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言情小說 盛世唐朝之唐宮外傳

第30章 第三十章已嘆關山千萬重

盛世唐朝之唐宮外傳 紫百合 4401 2018-03-16
又是一個月朗星稀的夜晚。 我如往常一樣漫步在宮苑中,不知為何,居然感覺不遠處似乎有雙眼睛在盯住我。 我驚覺有異,正要口乎救,一道黑影己飛掠至我身側。那來者抓住我,低低說道:“茉兒,是我!” 除了皇帝與盧杞,不會再有別人喚我茉兒。若是皇帝前來東都,大可不必如此行踪詭秘,此人一定是盧杞。 他此番冒險前來,不知是何目的,洛陽宮苑中侍衛並不少,我若是出聲,定會有人速至。我轉身視他,他面蒙黑罩,身著夜行之衣,但氣質姿態並未有絲毫改變。 我輕聲問道:“你可知此處並非你應至之所麼?” 盧杞取下蒙面罩巾,將我強擁入懷。他的眼眸之中盡是憐惜之色,道:“茉兒,他不但未實現昔日承諾我之言,還狠心將你拋棄在這淒清之地,我決不能視而不見。”

我輕輕推開他。他似是有些意外,卻仍是放開了手。 我道:“丞相所言恐是誤會了皇上,我在此地本是自願,與皇上無關。至於昔日承諾之言,只因茉兒從未貪戀過皇后之位,皇上深知我意,故而並未勉強。” 他站立於我面前尚且不足一尺之遙,聞聽我言,竟然自懷中取出一縷髮絲。 我看得分明,那是我與他在崑崙絕頂誓約此生、締結白首之約時,他自我發間截斷的髮絲。 我不敢看向他的眼睛。 他平平靜靜地開口說道:“娘娘所言,如今應是與皇上兩心相許,那確是微臣自己有所誤會。昔日之約本是戲言,今日在此毀去,娘娘不必擔憂微臣再來相擾。” 他將那髮絲緊握於掌中,稍一用勁,手掌再展開之時,那髮絲已湮滅如灰,一陣夜風吹起,瞬間吹散無痕。我眼見他摧毀與我定情之物,心中雖是有痛,但面色依然不改。

他將我此時的神情盡收眼底,終於開口說道:“請娘娘恕罪,微臣還有數言,不得不告知於娘娘。” 我不願看他此時之表情,垂首道:“丞相請講。” 他雙手捧起我的臉頰,輕聲說道:“我這幾句話是說給我的茉兒聽的。盧杞此生只愛過一人,只願為一人而生死,四年前如此,四年後同樣如此。你在他身邊若是真的幸福快樂,我並不後悔當初放棄了你:但是如今並非如此,盧杞終於明白,他並不能給你幸福,當日之抉擇竟是錯了。” “他能給你尊崇的地位,卻不能給你自由:他能給你萬般寵愛,卻不能專心於你一人:他能保護你不受外人傷害,卻不知傷害你的正是他帝王的身份。你為他忍受宮廷爭鬥,為他費盡心機,為他落到如此地步,莫非你以為他真的能接你再回宮麼?莫非你還覺得他能予你幸福麼?”

他所言句句皆刺中我心中之事。 我忍住眼淚說道:“如今的茉兒早已不是當初的茉兒,無論落到何等地步,亦是天意如此,要懲罰我昔日之過錯。” 他沉聲說道:“昔日一切都是盧杞的錯,天意若要懲罰,該受苦痛的亦應該是我,不是你!”言畢將我擁得更緊,無論我如何掙扎他都不肯放開。以前的盧杞並非如此強人所難之人,我心中隱隱只覺得他竟似有些陌生。 我在他懷中無計可施,終於落淚道:“當初既已錯了,何必如今再錯下去?我在冷宮裡並無怨言,你為何定要覺得我在受苦?” 他以手拭去我眼淚,道:“是否在受苦,盧杞並不知道,但你若是開心,怎會深更半夜在宮苑中行走落淚?你為他如此痛苦,他又能如何?” 我一邊掙扎一邊說道:“我已是皇上之人,你不可如此待我。”

