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言情小說 盛世唐朝之唐宮外傳

第17章 第十七章風搖雜樹管弦聲

盛世唐朝之唐宮外傳 紫百合 8075 2018-03-16
回到飛霜殿內,只聽外面宮人傳報:“照皇上旨意,已將國丈夫人與姨娘宣入宮中。” 我聞言大喜,迎出正殿,見母親容顏漸老,心中慘痛,不待母親參拜於我,便跪在地上抱著母親裙裾,哭道:“母親……” 母親涕泣不止,擁著我道:“我的茉兒……為娘思及你在那苦寒之地,夜裡夢中總是哭醒幾次,雖然身上不冷,心中卻是如被冰雪一般……”蕊欣亦落淚,柔聲勸道:“如今妹妹既已回來,母親便該高興些才是。宮中規矩甚嚴,母親須得謹慎。” 母親忙止淚道:“正是。為娘只顧著傷心,卻未慮及你此時貴妃身份,你趕快起來,不可如此。” 藍箋和青櫻將宮中各色茶點擺上一大桌案來。母親執起我手,又仔細端詳我之容貌,方才說道:“皇上他待你可好麼?”

母親深恐皇帝因盧杞之事冷待我,我點頭道:“皇上待我很好,母親無須擔憂。” 母親嘆息道:“若是如此便好。你如今既己入宮,皇上是你夫君,你須得盡心服侍他,不可任性妄為。” 我知她是提醒我不可念念不忘盧杞從而惹惱皇帝,點頭道:“多謝母親教誨。茉儿知道分寸,請母親放心。” 蕊欣在旁欲言又止,我見母親似是與她一般有話要單獨與我說的樣子,便道:“有件東西贈與母親,母親請隨茉兒至偏殿一行,請姐姐在此稍侯。” 母親隨我至偏殿,方才說道:“今日有兩件事想與你商議。一是路家所求蕊欣婚事,姑母想讓你相求皇上下旨賜婚,蕊欣自無不允之理:二是皇上登基後將你舅父貶至幽州,如今他年事己高,那裡甚是淒苦,你若有機會進言,相求皇上調他回來,縱然不能官復原職,回京都來做個小官吏,能夠頤養天年亦為幸事。”

舅父崔佑甫本是獨孤丞相心腹之人,皇帝登基之後對敵黨之人自然不會過於信任。舅父之職本非高品官階,若是調他回京掛個閑職,料皇帝定會應允:只是蕊欣婚事,尚須慢慢圖謀。 我對母親言道:“舅父之事,茉兒定當盡力而為,但姐姐婚事,還須問過姐姐自己心意。” 母親點頭嘆道:“也好,你們姐妹之間親密和睦,或許能勸得她應允。” 蕊欣緩緩走入殿中,我見她走近,喚道:“姐姐!” 她微笑道:“你定是要勸我嫁與維揚表兄了?” 我搖頭道:“姐姐錯了,我自己今生己誤,怎能眼見姐姐與我一般?” 她聞言微有憂慮之色,說道:“莫非時至今日,你心中還有未盡之情麼?你莫要忘記,如今既許了皇上,便不該三心二意,貽害他人。”

她此話甚重,我怔了一下,說道:“我明白,但是……”卻無法說出口。 她嘆道:“你我姐妹如今遭遇同樣命運,不由我們選擇。盧杞對你雖是深情,卻也無可奈何。” 我凝神而立,心頭疼痛已成習慣,此刻竟已麻木。今時今日,除了將盧杞永遠埋藏心底,我還能如何? 我面上浮現淡淡笑容,問她道:“姐姐對自己的將來可有打算麼?” 蕊欣道:“我之打算多年前你已知道,何必再問?” 我點頭道:“我明白姐姐苦衷,若有機會,定然助姐姐完成心願。” 母親和蕊欣去後,我坐於瑤琴之邊,手起之時,心念不由自主。琴中流溢之韻,正是曹先生離去之時蕊欣深夜於水閣中所奏的《傷別離》。 一曲方歇,藍箋在我身旁輕道:“姐姐,皇上己來了多時了。”

