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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二十九章相思弦斷情不斷

盛世唐朝之唐宮外傳 紫百合 5720 2018-03-16
近日,朝中風波迭起。 父親被諫官參奏將玄宗原定太廟之地買下,建造楊氏宗祠。堂兄一事在前,宗祠一事之後,我擔心皇帝此時對父親之信任一定土崩瓦解。 果然數日後,父親楊炎被免丞相之職,被貶為崖州司馬,接任丞相之人正是盧杞。 事已至此,我懇求他亦無可奈何,只得眼看父親遠去崖州,心痛如絞。 我表面對皇帝溫柔體貼,心中卻漸漸疏離,礙於他的身份地位,我不敢輕易相問,唯恐觸怒聖顏,除了隱忍於心,別無他法。 憂思鬱結之下,我終於再度病倒。 我躺在被中,輕輕咳嗽。 他急忙擁住我道:“茉兒,你覺得如何了?我已宣詔你母親姐姐前來東都看你了。” 我心中稍覺安慰,道:“謝皇上。” 他輕吻我額頭道:“原諒我,有些事情,我是不得己而為之……”

我忍痛含淚道:“茉兒明白,決不敢怨皇上。”想起芳逸夫君田悅、堂兄楊弘業之死以及父親處境淒涼之事,皆與他有關,卻無法分辨誰是誰非,誰對誰錯,亦不敢怨責他。 李進忠進殿禀道:“奴婢回禀皇上和娘娘,國丈夫人在外候詔。” 他正身坐好,便道:“宣。” 母親近殿叩首,說道:“臣妾司馬府楊崔氏,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說道:“免禮平身。鄭國夫人系貴妃至親,在朕面前不必過於拘禮。” 母親起身後,他攜我之手微笑道:“朕有事先走了,稍候來看你。” 他舉步離開後,母親淚如雨下,撲到床前喚道:“茉兒……怎會病到如此地步?你爹爹在信中囑咐,讓你好生侍候皇上,不要以他為念,他在崖州……雖是艱苦,卻難得自在清淨,你無須擔憂。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為娘如何是好……”

我輕輕道:“女兒不過是小恙,母親莫要傷心。大姐可好麼?” 母親道:“她……整日在家面壁誦經,與世外之人無異。蕊欣、芙晴倒時常有書信來,她們有夫君、兒女相伴,我倒是放心,只是擔心你在宮中與皇上爭執。” 我忍痛問道:“我聽說爹爹作了一首詩,'一去一萬里,乾之幹不還:崖州在何處,生度鬼門關',可是真的麼?” 母親勸慰道:“有是有,不過是你爹爹感嘆之作罷了,倒不至於那般淒涼。你入宮這些時日來,如今可有喜訊麼?上次若非意外,小皇子該出世了……” 我見母親提及此事,忙道:“母親不必遺憾,小太子不是已經認我為母親麼?” 母親嘆道:“話雖如此,終究不是自己親生兒女。你還是請太醫多看看,養好身子,為皇上生下子嗣方好。”

我答應著,母親又囑咐了些話,離宮而去。 四月天氣晴好,我身體漸漸康復,藍箋青櫻陪我在御花園中行走。園中花朵美麗紛呈,其中一種尤其艷麗,如蝴蝶飛舞,我不由說道:“這花兒好美。” 青櫻笑道:“姐姐可知此花名為虞美人?相傳乃西楚霸王愛妾虞姬所化,姐姐看這花瓣上點點紅痕,恰似美人之淚。” 藍箋不屑地說道:“你今日恐是看走眼了。此花乃我所種,一月間便可開花結果,並非虞美人。我在宮中見番邦進貢過一次,有心留了些,我家花譜記載此花名為罌粟,花種有特別功用,可緩解痛苦、救人性命。那邊幾株方是虞美人,姐姐細看,便知差別。” 我留神細看,果然確有差別。 此時李齊運飛跑而至,氣喘吁籲地跪地道:“禀娘娘,皇上今日在永興閣親手誅殺兩名欽天監。”

我暗暗心驚,此事的確是非同尋常。 自去年十月起至今,江淮富饒之地滴雨未下,欽天監擇日祈雨仍無大效:三月初十,隴西地震,死平民五千餘人:三月十二,河北再震,死平民三幹餘人:三月二十,太僕寺佛堂內金剛右臂有黑汁滴下,其色類血,種種天災異象接踵而至。 永興閣地勢極高,乃夜觀天象之所,即使天災異象頻仍,他不應如此怪責欽天監,亦不須他親自動手誅殺。 行至永興閣前,只覺一種肅殺之氣迎面而來。我擺手示意內監不必傳報,輕輕行至樓閣之外,探聽閣內動靜。 我自窗戶間隙中窺見數名欽天監跪伏於地,不遠之處地上尚餘絲絲血跡,不由頭腦一陣暈眩,卻聽他的聲音冷冷地道:“適才他們一派胡言,致有如此下場。你們如今再告訴我,天象究竟如何警示。”

