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一場迎新會,宇文忠只記住了一個男生兩個女生。男生就是“老人”,聽了自我介紹他才明白過來,不是什麼“老人”,而是“老任”。老任是國內G大畢業的,是他做夢都想進卻沒能進去的大學,但現在老任跟他一個學校,讓他有種複了仇的快感。
他發現做自我介紹的時候,沒有人對老任的G大發出仰慕的聲音,同樣也沒對他的B大發出不仰慕的聲音,就那麼淡定地接受了,這讓他非常愜意。看來美國真是一個自由平等的國度,出身、地位、畢業學校在這裡都是浮雲。
他記住的兩個女生都是華人,一個是趙雲,也是自我介紹時發現的,這讓他很後悔聽信了老楊的話,沒把崔阿姨的那包東西拿來;另一個是台灣女生,中文名字沒聽清,但英文名字聽清了,叫Pearl(珍珠,珠兒)。
雲珠曾經告訴過他,說本來想給自己起個英文名叫Pearl的,但她媽媽不喜歡,說Pearl不好聽,硬讓她改成了Vivien(薇薇安,《魂斷藍橋》中女演員的英文名)。
迎新會結束後,系裡果然有飯吃,還是中餐呢,讓他賓至如歸,受寵若驚。
他跟著老任去排隊,排到那幾個裝食物的長方形大盤子跟前,拿個一次性紙盤子,還有塑料刀叉,自己動手取食物。他見男生一般都盛一大盤,他也不客氣地盛了一大盤,因為他沒吃早飯,中午又只吃了一個熱狗,現在已經很餓了,不多吃點兒,晚上又得吃方便麵。
雖說是中餐,但看上去跟他熟悉的中餐不同,原材料他認識,無非是米飯、雞翅、肉塊、芹菜之類,但做成了成品,就都變了樣。
老任介紹說:“美國的中餐就是這樣的,都已經變異了。”
變異後的中餐不難吃,跟B大食堂的飯菜不相上下,可能還乾淨點兒,但考慮到這不是食堂飯菜,而是從餐館點來的,那就有點兒不盡如人意了。不知道是點餐的人不懂,瞎點,還是本市中餐就這個水平。
正吃著,一個華人女生端著盤子來到他面前,盤子跟他的一樣大,但人家盤中只點綴著幾塊食物,像浩瀚的海面冒出來的幾個小小珊瑚礁。來人是趙雲,但卻用英語發問:“你是宇文忠吧?”
這超出了他的期待值,他一下子答不上來了,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B市話:“你是趙雲吧?”
趙雲像被他吸進了鄉音的黑洞,也說起了B市話:“是啊,我聽我媽說她請你帶東西給我了?”
“對,帶了一大包呢。”
“在哪兒?”
“我今天沒帶來。”
“沒帶來?”
“老楊說你可能不會來開會。”
“哪個老楊?”
老任插嘴:“就是潤發兄。”
“哦,楊潤發。我知道他家,我可以跟你去拿。”
“但你的東西不在他家,因為我不住那裡。”
老任代替他回答:“他住格蕾絲家。”
趙雲臉上立即現出“如雷貫耳”的表情:“哇,你住她家呀?你是她家親戚?”
“不是啊。”
“不是怎麼住她家?”
“老楊帶去的。”
“怎麼樣?她家是不是特金碧輝煌?”
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呵呵傻笑。
趙雲問:“她在家嗎?”
“不在,聽說出去旅遊了。”
“我待會兒送你回去,順便去拿我的東西。”
老任開玩笑說:“老宇,她不請你吃飯,你就不把東西給她。”
趙雲說:“請吃飯算什麼?只要他吃得下,我現在請他都沒問題。”
他慌忙說:“不用了,不用了,舉手之勞,何足掛齒。”
“那我帶你去買菜,算是報答吧。”
趙云不食言,真的開車帶他去買菜,也是一輛白車,連牌子都跟雲珠的一樣,豐田花冠。但趙雲的長相跟雲珠就大不相同了,雖然不像崔阿姨那麼圓那麼胖,但渾身上下都看得到崔阿姨的影子,五官尤其像,都是很集中地排列在臉中央,周圍是大片的留白,好像一個大操場中間砌出的一個花壇。從崔阿姨的現狀,他可以推斷出趙雲的發展趨勢,只要把臉往外擴大幾圈,把身體向周圍擴張幾圈,趙雲就是一個活脫脫的崔阿姨。從趙雲的現狀,他也可以推斷出崔阿姨年輕時的樣貌,雖然不漂亮,但還是看得過去的,比現代版崔阿姨那是強得太多了。
遺傳真是一個複印機,時間真是一把殺豬刀!
