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言情小說 盛世唐朝之唐宮外傳

第20章 第二十章別後相思隔煙水

盛世唐朝之唐宮外傳 紫百合 8333 2018-03-16
行宮溫泉池邊。 他倚躺在柔軟的臥榻上,身穿淡青袍服,長髮披散,手持夜光酒杯,晶瑩剔透的杯中是色澤嫣紅醉人的葡萄美酒。 我赤足走過那些紅色的厚毯,接近溫泉池邊,將雙足沐入泉水中。他輕輕開口道:“茉兒,這行宮可是讓你不再覺得是牢籠了麼?” 我回首視他,笑道:“行宮本是皇上修身養心之所,怎會是牢籠?” 行宮的確與京都宮禁不同:京都宮中時時讓人感覺到皇權至尊的無邊壓抑與鬱悶:行宮那裊裊輕煙籠罩的溫泉池,四季如春的氣候,爭奇鬥豔的鮮花,只讓人覺得慵懶、沉溺,似乎時間己在此凝滯不前。 數日以來他似乎已經習慣了這種慵懶與沈溺,這種沉溺本不是他該有的,他並非一個喜歡麻痺自己之人。 他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擁我入懷,道:“茉兒,給我舞一曲吧。”

我輕聲道:“皇上莫非不知茉兒不擅舞蹈麼?” 他笑道:“你若不擅舞蹈,宮中尚有何人擅舞?明月樓中那綠腰之曲,我至今記憶猶新。” 我嫣然笑道:“行宮之中亦有才藝俱佳之宮人,皇上何不宣詔她們?” 他道:“我這些時日看她們已看得夠了,如今只想看茉兒為我一人而舞。” 我思及幼時父親所請樂師教授的飛天之舞,雖是極易,卻有異邦風情,與宮廷之舞大相徑庭,想他應是不曾見過,便道:“皇上執意要我獻醜,那我只得遵旨而行了。” 一曲舞畢,他擊掌讚道:“恐只有茉兒方能將此天人之舞演繹得如此淋漓盡致。” 我退回他身邊說道:“皇上若是喜歡,茉兒日後自會用心多加練習。” 他輕聲道:“我昔日為太子之時,心中時時慮及父皇想法,登基以來,又為國事憂心。這些時日有你陪在身旁,美人醇酒盡享,方覺原來可以如此讓人沉醉。”

我從未聽他言及自己的心事,不想此刻在行宮之內,他竟會對我吐露出心中真實想法。 他接著說道:“我八歲時就與母后離散,記憶中最深刻的是母后溫柔的眼神,就像你的眼睛。父皇請了無數太傅來教導我,訓誡我,要我不可輕言喜怒,不可行差踏錯,我只能遵父皇之命,做一個規規矩矩的儲君……自母后離開我二十年來,我從未如此輕鬆開心過。” 他伸手擁住我肩頭,視我道:“茉兒,若我僅是一個普通男子,你可還會愛我麼?” 我見他眼中有無限真摯,不由感動,說道:“你何須再問?茉兒從來都不曾看重過貴妃的身份。” 他嘆道:“若真是如此倒好。可惜我現在是大唐天子,雖想與你在此長久相伴,卻恐身不由己。” 我說道:“茉兒明白皇上帶我來此是為了讓我開心,但是皇上應以國事為重,如今的確該回去了。”

卻不料他笑道:“我何時說過要回去?” 我驚問道:“皇上莫非是不想再回返京都了麼?” 他道:“自明日起,便會有些朝臣前來議事,我不能再似前些天時時陪伴你,恐你在此寂寞。” 我方知他是準備長居行宮一段時間,忙道:“這里風景美麗,且有幾名侍女相伴,皇上不必擔憂茉兒會寂寞。” 他凝神點頭道:“行宮不似京都那般戒備森嚴,你自己須得處處留心,不要四處隨意走動,我亦會命人保護你。” 我見他如此鄭重其事,遂點頭應允。 我漫步行宮之內,只見宮殿依山而建,因地貌奇特,竟是四季如春,山上樹木綠意蔥蘢。此時那右金吾將軍渾緘帶著一隊御林軍威風凜凜地行來,見我在此,忙行禮參拜。 我微笑道:“你們這是從何處來?”

