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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節

雲中之珠 艾米 7325 2018-03-16
兩個人正在探討“男人會不會愛妓女”的大問題,雲珠的媽媽回來了。 宇文忠急忙起身打招呼:“阿姨下課了?” 雲珠媽看到他似乎並不驚訝,很熱情地說:“坐下,坐下,站起來幹啥?我家不講究那些。”然後問女兒,“你爸爸呢?一直躲在書房裡沒出來?” “我沒叫他。” 雲珠媽不滿意地“哼”了一聲,親自走到書房去把丈夫驅趕出來見客人。雲珠爸其貌不揚,戴著眼鏡,兩鬢斑白,看上去比妻子至少老個十幾二十歲,而且相當靦腆,貌似比女兒帶回來的客人還局促不安。看他從房間走出來的樣子,不知道內情的人肯定以為他腰上頂著一把上了膛的手槍。 雲珠媽介紹說:“這是我丈夫歐陽謙,這位是雲珠的朋友宇文忠,馬上就到美國留學去了。”

兩個男人握了個手,雲珠爸就尷尬地站那裡搓起手來。雲珠媽把丈夫按到沙發上坐下,無可奈何地說:“他就是這樣的人,只適合在實驗室擺弄他那些瓶瓶罐罐,一出實驗室簡直就像嬰兒一樣,完全不適應。” 宇文忠聽說“實驗室”幾個字,很感興趣地問:“歐陽伯伯是搞化學的?” “紡織化學。” 雲珠媽驕傲地說:“他是七七年恢復高考後的第一屆大學生,中學是老三屆的,基礎很紮實,一考就考上了,像我們這樣中學階段只跳舞的人,根本考不上。” “歐陽伯伯這麼早就退休了?” “哪裡是退休啊?是廠子垮了,人都遣散了。” “沒到別處去找工作?” “怎麼沒找呢?”雲珠搶著說,“但像我爸這麼不擅交際的人,又一把年紀了,哪個單位願意要啊?現在超過35歲就沒人願意要了。”

雲珠媽說:“其實他們廠裡也不是每個人都遣散了,有些跟廠領導關係搞得好的,都跟著廠領導到別的單位去了,但是像他這樣不會搞關係的……” “這真是太不珍惜人才了。” 雲珠媽問:“你看像雲珠爸這樣的,在國外能不能找到工作?” 他如實匯報:“紡織化學我不知道,但我聽一個在美國讀博的老鄉說,我們這個專業能找到工作,但大多是做博士後,工資很低,也許紡織化學跟我們的這個專業差不多吧。” 雲珠媽說:“其實工資什麼的,都不是最重要的,他就想能夠繼續幹他自己的本行,像這樣待在家裡,真是度日如年,我真怕他憋出病來。” 雲珠說:“等你出去之後,幫忙留心一下,看看有沒有適合我爸的位置。” 他雖然覺得這事太玄,但還是答應下來:“好的,我一定留心!”

那天晚上,還是雲珠開車送他回校。但不知為什麼,他沒有邀請她到校園散步,也沒有邀請她上樓坐坐,兩個人就在樓下道了別。 他怔怔地看著她那輛白色的車消失在夜幕裡,恍然覺得車裡坐的是《魂斷藍橋》裡那個漂亮的女主,耳邊響著雲珠的提問:“男人會不會真的愛上一個妓女?” 他發現自己看了兩遍《魂斷藍橋》,但從來沒有像雲珠這樣感動過,當年的林芳菲也沒這麼感動,看完之後跟他討論的都是英語方面的問題。他那次都沒怎麼意識到女主做過妓女,一是片中似乎沒有女主接客的情節,二是因為看的是英語片,他根本就沒怎麼搞懂。這次如果不是雲珠問起男人會不會愛妓女的事,他仍然沒怎麼意識到女主做過妓女,是雲珠一問,他才猛然把前前後後的劇情串在一起了,原來女主是因為做過妓女才覺得配不上男主,因而自殺的。為什麼這部片子讓雲珠這麼感動呢?他真是很難把雲珠與“妓女”二字連在一起,但他同樣也很難把《魂斷藍橋》的女主跟“妓女”二字連在一起,她們看上去都是那麼清純,那麼高潔,完全不像是做皮肉生意的樣子。