趙雲開車姿勢很特別,座位拉得老前,好像懷抱著方向盤一樣。他估計這是因為趙雲腿太短的緣故,不由得想起雲珠曾經說過,趙雲是上身比下身長,不適合跳芭蕾。跳芭蕾的人要“三長一小”,脖子長,腿長,臂長,但臉要小,而趙雲剛好是反的,脖子短,腿短,臂短,而臉卻很大。
跑了一趟食品店,他只買了些麵包、牛奶、雞蛋、火腿腸、水果之類,全都是微波爐可以搞定的東西,因為他不太會做飯,也沒帶炊具,準備先對付幾天,等搬了家再從長計議。
趙雲一路有驚無險地把車開到了格蕾絲家門前,停了車,他從後車廂拿出剛買的東西,掏出鑰匙開了門,但只把門拉開一道小縫,對趙雲說:“快進來!”
趙雲很不開心:“你幹什麼呀,門都不肯打開?”
“怕貓跑掉了。”
“什麼貓?”
“格蕾絲養的貓,聽老楊說她是當親兒子看待的,如果弄丟了,那就等於要了她的命了。”
“富婆的怪癖還不少呢。”
兩個人很小心地進了門,他把剛買的食物往冰箱裡放,趙雲則到處打量,評價說:“也不覺得多麼豪宅嘛。”
“還不豪宅?”
“這算什麼呀?真正的豪宅比這豪多了。”
“你在這坐會兒,我上樓把你的東西拿下來。”
等他把崔阿姨帶來的東西提到樓下時,卻沒看見趙雲。他到處找了一通,都沒找著,只好跑樓上去找,終於發現格蕾絲的臥室門被打開了。他急忙走過去,站在門口往裡一看,發現趙雲正在臥室裡到處張望。他不好責備她,只說:“出來吧,老楊叫我別進她臥室的。”
“他是叫你們男生別進吧?我是女生。”
“女生進也不好吧?”
“我又不動她的東西,就是看看,怕什麼?”
“臥室有什麼好看的?”
“臥室當然有好看的了。瞧,看我找到什麼了,她的照片!”
“誰的照片?”
“格蕾絲啊。”
“你沒見過她?”
“見過就知道她長什麼樣了,還找她照片乾嗎?”
“為什麼一定要看她長什麼樣?”
“好奇唄。”趙雲指著門後的那面牆說,“其實長得又不漂亮,怎麼會把那個有錢的白老頭迷住呢?”
他的好奇心被調動起來了,又看到趙雲已經進去了,也沒遭雷打,便跟進去看了一眼。那面牆上掛著兩個大鏡框,一個可能是格蕾絲,四五十歲的樣子,皮膚很黑,人很瘦,眼睛挺大,嘴唇略有點兒突出,不太像中國人,確切地說,是不太像漢族人。的確算不上漂亮,有點兒土。但他聽雲珠說過,美國男人娶的中國女人都是不怎麼漂亮的那種,有的甚至奇醜無比,可能他們跟中國人的審美觀不一樣。另一個鏡框裡顯然就是格蕾絲那已經作古的丈夫,高鼻子,凹眼睛,標準的外國人,但長相也很一般,怎麼看都看不出是富翁。
趙雲說:“總聽人說她是黑寡婦,還以為她天姿國色呢,今天才知道她就長這樣。”
“黑寡婦是什麼?”
“你連黑寡婦都不知道?那你還敢住這裡?”
“就是因為不知道才敢住這裡。”
“呵呵,那倒也是。黑寡婦就是專門謀殺男人的女人。”
“啊?是這個意思?那為什麼要叫黑寡婦呢?難道黑是-心腸黑-的意思?”
“哪裡呀,黑寡婦本來是一種蜘蛛的名字,傳說會在交配之後殺掉交配對象,吸取它的營養,供自己孕育小蜘蛛。有部美國電影就叫《黑寡婦》,裡面有個女的,長得很漂亮,她專門迷那些單身富翁,離了婚的,或者死了老婆的,總之就是很孤獨的那種。她把別人迷得跟她結婚,然後就讓他們改變遺囑,等到人家在遺囑裡寫明把一切家產都留給她之後,她就下毒把人家毒死,然後繼承大筆遺產。”
“哦,是這樣。”
“黑寡婦一般都是連環殺人犯,不會乾一次就住手,要真的只乾一次,說不定就混過去了。她們都是越乾越上癮,幹掉一個丈夫,拿到他的遺產,就離開那個地方,到別處去,改名換姓,再尋找新的對象。反正美國又沒戶口制度,想到哪裡去都可以。”
“格蕾絲是從別的地方搬到這裡來的嗎?”