他湊近我耳邊說道:“我早已說過,我根本不會介意。” 他此言似是欲與我再續前緣之意,我忙說道:“世易時移,你不可忘記你我之身份。”意指他不可攜帶我再私逃出宮,此時非彼時,我定然不會應允。 他輕聲道:“我怎會重蹈覆轍?” 我愈加迷惑。他並不再多言,又擁了我些時候,伸手撫摸我頸項道:“那玉飾可被你丟棄了麼?” 我不知如何回答他,只是搖了一下頭。 他略有寬慰之色,躊躇片刻方道:“我近日在中原一帶巡視,可以常來看你。皇上已有親征回紇之念,邊疆戰火一觸即發,他恐是無暇顧及你。” 我心中如有重石壓下。大唐與回紇之戰終於來臨,盧杞之言卻是非我所願,我並不希望他常常如此不避危險地夜探禁宮,但是我若是聲張,此事又更加難以澄清。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放開我道:“茉兒,夜寒露重,你該去睡了。”我正欲囑他以後不可如此,他卻說道,“我知道你顧慮何事,我對你並無冒犯之意。如今我倆近在咫尺,只要能夠常常見你一面,於願己足。” 無論他此言真假,我只須自己意志堅定,與他之間便可再無糾葛。 他依然是悄然離去。 我回至儀鸞殿,心中更是擔憂不己。 皇帝為何定要御駕親征? 芙晴之事本是我心中之痛,他書信之中隻字未提此事,恐是怕我知曉。 次日清晨,我修書數封。 一封寄與父親:一封寄與表兄路維揚,他升任駙馬都尉,皇帝攻打回紇己萬事俱備,志在必得,此次出征正是建功立業之良機,定會命他前去,我信中囑託他暗中保護芙晴:另一封呈遞與皇帝,此信只為誘他前來東都見我一面,他若是真要御駕親征回紇,我須得讓他允諾我盡力保住芙晴不受傷害。

我在東都確實不知朝廷中事,但是分明感覺到皇帝身邊必定發生過不少變故與紛爭,並且與盧杞皆有關聯。 信使不敢有誤,策馬直奔京都而去。 如無意外,他明日此時便可見到我所寄書信,我斷定三日之內,無論政務如何繁忙,他會分身至東都一行。 這些時日以來我整夜失眠,輾轉反側。藍箋將所種罌粟之果實磨成齏粉,與蜂蜜調製成藥丸讓我難眠時食用,竟是十分有效。今夜我只覺心情煩躁難安,便起身取了那床頭小金盒,拿出數顆藥丸又吞服進去。 不久之後,我便昏昏睡去。 似是在夢境之中,似乎有人走近我的床邊,輕喚我道:“茉兒!” 依稀間只覺他身上散發出熟悉的淡淡香氣,我撲入他的懷中,緊緊地抓住他胸前的衣襟,再也不肯放開。

他低頭輕吻我的髮絲,說道:“茉兒,你真的如此眷戀我麼?”我倚靠著他,含淚說道:“你待我之好我怎會忘記?我自然是真的眷戀你,你不要拋下我,遺棄我。” 他柔聲說道:“你放心,我從今日起,定然不會再拋下你,這一生一世,我都要設法讓你陪在我身邊。”他又溫柔地撫摸我的髮絲,親吻我面頰,道:“茉兒,你心中終究還是有我,還是牽掛我,放我不下,是麼?” 他的吻己漸漸由溫柔轉為熾烈,擁抱住我的手熱度灼人,意念似乎己不再那樣單純,僅是擁抱我而己。 我問道:“你怎會這麼快就過來了?” 他並不回答,只是更熱烈地親吻我,我亦如同往常一般順從地回應他。 我驀然自夢中驚醒過來。寢帳之中燭火明滅不定,但我的身側確實躺著一人,他那燦若星辰的眸子正一眨也不眨地直望向我。

是盧杞。 我秀發散亂,衣衫不整,適才之事似乎並非夢境。 我不敢想像,為何竟會是盧杞?我所見之人明明是皇帝,不是盧杞。但是我的信箋今日方送出,皇帝不可能來得如此快。 我面前之人,確實正是盧杞! 莫非是我服用藥丸過量導致精神恍惚,竟將盧杞當成是他,以致鑄成大錯? 我只覺自己如墜入萬丈冰窟之中,全身冰冷如罩霜雪。 他見我驚恐失神之態,起身緊緊地抱住我,說道:“茉兒,我實在是後悔,當初竟然將你拱手相讓與他,我真是大錯特錯。” 我只是默然地流淚,並不說話。 我萬萬料不到他如今竟是這樣毫無顧忌地來看我。皇帝雖不在此,宮苑中卻是耳目眾多,若有半分不慎,他便死無葬身之地。 四年前我與盧杞私逃崑崙,是以為能夠一生相伴相隨在他身邊:如今我與皇帝情深意重,卻與盧杞如此糾纏,實在是罪孽深重。若是心中無牽掛之事,我寧願自己就此死去,不必再接受他二人的情意糾葛與紛爭。

