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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十二章始見庭花复零落

盛世唐朝之唐宮外傳 紫百合 5495 2018-03-16
返回京都途中,隨行護送的仍是渾緘。在御輿之中皇帝沉默良久,裴昭儀之胎兒是他親生皇嗣,如此失去確實可惜。 我默然坐在他身旁,心中暗忖他因我離宮,拋下裴昭儀,從而給了那暗中謀算之人可乘之機,心中不由深有悔意。但轉念一想,他回宮之後若見裴昭儀傷痛之狀,未必不會重新寵愛她,這樣裴昭儀自然還會有孩子。 他雖承諾只愛我一人,此時我卻不敢斷定將來會如何。他或許會對她由憐惜、愧疚而生愛意亦未可知。 我決不能讓他如此。 回京都路途需要一日之久,時間己足夠充分。午時在驛宮之內稍作歇息,我下了禦輿,輕聲對藍箋說道:“你現下可有方法讓我亦有流產之兆?” 藍箋急道:“姐姐莫要拿此事玩笑。” 我正色說道:“我不是跟你玩笑。我本月信期本就未至,料皇上不至起疑,我只要你造出一點點跡象,讓他回宮後不敢離開我半步即可,張太醫那裡無須擔憂。”

藍箋跺腳道:“可姐姐能瞞多久?” 我道:“過些時日,就不必瞞了,我自然有解決的法子。” 她見我執意如此,點頭道:“這一點點跡象,奴婢倒是有辦法。” 我回至禦輿中時,萬事俱己齊備,藍箋己將所備幾種花汁混合液所調成之汁傾倒在我蠶絲羅裙之上,數個時辰之後自然會出現點點類似紅色血跡。我上輿之時身著披風,無人會發覺。 日己將暮,皇宮己近在咫尺,雖有燈火,光線依然昏暗。 我不再猶豫,靠向他身上,蹙眉低喚道:“皇上。” 他見我如此神情,吃驚不已,忙道:“怎麼了?” 我的眼淚不斷滴落,一手扶住腰間,道:“茉兒好痛……” 他見我披風解落一旁,雪白的裙裾上有點點血跡,端莊俊朗的面容瞬時之間變得慘白無比。

他有數名皇子公主,心下應是明白我為何如此,若是懷孕之初,回京都途中一路顛簸,導致流產亦極為正常。他本就一直想我懷有子嗣,此時心情可想而知。 他將我擁入懷中,緊握著我的手,眼中之痛遠遠勝於昨日聽聞裴昭儀之事時數倍,聲音似是微微顫抖地道:“茉兒!朕竟然不知你有了我的孩子!你為何不告知朕?如此長途跋涉,都是朕之錯!” 京都官道上有隱約火把照耀,他眼中已有晶亮閃爍,分明是他的淚光! 他是大唐天子,有凌駕於眾人之上的地位和才能,是怎樣的傷痛能讓高傲冷漠的他失去控制自己情緒的能力? 或許,他對我之愛意,早己遠遠超出我所感覺到的? 若是我真的能為他生育兒女,他不知道會有多開心,可惜天意弄人。

我觸及自己的難言之隱,一陣心痛襲過,萬分愧疚、萬般傷心由內形諸於外,所有的無助、失望、哀怨此刻都在他懷中盡情顯露無遺,哭出聲道:“料是來行宮之後才有的……尚且不足兩月……” 他緊緊擁著我,側身對輿旁李進忠急道:“朕需速速回宮,宣太醫院所有太醫均到太極殿來等候。” 李進忠不敢有誤,忙命御林軍快馬等候。 皇帝抱著我一躍而上,往宮中飛馳而去。行至朱雀門前,宮中侍衛遠遠看到一騎飛來,正欲阻攔,看見是他,嚇得魂飛魄散,俯地叩首。他並不賜起急馳而過,片刻之間己迴轉宮中。 我眼中含淚,躺在太極殿他寢宮之中。他輕聲問道:“茉兒,你可好些了麼?還疼麼?” 太醫院諸人魚貫而入,張太醫亦在其中。他們近前略接近我手脈,均是面色大變,不敢多言即退下。