我凝眸回首,他立於我身後數尺遠,眼中之意深邃難測,表情冷淡。 適才所奏之曲過於哀婉淒惻,我們大婚不過幾日,我在他面前作此傷感之音,他定然心中不快。 但我所奏此曲,確實並非為自己傷懷,只是有感於蕊欣對曹先生之癡情。我離弦而起,若無其事地說道:“臣妾恭迎皇上。” 他的神情如往日一般,並無半點異常之色,伸手扶起我,淡然道:“平身吧。” 次日清晨,他早早起身上朝而去。 此後接連十幾日,飛霜殿中卻再無他的踪跡。 我心知其中緣故,不想時至今日,他竟依然如此猜疑我,暗自傷心不己,卻並未似其他妃嬪一般前去逢迎他。 一日晚間,我坐於妝台之前梳理長發,青櫻在旁跪下說道:“奴婢大膽,有言回禀姐姐。”

我淡淡地說道:“你且起來,但說無妨。” 青櫻站起言道:“皇上有十幾日未來過了……姐姐讓皇上有所誤會,豈非讓親者痛、仇者快?” 藍箋道:“奴婢覺得青櫻所言有理。這些時日來說不准有誰在看姐姐的笑話呢!皇上對姐姐情深意重,姐姐應該慎重珍惜才是。” 我搖了搖頭道:“六宮妃嬪都在期盼他的恩寵,難道要我費盡心機去爭寵麼?”接著有意岔開話題,問道,“你熟悉花草的品種習性,今日可有什麼新鮮花朵麼?” 藍箋道:“奴婢正在蒐集花香草本之精華加以調配研製,待開春了便可依方炮製而成一些香料,姐姐到時盡可隨意挑選。淑妃娘娘往日亦很喜歡這些香草,裴昭儀想找奴婢要香料,奴婢都藉故推脫了,皇上這些天……或許在裴昭儀那裡亦未可知。”

我見她提起裴昭儀,思及她那美麗嫵媚之態,說道:“裴昭儀本就美麗,皇上喜歡她亦是人之常情,便是我猶恐及不上她。” 藍箋柳眉微蹙道:“姐姐怎會如此妄自菲薄?姐姐若是不及她,皇上又豈會如此牽念姐姐,數載不能忘情?裴昭儀之美,只讓人心動:姐姐之美,卻讓人心亂。” 我聞聽此言甚是有趣,笑道:“你且是說說看,何為讓人心亂?” 藍箋凝視我道:“奴婢說不出來……” 只見李齊運匆匆進殿,喜形於色地道:“皇上已向飛霜殿中過來了,請貴妃娘娘接駕!” 我起身迎出殿外。皇帝正緩步而入。他的儀態成熟灑脫,見我出來恭迎,若無其事一般伸手扶起我,問道:“用過晚膳了麼?” 我在崑崙山中與玄清師姐相處日久,生活習性漸漸與她相類,對飲食不甚在意,只以清淡為主,回返宮廷看到整桌珍饈美味,雖是色香味俱全,卻是毫無興趣,這幾日均是隨意吃點冰糖燕窩、蓮子羹之類小點心即止,見他相問便道:“臣妾用過了。”

他絲毫不提及那日琴曲之事,說道:“朕這些時日太忙,許久未曾來看你了。聽李齊運回禀,你這些時日都不曾吃什麼東西,莫非是在崑崙山上練就仙人之術?還是覺得這宮裡的御廚不好?你若不喜歡,朕即刻便把他們換了。” 我深恐他真的因我之故將那些御廚革職,遂道:“與御廚無關,以後我多吃些就是。” 他擁住我,凝眸注視良久,悄聲問道:“今晚要朕留下來陪你麼?” 我淡然說道:“皇上何必如此問臣妾?” 他見我神情冷漠,說道:“你好好歇著吧,朕改日再來看你。” 他似乎毫不留戀,轉身即去。我命藍箋將帷幕放下,合眸而睡,想到他數日將我冷落一旁,心中隱隱泛起一絲難過,卻又想道:“你如今既是皇帝,六宮妃嬪都在期待你的寵幸,自然萬事皆隨你。”

恍惚中似乎夢見他又返回寢帳內,將我擁入懷中,似是在輕撫我肌膚,說道:“身上如此冰涼,還不睡出病來?” 我驀然驚醒,原來並不是夢,確實是他。 他低聲道:“茉兒,茉兒,朕怎捨得讓你獨守空帷?朕等了兩年多才將你等回來,如今又怎能棄你不顧,去寵幸別人?” 我說道:“昭儀深得皇上之寵愛,皇上何不去昭儀那裡……” 他脫衣進入錦衾內,摟住我的腰身,道:“茉兒終究是把真心話說出來了,數日來朕獨寢在太極殿,你就一點都不思念朕麼……” 我被他言中心事,十分窘迫。他把我抱得更緊了,伸手端起床邊几案之上的祛寒參茶,餵哺入我口中,方又說道:“日前之事,還生朕的氣麼?” 我見他絕口不提為何將我冷落數日,亦不願主動向他解釋,低垂眼簾道:“茉兒不敢。”

