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餐廳是雲珠選的,據說是一家法式餐廳。餐也是雲珠點的,據說是該店最受歡迎的套餐,每位150元起價。但如果讓宇文忠講實話,他得說這西餐巨難吃!
刀刀叉叉地擺了一大排,搞昏了他的頭,前前後後七八道菜,但不是一下全端上來的,而是一道一道地上,吃完了一道,撤掉用過的盤盤盞盞,才肯端下一道給你。有時一道還沒吃完,就被收走了,收走了又老不端下一道菜來,給他一種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感覺。他最煩的就是那個侍應生,特好為人師,不管端什麼上來,都要詳細解說怎麼個吃法,好像人家都是鄉巴佬似的。
從頭吃到尾,他就覺得那個“蒜香麵包”還不錯,跟他老家的烙餅有得一比。再就是“百香雪酪”喝起來還挺爽口的,可惜只有一小杯,兩口就喝光了。最後上的那道“毀滅地球”,名字挺震撼,其實就是冰激凌外面罩著一層巧克力,甜得發膩,地球沒毀滅,只把他的胃口徹底毀滅了。最難吃的就是那個主菜“菲力牛排”,真是名副其實,一坨死板板的牛肉,烤得外焦內生,切開一看,裡面還有血水,如果不是怕浪費了自己名下那150塊錢,他是打死也不會吃那玩意兒的。
那天雲珠穿的是條黑色連衣裙,沒領沒袖子,連細細的帶子都沒一根,就那麼岌岌可危地掛在胸上,露出大片的前胸後背,連乳溝都露出一段,讓他飽餐了一頓秀色。當然也讓那個不自覺的侍應生沾了不少光,這使他好不懊惱,恨不得發明一種裙子,只有他能看見雲珠的秀色,而那侍應生看不見就好了。
趁侍應生離桌的空當,他由衷地讚美雲珠:“你真不簡單,連西餐都會吃。”
“這有什麼?中餐西餐不都是用嘴吃嗎?”
“我是說你會用那些刀刀叉叉的。”
“那有什麼難的?吃幾次就知道了。”
“你以前吃過西餐?”
“西餐誰沒吃過?”
“我就沒吃過。”
“我已經說了嘛,你是珍稀動物。”雲珠嘻嘻地笑,“說明白點兒,就是老土!”
他辯駁:“不是老土,是我早就听說西餐不好吃。你看這牛肉,根本沒做熟,一切開,還是紅的。”
“你個老土,這才叫嫩啊!”
“嚼著也沒味道。”
“你可以往上抹調料嘛。”
“生肉吃了不拉肚子?”
“怎麼會拉肚子呢?我吃過好多次了,從來沒拉過肚子。”
他完全搞不懂,這麼優雅漂亮的女孩子,怎麼偏偏愛茹毛飲血呢?居然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把那麼大一塊還沒熟透的帶著血色的牛肉吃到肚子裡去了,那兩排秀氣潔白的牙齒,怎麼咬得動那麼難嚼的牛肉?還有那窈窕的腰腹,裝下這麼一大塊沒煮熟的牛肉,會不會膨脹?不管怎麼說,雲珠吃得那麼津津有味,他也很開心,覺得這幾坨銀子砸對了地方。
吃完西餐,雲珠直接把車開回到他樓下,他捨不得就這麼讓她走,竭力邀請她在校園散散步。雲珠沒有推辭,把車停好後就跟他在校園裡逛。他特意把雲珠往那棵開花的樹下帶,想在那兒再抱抱她。
但她今晚似乎對花兒沒興趣:“不想散步了,我們往回走吧。”
他不敢勉強她,只好往回走。
她抱怨道:“不該跟你來散步的,我今天穿著高跟鞋,走得好累。”
他提議:“我背你吧。”
“算了吧,背著走太慢了。”
“走那麼快乾啥?又有蚊子咬?”
“嗯。”
“你今天不是穿著裙子遮住腿了嗎?還有蚊子咬?”
她坦白說:“是我肚子不舒服,要上廁所了,這附近有嗎?”
“教室樓都鎖門了,只能回到博士樓那邊去。”
“那就快走吧。”
終於來到他們樓前,他幾步衝進樓裡,到一樓的廁所檢查了一下,裡面沒人,遂衝出來對她說:“就一樓吧,裡面沒人。”等她進去了,他便守在門前,免得有男生闖進去。
守了一二十分鐘,才聽到她在裡面叫:“阿Sir,有沒有手紙啊?”
他不敢走開,只好大聲向門衛求救,許諾會還一捲全新未開封的手紙,終於從門衛那裡討到半卷手紙,遞進廁所裡去。又過了一會兒,她總算從裡面出來了。
他擔心地問:“要不要上醫院?”