他尤其搞不懂的,就是這兩個女人到底是被什麼樣的生活所迫,《魂斷藍橋》的女主自始至終都打扮得漂漂亮亮,抹著口紅燙著頭,從來沒有衣衫襤褸、食不果腹的鏡頭。雲珠也一樣,雖然住的房子沒王慧敏的高級,但也沒窮到家裡揭不開鍋的地步。如果說小羅是被生活所迫,他還勉強能同意,但這兩個女人怎麼能叫被生活所迫呢?難道現在“生活”二字已經是“富豪生活”的代名詞了? 這事一直煩擾著他,使他終於斗膽向王慧敏打聽起來:“你怎麼認識雲珠的?” “旅遊的時候認識的。那次我跟我家先生去旅遊,不想搞得太張揚,也不想去那些太大眾化的地方,就選擇了雲珠那家旅遊公司,剛好是她帶的那條線。我們兩個一接觸,就很談得來,後來就一直保持聯繫,成了朋友。我先生對我交朋友很挑剔的,但他也很喜歡雲珠,說她很懂事,為人處世很有分寸,所以不反對我跟她交往。她跟你也是旅遊的時候認識的吧?”

“嗯,做導遊一定能掙很多錢吧?” “要看是做哪方面的導遊吧。我聽雲珠說要做外語導遊才賺錢,小費很好。會講粵語的也不錯,可以帶香港那邊來的團。但云珠這樣說普通話的導遊,可能賺不了什麼錢吧?” “那她哪來錢買車?” “那我就不知道了,這種事不好打聽,”王慧敏想了一下說,“她家里人不可以湊些錢嗎?” “她父母都退休了。” “雲珠開的那個車不貴,豐田花冠的,大概十幾萬就能拿下。一家人湊吧湊吧,還是買得起的。她媽媽辦舞蹈班,應該能賺不少錢。一個孩子就算一節課30塊錢,一個班招個三十五十的,也不少啊。” “但她說租場地就要用掉一半的錢,她媽還雇了個人幫忙,也要開工資吧?” “具體開銷我就不知道了。”

“我聽人說那個車是-二奶車。” “不會吧?養得起二奶的都是家底不薄的人,不然乾脆叫雞算了。連我這種年紀的二奶開的都是豐田皇冠的車,如果我是雲珠那個年紀,肯定不止開個豐田花冠了,男人都是好嫩口的。” 他聽王慧敏說自己是“二奶”,以為她在開玩笑:“你怎麼是二奶呢?” “那你說我是什麼?” “我覺得你應該是大奶。” 王慧敏似乎並沒因為他提高了她的“級別”而開心:“為什麼說我是大奶?難道我年老色衰到那個地步了嗎?” 他沒想到“大奶”居然成了貶義詞,趕緊聲明:“不是,不是,是因為我聽雲珠說過你有老公,你自己也說過你家先生什麼的。” “當然是我家先生,不然怎麼叫-二奶-呢?那不叫小三了?”

他愣了:“哦,-二奶-和-小三-還有這個區別?” “當然有了,小三要上了位才能叫二奶。我和我家先生是正正規規辦了酒的,也在他父母面前挑明了的,連他大老婆都點了頭的。” 他更愕然了:“哦,那挺好的啊。” “好什麼呀!中國不允許三妻四妾,你再怎麼辦酒挑明,也是枉然。” “不是有什麼事實婚姻嗎?” “事實婚姻得是兩個人以夫妻身份公開同居,鄰里鄉親都知道都承認的。” “那你們沒公開?” 王慧敏搖搖頭:“他狡猾得很,從一開始就算計好了,從來沒跟我公開同居過,說等我為他生了兒子就離了婚正式娶我,但我這個肚子不爭氣。唉,現在即便我想告他重婚,都沒有人為我作證。” 他越來越同情她了:“那可不可以乾脆離開他?”

“離開當然可以,但我就一分錢都得不到了。” “那就不要他的錢?” “我當然想硬這個氣,但是不要他的錢,我到哪裡去掙錢呢?再說,我為他把什麼都拋棄了,我的家庭,我的丈夫,我的工作,我的青春年華,難道就這樣空手離開他,讓他再找比我年輕的女人?我咽得下這口氣嗎?” “那怎麼辦?” “我準備先讓他幫我把投資移民辦好,我去了那邊,如果混得好,那就徹底不靠他了,如果不行,我還得問他要錢。” “如果他不肯給怎麼辦?” 王慧敏機智地一笑:“我會有辦法讓他不得不給我錢的。” “你要小心。我聽雲珠說,你老公很厲害的。” “我知道,不然我老早就離開他了。” 他愕然地坐在那裡,不知道該說什麼,怎麼一切都像網絡八卦一樣啊?生活太沒有獨創能力了!都是你抄我的,我抄你的。