渾緘忙答道:“微臣是奉皇上之命在行宮之內巡查,務必確保娘娘的安全。” 他見我欲往那山邊而行,阻止道:“娘娘莫要過去。那裡本無圍防,山邊即萬丈懸崖,甚是危險。若有人欲潛入行宮,亦僅有此處了。” 我心生好奇,對他言道:“既是萬丈懸崖,又豈會有人自此處潛入?” 他面露微笑道:“娘娘有所不知,萬丈懸崖普通人自是上不來,若是身懷絕技之人,卻不費吹灰之力。請娘娘速速遠離此地。” 我正欲轉身離去,瞬時之間卻被人騰空抓起,遠離地面,耳中只聞得刀劍與暗器相斫之聲。渾緘怒道:“何人如此大膽,竟敢擅闖禁宮?” 抓住我之人朗聲笑道:“你不必管我是何人,我所要之人已在我手中,你們若敢輕舉妄動,我便將她立斃於掌下。”

渾緘等人見他如此說話,投鼠忌器,果然不敢再出手,只有將他團團圍住。 我只覺此人聲音有些耳熟,卻不知他欲擄走我意欲何為,心念轉動,遂大聲道:“你是公孫靖!可是回紇王命你來此?”我如此出言乃是提醒渾緘,倘若我有不測,皇帝亦知何人主使。 他見我已識破他之身份,不再多言,起身往山上疾掠而起。他輕功極好,渾緘等人追趕不上。我只覺頭暈目眩,在他抱我行至山頂,縱身一躍而下時,心中只道自己必死無疑,卻不料那山崖之邊竟還有云梯,分明是有備而來。 心中不斷疑惑:公孫靖上次東宮行刺失手,他既然投靠回紇,為何目標是我,反而不是行宮中的皇帝?待雲梯降至山崖底,有小徑通往外面谷口,似有馬車在等候。 公孫靖道:“你不必害怕,我此行決非要傷害你,你隨我走一趟吧。”

他帶我至一所宅院之中,取下面幕,似乎與路維揚年紀相仿。他走近我道:“我需向你借件隨身之物,你是自己交與我,還是讓我幫你取下?” 我見他並無傷害我之意,而且似還有幾分忌憚,心想須得鎮住他不可輕易對我無禮,且要設法知道他擄我來此之目的,遂道:“皇宮中雖是珍寶無數,我身邊卻並無特別價值之物,你倘若告知我為何如此,我縱是交出你所要的物件亦不妨。” 他聽我此言,不再近前,在離我一尺遠處站立,說道:“好,我可以告知你我所需何物,為何如此。” 我靜靜地看著他,待他繼續說下去。 他說道:“你可知盧杞本是我師兄?我如今需要的正是你頸項之中的玉飾。” 我心中一驚,莫非他擄我來此,目標不是皇帝,竟是盧杞?

我點點頭,說道:“你若是稱口乎他師兄,恐亦要稱我一聲師妹了。現下師尊在崑崙山中,功力愈見精深,與往日相較更是大進。” 我此言是提醒他師父清陽真人尚在,雖然他投靠回紇是人各有志,勉強不得,但若想設計圖謀暗害盧杞這同門師兄,師父定然不會再縱容他之行為。 他笑道:“師父竟是收你為徒兒了麼?玄清師姐已是天外之人,不料如今又有了你這般師妹。” 我對他道:“你今日到底意欲何為,一併說出來吧。” 他道:“好。我知道盧杞師兄戀慕你多年,如今我將你帶出宮來,正是要成全師兄與你這段情緣。” 我只覺他此言甚是可笑,說道:“我現下已嫁與皇上,何來成全一說?盧杞亦有妻室,你管這些閒事有何意義?” 他卻道:“我並不以為這是閒事。你們昔日不是逃過一次麼?那崑崙山雖是仙境,畢竟是大唐疆域,倘若不在皇帝統轄之內,誰又能拆散你們?汗王自王妃處得知當初你與師兄本是兩情相悅,卻被李適強佔而去,因此汗王欲將你與師兄同接往回紇,從此遠離中土,你們日後自可長相廝守,不必再畏懼李適。”