張太醫近前之時,我輕合眼眸示意他肯定此事。他微微頷首診完退下,與眾太醫低聲合議。 在帳幔之中隱約見到皇帝肅然而立,向太醫問道:“你們會診,娘娘情形如何?” 為首一名太醫壯膽叩首禀道:“微臣啟禀皇上,臣等均覺娘娘脈息全無胎象……”卻是不敢再言。 皇帝臉色難看之極,半晌不語。 張太醫跪伏於地,緩緩言道:“微臣之見與諸位大人略有出入,娘娘雖有不安之兆,若是調理得當,腹中胎兒並非全無希望。” 他點頭道:“娘娘這裡就交與你照看了,若是娘娘與皇嗣無恙,朕定要重重嘉獎你。” 張太醫稱謝而出,眾太醫亦急忙退下。 李進忠走進禀道:“淑妃娘娘聞聽皇上回宮,貴妃娘娘身體不豫欲來探視,命人前來請旨:裴昭儀已無大礙,請問皇上今日可要前往翠微宮?”

他說道:“請淑妃明日再來:昭儀那裡我稍後即去。”隨後對我道,“茉兒,我恐要離開你一會兒,片刻即回,你不要怕。” 我道:“皇上請安心去看望昭儀,茉兒明白。” 他匆匆離去後,我望向藍箋,道:“請張太醫來。” 張太醫沉吟道:“娘娘可知,此事不可隱瞞皇上太久?” 我道:“先生替我保住這一月就夠了。”時日越長,越易被人看出破綻。 張太醫道:“這並不難,娘娘自己行事須得小心。”又告知藍箋諸多平日須謹慎留意之事。 我仍是不甘心,問道:“先生,我此疾真的無藥可醫了麼?” 他微笑道:“娘娘本是聰明通透之人,世間萬事本皆有可能。” 我見他有心寬慰我,遂不再追問。 裴昭儀畢竟還是他曾經心愛之人,他去了約有一個時辰之久,修長的身影終於在寢帳前出現。

他進入被衾中吻去我眼角淚痕,輕嘆道:“莫非是天意要懲罰朕麼?朕自登基以來大赦天下,減平民稅賦,免各地歲貢,不知做錯了何事,要報應在你和朕的皇嗣身上?” 我見他傷痛至極,連諸多明政之舉都有所質疑,說道:“皇上怎能如此自責?皇上日夜為國事操勞,茉兒本應護好皇上血脈,如今……不但不能為皇上延續後嗣,反要皇上擔憂,實在是茉兒之過錯!” 我此話明是為自己請罪,其實句句都與裴昭儀相關。裴昭儀明知自己有孕在身,仍是大意流產,我卻毫不知情,回京都本是順他之意,若胎兒因此不保,他心中對我之悔絕對遠勝於對裴昭儀的。 他輕輕說道:“茉兒,是我對不起你。” 水閣屹立於一湖碧水之中,湖面之上亭台相連,曲欄浮舟倒映於湖面。此時是初春三月,湖邊楊柳垂岸,碧絲輕搖,另亦植有各種花類,其中茉莉本是最多,可惜此時未到花季,若是夏時定會有清香遠逸於水閣之內。

湖中植有荷花,宮廷之中本多珍稀異種,藍箋笑道:“姐姐,待到六月花開盛時,這小灑景、紅鐘鼎、冰嬌定是美不勝收。”她所言荷花之名我聞所未聞,此時只見些小小葉片浮於水面。 皇帝親書“天香水閣”四字在一匾額上令掛於水閣門口。他將此處如此賜名,是詔告六宮諸人無皇命就不得隨意來此,本是體貼維護我,讓我好好保胎之意,我心中深為感激,可惜結局卻早己注定。 我靠在窗前遠眺湖水,問藍箋與青櫻道:“裴昭儀之事,你們可打聽出是何緣由麼?” 青櫻為人機靈善變,時常幫各宮侍女描些花樣,侍女中多有與她相熟交好之人。她點頭道:“奴婢回來這幾日,聽得各種傳言不少。” 我道:“莫非還有幾種傳言不成?” 她道:“奴婢聽說當日賢妃要處罰昭儀侍女紅綃,昭儀求情賢妃亦堅決不允,昭儀氣忿不己,恐是傷了胎氣:又聽說郭美人去探視昭儀,昭儀送她出門時無意中摔了一跤,晚間即出事了。”