“應該不用。不過我現在不能開車,恐怕過一會兒還要拉。”
“那就去我寢室休息會兒,拉好了再回去。”
“你寢室沒別人吧?”
“沒,同屋的老蔡回家了。”
“那就去你寢室吧。”
到了寢室裡,他找出幾粒黃連素,倒了杯熱水,遞給她:“拉肚子吃兩粒黃連素就好了。這是我體檢的時候醫生推薦我買的,百用藥盒,裡面有好多種藥,怕路上用得著。”
雲珠吃了藥,躺了一會兒,又去了兩趟廁所,才覺得舒坦些了。一看表,已經快半夜十二點了。
他勸道:“今天別走了吧,這麼晚了,你又不舒服,我不放心你一個人開車回去。我可以睡老蔡的床,你睡我的床。”
“井水不犯河水?”
“當然,這個你放心好了。”
“車停你們樓下不要緊吧?”
“應該不要緊。放暑假了,很多人都離校回家了,樓裡沒什麼人。”
“那就明天再走吧。你幫我找件長點兒的T卹,我穿著睡覺。”
他翻箱倒櫃找了件最長的T卹給她,又提了瓶開水送到走廊盡頭的洗手間,讓她去那裡沖涼,他自己還是站在門外當衛兵。等她收拾停當回到寢室,他才跑去沖了個冷水澡。沖完涼回來,他去關寢室門,赫然看見門背後掛著一個衣架,上面晾著一個黑色的乳罩和一條黑色小內褲。他急忙一個逆時針方向90度大轉身,卻看見雲珠面朝里躺在他床上,長髮披散下來,鋪了一枕,身上穿著他的白色T卹,蓋住了屁股,但兩條長腿光溜溜的,讓人浮想聯翩。他急忙一個180度大轉身,背衝著雲珠,把老蔡的床拾掇了一下,在那裡躺下,準備過一個“戰鬥”的夜晚。
關了燈,房間裡暗下來,窗外有月光灑進,四周靜得出奇,只聽見自己的呼吸聲。他躺在床上,盡量不輾轉反側,免得驚動對面的雲珠,但他完全沒法入睡,數羊數到五千都沒把瞌睡數來。他乾脆不數了,就這麼醒著吧,明天雲珠走了他再補覺。雲珠一直沒翻身,他以為她睡著了,但突然間聽見她說:“吃黃連素是不是傷胃?”
他急忙坐起身:“你……胃痛?”
“不是痛,就是有點兒不舒服。也可能是剛才又吐又拉,把胃清空了,餓的。”
他趕緊開燈,找到半盒餅乾:“吃幾塊餅乾壓壓?”
她從床上坐起來,接過餅乾,吃了起來。他到桌邊端起一杯涼白開,走過來遞給她,發現她晚上的模樣跟白天不大一樣,可能是因為卸了妝,眉眼都細了很多。他不禁暗中讚嘆她的化妝技巧達到了鬼斧神工的地步,如果不是有現在這個模樣做對比,他根本看不出她白天化了妝,還以為她天生就那樣呢。不過他覺得她卸妝後的模樣更可愛,像個鄰家女孩兒。白天的模樣太漂亮,彷彿是為了讓人頂禮膜拜似的,而現在這個模樣很可親,讓人想摟在懷裡。
她邊吃餅乾邊喝水,肚子竟然發出一陣咕咕的響聲。他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說:“你別笑我,我這是空腹進食的自然反應,你看看你自己吧。”
他低頭一看,短褲很不雅地隆起一塊。但他記得剛才不是這樣的,不然他不會開著燈給她端水送餅乾。
他故作鎮靜:“我這是空腹不進食的自然反應。”說完,便急轉身走到桌邊,從窗台上撿起一支圓珠筆,可惜沒筆帽,又在抽屜裡翻了一陣兒,終於找到一支有筆帽的,卸下筆帽,專心致志地掏起耳朵來。
她問:“你用什麼掏耳朵?”
“沒什麼,就一個筆帽。”
“我的耳朵也好癢,借我掏一下。”
“這個不衛生吧?”
“但是我耳朵好癢!”
他靈機一動:“你指甲長,就用小指掏掏?”
她不吭聲了,大概在掏耳朵。過了一會兒,很愜意地說:“嗯,真管用。我也幫你掏掏吧。”
他嚇得不敢轉身,連聲謝絕:“不用了,不用了,我好了。”
她已經下了床,走到他身後,把他手裡的筆套奪過去,扔在一邊,伸出又細又長的小指,伸進他耳朵裡。他渾身酥軟,差點兒倒在她懷裡,哼唧著說:“別……別這樣……”
“掏痛了嗎?”