王慧敏淡淡一笑:“可能在你心目中,二奶都是些破壞他人家庭的妖精女人,但我不是,我跟他是出於真正的愛情。想當初他也是很愛我的,真的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有一次,我和我丈夫出去旅遊,幾天沒見他,等我回來之後,發現他人都瘦了一圈。他那時很浪漫,不管到哪裡出差,都會給我打電話,給我帶貴重禮物回來。” “可能剛開始都這樣吧。” “後來我跟我丈夫離了婚,但是他不能跟他妻子離婚,因為他妻子掌握了他的很多秘密,如果他跟她離婚,他妻子可以讓他身敗名裂。” “也許這只是一個不離婚的理由?” “也許吧。不過我並不恨他的妻子,她也是一個可憐的女人,知道丈夫包了二奶,也不敢聲張。但我可沒她那麼好說話,現在他又想包三奶,哼,沒那麼容易!”

他突然覺得她那娟秀的臉上似乎有了一股殺氣。 她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問:“如果我給你一大筆錢,叫你幫我除了他,你敢不敢?” 他嚇了一跳:“我是個沒用的人,百無一用是書生,手無縛雞之力。” 他把凡是能想到的貶低書生的話都用上了,只差說“秀才造反,十年不成”了,考慮到實在是不沾邊,才及時打住。 她解釋說:“不是叫你殺人,是叫你幫我寫檢舉揭發信。” “那個……你……不能自己寫嗎?” “我文筆不行,再說如果我自己寫的話,恐怕還沒引起公眾的注意,已經引起他的注意了。我活在他眼皮子底下,他要除掉我,真是太容易了。” “但是我……” “你不同,你馬上就要出國了,他就算知道是你檢舉揭發的,又能把你怎麼樣?難道還能追到美國把你抓回來?他那點兒權力,出了B市就減掉了一半。如果出了國,他就徹底沒權力了。” “但我還有爹媽在國內。” “你爹媽都是農民,還怕他整治?能整到哪兒去?再說你爹媽也不在B市。” “但是雲珠……我不想連累她。” 王慧敏專注地看著他:“雲珠真是你女朋友?我以為她裝給我老公看的呢。” “不管是真的還是裝的,在你老公眼裡不就是我女朋友嗎?我出國,她還在B市,我可不想給她帶來麻煩。” 宇文忠還是第一次發現自己這麼孬種,人家王慧敏一個女人,都能臉不變色心不跳地說出“除掉”兩個字,而他一個大男人,居然嚇成那樣,真是太丟人了! 他安慰自己:我並不是怕誰,只是認為不值得而已。如果是為了自己心愛的女人,或者父母家人,就算拋頭顱灑熱血也值得。但為了幾個錢,去“除掉”另一個人,值得嗎?但是從王慧敏介紹的情況來看,她那個“老公”應該是個貪官,那是不是應該本著“為民除害”的精神檢舉揭發他呢? 他想來想去,還是決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又沒什麼證據證明王慧敏的“老公”是貪官,他連那人是誰長什麼樣都不知道,怎麼可以聽信王慧敏的一面之詞去搞什麼揭發檢舉呢?萬一王慧敏的老公不是貪官,那他不是害了人家?最最重要的是,他不想因此連累父母和雲珠。 他在第一時間把這事向雲珠匯報了,等著她來罵他多事。但她沒罵,很謹慎地說:“這事在電話裡談不方便,我們約個地方談吧。” “好啊,在哪裡談?” “就在你那裡吧,你那里安靜。” 說定了時間,他急忙到小賣部去買些女孩子愛吃的小東西,還鬼使神差地買了一盒TT。可憐他在這個世界上活了二十多年,打飛機也有了近十年的歷史,但還沒用過TT呢。印象當中有男人因為戴TT戴到陽痿的傳說,讓他感覺這事很恐怖。 為了不至於因為戴TT而在雲珠面前獻醜,他本著“實踐出真知”的原則,親自試戴了一回。還行,不難戴,比實驗室那些橡皮手套容易多了,畢竟套一根比套五根要容易。他泡了多年實驗室,有很強的動手能力,只要有實驗步驟,特別是有示意圖,再加上實驗材料齊全,沒有他做不出來的實驗。