我默然不語。賢妃、郭盈,怎會有如此多的巧合?是賢妃讓她傷了胎氣?是郭盈故意誘她出門?賢妃本無錯,皇帝絕對不會責怪她,郭盈亦可為自己推脫得一干二淨,裴昭儀只能怨自己不小心。 日前皇帝己任命父親為新任丞相,父親取代裴相,我必將成為六宮中人新的目標,皇帝將我隔絕在水閣之中,應是有防範其他人加害我之意。 自我們回宮之後,晟平公主在宮中行走變得密切起來。郭盈近日晉封為婕妤,料想晟平公主在皇帝面前替郭盈說了不少的好話,他亦不會太過拂自己親姐姐面子。 裴昭儀在翠微宮中閉門不出,我佯裝臥病在天香水閣,淑妃、賢妃仍是各司其職,一個管理宮中內務,一個執掌六宮律例,宮中數日平靜無波。 人間四月天,本是最美時節。

我已久未出門,今日身穿一襲淡綠色的紗衣,髮髻隨意挽成,來至禦花園裡,靜坐於一座小亭之中。 遠處似有一個紅色身影漸漸行來,正是裴昭儀。 我來此本就是要多見幾個人的,她來得正好。 她見我在此,並不趨避,走近前來拜道:“拜見貴妃姐姐。”我輕聲賜起,道:“妹妹何必如此客氣?”但覺她美麗的面容不復昔日光彩,似是改變了許多。 她輕問道:“姐姐既然出門來,如今應是無礙了?”我緩緩說道:“此時說無礙,恐為時尚早。” 言中之意是意外隨時會發生,她之前所懷胎兒孕期已經過半,但仍是不幸流產,那正是她心中之痛。 她眼中掠過一絲恨色,當然不是對我。她並不喜歡我,但對於她而言,我也勝似表面笑臉相迎、暗裡藏刀,從而令她失去皇嗣之人。

