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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二十一章莫疑東海變桑田

盛世唐朝之唐宮外傳 紫百合 4860 2018-03-16
自我歷劫歸來後,皇帝將行宮之中布防加重,宣詔左金吾將軍沈林亦前來行宮駐守,京都宮禁之中僅留守神策軍兵馬使率五千御林軍護衛。因年節剛過,朝中諸事順遂,事務並不繁雜,他下詔命吏、戶、禮、兵、刑、工六部官員有事均到行宮啟奏,竟似是要將朝廷自京都遷移到行宮一般。 他因恐我再有閃失,便將我時刻帶在他身邊,每日詔見群臣之時,也不迴避我。我昔日對他的朝廷大事原無興趣,但如今父親擔當戶部之職,且有些關心他對回紇之態度,因此幾日來聽兵部、吏部議事時便稍加用心,不久便己知國中諸事大概。 新皇登基之後朝中各部主事官員盡己更換,唯有我姑父路嗣恭仍在其位,表兄路維揚亦賜予四品職位,在左金吾將軍沈林麾下供職。路維揚生性略有些頑劣,對於仕途功名並無追求,才幹亦不似盧杞等人出類拔萃,能獲此職已是皇帝格外加恩。姑父路嗣恭本是國公郭子儀門生,皇帝對他應是仍有信任之意。

舅父崔佑甫己調回京都,且擔任中書令之職,不但未降,反而比昔日更晉升了一級,舅父心中自然是感激皇恩不己。父親當日僅是中書門下平章事,兩年內連連加官進爵,如今己升至一品戶部尚書,若再升遷,便只有丞相之職了。我家尚衣記的綢緞生意,已交與叔父楊笪打理,如今他又成為宮中欽點御用買辦,更是財源廣進。叔父本是世事洞明通達之人,深知為商之道,與宮中採買的內監們關係甚是密切。 這一切,或許都是因我之故,既可因我而榮寵,亦可因我而傾覆。高處不勝寒,我總覺心中隱隱不安。 我將杭州所貢的極品龍井茶雙手奉與他,他接過輕抿一口,笑道:“朕幾年來都未品嚐到如此清甜之香茗了,只要經過茉兒的手,朕都覺得是佳品。” 我說道:“皇上對我家親眷,似乎是特別寵遇。”

他在我面前似乎並不願提及對我家親族之眷顧,只是淡淡地道:“朕並不覺得如此。朕所用之人皆是可用之材,皆能為國效力。”我心中明白任何人皆有可用之處,關鍵在於是否有合適機會、合適位置予以此人,為君之道本是重在識人。但見他如此,我也再提適才之言,轉而問道:“我母親和姐姐今日即至行宮,皇上可要賜見她們?” 他看了一下殿中並無侍女,便笑道:“你若要朕見她們,朕便去見:你若不願意,朕就不見了。” 我深覺奇怪,道:“見與不見,本由皇上自己,我自然是願意的。” 他笑意更明顯,道:“你不怕朕見了你姐姐後,會故意找機會接近她麼?” 我方才明白他是取笑我為了他親近別的妃嬪拈酸吃醋,唯恐他多看別的美人一眼之意,故意說道:“茉兒竟然不知皇上心中還有此一念。我家姐妹個個都比我美,只可惜都己名花有主,若是早些時日,皇上將我大姐、二姐、永平郡主一併娶進宮來,亦不為難事。”

他見我如此說話,擁住我笑道:“朕逗你玩笑而己,也值得你如此生氣?” 我仍是不理他,他便哄我道:“乖茉兒,朕今日是說錯了。朕可以答應你若是你母親姐妹今日有求於朕,朕一定準她們所求。” 我聞言甚喜,曹先生即日歸唐,何不藉此機會,求他應允將蕊欣賜婚給曹先生?曹先生雖是拒絕蕊欣,但明明是擔心父親等人反對之故,並非心中無她,否則當日不會有那等言語。縱使他真的對蕊欣無意,但只要蕊欣嫁與他,他也定然會呵護疼愛她一生,蕊欣心願已足。若有皇帝旨意,所有人皆不敢再有異議。 我說道:“既然皇上如此說,茉兒便代姐姐說出心願。姐姐心上人若是歸來,請皇上速下旨意賜婚。不知皇上到時可肯下旨?” 他神色稍斂道:“朕既有言,自然可準。只是不明白為何非要朕下旨不可?莫非你那先生不願意娶她麼?”

我搖頭說道:“恐是不敢多於不願。” 此時李進忠進來禀道:“奴才回禀皇上和娘娘,國丈府夫人等在外候詔。” 他正身坐好,便道:“宣。”我仍是立於他身旁,心中想到蕊欣之事即將可成,欣慰不已。 母親和蕊欣近前叩首道:“臣妾尚書府楊崔氏及楊氏蕊欣,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說道:“免禮平身。你們系貴妃至親,在朕面前不必過於拘禮。”我見他神情十分隨意,並無威嚴之態,稍覺安心。 母親和蕊欣均獲賜座後,他攜我之手微笑道:“朕今日便加封你母親為鄭國夫人吧。”我忙跪謝道:“臣妾多謝皇上恩典!” 母親自是喜出望外,伏地拜謝聖恩不己。我見母親欣喜之態,思及盧杞之言,果然這皇恩浩蕩,不是一般人可以拒絕的,更何況是皇后之位?我縱然不在意,但我的家中族人,豈能人人拒絕皇帝的恩寵?