“那還用說。”
“你是怎麼知道這些事的呢?”
“壇子裡聽來的。”
“什麼壇子?”
“壇子你不懂?難道你從來不上網?”
“我的意思是什麼壇子會講這些事?”
“水壇,專門灌水的地方。”
他狐疑地問:“水壇裡說的事能信?那些人又不是警察,怎麼會知道這些事?”
“人肉啊!現在網絡這麼發達,什麼樣的秘密人肉不出來?”
“是你人肉出來的?”
“我哪有那個本事啊,都是她以前那個城市的人爆的料,近水樓台先得月嘛。”
“他們說她丈夫到底是怎麼死的?”
“車禍。”
“可你不是說黑寡婦是投毒的嗎?”
“是投毒啊!你說好好的一個人,怎麼突然就出了車禍呢?”
“車禍可不就是突然出的嗎?”
“哎呀,我說你這個腦子真是銹透了,她投毒,也不會當你面投啊。也許她投的是某種延緩發作的毒,或者是天長日久逐漸增加分量,等到把你五臟六腑全都毒壞了,你不就出車禍了嗎?她以前學化學的,肯定知道哪些毒查得出來,哪些毒查不出來。”
“她以前學化學的?”
“嗯,還有哦,她還是H省那邊的人。你知道的,那裡的人可是製毒高手啊!東邪西毒南帝北丐,說不定她就是西毒的傳人。”趙雲說得眉飛色舞,“我以前一直以為她長得像程靈素一樣呢,哪知道完全是程靈素的反義詞。如果我把她的照片發到壇子裡去,肯定把壇子裡的人下巴驚掉。”
他一聽趙雲說要把照片發壇子裡去,就慌了:“你怎麼能發到壇子裡去呢?要是格蕾絲發現是我讓你進來的,肯定跟我沒完。”
“難道我們不應該讓這種黑寡婦伏法嗎?”
宇文忠發現自己又孬種了,人家趙雲一個女生,單槍匹馬闖進黑寡婦的盤絲洞都面不改色心不跳,而他一個大男人,站旁邊還嚇成這樣,真是太丟人了。
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怕什麼,就算格蕾絲知道了,也無非就是罵他幾句而已,總不能因為他讓趙雲進了這屋子,就把他殺了吧!說不定格蕾絲根本就不會發現他讓趙雲進了這屋子,只要他和趙云不說出去,格蕾絲怎麼會知道?但他就這麼個德性,如果覺得自己做了不該做的事,不管人家發現沒發現,都會心情沉重,惴惴不安。
這使他越發後悔今天早上聽了老楊的話,沒把趙雲的東西帶到學校去,不然就不會惹出這些麻煩來了。其實一包東西能有多重?就算趙云不去開會,那又能是多大個事?他提回來不就得了?說不定還可以搭老任的便車,把東西送到趙雲的盤絲洞去,那就該趙雲擔心他到處亂轉了。可惜,世界上沒有後悔藥賣。還是得想個辦法才行。他以“請跟我來”的姿勢走出臥室,站在門外,希望這樣能感染到趙雲,讓她自覺地跟出來。但趙雲好像根本沒發現身邊豎了這麼光彩照人的一個榜樣,仍然在屋子裡這裡看看,那裡瞧瞧,還把掛衣間的門一個個拉開,探頭往裡看:“哇,好多衣服啊,到底是富婆!”
他忍不住問:“還沒看夠?”
“你忙你的,不用陪著我。”
他感覺如骨鯁在喉,恨不得對她大喊一聲:“你有病呀你?”但他知道自己肯定喊不出這句話,從來就沒喊出來過。這世界真是奇怪,有的人甚麼都說得出來,什麼都做得出來,但有些人就總是該說的不敢說,該做的不敢做。最奇怪的就是越膽小謹慎的人,越討不到好,總是挨人罵,而那些膽大妄為的人,罵了人也沒少根骨頭。怎麼人家罵他的時候就一點兒也不猶豫呢?怎麼他罵人家的時候就這麼難開口呢?
他暗示說:“我把你媽媽帶給你的東西提到樓下去了。”
趙雲理都沒理,仍在繼續她的觀察,還用手機拍了幾張照片,自言自語說:“也不全都是名牌,無名之輩也不少。哇,她還買TJMaxx(一家經常賣折價名牌貨的連鎖商店)的東東啊?還是剛買的呢,連牌子都還沒拿掉。$640減到$29.99,這也太白菜了吧!我怎麼沒撞上過?不過呀,要是我有她這麼多錢,肯定不會去TJMaxx淘貨了,多掉份啊!”