他私下做著實驗,又覺得很滑稽,如果待會兒云珠來了,罵他不該多管閒事,然後就怒沖沖開車走掉,從此不再理他,那他這些準備工作不都付諸東流了?但不做準備工作的危害,他是已經嚐過了的。 古人云,“有備無患”,說得太好了!估計這個古人也像他一樣,有過“無備有患”的遭遇。他好奇地想,不知道云珠來之前會不會做些準備工作?女生應該做些什麼準備工作呢?於是他想到,自己這麼辛苦地做準備工作,是因為以前沒戴過套,怕初次使用出洋相,而云珠顯然不是第一次跟TT打交道,肯定不用這麼辛勤地練兵。他不無遺憾地想,她肯定不是處女。但他又想,那有什麼?自己也不是處男,為什麼她不要求他是處男,自己卻要求她是處女呢?看她多坦然,根本不去裝什麼“第一次”,不然的話,她不提TT的事,自己就什麼都不知道。這麼光明磊落的女孩子不去愛,難道想找個往那地兒抹鴿子血的冒牌處女?他覺得自己在這個問題上想通了,今後肯定是吃嘛嘛香。 約會時間快到了,他才想起他剛才的“實踐”不僅讓自己出了“真知”,也讓剛買的TT盒子上出了“真缺”,雲珠看見撕開的盒子會不會懷疑他剛跟人做過呢?她應該還沒開放到完全不吃醋的地步吧?忠子云,“只許女人放火,不許男人點燈”,就是這個意思。於是他飛奔下樓,又到小賣部去買TT,這讓賣貨的大媽非常驚訝:“小伙子,一盒有五個呢,你是不是當氣球吹了?”他紅著臉沒搭腔,把那個小盒子塞進褲兜里,飛快地逃跑了。 剛準備停當,雲珠就到了,還是一身短打扮,不過今天穿的是一件袖子短短的T卹,上面印著個淘氣的娃娃頭,被她胸前的高地一撐,娃娃頭有一半躲在陰影裡,顯得更淘氣。 他把剛買的零嘴拿出來招待她,兩個人一本正經地坐下討論王慧敏的陰謀詭計。他生怕雲珠會責怪他多事:叫你不聽不聽的,你又聽了,聽出事來,你就來問我,一個大男人,怎麼這麼唧唧歪歪的? 還好,她沒責怪他,反而比他還多事:“你怎麼不先答應下來,讓她把檢舉揭發的內容都告訴你呢?” “你不是叫我少管閒事的嗎?” “我是叫你少管閒事,但閒事已經找到你身上來了,你不拿點兒把柄在手裡,怎麼保護自己?”他沒聽懂。 她解釋說:“現在她老公已經見過你,肯定也調查過你了,掌握了你的根根底底,如果你有什麼事犯在了他手裡,他可以把你整個底朝天。但你對他卻一無所知,手裡沒王牌,那不是乾等著他整治你?” “我應該不會犯在他手裡。” “那誰能保證?如果慧敏在她老公面前誇獎你,就等於你犯在他手裡了。” “她幹嗎要誇獎我?” “她覺得你不錯嘛,對我就誇過幾回了。” “但是她說她老公已經準備包三奶了。” “那又怎麼了?他自己可以包三奶包四奶,但他絕對不會允許他包下的女人看上別人。” “她老公到底是個什麼人?有那麼可怕嗎?” “現在這個年代,幹啥都得防著點兒。” “我一不偷二不搶,也沒得罪他,難道他無緣無故就整治我?” “那你以為那些被整治的都是偷了搶了?” “我不做這個家教了,馬上就打電話辭職。” 她急忙勸阻:“別別別,慧敏也是得罪不起的人。你得罪了她,不跟得罪了她老公一樣嗎?她現在在她老公面前還說得上話,如果她吹吹枕頭風,肯定會讓你吃不了兜著走。”他啞口無言了。 她安慰他:“沒事兒,你接著做你的家教,就當什麼都沒發生一樣。我估計慧敏不會再提這事了,她是個聰明人,既然你不願意幹這事,她也不會勉強你,免得你狗急跳牆,跑她老公面前去告她一狀。如果她老公知道她有這種心思,肯定不會放過她。” “我怎麼會到她老公面前去告她?我連她老公是誰都不知道。” “她怎麼能確定呢?當然也是小心無大錯。” “她以前請的幾個家教是不是都是為這辭職的?” “哪能啊。那些人都是貪財的主兒,如果有這麼撈錢的事,他們會不干?不要說寫個檢舉揭發信,就算慧敏拿筆錢出來買他們的靈魂,他們都會欣然同意。” “靈魂這麼虛無的東西,不賣也沒見著在哪裡。” “呵呵,不說靈魂,就算有人出錢買他們的女朋友,只要價錢出得夠高,他們也會毫不猶豫地同意。” “你把他們說得這麼不堪?” “不是我把他們說得不堪,男人嘛,就是這麼不堪。