一名欽天監抬頭,含淚叩首道:“臣等深受皇恩,不敢隨意妄言欺瞞皇上,臣等昨夜確見一顆晦星直逼紫微星宮,己動搖皇上之國本,日後必有禍亂。” 他怒道:“好,縱然如此,你們便能斷定此星系何人?” 另一名欽天監禀道:“臣等今日已抱必死之心,定要將實情回禀皇上。那晦星光色稍暗,並無陽剛之氣,定是皇上后宮中人,隋煬帝之言前朝己應驗,皇上不可再蹈覆轍。” 他怒聲喝道:“那亡國君主之言豈可為憑?楊氏之女天下數不勝數,我決不會相信!” 我聽至此處,已知欽天監暗示種種天災因皇帝身邊不祥之人而起,而且明指宮中妃嬪,只是那句“隋煬帝之言前朝確已應驗,皇上不可再蹈覆轍”頗為費解。 他身邊幾名老臣盡數而出,齊跪於地。其中一人老淚縱橫地奏道:“皇上,老臣李泌今日冒死直諫。隋煬帝臨死時曾發詛咒,要他楊氏之女斷送大唐江山。他雖是亡國君主,卻是受命於天,皇上不可不信。前朝楊妃之事,皇上應還記得……太后娘娘不知所踪,皆因那亂臣賊子而起,貴妃雖是皇上心愛之人,但請皇上顧及江山社稷、珍重自身,忍痛割愛吧。”

他面上驚疑、悲痛、無奈之色俱全,手中之劍顫抖不已,仰天笑道:“你們是要我殺了貴妃麼?” 數名老臣不再多言,皆叩首不起。 我此時全然明白。隋煬帝姓楊,玄宗貴妃姓楊,我亦是楊氏之女,我正是諸多欽天監所指之禍國晦星,導致天怒降災,恐日後還有劫數危及大唐江山社稷。 我早該知道自己寵冠六宮會招致禍患,卻不料這罪名來得如此快,如此沉重不可抗拒!他若順應天意,便該除掉我。 我並非畏死之人。 他眼中寒光閃過,手中之劍卻無遲疑,向那另兩名欽天監揮去,適才那二人應是同樣如此枉死。 我驚叫道:“皇上且慢!”往閣中飛奔而去。 他聽見我之口乎喚,停了揮劍之舉,見我已至閣中,近前將我緊緊擁入懷中,喚道:“茉兒!”

我抬頭對他道:“皇上切勿因茉兒傷害忠心之臣。他們皆是為了皇上,若是奸狡之徒,定不會不顧性命如此直言相諫。” 他眼中淚已湧出,對眾臣大聲怒道:“你們可聽見貴妃之言?她果然是你們所指的亡國禍患麼?” 閣中並無一人敢再言。 我神色平靜,柔聲道:“皇上,茉兒願意一死。” 他寬大的袍袖飛揚而起,將我捲入懷中,頭上珠冕驟然拂過我的面頰,竟然掠過絲絲觸痛。他沉聲對我說道:“茉兒你放心,朕決不會聽信他們之言。誰若敢要你死,便須取了朕的性命。” 這句話響徹閣中,在場眾臣及宮人皆聽得清楚分明。 當年玄宗皇帝迫於六軍將士之威壓,不得不於馬崽坡前賜死楊妃,如今他同樣身為大唐天子,卻願以自己的生命來保護我。玄宗皇帝雖是多情之人,卻並不及他愛我之心。

我從未想到他竟然愛我護我可至如此地步,心中酸痛,眼淚猶如斷線之珠,滴滴落於他那繡有五彩祥雲和出水蛟龍的袍服上。 他心痛不已,怒聲喝道:“貴妃有言,朕今日並不追究你們之罪,你們還不退下?” 不料那幾名老臣竟是膽大,皆不肯退出。 李泌長嘆道:“臣等深知貴妃品行,但天意徵兆如此,並非人力可逆轉,懇請皇上三思。臣等年事己高,食君之祿當報君恩,皇上若誅殺臣等,臣等死而無怨。” 其余老臣之言大同小異,皆叩首俯地道:“請皇上賜死臣等。”閣中諸人皆跪伏於地。 他的眼光閃爍不定,良久,才似是下定決心一般,欲要開口。我見他神情決絕,恐有誅殺那些老臣之念。他登基不過兩載餘,若大肆處決德高望重之臣,朝中必然大亂,朝中若亂,藩鎮便有喘息之機,還有回紇吐蕃虎視眈眈,他苦心經營的一切俱將付諸東流。情急之下,我輕輕吻上他的雙唇。