“她到底有多少錢?”
“多得很。”
“你怎麼知道?”
“我當然知道,那個白老頭的前妻和幾個兒女都雇了大牌律師告她。”
“你連這都知道?”
“都被人肉出來了。”
“那你怎麼不知道她長什麼樣呢?”
“她這個人很狡猾的,從來沒讓人拍到過她的照片。再說,她還可以易容啊,得了那麼多錢,整個容不是區區小事嗎?”趙雲倒是不那麼容易生氣,仍然很熱情地為他掃盲,“你想想看,美國的律師費多貴啊,如果不是天價遺產,誰會花錢僱天價律師打這個官司?”
“官司誰贏了?”
“肯定是她贏了,不然她就不會在這裡,應該蹲監獄去了。”
“既然她贏了,那不就說明她丈夫不是她毒死的嗎?”
“哇,你這是什麼邏輯啊?你真以為美國的司法那麼公正?別開玩笑了,逍遙法外的罪犯多得很,只要你請得起好律師,你就能打贏官司。”
“但是她打官司的時候,還沒拿到遺產,怎麼會有錢請好律師呢?”
“可以預支啊!再說,如果律師打贏她的遺產官司,是要提成的,那也是天價啊!”
“律師還沒打,就知道自己能打贏?”
“律師當然知道能打贏,因為美國是講證據的,哪怕你知道她謀殺了她丈夫,甚至看見她謀殺了她丈夫,但如果你拿不出證據來,就不能定她的罪。”
“但如果是她謀殺的,怎麼會沒證據呢?”
“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她以前是學化學的,肯定知道下什麼毒查不出來。嘿嘿,你當心點兒喲。”
“我當什麼心?”
“當心她對你下毒。”
“她對我下毒幹什麼?我又不是富翁。”
“那誰知道?如果你什麼地方得罪了她,她隨便下點兒毒就把你收拾了。”
他有點兒不耐煩:“我看我得罪她的最大可能就是讓你進了她的臥室。”
“你不告訴她,她怎麼會知道我進了她的臥室?”
“難道她不會在家裡裝個監視器?”
趙雲緊張地到處望了一陣兒,鬆了口氣:“應該沒裝監視器。”
“但你不是說要把照片發壇子裡去嗎?你一發,她不就知道了?”
“我發也不會用真名發呀,誰那麼傻?”
那倒也是,她不用真名,誰知道她是誰?但他心裡仍然不踏實,總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事,會惹出大麻煩,所謂“一步錯步步錯”,肯定就是說他的。
他心急火燎,又催促:“走吧,我們到樓下去,看看你媽媽給你帶什麼來了。”
“我不用看就知道她帶了什麼。”
“是嗎?”
“電話裡就問過她了。”
“哦。”他真是束手無策了。真是請神容易送神難!這世界上的事就是這麼不遂人心,你想的人請也請不來,你不想的人趕也趕不走。越請不來的人你越想,越趕不走的人你越煩。
趙雲又在臥室裡看了一陣兒,終於滿足了好奇心,關燈走出來,帶上門,又推開其他幾個房間的門,朝里望:“這間誰住啊?”
“貓住。”
“哇,連貓都有自己的房間啊?太奢侈了。這間呢?你在這裡住?”
“暫住。”
“你要搬別處去?”
“不搬別處去難道還在這裡生根?”
她似乎沒聽出他聲音裡的不耐煩,很感興趣地建議:“你幹嗎要搬走?就在這裡住不好嗎?”
“我住這里幹什麼?”
“這裡條件多好啊,如果你搬去跟那些中國男生合住,那不跟住狗窩一樣?”
“為什麼是狗窩?”
“男生都不興打掃房間的。”
“那也比住這裡強。”
“為什麼?”
“你剛才不還說我住這裡不好,怕她下毒嗎?”
“哦,開玩笑的啦。她對你下毒幹什麼?你又沒遺產讓她繼承。就住這裡吧,我還可以不時跑來搞點兒信息。”
“你別開玩笑了!”