他展露一絲笑容,溫言道:“這些天不見面了,可有話對朕說麼?” 我憶及母親所託之事,遲疑道:“茉兒有一事,相求皇上。” 他輕整我紛亂的鬢髮,柔聲道:“你說吧。” 我道:“舅父崔佑甫,本是一介書生,為人謙恭謹慎,如今年事己高,遠在幽州,懇求皇上將他調回京都,即無官職亦可。”恐他不允,又說道,“當日若非舅父,茉兒恐是進不了皇宮,亦無緣與皇上重逢。” 他淡淡一笑,道:“朕改日調他回京就是。” 我全不料他如此輕鬆便讓舅父回返京都,開心不己,說道:“謝皇上恩典。” 他俯身親吻我,說道:“你若能每日都如此刻一般開心,朕縱是將天下之物盡賜與你,又有何妨?不過,今日你要如何謝朕?” 我見他恢復開朗神態,亦如同往日一般,輕輕依偎向他懷中,替他解開胸前扣系。

他也不多言,低頭親吻著我,盡情恩愛纏綿。 次日清晨醒來,昨夜他近似瘋狂的親密在我頸間身上處處留下了印記,藍箋替我著衣之時悄悄笑道:“昨夜皇上與姐姐和好如初了?” 我臉頰飛紅,這些宮闈秘事本是瞞不過她們,便對她道:“你如今也不小了,過些時日我求皇上放你出宮,替你擇一樁美滿姻緣可好?” 她蹙眉說道:“姐姐不要玩笑,奴婢在宮中已有數年,早己斷絕此念。” 我笑言道:“你不願出宮,那你可喜歡皇上麼?若是如此,我讓皇上賜你名位吧。” 自我進宮之日起,我便深知朝廷中人結黨營私為的是自保,所謂法不責眾便是此理,宮中亦然。我縱是有他幹般寵愛,終究只有一雙眼睛,能看得到的實在是有限。猶記昔日華陽公主欲帶我同侍盧杞之言“既是遲早要有別人,莫若是自己親近之人,或許可以少些煩惱”,我今日待藍箋之意,亦似公主所言,因此更能體會當日她之心情。藍箋本性純良,且愛我護我皆出自真心,若她真有此意,我倒不如成全她。 不料她仍是搖頭道:“奴婢自知姿色平庸,從無此念。皇上對姐姐情深意重,心中斷不會再容納別人,縱然是有些許愛護,恐亦是場面應付,並無真愛。奴婢又豈會自尋煩惱?” 我不知她心下到底要如何,便不再追問。想起綠綺之事她一直不曾明言,問道:“你告訴我,綠綺之事到底是何緣故?” 她抬頭看我,道:“綠綺姐姐那日突然昏迷不醒,奴婢聞訊趕去,口乎喊數聲,她方才略有意識,但並不說話,只是目視枕下之錦盒。她逝去之後,奴婢將那錦盒打開,裡面正是那支玉釵,與姐姐的本是一對,姐姐可還記得?” 我怎能不記得。他為東宮太子之時將那對玉釵分別贈予我和綠綺,當時綠綺為此還有憂色。莫非綠綺之死與此玉釵有關?若她果然是被人謀害,那會是誰?是淑妃,還是別人? 我問道:“皇上初登基之時,可是很喜歡綠綺麼?” 藍箋道:“是。綠綺姐姐逝去,皇上很是傷心,命人查過此事,卻無結果。” 我微覺奇怪,既是當時綠綺受寵,妒忌她者恐不止淑妃一人,卻也未必是淑妃謀害她。皇帝追查此事,又怎會無結果?以他之精明,不可能不知其中究竟,卻想不明白實情究竟如何。 我想起那玉釵,問藍箋道:“那支玉釵現在何處?是你收著麼?” 藍箋滴淚道:“皇上見是綠綺姐姐遺物,已命人隨葬於她身旁。” 我心中暗嘆,他若早知有此一日,定會後悔不該贈她那玉釵。自己心中亦是驚懼,那玉釵我同樣有一支,他現下對我之寵愛是毫無顧忌,六宮側目,我位分雖高,明里眾人對我皆有所忌憚,卻難躲傷人之暗箭,綠綺便是前車之鑑。若是在宮中樹敵太多,成為眾矢之的,分明是自尋死路,否則便要處處提防,時時當心。我決不能將自己陷入如此境地,必須找到可以與我共同進退之人。雖然現下結交任何人對我而言都是極其艱難,但我自有我的方法,最要緊的,是盡快找到如此人選。 