“沒……沒有……”
“癢止住了嗎?”
“嗯……止住了。”
“止住了就不幫你掏了。我得再去刷個牙,剛吃了餅乾的。”
“我去幫你站崗。”
“不用了,這麼晚了,人家早睡了。”
等她離開房間,他趕快撿起筆帽,躺到床上,邊掏耳朵邊運氣,心中默念:“淡定,淡定。”
雲珠刷完牙,回到房間躺到自己的床上。他把燈關了,又是一地月光。
她在黑暗中說:“睡不著?我講個故事給你聽,給你催眠。有一天,一個在外地出差的女的到處找旅館,但都住滿了,最後只有一家旅館還剩一間房,但有個男的先到那裡,已經定下了那個房間,旅館就讓那個女的和那個男的合住那間房。那個房間裡只有一張床,那一男一女只好同床睡。睡覺前,女的在床中間畫了一條線,並對男的說:-今晚你要是過了這條線,你就是禽獸!-”
講到這裡,她就不講了。
他問:“怎麼不講了?”
“講完了。”
“這就講完了?後面不是還有嗎?”
“後面還有?有什麼?”
“天亮了,男的真的沒過那條線。女的醒來之後,給了男的一個耳光,大罵:-你……禽獸不如!-”
“哈哈,你也知道這笑話?”
“碰巧聽說過。”他從床上下來,向她床邊走去,“你的那條線在哪裡?指給我看看。”
她連連擺手:“我沒線,我沒線,你別過來!”
他幾步走到她床邊,坐上床去,點點她的鼻子:“你太調皮了!”
“我在給你講故事嘛。”
“再給我講一個,就講個井水不犯河水的故事。”
“不講了,講了你也睡不著。”
“你在這裡,我怎麼睡得著?”
“這還差不多。”
“為什麼?”
“要是我在這裡你都睡得著,我真的要罵你禽獸不如了。”
“那現在你滿意了?”
“呵呵,滿意了。”
“你真是個調皮鬼。”
“我回去吧,好讓你睡覺。”
“這麼晚了,回哪裡去?”
“那怎麼辦呢?太晚了我回不去,我不回去你又睡不著。”
“睡不著就睡不著吧,陪你。”他在她身邊躺下。
雲珠鑽進他懷裡,問:“我今天很雷人吧?”
“什麼雷人?”
“還不雷人?這下你有笑話講了。”
“什麼笑話?”
“我的笑話啊。吃西餐吃到拉肚子。”
“那是西餐的問題,不是你的問題。再說,誰沒拉過肚子?”
“你也拉過?”
“當然了,小時候拉褲子裡的事都有過。”
“真的?講我聽聽。”
他隨口說了個小時候的糗事,聽得她咯咯笑:“想不到你也有這麼雷人的糗事!今天算我幸運哈,沒聽你的走太遠,不然就要拉褲子裡了。”兩個人都笑起來。
他伸出一隻手,順著她的光腿伸進她的T卹下面:“讓我檢查一下,看有沒有拉到褲子裡。哇,根本沒有穿褲子啊?”
“你沒借給我,我拿什麼穿?”
“你沒問我借嘛。”
“我叫你找件T卹,那不就是問你借了嗎?”
“但你沒叫我找條內褲啊。”
“那還用我說?想也能想到嘛。”
“你不說,我怎麼知道呢?”
“你故意不借我的。”
“你故意不問我借的。”
“你故意不借我的。”
他不跟她辯了,只溫柔地撫摸她。
她警告說:“今後不許你說-拉肚子-幾個字。”
“好,不說。我說-拉稀。”
“不行,更難聽了!連-拉-也不許說。”
“好,不說。”
“那你怎麼說-拉關係-呢?”
“我說-搞關係。”
她咯咯笑:“也不許你說-西餐。”
“好,不說。我說西式飯菜。”
“連-西-都不許說。”
“好,不說。”
“那你怎麼說-太陽向西邊落去-呢?”
“我說-太陽向美國那邊落去。”
她笑得更厲害了:“你太好玩了!”
“你還沒玩我呢,就知道我好玩不好玩?”
他拉起她的手,教她“玩”他。兩個人的呼吸都急促起來,他吻住她的嘴,去脫她的T卹。她開始很配合,但脫到一半,她突然掙脫了他的嘴,問:“有TT沒有?”
“什麼TT?”
“你連TT都不知道?”