忽然間我認識到這些遍及親族的皇恩,分明是他布下的一張網,我不能有半點逾越,只能規規矩矩遂他之意,成為他金籠之中一隻乖巧聽話的小雀。他之榮寵,亦是警示我絕對不能再做出昔日與盧杞私逃之舉,只因我之生死榮辱,早己牽連無數親人。 他的確足夠精明。 我的心中無比壓抑,臉上仍是帶著微笑,坐在他的身旁,任由他輕輕握著我的手。 母親見此情景,應該是可以放心了吧。 我本來就是對他懷有愛意的,為了我的家人,我也願意就這樣在他的身邊,願意成為他希望的模樣,願意與六宮妃嬪爭奪他的寵愛,願意忘記盧杞。 我心中原本想要的生活並非如此,但我現下只能接受,若是沒有變故和紛爭,一生如此陪他度過,亦不會有太多遺憾。我留下母親和蕊欣在行宮中居住幾日,將她們安置在東邊一處幽靜的宮院之中。母親旅途勞累,歇息下後,蕊欣同我便往花苑中行走漫步。

我輕輕道:“姐姐你可知曹先生要回返京都了麼?” 她美麗的眼睛平日里總是輕煙籠罩,此時卻似乎透出了無數的光芒,道:“你如何得知?” 我將張太醫之言盡述與她,但並未提及我自己的隱疾,又將今日皇帝承諾賜婚一事告知她,然後說道:“姐姐,恭喜你即日便可得償心願了。” 她抱住我的肩膀,帶著輕輕的哽咽之聲道:“妹妹,你所言都是真的麼?姐姐此時,不是在夢中吧?” 我輕碰她耳上珠環道:“自然不是夢中,姐姐你應該有感覺的。” 她抬頭看我,眼裡盡是歡悅之色,道:“姐姐實在是感激你為我如此用心。只是你自己現下在皇上身邊,過得可是開心麼?” 我微笑道:“姐姐今日都看見了,皇上待我很好,我很開心。” 她卻搖頭嘆道:“為何我感覺並非如此?”

蕊欣與我一起長大,十幾年來她是我最知己之人,我與皇帝、盧杞之情事糾葛她本是盡知,且她之見解比我深遠,除了她自己之事,她從未看錯過別人的心思。 我有些沮喪,莫非我如此不善於隱藏自己的感覺? 她說道:“皇上對你是好,他分明是處處遷就你,唯恐你對他疏遠:而你自己,卻並不真誠以待。他既如此在意你,豈會毫不知情?你若是真心愛他,為何不能將自己心中的疑問和隔膜去掉?” 她所言確是實情。 自我知道他昔日之行為,在表面上我的確是對他溫柔體貼了許多,但是心裡卻更加疏離於他,他或許知道,或許不知。 我眼望遠處湛藍天幕下悠悠浮蕩的幾縷飛雲,說道:“若他是心中有愧于我方才如此呢?或者,他對我的愛本是為了他的一己之私呢?姐姐亦覺得我該坦誠相待麼?”

她的語氣堅定無比,道:“你若是愛他,就該相信他所做一切都是為了你,無論真相究竟如何。只有如此,你方能覺得在他身邊是快樂的。” 藍箋一直在後面跟著我們不遠,只見青櫻急急走來與她耳語幾句,她便向我們這邊走近。 我見她似有話說,問:“發生何事了?” 她點頭道:“姐姐,皇上適才議事之時發了好大的脾氣,將裴丞相等嚴加斥責,此刻已回寢宮去了,姐姐還是速回去看看。” 我從未聽說他在議事時如此動怒,料是朝中出了不小的變故,忙與藍箋往寢宮而回。 裴丞相是朝中重臣,是他的太傅,他向來對裴相極為敬重,今日怎會如此不留情面? 尚未進寢宮之門,我已感覺到氣氛有些異常。 平日里即使他在寢宮,那些內監宮女們在外亦可輕輕談笑不拘,只要不驚擾到他即可。今日只見一干侍女全部肅然而立,見我回來,都躬身跪迎。李進忠此時匆忙自殿中出來,神情焦急,見我忙行禮禀道:“回禀娘娘,今日皇上心境極為惡劣。”

我低聲問道:“朝中出了何事?” 李進忠近前道:“皇上似是要在郾城、濺州築城,以鎮邊境。朝中有些節度使上表堅決勸止,裴相與他們意見一致,力阻此事,皇上因此震怒。” 我心中己明大概。前日兵部議事,正是為此。 代宗皇帝薨逝後,他掌管大唐天下並不輕鬆,種種外憂內患,足夠他煩心不己:外有回紇吐蕃諸國對中原之地虎視眈眈:內有前朝戰亂遺患,各地節度使藩鎮割據,擁兵自重,有恃無恐:且朝中群臣結黨營私,國庫存儲不足。 他在郾城、源州築城,本只是防範吐蕃進犯,與各地節度使均無太多關聯,亦並無損他們之利益。這些節度使如此糾集上表阻止朝廷增設城池,分明是試探皇帝對他們之態度,是否仍是容忍退讓、有所忌憚。