他們的目的果然是盧杞。 我冷冷說道:“如今你是意欲將我帶往回紇了?我若一去,盧杞自會隨後跟來了?” 他笑道:“師妹果然是聰明,難怪師兄為你傾心。師兄文武全才,本可經天緯地,卻甘心屈居於李適之下,如今汗王將你送與他,如此大的人情,他怎能辜負汗王之美意?” 我心道:“你以己度人,以為人人都似你一般,可以背信棄義,可以離家叛國?” 他又道:“我己言明原因,師妹那玉飾現下可相借一用了?我數次約師兄見面,他均杳無踪跡,如今有你在此,何愁他不赴約!” 他似乎曾經引誘盧杞歸順回紇,卻不料盧杞置之不理:他所指王妃應是芙晴,那回紇王自芙晴處得知我與盧杞前情,方派他擄我來此,只待盧杞自投羅網。盧杞若是應允相助回紇攻唐,回紇王便會將我交與他,讓我倆同歸回紇:若是盧杞堅決不允,公孫靖此次定要藉機剷除他,斷皇帝一隻臂膀。

那公孫靖說出此等計謀之時,竟是輕鬆平常,似是閒談一般,我心中只覺此人本性陰狠毒辣,實在無可救藥。 以盧杞待人之心,即便平常交往之人,亦不會見死不救,更何況是我?他見此玉飾思及昔日之情,定會前來,我明明知道他此來危機四伏,有性命之憂,又怎能將他那親手所雕玉飾變成他之催命符?縱然是我死,亦不能牽連他人。 想到此,我便凜然道:“你要我死可以,我決不會將此物交出。” 他神色一變,道:“如此就多有得罪師妹了。” 我知他是要強迫我取下,心中只嘆自己手無縛雞之力,忽然只覺眼前一陣黑暗,後面發生何事全然不知。 再清醒過來之時,卻是在一座山巔的草叢之中,正欲移動,只覺頸間冰涼,一柄長劍橫在我頸項之間。我輕輕瞥了一眼,原來是一名回紇騎兵。他低喝道:“你若出聲,我便立即殺了你。”