他猜到了TT的意思,但有點兒不悅:“你不是說我老土嗎?老土當然有很多東西都不知道,不能跟你們老洋比,你們什麼都知道。”
她似乎沒聽出他話裡的諷刺,只問:“怎麼連TT都沒備一個?”
“我沒事備那玩意兒乾嗎?”
“你沒女朋友嗎?”
“沒有。”
“從來沒有過?”
“很久都沒有了,有的時候也不用那玩意兒。”
“就那麼打真軍?”
“打真軍”這個詞他還是從色情網站上看來的,現在從她嘴裡說出來,聽得他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她問:“你跟她打真軍,不怕得病?”
他本來想為自己辯護幾句,但想到小羅之前的髒和之後的髒,便啞口無言了。
她教訓他:“你真的是太老土了,人家外國人都用這個的,連夫妻之間都用,這不光是為了避孕,主要是為了安全和健康。”
他幾乎能聽見自己身體裡退潮的聲音。
她堅定地推他:“去買TT吧。”
“到哪兒去買?”
“學校沒小賣部?”
“這麼晚了,小賣部還沒關門?”
“你們學校沒賣TT的自動售貨機?”
這個他還真不知道:“沒聽說過。”
她拉開他的手:“沒TT就算了。”
兩個人沉默著躺了一會兒,她說:“去那邊床上睡吧,這樣擠在一起,睡不好的。”他只好回到老蔡床上。
那一夜,真是無限的漫長。他是一點兒睡意都沒有,但云珠很快就睡著了,發出均勻的呼吸聲,聲聲都像貓爪子一樣,撓得他心裡又癢又疼。第二天一大早,雲珠就起了床,到洗手間去了一趟,大概是去梳洗,然後回到房間,換上自己的衣裙,就躡手躡腳地走了。他一直都醒著,時不時偷偷睜眼看她在幹什麼,但他沒說話,裝睡著了,避免尷尬。
那幾天,他一直都在想雲珠的事,她好像太成熟太世故了,什麼都知道,什麼都經歷過,連TT的事都那麼老練,可見絕不是第一次。這一點讓他心裡很不舒服,忍不住要去猜想她跟誰做過,是跟一個人,還是跟多個人;是一次,還是多次;是因為愛情,還是因為別的。不管答案是什麼,都令他不舒服。他又想起那些人對她的議論,還有她對B大的熟悉,也許她不是第一次來B大博士樓了,也許她真的像那些人說的那樣,接過B大的“客”。他越想越難受。
也許當今這個社會,真的像人們說的那樣,但凡有點兒姿色的女人都做二奶做小三做雞去了,沒做的就是條件不夠。像小羅當初那樣,太窮太髒太醜,所以沒人要,也就保持了處女之身。一旦條件許可,打扮得光鮮點兒了,馬上就去做二奶做小三了。
他被這種思想折磨了幾天,情緒低落,連王慧敏都覺察到了:“怎麼回事?好像生病了一樣。”
“沒事兒。”
“有什麼事可以對我說,我是個很好的聽眾,也還有些路子,說不定能幫你一把。”
他很想向她打聽一下云珠的事,但總是問不出口。
王慧敏猜測說:“是感情方面的問題吧?”
他不置可否。
“是不是跟雲珠之間有了什麼誤會?”
“沒有,我們只是一般朋友。”
“真的是一般朋友?”
“真的。”
過了幾天,雲珠打電話來,約他去看電影,還規定他不得穿牛仔褲拖鞋,要穿正規點兒。
他一聽到她的聲音,就前嫌盡釋,完全忘了自己曾經有過的那些猜測和疑惑,連聲答道:“好的,好的,去哪家電影院?”
“你不知道的一家,我待會兒開車過來接你,七點,你到樓下等我。”
“什麼電影院啊?還有著裝的要求?”
“不是一般的電影院。”
“特殊的?”
“嗯,特殊的。”
“怎麼個特殊法?”
“小眾的。”
“小到什麼程度?不會就我們兩個吧?”
“剛好就我們兩個。”
他一听就激動起來,莫非雲珠對上次的事心懷內疚,今天要特地補償?
下午六點半,他懷著不可告人的激動心情洗了個澡,穿上乾淨襯衣和長褲、雙皮鞋,到樓下去等雲珠,差點兒捂出痱子來。
所謂“小眾”電影院,其實就是雲珠的家,在一幢舊樓房的第四層,進門就是客廳,不大,但收拾得挺乾淨,佈置也別具一格,滿牆都是鏡框,裡面是一些劇照。雲珠指著客廳一幅很大的黑白照說:“看,那就是上官雲珠,《一江春水向東流》的劇照。”
他仔細看了一下,發現上官雲珠臉上的妝很濃,眉毛畫得又彎又細,嘴唇上塗著很厚的口紅,看上去很俗氣。但她天生一個高額頭,大眼睛,挺直的鼻樑,五官十分端正,淡然高雅,讓人感到俗氣只是劇情的要求,而不是演員本身的氣質。
雲珠問:“你覺得她怎麼樣?”