裴相是謹慎小心之人,恐是勸他不可得罪這群人,似先帝代宗一般容忍他們。但以皇帝之謀略膽識,這些人等實在過於輕視了他,他因此才會遷怒於裴相。我進入殿中,果然見他獨自一人佇立於壁前,正在凝視著壁上所懸的龍泉寶劍。他臉上的表情倒似平靜,但忽然之間,他猛地伸手將那柄劍拔出,劍身閃爍湛湛寒光,而他,亦全身散發出頗為懾人的氣勢。 那不僅僅是與一名高手決戰時的殺機,而是真正的帝王之氣,似乎轉瞬之間便可破疆摧城,伏尸無數,血流千里。 他似乎已有開戰之念,但戰爭帶來的永遠是流血和犧牲,是千萬個安樂之家寧靜與祥和的毀滅。若是與回紇開戰,那芙晴命運如何?若是與那些節度使抗衡,田承嗣便在其中,那芳逸命運又當如何? 我不敢再想下去,無論如何,不能讓他此時有此念頭。縱然我之言語對他的朝廷大計不起絲毫作用,但至少可以讓他開心些,維持現下的和平與寧靜。 我緩緩行至他背後,往日此時他早已將我攬入懷中,今日卻並不回頭。我怯怯低喚道:“皇上。”他方才轉過身來,見我眼中隱約含淚,即將劍歸鞘急擁住我道:“怎麼了?朕可是嚇到你了麼?” 我雙手抱緊他,柔聲說道:“茉兒不知皇上因何生氣,因此感到惶恐不安。” 他輕撫我背心,道:“你不要怕,朕縱然再生氣,也不會傷害到你。朕今日惱怒朝中有些佞臣之言。他們願意苟且偷生,卻要勉強朕似他們一般,朕豈能不怒?” 我知他所指的是裴相,裴相甚是不以戶部為然,與父親本是不睦,我並不想為裴相求情。他此時既是如此惱怒,我倒不如再試探他一下,看他到底心中如何想法。 我說道:“皇上何必與裴相計較?他畢竟是先帝身邊多年忠心之臣,縱是無雄才大略堪任丞相之職,亦不至於故意違逆皇上之意。若是他與其他朝臣結黨營私,則又另當別論。” 我此言其實是指出了裴相三條罪狀,一是依仗自己是老臣,不服新君,故意違逆聖意:二是毫無才幹:三是可能與那些節度使本是一丘之貉。他若心中不是這樣以為,定會替裴相分辨。 他並不解釋,淡然說道:“朕早已覺得他擔當此位不合適,如今朕決心已下,定要另擇人選了。” 我心下頓時明白,看來裴相這位置己然保不住了,裴昭儀對我之威脅己全然解除。她縱使生下皇子,但失去了裴相和身後群黨支持,皇后之位亦不可能再是她的。她若地位在我之下,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再算計到我。 他接著說道:“那些節度使,雖朝廷對他們寵待加恩,他們仍心猶疑貳,紛紛上奏請求完城繕甲,朕自然不准。朝廷要築城固防,他們便多加言辭,實在是過於囂張。” 我只覺心中又開始恐慌,忙道:“皇上莫非要動武懲誡他們麼?” 他笑道:“朕在你心中是如此好戰之君麼?現下朕雖是有意懲誡,卻不必如此。” 我忙道:“茉兒本是見識淺薄,皇上勿怪茉兒今日胡言亂語妄議朝政。” 他親我一下說道:“朕本來生氣,但一看見你便開心起來,你以後最好莫要離開朕太久。” 我見他此時己全然無怒,心下亦輕鬆不少。 不久後聖旨頒下,革除裴延齡丞相之職,築城之事按議而行,己責成兵部、工部辦理。 新任丞相尚無任命,不知將系何人。 這日晚間,寢帳之內。二人正火熱纏綿之際,紗帳之外似隱隱有人影,我問道:“是誰?” 李進忠的聲音低迴道:“娘娘,皇上安睡了麼?” 皇帝停止動作,問道:“可有事要回朕?” 李進忠不敢怠慢,行至帳前說道:“宮中有急信送至行宮,裴昭儀昨夜突然小產,昏迷之中只是念著皇上。淑妃娘娘見情形危急,命人相請皇上速速啟駕回宮。” 他火熱的身體冰冷下來,對李進忠說道:“傳朕旨意,明日回宮。” 此事實在太過於意外,他才罷黜裴丞相不久,裴昭儀便在宮中出事了,是巧合,還是有人故意落井下石陷害她?如果是陷害,那會是誰? 宮廷本是爾虞我詐之地,我念及綠綺之事,無限恐懼,緊緊抱住他道:“怎會有如此意外之事?” 他眼中神色不知是驚還是怒,溫言道:“茉兒不要怕,朕決不會讓如此意外發生於你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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