他此時一心護我,神思未必清醒,我只得行出險招,縱使此時有數人在側,己顧不得那許多。 他見我主動吻上他,頗為意外,但仍是接受。纏綿片刻,我見他眼中神色漸漸轉復清明,就將唇移至他耳邊道:“皇上可肯聽我一言?” 他低語道:“你說。” 我道:“紫微星主鎮京都,皇上若將我放在洛陽,又怎會犯沖紫微?”我自曹先生九卷之中略習得觀星之術,亦略知破解之法。若是他自行返回京都,東都便與冷宮無異,縱使那晦星果然是我,將我拘禁於冷宮之內,便無大礙。 他聞言便知我意,卻搖頭道:“生離之痛更甚於死別,朕決不會答應。” 我輕輕道:“皇上還記得茉兒上崑崙之事麼?如今二者必擇其一,為何定要封死退路?日後如是天象有轉機,皇上可來接我。”

生離死別,兩害相權取其輕,他比任何人都更明白此理。 他適才急怒攻心,如今己漸漸冷靜下來,果然不再堅執,放開我對眾臣道:“今日之事到此為止,朕已有決斷,明日定見分曉,你們退下吧。” 那些老臣見他語氣緩和,不似適才大怒失色,不再多言告退而出。 次日聖旨道我忤逆聖意,由貴妃貶為才人賜居東都洛陽行宮,同時賜居洛陽行宮者居然還有宋若芷。皇帝翌日即要起駕返回京都。 分別之夜,儀鸞殿內溫泉池裡,他親手撫過我身上的每一寸肌膚,吻我道:“茉兒,朕只想再好好看看你,過些時日定來接你。” 今夜過後,不知何日才能相見,他若離去,洛陽種種良辰美景對我形同虛設,我雖然難過,卻不可再增加他之傷心,於是勉強笑道:“新婚不如遠別。茉兒陪在皇上身邊這麼久,只恐皇上己厭倦了,分開些時日倒好些。” 他眸中神色如燎原之火,直視我道:“朕這一去,你果然不想朕麼?日間猶可,朕不相信你夜夜都能睡得安穩。”此言極是露骨,我雙頰紅暈浮現,他早已靠近我身旁。 我只覺他身體在水中與我融合,水面蕩起輕輕漣漪,他每一次撞擊都讓我頭腦昏沉,我只得緊緊抱住他,從未與他如此做過,我確實有些不太適應。 他見我並無太多反應,便抱起我往寢殿而行,將我放置床榻之上,問道:“茉兒不喜歡朕剛才那樣對你麼?” 我羞澀搖頭,他面上漾起微笑道:“朕今夜定要你記憶深刻,以免日後將朕給你之寵愛給忘了。” 我不知他將要如何,只見他開始俯身親吻我全身,吻及我敏感之處時卻故意輕輕囓咬,我不由輕輕呻吟出聲。他並不就此停止,卻加重力度去揉撫我赤裸的雙足,暗施內力於足底經脈之上,我只覺體內對他之渴望此時如驚濤駭浪排山倒海而來,而我視向他之目光定是柔媚纏綿。 他輕笑道:“乖茉兒,你告訴我,現下要我做何事?” 我卻斷然不肯說出,他見狀便道:“看來我還是太輕易放過你了……”正欲再有動作,我知道他今日定要我對他說出無法宣之於口之言,只得含糊說道:“茉兒要你……愛我……” 他道:“我一直都愛你,今日卻要你愛我一次。”言畢將我抱起坐於他身上,又笑道,“你該知道如何做了?” 我雖是含羞仍只得遂他之意,他面容極盡歡愉之色,最後卻再無法忍受,將我壓在身下…… 我仍自嬌喘不息,他將我緊緊擁住,溫柔地說道:“朕回京後,定會朝思暮想茉兒。宮中妃嬪雖多,卻無人能似你這般合朕心意,讓朕得以享受人間至樂。” 我心中卻掠過一絲悲涼,情深不壽,果然不假。 到底何時他與我方能相聚,其實是未知之數。 他又說道:“朕讓你做才人,只是權宜之計。宋充媛本是你帶來的,如今就讓她在此陪你,那你閒暇之時亦有人相伴。你要記得常寄書信與朕。朕若得空了,自會出京來看你。” 我忙道:“京都距此路途遙遠,皇上不可過於勞累。” 他把臉頰磨蹭著我的髮絲,道:“朕寧可往來途中勞累,亦勝似心中相思煎熬。” 我只覺心中傷痛無比,輕咬下唇。他憐惜地看著我,又以堅定無比的語氣說道:“茉兒,朕斷不會棄你在此。