“不好說。”
“我媽最欣賞黃宗英對她的評價,說她-俗到極處,反為不俗。”
他不由得讚道:“這個評價真的很到位,我有這種感覺,但說不出來。”
雲珠又指著另一幅黑白照說:“那就是我媽年輕時最崇拜的偶像。”
他走近看了一下,大概是《天鵝湖》裡的場景,王子與白天鵝在纏綿,只見“偶像”穿著一條緊裹軀體的褲子,那個玩意兒清晰可見。他不太相信地問:“這是《列寧在一九一八》裡的劇照?”
“嗯。”
“-文革-能放這種片子?”
“稀奇吧?那時凡是沾點兒愛情邊的影片都被禁掉了,但這部電影是關於列寧的,沒禁,不過被剪掉了很多鏡頭,聽說有的地方把裡面的《天鵝湖》全部剪掉了,真可惜。”
雲珠指著另一張劇照說:“再看這張,能不能猜出是誰?”
也是一幅黑白照,上面是一個披著滿頭白髮的女人,穿著一身襤褸的白色衣褲,騰空躍起,兩腿繃得筆直,在空中劃了一個斜著的“一”字,像條對角線,大概是傳說中的《白毛女》。
他猜測:“這是你媽媽?”
“對了。漂亮吧?”
他其實看不清照片上人的面目,但他見過雲珠媽的真人,所以評價說:“嗯,比上官雲珠漂亮多了。”
“真的?我待會兒告訴我媽媽,她一定高興死了。”
“你爸媽今天都不在家?”
“我媽給舞蹈班上課去了。”
“你今天不用接她?”
“今天該崔阿姨出車。”
“你爸呢?”
“他在書房看書。你想見他?”
他慌忙推脫:“不用,不用,不打攪他了。”
雲珠也不逼他,只把碟機弄好,還用微波爐爆了一袋爆米花,倒了兩杯可樂,就拉他在沙發上坐下:“來,坐這裡看。《魂斷藍橋》,我從網上下的,看過沒有?”
“看過。”
“你還看過這麼老的電影?”
他本來想說“我看的還是英文版的呢”,但他沒說,因為那樣一說,雲珠肯定會追根究底,而他不想把那個已經爛掉的根底挖出來示眾。這部電影,他是跟林芳菲一起在A大的語言實驗室看的,那裡有些老掉牙的原文片子,供外語系學生練聽力用的。那時他正跟林芳菲熱戀,為了投其所好,總是裝出一副對原文電影很感興趣的樣子,陪著她看了這部英文片,雖然大多數對話沒聽清楚,但劇情還算是搞明白了的。
他撒謊說:“可能我搞錯了,這部應該沒看過。”
“就是,你們男生怎麼會看這種電影?”
“難道現在我變成女生了?”
“現在是被我抓來看的嘛。”
“你怎麼愛看這種老電影?”
“女生都愛看,老電影裡的愛情很美很美。”
這部《魂斷藍橋》有中文配音,但他還是沒怎麼看進去,身邊坐著個雲珠,小嘴吧唧吧唧地嚼著爆米花,有時還碰碰他的腿,抓抓他的手,搞得他心猿意馬,神情恍惚。
《魂斷藍橋》放完了,雲珠打開客廳的燈,他驚異地發現她兩眼紅紅的,還不停地抽著鼻子。他急忙從茶几上的紙巾盒裡抽出一張紙巾遞過去:“你哭了?”
雲珠邊擦鼻子邊感嘆:“他們的愛情太偉大了,太感人了!餵,你是男人,你說說看,男人會不會真的愛上一個妓女?”
“他愛上她的時候,她應該還不是妓女吧?是芭蕾舞演員。”
“但她後來成了妓女,他仍然愛她呀!”
“呃,如果她是被生活所迫,男人還是可以理解的。”
“當然是被生活所迫啦,難道還有誰無緣無故去做妓女?”
“當然有啦,不是說現在有些大學女生也不缺錢花,就是為了尋求刺激嗎?”
“有這樣的人嗎?”
“報紙上都登了。”
“切,報紙!還不都是那些記者為了賺人眼球瞎編出來的。誰會為了尋求刺激去做妓女啊?肯定是被生活所迫。”
他附和說:“那倒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