我低頭一看,那枚茉莉花玉飾果然不見踪影,料是已被公孫靖摘去,心中不由一陣痛楚,料想盧杞定然要中他的奸計。 遠處忽有一縷簫聲傳來,公孫靖朗聲笑道:“師兄果然是癡情之人,今日相請,來得如此迅速。” 我料是盧杞己至,眼淚落下,心道:“你明明知道公孫靖擄我來是為了脅迫你去回紇,否則便有殺身之禍,為何還要前來?如今我與你已經毫無關係,你何苦要如此?” 果然傳來他的聲音道:“她人在何處?” 公孫靖道:“小弟的信函師兄應是已閱過了。信中之事,不知師兄意下如何?回紇汗王求賢若渴,佳人己近在咫尺,何去何從,請師兄自行抉擇。” 半晌聽不見任何聲音,只有無邊寂靜。 公孫靖見盧杞並不答話,又道:“師兄若是願意一生屈從李適之下,眼見自己心愛之人日夜陪侍在他身邊,小弟亦是無話可說。” 盧杞說道:“你信中所言之事並非決無可能,只是我如何相信她此時確是在你手中?” 公孫靖長笑道:“師兄若是不信,又怎會前來赴約?你若是要確定她安然無恙,小弟亦可讓你見她一面,但小弟先提醒師兄,此地周圍皆是我回紇高手,其中不乏精通暗器之人,師兄若要出手相救,須得先考慮清楚。”言畢即向我藏身之處飛身而來。 公孫靖手指扣住我的頸項,反手將我帶了出來。我定睛看去,盧杞仍是一身白衣,手執玉簫,距我們約數十丈遠,雖是瀟灑不拘,眼中寒光卻向公孫靖直射而來,他本是心境恬淡之人,此時應是無比痛恨公孫靖之行徑。 盧杞見我確實無恙,神色稍緩,言道:“你可知她是何人?皇上已下旨追查你之踪跡,你縱使帶我們去回紇,恐難越過邊防。” 公孫靖道:“師兄若是肯去,姑且不論有數名高手拼死護送我們,那區區幾名邊城護衛,又豈是你我敵手?汗王有言,他日若逐鹿中原成功,則封你為唐疆半壁江山之王。汗王如此看重師兄,師兄切莫錯失良機。” 盧杞冷然道:“莫非回紇王以為他之圖謀,皇上毫不知情?遑論逐鹿中原,只恐他自保都已是難事。” 公孫靖笑道:“若是能有師兄相助,卻是不難。師兄身為御史大夫,朝中邊防策略早己盡知,又身兼京畿監察使,各地兵馬實力如何,亦是瞭如指掌。師兄若是與那李適為敵,只恐大唐江山便要易主了。”我抬頭望向盧杞,卻見他亦向我望來,兩人目光剛一相遇,他卻立刻迴轉過頭去。 公孫靖笑道:“只須師兄乾金一諾,她即刻便可至師兄身邊。不知師兄可有決斷?小弟恐不便久侯。” 盧杞若選擇我,從此遠離中土,為回紇王所用,與皇帝為敵:他若執意不肯,後果便是斃命於此。公孫靖的目標本是他,並不是我。 我再無遲疑,開口說道:“公孫靖,我為你所辱,再無顏面見皇上,今日自盡於此,你無須再逼迫他了。” 公孫靖雖是陰狠,對我卻並無逾距之行,聞我之言果然錯愕。 他另一隻手所持之劍鋒便橫在我胸前,這一瞬之間我本抱定必死之念,垂首迎向刀鋒,心中想道:“我若一死,盧杞無所顧及,應會盡力逃脫重圍,亦不至於害了他。” 突然一陣清風掠過,眼前白色衣袖飛起,我整個人脫離了公孫靖的控制,落入盧杞懷中。 高手對峙,本不能有一絲疏忽,否則便是予對方可乘之機。盧杞的眼神一直盯在我身上,而公孫靖在那一瞬間的失神錯愕,已經受制於他。 我眼見公孫靖倒地,卻不知盧杞是如何出手傷他。 盧杞擁住我道:“你不要怕。” 此時四周埋伏的回紇高手盡數而出,盧杞抬頭對眾人道:“我今日並不想傷及你們,禁宮高手己在山下將此地重重包圍,你們若是要逼我,休怪我手下無情。” 那些回紇人見公孫靖己死,主將缺失,對盧杞深為畏懼,雖還是勉強一戰,但氣勢上早己輸了一大半。盧杞揮簫制敵,回紇人於騎射雖是精通,武功身手卻是平平,所發暗器全被他玉簫打落,不過片時皆命喪於盧杞簫下。 危機己去,我驚魂稍定,望向盧杞,兩人目光交會,卻不知該從何說起。 他望向公孫靖的屍身道:“若非你那句話,今日我恐無機會救你。” 我低頭道:“是我故意嚇他的,並非事實。” 他嘆道:“我知道。我今日出手也確實太重了些,雖是無奈之舉,亦傷及許多人命,可嚇著你了麼?” 我道:“沒有。我只擔心他以那玉飾誘你前來,你定會中他之計。” 他走近我身邊,輕聲道:“所以你才有那求死之舉?以為你一死我便可逃脫此處?” 我垂首無言,卻聽見他嘆息道:“茉兒,你如今已是榮華尊貴的貴妃娘娘,為何還留著那玉飾在身邊?皇上未向你追究麼?你為何還要如此關心我?” 