你沒聽說過這樣一件事?有個富人,要出五百塊買人家的女朋友,結果沒一個人願意,他就把價錢往上提,等提到五十萬,就有人願意賣了,等提到五百萬,個個都願意賣了。” “也不是個個男人都這樣。” “至少那幾個家教是這樣的。” “那幾個人是為什麼辭職的?” “不是他們辭職,是慧敏把他們辭退了。” “她為什麼辭退他們?” “她覺得他們靠不住,見錢眼開的人,誰出的價高就把靈魂賣給誰,保不住拿了慧敏的錢,又到她老公面前去要更高的價。”天啊,比反貪小說還復雜! 沉默了一會兒,雲珠問:“我聽慧敏說,你不答應幫她的忙,是因為怕連累我?” 他怕雲珠笑他自作多情,聲明說:“主要是怕她老公以為你真是我的女朋友。” “嗯,有這種可能,特別是在他不知道你有女朋友的情況下。” “我哪有女朋友啊?” “你上次不是說你有女朋友嗎?” “我哪裡說過?” “咦?你沒說過?你不是說跟她打真軍嗎?” 他發現在這種時刻提到小羅,而且是提到這種事,真的讓他有種想吐的感覺,就像一桌都是美味佳餚,突然有人端上一鍋隔夜餿湯一樣,讓人倒足胃口,把別的菜的色香味全污染了。如果這段歷史能用“刮骨療毒”的方式去除,他願意把自己全身的骨頭都刮遍。 他不想談論這碗餿湯,但發現雲珠專注地看著他,明顯是在等著他坦白,他只好避重就輕地講了一下,沒講小羅身上的氣味,也沒講小羅做了小三,只強調說:“只怪我太窮了,沒辦法撐起兩邊的家庭。” “男生太窮了是不行,尤其當女生也窮的時候。窮上加窮,兩個人一輩子都翻不了身。你只有過小羅一個女朋友?” 這個“只”字讓他有種被鄙視的感覺,不由得吹噓說:“哪能啊。” “還有誰?” “以前A大的一個同學。” “初戀?” “嗯。” “一定很漂亮吧?” “系花,外文系的。” “哇,外文系的系花啊?難怪你現在誰也看不上。” “哪裡呀,以前覺得她很漂亮,現在覺得也沒什麼。” 這話真不是撒謊,曾經林芳菲在他心目中是一等一的美女,肯定也是A大外文系很多人心中一等一的美女,不然就不會奪得“系花”的稱號了。但現在看來,其實很一般,只能說那時的A大學生(包括他自己)見識太少,目光短淺了些。 跟雲珠一比,他發現林芳菲敗在脖子太短。可能林芳菲自己也知道這一點,所以總愛向上仰著頭,好像那樣就可以讓脖子變長一樣,但結果只是顯得目中無人。而云珠的脖子天生就長,雖然她跟林芳菲相反,不是仰著頭,而是微微收著下頜,仍然顯得脖子很長,有鶴立雞群、傲視群芳的氣質。 他很坦率地把自己的這一感覺告訴了雲珠,她顯然很高興:“我脖子是有點兒長,這是我媽的遺傳,如果遺傳我爸的脖子,那就差遠了。你有她的照片嗎?給我看看。” “沒有,我沒她的照片。” “談一場戀愛,連照片都沒落下一張?” “那時的人很老土,談戀愛也就是偶爾見見面,一起去自習教室,幫忙打打飯什麼的。” 她有點兒難以置信:“真的?這麼純潔?” “真的,不騙你。難道你談戀愛不是這樣的嗎?” “我沒談過戀愛。” “我不相信,你這麼出色。” “就因為我太出色了,所以我誰都瞧不起。” 他拿不准她是在開玩笑,還是認真的。 她笑著解釋:“主要是我媽眼光高,她說我那些同學都是站沒站相,坐沒坐相,縮著個脖子,弓著個腰,有的還羅圈腿,氣質一點兒都不高貴。” “你媽說你那些同學不行,你就覺得你那些同學不行?那你是個乖乖女?” “也不是什麼乖乖女,而是覺得我媽說得對。唉,我們搞舞蹈出身的,看見那些從來沒受過舞蹈訓練的人,就是不入眼,真的是坐沒坐相,站沒站相。” 他又聽見自己身體裡退潮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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