他輕輕說道:“茉兒,我知道自己不該如此,但我今夜心中念及你,定要前來看看方可安心。今夜之事本是我逼迫你,你若是心中難過,我甘心死在你手下。我此生己別無眷戀,與其如此苟活於世,莫若早作了斷。” 我只覺他此言與我心意頗為相近,似是已萌生求死之念。 寢帳內宮燈燭火閃爍,一隻飛蛾猛地撲向燈火,卻被火灼傷,雙翅變得殘缺不全,再也無力飛起。 他隨我眼神望去,己知我因何嘆息,雙眸閃亮地說道:“飛蛾撲火,自有它的道理。外人為飛蛾之遭遇嘆息,卻不知飛蛾自己只要擁有那一瞬間的璀璨,縱然是粉身碎骨亦甘心情願。” 我哭道:“明知撲火便是自焚,為何定要如此?寧國公主本是佳人,在你身邊不是很好麼?你定要為我盡誤此生,要我一生一世對你懷疚於心麼?”

他的臉色在燭火映照之下竟有些蒼白,口中緩緩說道:“我若願娶別人,華陽公主當日便不會……寧國公主雖在我身邊,卻從無夫妻之實,我心中的妻子唯你一人而己。” 盧杞四年來膝下並無子女,我從未想過原來竟是因此而致。我實在無法想像,盧杞這四年來如何與寧國公主朝夕相處,寧國公主心中又是如何待他。 我怔怔地視他良久,他也同樣凝看著我,兩人心中縱然有乾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 天將明時,他放開我輕聲道:“我須得出宮去了。” 我緊抓住他手,說道:“你答應我,日後不可輕易再來此地。這次本是僥倖,若是被皇上得知,你……” 他整好衣衫,淡淡笑道:“我若懼他,便不會來此見你。” 我語氣加重些道:“你是不願依我之言麼?” 他見我如此認真,遂道:“好,我答應你就是。但你若有事,我必會前來,決不會讓你在此無依無靠。” 臨去之時,他又道:“茉兒,以前是我錯了,如今我心意已決,定會設法與你長相廝守。” 盧杞如今真的改變了許多,我不敢細想他此言之意。以他之才能,若真要設法得到我,對於皇帝勢必會有不利之事,但他也知道我決不會對皇帝揭發他的計劃,因為我一定不忍心看他死在皇帝的手下。 他們都以為自己愛我,卻總是在我最接近幸福之時親手撕碎我對幸福的夢想。 藍箋悄無聲息地走進帳幔中,至我身旁喚道:“姐姐。” 我並不看她,淒然說道:“你己知此事了?除你之外可還有人知覺麼?” 她輕聲道:“姐姐放心,我早已安排妥當,他們皆盡昏睡過去,再無人知覺此事。” 我合眸閉住眼中之淚,道:“你可是覺得姐姐實在罪無可恕?皇上真心待我,我卻如此背叛他,我縱然是死,亦無顏再見他了。” 她近前替我理順髮絲,說道:“此事並不怨姐姐。我亦未曾料到盧丞相他竟會這樣做。姐姐若是跟隨盧丞相,或許好過在皇上身邊擔心受怕,永無寧日。” 我說道:“你難道不知他若設法得到我,必定會做對皇上不利的事麼?” 藍箋淡然道:“姐姐是低估了皇上,這世上恐無人能傷害得了他,姐姐還是先保住自己要緊。” 我知道藍箋心中對皇帝全無好感,在我面前從來不曾為他說過半句好言,個中緣由我亦明白幾分,應還是因我之故。相較而言,她對盧杞之態度倒似更寬容溫和些。 我不再多言,今晚之事我寧可永不再提起。 兩日後,路維揚回信就至。 皇帝攻回紇,果然是勢在必行,一月之內邊疆定要再起干戈。 皇帝幼年為東宮太子之時,受代宗皇帝之命前往回紇借兵平亂,那時回紇王傲慢無禮,定要大唐太子行禮參拜。後又被回紇王子暗算謀刺,他心中對回紇的痛恨自不待言,此次御駕親征回紇,定是要一雪曾受回紇之辱。 此次征伐,左右元帥分別是韓王和渾緘,路維揚是先鋒。皇帝冷落韓王己久,此次征戰回紇要韓王前去,無非是因韓王對回紇王的仇恨決不下於他:況且若皇帝離京親征,就不可獨留韓王在京都,恐生他變。 父親似是對此事知之甚少,只是囑咐我珍重自身,並無要我懇求皇帝庇護芙晴之句。父親知我孤身在洛陽,心中擔憂,並不欲我參與此事,但無論皇帝應允與否,我定要一試。 路維揚己答應我必會保芙晴平安,我心中稍覺寬慰。 皇帝並無回函,我更加堅信,如無意外,他最遲今晚便會趕至東都。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