我見他依然喚我茉兒,憶及崑崙山中與他在一起時的開心時光,眼淚不知不覺落下來,問道:“我也不知道為何還要關心你……你當年為何……一次都不曾來看過我?為何……拋棄我?” 我心中想問他這句話由來己久,卻不料竟然是在此番劫難之後。 他略有遲疑道:“過去之事,何必再問?茉兒,你此時想這些亦毫無用處。” 我不知該如何答他,只得低聲哀痛哭泣。 他走近我,嘆道:“不要哭了,盧杞怎能拋下你?又怎會拋下你?皇上親口承諾會予你皇后之位,恩寵照顧你一生一世,我又怎能給你這些?” 我無法置信地驀然抬頭,心中痛不可抑,說道:“是他……他對你承諾要娶我為皇后麼?你以為我會貪圖富貴榮華麼?你以為他承諾的母儀天下能予我幸福麼?” 他見此情景,向前一步將我擁入懷中,眼淚緩緩而落,道:“可是,我以為你對他……我知道他喜歡你,或許你心中本是有他的,只是自己不曾覺察而己。先帝己將寧國公主賜婚予我,我怎能委屈你做我的侍妾?” 我忍痛答道:“正是,我家門第低微,我又怎能及得上公主?” 他伸手抹去我的眼淚,柔聲道:“傻茉兒,我們都以為……卻不料我們都錯了,今生已經無緣,如今已經由不得我們選擇。你既是他的妃子,就只能斷絕其他念頭,一心一意待他好。據我那日回京途中所見,你在他身邊應該是開心的……” 我依偎在他懷中,哭道:“我想待他好,但是在他面前我不敢隨意喜怒,怕他生氣,怕他猜疑我、疏遠我,還要時時防範著宮中的妃嬪,唯恐她們害我。我想要的不是這樣的日子!” 他擁緊我柔聲說道:“茉兒,我知道你心中的委屈,不要再哭了好麼?” 我心知事實無可挽回,再哭再痛亦是無益,況且以我和他現下之身份,若再糾纏便是害了他,只得漸漸止淚,自他懷中站起。 他將那玉飾放於我掌心,起身欲離去,輕聲道:“我己命人告知渾緘此處發現公孫靖行跡,渾緘會速至此地。你將玉飾收好,在皇上面前不要提及我,以免他疑你。” 我問道:“若是你不能救下我呢?渾緘來了又當如何?” 他駐足停下,擁住我嘆道:“若不能救出你,盧杞活著還有何意義?” 只聽一人朗聲笑道:“盧兄果然是性情中人。” 盧杞忙放開我,轉向他道:“你既來了,我亦可放心離開了。我自己的生死倒不要緊,只是她……” 渾緘開口止住他道:“小弟明白,盧兄請放心。” 盧杞並不作適才親近我之態,飄然遠去。 渾緘近前道:“微臣失職,令孃娘受此驚嚇,險些連累盧兄,實在是罪該萬死。” 我道:“你力敵回紇兇徒,誅滅昔日謀刺皇上之罪逆,又將我救回,這份功勞足以抵償那過錯了。” 他知我之意,且盧杞先已有言,遂道:“娘娘放心,這份功勞非渾緘莫屬,渾緘決不推卻。” 路上我發覺渾緘此人甚是可愛,與表兄路維揚有些相似,但較之路維揚又多了幾分英挺之氣。我無意中發覺他的目光竟好似一直在看著我,便道:“你如此看我,莫非我有何不妥之處?” 他面上微紅,說道:“娘娘請恕微臣失態,娘娘之美麗人間少有,盧兄能有娘娘這般知己,亦是此生之幸。” 我見他提及盧杞,便說道:“似這般言語,你切不可對他人言及。” 他見我有疑心之意,忙道:“請娘娘放心,渾緘可對天發誓,若將今日之事透露給第四人知曉,定當死於亂軍之中。” 身為將士最忌諱此種盟誓,我見他如此,感他之誠意,笑道:“我只是提醒你一句,並非不相信你。你既能得他的信任,我又怎會不信?” 他本深得皇帝之信任,知我此時所指“他”是盧杞,並非皇帝,低嘆一聲道:“請娘娘再恕微臣多言一句,若渾緘是盧兄,能得娘娘如此相待,亦是雖死無悔。但皇上自失娘娘踪影三日以來身心憔悴,日夜不安,還請娘娘速回行宮。” 走不多時,前方出現一斷崖,渾緘道:“夜晚山路難行,微臣斗膽,送娘娘一程。”抱起我橫掠而起。走了不久,依稀可見燈火通明的行宮了。他輕輕放下我,跪地叩首道:“臣多有冒犯娘娘玉體,臣甘心領罪。” 我見他一路行來並無過分之舉,說道:“我不會怪你的,稍後皇上若問及你如何相救我,你須得謹慎回答。” 他抬頭視我,微笑道:“微臣自有回禀皇上之言。皇上見娘娘安然歸來,欣喜猶恐不及,縱有些許不合情理之處,亦不會在意。” 行宮守衛遙望渾緘護我歸來,早己飛速前去禀告皇帝。我尚未站穩,他的聲音己在耳邊低低迴旋道:“茉兒,茉兒,是你回來了麼?” 我抬頭見他神形憔悴,心中不忍,輕道:“茉兒安然回來了,皇上不必擔憂。” 