而且還外F一個老頭子,把一生都毀了。唉,真不知她是怎麼想的。” “也許是看上了人家的錢?” “看上了錢也不能這麼自輕自賤啊!說實話,她別的方面我還是很欣賞的,就這一點,特別讓人瞧不起。” “你不娶她,娶了嫂子,那不正好嗎?” “好個什麼呀!後悔死了。” “為什麼後悔?” 老楊悲憤地搖搖頭:“沒什麼可說的了,婚也結了,娃也懷上了,扯什麼都是瞎掰。” 他安慰說:“嫂子挺好的呀——” “好什麼呀!娶了這個女人,我就變孫子了,朋友也不能交了,父母也不能孝敬了,只能成天守著她,聽她的指揮,還天天挨她罵——” “這都是一時的事,女人懷孕了,脾氣不好,等她生了——” “哼,等她生了,我的日子更難過了。她已經說了,她家爹媽是不會來侍候我的孩子的,她爸還沒退休,她媽離不開她爸,她爹媽到美國來,是來游山逛水的,不是來做僕人的,所以他們趕在現在過來,趁她身子不太重,可以陪他們到處玩。等她坐月子的時候,我得給她請保姆。你知道我們這裡請月子保姆得多少錢?說出來嚇死你!比我一個月的工資還多,我哪裡請得起?” “不能讓你媽來照顧嗎?” “她不要我媽照顧,說我媽是鄉下的,臟,不講衛生,不懂怎麼侍候她坐月子。網上天天報導城裡媳婦和鄉下婆婆不和的事,她可不想月子裡吵架受氣,落下個病根。” “那就你自己照顧。” “我是說自己照顧啊,但她說我一個人肯定照顧不了。” 他發現家務事說不得,一說就是此題無解,只好“和稀泥”:“嫂子已經很不錯了,有些搬運過來的,一來就跟美國人跑了——” 老楊也想橫了:“跑了更好!像這樣供著,我真的供不起了。” “家家有本難唸的經,如果嫂子像老陸的夫人那麼醜——” 這招也不管用了,老楊堅持說:“我現在寧可娶個老陸夫人那樣的,丑妻是個寶,家和萬事興,人過的是日子,不是臉蛋。一天24小時,只有多大一點時間在床上乾?其他時間不都是吃喝拉撒嗎?” “嫂子也沒礙著你吃喝拉撒呀。” “她就是礙著我吃喝拉撒了,成天繃著個臉,你做什麼她都不中意,都要挑剔,都要吵鬧,你還吃喝拉撒個屁呀?” “她挑剔也是挑剔你呀,總比Grace那樣的好,也許不挑剔,但見一個收一個的——” “誰說她見一個收一個?” “老任——的話就是這麼個意思——” 老楊有點激憤了:“老任是在瞎編排人家,指不定是他自己有那意思,被人Grace拒絕了,就在外面散佈流言蜚語吧?反正我也在她家住過,人家那是一等一的正經人,對你好那是沒說的,但絕對沒那些——非分的想法。老任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人家Grace結交的都是美國的成功人士,白人,人家看得上他嗎?老任家是有點錢,但那也是他爹媽的錢,而且是中國錢。人家Grace見過的錢還少嗎?怎麼會看上他?” 他贊同說:“我也覺得Grace是個正派人。” “就是,人家就是行個善,積個德,但現如今行善積德的人太少了,有些人就看不慣,總要給人家分析出點壞水來——” “嗯,你說的有道理。” 老楊建議說:“你應該吸取我的教訓,趁早跟你國內那女朋友吹了,就在海外找,這裡的女生長的可能不咋地,但人家都有一技之長,今後總能找個工作,掙份工資,不像國內搬運出來的女生,搬出來就得你養著她,搞不好還得養她的爹媽。你看看我的今天就明白我說的是至理名言了。” “你的今天也不錯啊!我就是看了你搬運的帖子才決定到美國來讀書的。” 老楊的臉上現出恍若隔世的表情:“也不知那時腦子裡哪塊燒壞了,怎麼想起寫那些個破文——” “不破啊,挺好的,太鼓舞人心了。肯定有很多人像我一樣,正在國內熬得要死要活的,看了你的文,才找到了一線生機。” 老楊沉吟片刻:“嗯,也是哈,如果我還呆在國內,恐怕連個老婆都娶不上。” “就是,所以要珍惜啊,不知道有多少人正拼了命想達到你的今天呢。” “也只能這麼想了。” 那天晚上有實驗課,是他第一次給美國學生上課,雖然不用他上講台,但還是把他焦慮了好幾天,因為朱潔如說他也得給學生說幾句開場白。 他事先寫好了講稿,又偷偷練習了多遍,最後總算沒結結巴巴。但學生沒什麼反應,既沒笑他,也沒熱烈鼓掌。 因為是第一節課,其實也沒做什麼實驗,師生互相介紹了一下,朱潔如就給學生髮了個大綱,講解了一下,又給了幾個網站鏈接,讓學生去買白大褂什麼的,就下課了。 朱潔如很關心地問:“聽說你住得很遠,有人車你回去嗎?” 他如實相告:“沒有。我準備就在我實驗室睡一晚。” “那怎麼行啊?我車你回去吧。” 他再三推脫,朱潔如一定要車他回去,他只好從了。 兩人上了車,他說了地址,朱潔如似乎對那塊不陌生:“那是很好的小區耶,但是好遠的呀,如果你沒車,會很不方便的,因為我們lab(實驗)課都有在晚上的。你怎麼想到住那裡?” 他把住房的事簡單說了一下。 朱潔如說:“如果她有車借給你,就很好啊。你有駕照嗎?” “沒有。” “很好考的,我可以教你開車。” “謝謝。我還沒最後決定在那里長住。” “那裡很好的呀,幹嘛不在那里長住?” “你覺得像她這樣——免費讓我住她的房子,是不是——有點——太——” “Too good to be true(太好了,好到難以置信的地步了)?” “呵呵,就是這個詞。” “沒有啦,你住不住那裡,她都要付那麼多mortgage(房貸)的啦。她讓你住那裡,還可以省掉剪草和掃雪的錢,也滿合算的呀。我剛來的時候,住在一個教友家裡,也是免費的,我都不用給他們剪草鏟雪的——” 莫非美國真的有活雷鋒? 朱潔如說:“你們大陸來的人,可能受過很多欺騙,都愛把心門關得緊緊的,不相信別人的善意,總是把人想得很壞。” 他嘴裡嗯嗯哪哪地支吾,心裡卻想:開始了,開始了,台灣開始反攻大陸了。忍住,忍住,小不忍則亂大謀。 朱潔如建議說:“你應該到我們教會來走走,你會有很大改變的。我們每個星期天都有活動,還有午飯吃,如果你想參加,我可以來車你。” 他慌忙推脫:“目前我還沒有——這個打算。” “不慌呀,你可以慢慢考慮,什麼時候想去,告訴我一聲就好了。” 他好奇地問:“你們教會是不是給你們分配了——招募教友的任務?” “沒有啊。” “那你為什麼這麼——熱情地要車我去教會呢?”他說完這話,就發現自己真的被朱潔如說中了,遇事總愛往壞處推測別人的意圖和用心。 但朱潔如並沒利用這個事實來進一步反攻大陸,只說:“我想讓你找到主啊。” 他趕快聲明:“不用了,不用了,我已經有女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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