她道:“宮中道路極是難行,姐姐須得多加留意才是。” 我道:“多謝妹妹提醒。” 她不再多言,攜侍女拜別而去。我並不在意,我今日在此侯的並非是她。 如此天時,宮中妃嬪至禦花園閒逛散心的著實不少。 我再抬頭時,便看見了王珠這溫柔安靜的小美人。她仍是那樣隨和溫順,朝我叩拜行禮。我對她一直都有種莫名的喜歡,或許是因她性格之故。 我微笑道:“你在此陪我說說話吧。”她忙低頭道是,站在我身旁卻不敢去坐。青櫻此時笑道:“王娘娘何必如此拘謹?”口氣甚是親密,不似奴婢對宮中妃嬪之言。 我正覺詫異,青櫻忙禀道:“請姐姐恕罪,奴婢家祖與王美人家祖本是同鄉,奴婢與王美人自幼相識,並非有意欺瞞姐姐。” 我先前自起居注中已知王珠身份來歷,她父親是吏部一名四品官員,青櫻家祖張萱原也任職,若是世家交好,她們相識自不為奇。因青櫻之故我不由心中對王珠又生出幾分好感,遂與她閒聊些家中之事,可有姐妹兄弟、年庚幾何、適人與否等等。 王珠見我問她,便柔柔說道:“回貴妃姐姐,家父膝下僅我與妹妹玉儿二人,本系雙生姐妹,妹妹去年此時亦已出閣了。” 我好奇問道:“那她長得可與你相似麼?” 青櫻笑道:“奴婢幼時所見她們模樣性格毫無差別,分不清誰是珠兒,誰是玉儿。” 我笑道:“那現在仍應相似。你妹妹嫁與朝中誰家了?”本是隨口一問,卻不料她之回答讓我頓時怔住。 她仍是那樣溫柔地說道:“妹妹嫁與前朝的盧駙馬,不過只是側室。” 我凝視她半晌,原來王珠的孿生妹妹竟是盧杞的繼母,面前的王珠美貌動人,溫柔可親,王玉亦應是佳人。 正在思忖,我所候之人果然已至,只是還多了一人。 除我之外,亭中眾人皆行禮稱道:“參見異平公主和郭婕妤。”我身懷皇嗣,本是不必參拜任何人。 郭盈見我在此,忙道:“拜見貴妃姐姐。” 異平公主仍是那高高在上之態,道:“貴妃如今可是身體大好了麼?”她對我並無親近之意,或許是因昔日華陽公主之故。我心下明白,她既然一力扶持郭盈,自然不會喜歡我,但她是皇帝的親姐姐,是他最親之人,不可怠慢此人。 郭盈有異平公主作為依仗,自己又身懷武功,且心中城府極深,比裴昭儀要難對付得多。 面對她們,我更須加倍小心。 我微笑道:“多謝公主關懷。只因今日天氣晴朗,我故而出來走走,皇上本是不准我出門的。”我有意提及他,讓異平公主明白我在他心目中之地位。 異平公主視我一眼方道:“皇上既然如此說了,貴妃還是不要四處走動,該早些回去歇著。”口氣稍稍緩和了些。 郭盈笑道:“貴妃姐姐定要好好保重,若是生下小皇子,皇上定然高興。” 我見她有意討好我的樣子,也笑道:“皇子公主並無區別,莫非生下公主,皇上就不喜歡她了麼?”異平公主在此,郭盈之言竟似是對她不恭。 異平公主面上略有異色,終是忍下。 郭盈見我如此說,欲要辯解,卻又不知從何說起,急忙走近我說道:“貴妃姐姐恐是誤解我言中之意了……” 我見她向我急行一步,心道今日我等待的正是你著急迫近我之時,且要眾人都目睹此刻。 我只作不知她走近我,欲出亭而去。她已至我近前,我與她衣袖相碰之時便已跌倒在地。我的眼淚頓時溢出,低聲道:“郭婕妤,你為何如此莽撞?” 藍箋與青櫻嚇得奔過來道:“姐姐如何了?” 我搖頭道:“我沒事,你們扶我起來即可。” 郭盈早己嚇得呆住,異平公主不悅之時並未看清楚,王珠等人只見她向我急行,然後兩人相撞之下我跌倒的情景。 我站立而起,勉強笑道:“公主請在此賞玩,我先回去了。”我今日來此之目的已經達到,晚間他前來天香水閣之時,自然會有事發生。 我並非有意要郭盈受責,只因謊言遲早要被拆穿,我必須儘早處理此事。 晚間,藍箋所製的香料幽香滿溢天香水閣之內。依據淑妃所贈之冊,她已調製出無數香種,今晚此香淡似無痕,一抹似乎來自綠野上的清新氣息卻讓人神思清明。 所有的一切如我所料,我腹中胎兒“因此”不保。張太醫俯地請罪,皇帝並未責罰他,或許自回京都那夜起他心中已有不祥預感。 皇帝站立我床前,凝視我良久,卻無只言片語。 我合上雙眸,不願再見他那失望、自責、無奈甚至有些黯然的神情。我承認我因為一己之私欺騙了他,既讓他沒有太多機會與裴昭儀親近,又引發他對郭盈之懷疑,且讓他負疚於心。 現在的裴昭儀銳氣全失,郭盈不合他心意,淑妃賢妃旁觀此事,對我應不敢輕舉妄動,他對我之愛寵,因愧疚只會更深。只需出此一招,我在宮中危機全盤消解。我之貴妃地位,自此更加穩固如山。 我目前所憂慮之事乃是父親之才幹恐並不足以任丞相之職,畢竟他從前僅是一名商賈,現在朝廷的政局並不穩,若稍有差池他就萬死難辭其咎。我必須幫助父親看到更多他看不見的危機,盯住那些他無暇防範之人。 過了很久很久,他仍是姿勢未改,佇立不動,亦不進晚膳。 我不由得心痛,畢竟眼前這名男子是我夫君,是我己決定相守一生之人,他待我之真心絕對真摯,我不能眼見他如此傷心。 我掙扎坐起,臉上應是一副蒼白柔弱的模樣。他果然行至我身旁,扶住我道:“你還要折騰自己麼?”我長長的黑髮垂落胸前,伸手輕輕撫摸他面頰,說道:“茉兒終究是讓皇上傷心失望了,恐是天意如此。皇上已有幾位聰明可愛的皇子公主,不必太過遺憾。” 他神色平靜地說道:“若是天意,朕甘心接受。”此言分明是自責之意,若是因此導致他意志消沉,我實在罪無可恕。 我不再作傷心之狀,摟住他頸項,靠入他懷中說道:“皇上若是要怪責自己,就請先責罰茉兒吧,我原本不該隨意走動。”他輕輕嘆息道:“你若是再有了孩子,朕願放下所有雜事,一心一意陪著你。”為哄他開心,勉強笑道:“不知皇上是喜歡小適兒還是喜歡小茉兒?”他此時方略有寬慰之色,亦道:“只要是你所出,朕都一樣疼愛他們。” 我見他情緒稍有緩和,忙命李進忠傳膳。他也終於肯開顏進膳,不似先前那般抑鬱,我總算安下心來。 我在天香水閣靜養了數十日之久,母親和蕊欣進宮探視幾次,都免不了傷心嘆息,反是我安慰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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