宮中一眾妃嬪,我並不了解,僅是見過數面而己,我還需要時間。思及此處,我對藍箋言道:“去兩儀殿。” 淑妃所居兩儀殿,我尚是首次造訪。 我所居的飛霜殿原是玄宗皇帝昔日的梅妃故居,離太極殿並不遠。飛霞殿中的陳設古色古香,精緻上乘:院中遍植梅花,硃砂綠萼等名品亦在其中,冬日雪中幽香遠逸,因此飛霞殿雖不富麗堂皇,但自有一種清雅之韻。 我料想淑妃本是絕色佳人,且在六宮之中地位最高,她居所之內應是流光溢彩,華麗紛呈,極盡奢華。 進入兩儀殿中,舉目四顧,只見正殿之中一應諸物,皆是樸實無華,帳幔座褥大都是淡紫之色,除為皇帝所設御座之外,絲毫不見皇家氣息,竟是比飛霜殿還要簡潔。正殿之中懸掛牌匾對聯,我仔細一看,那對聯上書:“莫疑波上春雲少,只為從龍直上天”,筆跡清秀婉約,但並非皇帝手跡,應是淑妃自己所書,自成一體,頗具功底,我不由在心中暗暗讚嘆。 我昔日覺淑妃此人,身上總是籠罩著一種淡淡的憂鬱,不知是否因皇帝不再寵她之故,但今日目中所見,彷彿她本性之中便是如此。她十幾歲進宮隨侍皇帝多年,從昔日的東宮太子嬪到今日淑妃,不知為何名分上總是差了一截。當日未進妃位已是十分委屈,如今為皇帝誕育長子又未封後,雖總覺她心中應該有怨,卻從未形之於外,而且她對皇帝十分畏懼,不似個性剛強之人。今日見她手書,字如其人,更覺她蘭心慧質,極具才華。不禁暗忖,她若是此等人物,那綠綺之事便不會是她下手。今日我已有準備,正要暗中相試。早已有人通報淑妃我前來拜見,淑妃此時己迎出正殿,我忙拜道:“妹妹早日便該來拜見淑妃姐姐,請姐姐恕罪!” 她伸手扶道:“你初進宮來,本是勞碌,又要盡心侍侯皇上,何必拘這些禮數。” 一番寒暄,兩人分別落座。淑妃在自己的寢宮中穿著十分樸素,不似在大庭廣眾之下那般華麗,身著一襲淡紫槿色宮裙,頭上僅是斜插一枝鳳頭金步搖。她與皇帝年齡相仿,如今已近三十,卻仍是美麗動人。 我真心讚道:“姐姐如此風華,后宮無人能及。” 她笑道:“妹妹謬讚了。若論美麗,妹妹應是皇上心中最愛之人。” 她身後一名侍女,正是當年雲宸殿的紫宣,此時忍不住笑道:“兩位娘娘請恕奴婢多言一句。” 淑妃笑視她道:“貴妃在此,你不可胡言亂語。”對她似是極其寵信,便如我對藍箋一般。 我忙道:“你但說無妨,姐姐身邊之人,又怎會隨意開口。” 紫宣見我首肯,方才說道:“奴婢等都覺得兩位娘娘均是美人,且有相似之處,頗似同胞姐妹。” 紫宣之言確實。相信不只是我,淑妃自己,包括他,應該都會有此感覺。那裴昭儀眉目之間亦與我們相類,但氣質相差甚遠,倒不覺相像。若是當日我與淑妃地位懸殊,紫宣斷然不敢說出,如今我們二人同為皇妃,如此比較亦不為過。 我未等淑妃開言,便說道:“正是。妹妹早覺與姐姐緣分頗深,如若姐姐不嫌棄,願姐姐此後視我如同親妹一般,多加訓導,妹妹無不遵從。”言畢,便大禮拜下。 我心中十分清楚,她對我的忌憚來自皇帝。皇帝寵我已是眾人皆知之事實,但她是皇長子的生母,若是我與她為敵,孰勝孰負,尚難預料。皇后之位,或許就在我與她之間抉擇,但是亦不排除另一種可能,鷸蚌相爭,致使漁翁得利。裴昭儀的父親裴相大權在握,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裴昭儀若是以後生育皇子,群臣簇擁,對她的威脅並不小。 這威脅最好在未成形時便化解,以免後患。二人相爭遠遠好過三人,而我與她聯手剪除裴昭儀,可以不費吹灰之力。