趙雲大方地說:“你要是想自己爆料,也可以啊,我不介意的,反正也就是掙點兒網幣,又不是真錢。”
他發現跟這人說話真是雞同鴨講,你說東,她扯西,完全沒法說到一個路子上去,他乾脆不說了,只催促說:“走,我們下樓去。”
她終於跟著他下了樓。
他把崔阿姨帶的大包交給她:“這是你媽託我帶給你的。”
她接過包,把裡面的東西一樣樣掏出來,往桌上放。
他急忙推脫:“我不要,我不要,這是你媽媽帶給你的,你都帶走吧。”
她頭都不抬:“我放桌上照個相。”
他知道自己又自作多情了,不禁面紅耳赤。還好趙雲沒心思欣賞他臉頰的桃花雲,只顧著忙自己的,先給一大堆零食照個合影,再把所有的袋子都掃到一邊,只放一袋到桌子中間,照特寫。
他好奇地問:“你拍這些幹什麼?”
“展示給壇子裡的人看呀。”
“這也要給壇子裡的人看?”
“當然要啦,我們壇子裡不管誰買了什麼,都會拿去展示一下的。”
“你可以帶回家去拍。”
“我那個桌子沒這個漂亮。”
趙雲拍完照,心滿意足地收起手機,把零食一袋袋往包裡裝,很熱情地問:“你喜歡哪種?我留一袋給你吧。”
“我不要,男生哪興吃零食的?”
“男生不吃零食?比女生吃得多多了!”
最後趙雲挑出一包蜜餞:“這包給你吧,太多醣了,最容易增肥。”
他推脫:“你留著自己吃吧。”
“送給你了,你不吃可以給格蕾絲吃,就說你從國內帶來給她的。”趙雲裝好包,掂了掂,“我媽也真是,帶這麼多零食給我,多高的卡路里啊,我不吃對不起她一片心意,吃了又胖,減都減不掉。她這不是害我嗎?!”
就這句話,讓他覺得她跟一般女生無異,還不是那麼太令人討厭,不由得笑起來:“你們女生啊,真是太怕長胖了,吃點兒零食都要算計半天。”
“還不是因為你們男生!”
“怎麼是因為男生呢?”
“不是你們喜歡瘦女人,誰會花那個心思去減肥啊?”
“也不是個個男生都喜歡瘦女人。”
“別撒謊了,你不喜歡瘦女人嗎?不喜歡幹嗎找晏美玲的女兒做女朋友?”
他差點兒忘記了雲珠的媽媽叫晏美玲了,平時都是以“雲珠媽”指代,真正遇見了就叫“阿姨”,只在剛開始的時候聽雲珠說過她媽媽叫晏美玲。不知道為什麼趙云不稱呼自己的朋友為“雲珠”,卻要叫她“晏美玲的女兒”。
他順口說:“聽說你和雲珠是發小?”
“也不是什麼發小,很小的時候在一起玩過,後來就分道揚鑣了。”
他撒謊說:“她挺惦記你的,叫我向你問好。”
“我不相信,她最恨我了,還會向我問好?”
“她為什麼要恨你?”
“嫉妒唄。”
“因為你成績比她好?”
“不光是成績,還有很多方面我都比她強。她是個智商很低的人,上學讀書都是我比她強,各方面都超過她,每次開家長會老師都表揚我,教室後面貼的成績排名,總是我在第一,她都是排在靠尾巴的地方。我們兩家的媽媽是發小,她媽老愛跟我媽比,又總是比不過,所以她媽不喜歡我,她也不喜歡我,總在背後說我的壞話。”
他又一次目瞪口呆,不明白為什麼他就沒膽量用雲珠的外貌來打擊趙雲,而趙雲卻能這麼肆無忌憚地用自己的成績來貶低雲珠。這個世界,真是誰臉皮厚誰得意啊!
他暗示:“謝謝你送我回來。”
趙雲好像完全沒領會他這是在逐客一樣,接著說:“她這個人很爛的,你可能不知道。”
“誰很爛?”
“晏美玲的女兒啊。她在舞蹈學校的時候,不知道有過多少男朋友,那時她才十二三歲啊,就很濫交,最後她媽沒辦法了,只好不讓她上舞蹈學校了。”
“舞蹈學校的事,我聽她講過,不是那樣的。”
“不是那樣是哪樣?”
“她說她從來沒談過戀愛。”
“我又沒說她談戀愛,我說的是濫交。你有沒有問她開的車是哪裡來的?有沒有問過她在旅遊公司的職位是怎麼拿到的?有沒有問過她媽是怎麼租到總工會的教室辦舞蹈班的?”
他沒問過這些,但他佯裝自己知道:“這些我都問過,都是正當來路。”
“你這個人也太好哄了,你問她,她會把實話告訴你嗎?但她那片的人都知道她的底細,你隨便找個人問問,保證跟我說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