他凝視我道:“朕這幾日來深悔自己如此大意,若是失去你,都不知如何是好。” 渾緘跪禀道:“今晚微臣據眼線回報,知那公孫靖在淀山一帶出沒。微臣恐娘娘情形危急便趕往淀山,見那些回紇人正欲將娘娘帶往別處,微臣情急出手,將那些謀逆之人盡數誅殺。” 我恐他不信,忙道:“右金吾將軍身手果然不凡,臣妾今日大開眼界。請皇上嘉獎他。” 皇帝微微一笑,向渾緘說道:“我竟不知你武功精進如此神速,果然是可造之才。你雖護衛娘娘有失,現又將娘娘安然送歸我的身邊,亦可將功補過,但導致娘娘受此驚嚇,我卻不能饒你。” 我見他似有懲罰渾緘之意,忙說道:“那些回紇人十分客氣,臣妾並不曾受到驚嚇,皇上無須苛責。” 他不再多言,對渾緘道:“既然娘娘不責罰你,我便不再追究了,你去吧。”渾緘謝恩而去。 他伸手攬住我,道:“這幾日你恐是受了不少苦,是我對不起你。” 暖暖輕煙的溫泉池中,他親手洗沐我長及腰間的髮絲,又將水珠自我身上拂過。我只覺那溫潤的感覺遍及全身,不知是源自泉水的溫暖,還是源於他柔軟的掌心。 他此時方嘆道:“茉兒,你若有不測,朕定要所有回紇人為你償命。” 我凝視他道:“他們對我並無傷害之意,縱使回紇王居心不正,但與回紇子民何干?皇上不必如此。” 他問道:“你可知他們為何要擄走你麼?” 我心想須得謹慎回答,不可讓他知道是因盧杞之故,又須得有更可靠的理由讓他相信,便道:“我只知他們欲將我帶往回紇,並不知是何目的。” 他淡淡說道:“他們應是已察覺如今大唐對他們的威脅,欲擄走朕心愛之人以求自保:又或許是那回紇王仰慕你之美貌亦未可知。”說最後一句話時卻是隱約帶著笑意。 我知他故意調笑我,遂道:“只恐茉兒在別人眼中,並不如皇上所想的珍貴,回紇王又怎會行此無聊之事?若是如皇上所言,他擄我是為自保,皇上可會因我而不攻回紇麼?” 他並不正面回答,只是說道:“他之圖謀並不會成功。朕在與回紇交界處己布下無數精兵嚴加把守,他們縱使擄走你,亦是插翅難逃。朕所擔心的只是你的安危,恐他們會傷害欺侮你。” 我心中暗想幸虧盧杞並未答允公孫靖攜我同往回紇,否則此時我們定是屍骨無存了。但盧杞本是忠誠於他,又怎會生叛亂之心?那回紇王實在是低估了盧杞。觀此一節,及昔日東宮謀刺之事,便知此人心智絕非皇帝的對手。他將盧杞都可牢牢掌控於手中,為他所用,對付回紇王應是綽綽有餘。 若是回紇落敗,那芙晴又當如何?她本是唐王送與回紇的一枚棋子,到時縱使回紇王不殺她,但回紇國中諸人,定不會放過她,大唐攻回紇之日,恐是芙晴殞命之時。思及此處,我只覺心慌意亂,問他道:“看來皇上定要與回紇一戰了?” 他毫不遲疑,答道:“是。”我未曾想到他的決心如此堅定,不由得心痛與失望齊集於心頭。 他見我失神之狀,道:“朕並未說是此時,你不要怕。朕還想問你,那公孫靖對你可有踰矩之行麼?”公孫靖是青年男子,與我相處幾日自有嫌疑,我忙道:“茉兒可對皇上起誓,絕無此事。” 他笑道:“如此朕倒不似先前那般厭惡他了。” 我不由憶及他曾有不准別的男子接近我之言,他既如此看重此事,又怎會容忍盧杞與我昔日之行為?他心中應是同樣厭惡盧杞,只是現下盧杞還有可利用的價值,只能強自隱忍於心。盧杞未來命運如何,尚難定論。 他又問道:“那可有人似朕一般抱過你麼?” 我不料他竟是追問得如此清楚,公孫靖、盧杞、渾緘都與我略有親近之舉,我卻是如何回答?但不可讓他看出絲毫破綻,忙道:“縱然是有,皇上莫非還要與伏誅之人計較麼?” 他視我片刻,方說道:“若是已伏誅之人,朕自然是不計較了。朕只恐尚有膽大妄為之徒,敢冒死接近朕的貴妃。” 我聞得他此言,心中紛亂無比。 他以為我是受驚所致,道:“你無須害怕。朕以後定將你時刻帶在身邊。過幾日朝臣均要前來議事,你又可見到國丈了。” 我欲見母親和蕊欣,道:“皇上可以允許我母親與姐姐一起前來麼?” 他柔聲道:“你自己宣詔即可,這些小事不必問朕。” 家人永遠是我最親近之人,我心下稍安,只是期盼父母和蕊欣早日前來行宮,向他說道:“茉兒有些累了,想回寢殿歇息。” 他起身抱我自水中而出,隨手將池邊寬大柔軟的錦氈將我和他同時裹住,笑道:“朕正有此意。”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