朕至多讓你等朕一年就會把你接回宮中,從此決不再與你分離。你要相信朕。” 我埋首入他懷中,聞聽他的心跳之聲,漸漸合眸睡去。 暗夜之中只覺他輕輕地起身下床,片刻又返回抱我入懷。我依稀感覺到一種陌生的甜香瀰漫寢帳之中,似乎聽到他低語道:“茉兒,好好睡一覺,醒來時要開心些。” 似是有一滴冰涼的小水珠墜落我面上,我想睜開眼睛,卻頭腦混沌。 一覺醒來已是次日午時。 身邊之人早已不見踪影,枕邊尚有他隱約熟悉的香氣留存。 藍箋近前垂首道:“姐姐,皇上未及天明已起駕離去,恐姐姐送別傷心,未喚醒姐姐……” 是後來的那抹甜香讓我昏睡瞭如此之久,否則他起身離開我不可能毫無知覺。 落於我面上的那滴水珠,我知道它從何而來。 我環顧儀鸞殿內,那熟悉的身影已經不在,行宮侍女大部分也己隨駕離去,偌大的殿閣僅餘我和藍箋青櫻三人,洛陽行宮一下子變得如此空曠冷清。 心中淚落已如傾盆大雨,眼中卻無半滴淚,他不欲我與他當面分別,正是不要見我哭,否則不必如此費心安排。 我視藍箋道:“姐姐對不起你,讓你隨我在此寂寞冷清之地。” 她微笑道:“姐姐應該知道,我並不在乎身在何處,只在乎是否在姐姐身旁。” 我攜她之手道:“好,以後我們就安心在此。” 夜色幽碧,夜風吹動帷屏,一道月光透過門隙悄然照入。 我披衣而起,行出儀鸞殿,宮人皆己熟睡,我並未驚醒她們,隱約可聞庭前草叢傳來蛐蛐細微嗚叫之聲。 自他離去後,我或是潛心書畫,與青櫻揮毫共賞:或是與藍箋種植花草,調製熏香:宋若芷來訪,便與她們品茶閒論,雖仍是寂寞,卻可稍解心中鬱結思念。 宋若芷應知被他賜居洛陽是因我之故,我若早知此事,當日定不會帶她前來。她在京都宮苑中雖不受寵,卻仍然時常可以見到皇帝,也可與父母親人時時互通音訊,如今洛陽行宮冷清零落,她一個綺年玉貌的少女,卻受我之累遠離京都,我只覺歉疚於心。 宋若芷年紀雖小,心中大有丘壑,面上看不出任何變化,對我仍是恭謹有禮。 她姐姐若昭如今已是韓王妃。宋若昭昔日嫁入韓王府時僅是妾侍身份,後來連生兩子,在韓王妃病故後被冊立為正妃,可以說得上是真正有福之人。 以芙晴之才貌性情,若跟隨韓王,韓王必會深愛她,芙晴的地位決不會在若昭之下,可惜天意弄人。自公孫靖的只言片語中我隱約感覺那回紇汗王似是頗為重視芙晴,應是寵愛有加。 青櫻畫了不少我的畫像。有托腮沉思的茉兒,有輕撫箏弦的茉兒,有執筆書畫的茉兒,有庭前摘花的茉兒,我在洛陽閒居的種種情形,盡現於她畫筆之下,千姿百態,栩栩如生,與我本人幾乎毫無分別。 前日我挑選了一幅畫像命信使帶回京都,畫中之人立於庭前遙望京都,面上微微含笑,身後落花飄搖。 今日快馬所送來的信箋上,是他御筆所書的兩句詩:“宮苑春景等閒觀,思君腸斷淚若瀾。” 他觀我畫中之態,方有如此哀婉之句。 每次展信閱時,他那熟悉飄逸的筆跡躍入眼簾,我便感覺他似乎就在身邊,輕輕地喚我道:“茉兒,朕在京都百般思念你,你可同樣思念朕麼?” 直至淚水迷濛眼睛,信箋上字跡模糊不清,我才合上那書箋。 無情最是帝王家,可惜大唐天子,個個多情。 從太宗到高宗,從玄宗到代宗,京都大明宮內,數不盡江山與美人的哀婉傳奇。 李適他同樣身為李氏子孫,也同樣癡情。 幸焉?不幸焉? 淚水沿我面頰滴落,深夜伴我的唯有一輪明月:他在京都宮苑之中,身旁此時相伴相隨者不知是何人? 每每念及此,我心中之痛又加重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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