縱使以後我會與她反目,總好似現下局勢混亂。況且還有郭盈,她背後的勢力並不小,郭家又立有戰功,隨時可以捲土重來,她之威脅永遠存在。 賢妃膝下僅有一位公主,似是只求獨善其身。其他宮中美人,誰家沒有背景?一有機會,便是滿門榮寵。但她的家中族人卻是甚少,況且皇帝對王家親族並不眷顧,遲早風必摧之。為了皇長子李誦,她定會接受我之友善,因為她亦同樣是秀於林中之木。 她或許可以選擇與別人聯手製我,但應該知道前朝高宗皇帝之時王皇后與蕭淑妃不睦,皇后扶持武昭儀,後來的則天皇后是如何對待她們二人。淑妃是聰明人,從我昔日與盧杞冒死逃離京都之事,應早已看出我本性並無野心,裴昭儀卻未必如此。 她果然屈身近前,笑扶起我道:“當日在東宮之時,我便早已視你如自己親妹妹,何況如今?我竟是卻之無辭了。” 我隨即說道:“既然如此,姐姐日後便要收下我這愚鈍的妹妹了。妹妹今日有薄禮相贈,望姐姐喜歡。” 藍箋已知我意,近我身側,將手中錦盒展開,說道:“此盒內有四顆海外奇珠,乃係國丈大人珍藏之物,前日送進宮來為貴妃娘娘添妝。” 我微笑道:“姐姐素喜明珠,這四顆'海底明月心',雖不及'鮫人之淚',光華亦不遑多讓,望姐姐收下,以表我之寸心。” 我家生意遍及四海之外,父親多年來收集不少奇珍異寶,此物中土確實難得一見,皇宮之內為數亦不多。 我有意贈她此物,正是要試探她見我提及“鮫人之淚”時是否有所觸動,以判斷她與綠綺之事有無關聯。 她眉目之間卻毫無異狀,讚道:“果然是珍奇之物!多謝妹妹相贈。姐姐亦有一物,贈與妹妹。” 我見她如此態度,反是愕然,莫非此事真的與她無關?卻笑道:“不知姐姐要賜予妹妹何物?” 她笑道:“妹妹可知皇上喜歡熏香?” 我點了點頭,心道果然是他相伴多年之人,但我心中卻從未去想過他之喜好。皇帝身上總是有一股淡淡的香氣,而且那晚我將茉莉香袋置於寢帳之中,他的確是心醉神迷,太極殿桌案上那紅梅,亦是幽雅飄香。 淑妃接著道:“我有一本製香之冊,妹妹閒暇之時不妨一試,若能製出皇上喜歡的香類,他定然龍顏大悅。” 我不料她竟肯給我此冊,若是我依言而行,皇帝只會更喜歡我。她料是看出我所思之事,說道:“昔日我亦有此心,後來竟是懶得去動它了。如今我只願讀書寫字,對其他事己無興趣,還是交與你去。” 我思及一事,對她說道:“皇上這幾日之內,定會來看姐姐。” 我心中已有打算。今日晨起之時我發覺身上信期己至不便侍寢,莫若勸他來淑妃這裡,倒好過讓他去招惹裴麗兒或郭盈她們。亦可讓淑妃明白,我並無獨占皇帝、不許他再碰別的后妃之意。 淑妃執我手道:“姐姐今日得你這樣的妹妹,此后宮中時日,應是要開心得多了。” 我知她對我忌憚之意己消除大半,遂笑道:“妹妹之心與姐姐本是相通,此後若是得空,定然常來相伴姐姐。” 正欲離去之時,聞聽外面內監進來說道:“回禀淑妃娘娘、貴妃娘娘,裴昭儀前來拜見,在殿前等侯。” 淑妃神情略斂,說道:“傳她進來吧。” 我心中想道:“你來得正好,今日我亦該見你一面了。”回身坐于淑妃案幾另一側,只待她來覲見。 裴昭儀進殿而來,只見她身穿粉紅色羅裙,肩披金橙色流蘇霞帔,腰間圍係金色腰帶,眉不畫而翠,唇不點而朱,面若桃花,顧盼之間眼神勾人魂魄,果然是一位天生的美人。 難怪他會曾經沉迷寵愛裴昭儀,世間男子又能有幾人能抗拒她那美麗的面容和迷人的風情?淑妃之美在於纖柔嬝娜,我勝在清新靈秀,但都不及她那標準而無可挑剔的美。 皇帝常言我恍如仙子下凡,恐系他一直戀慕我之故:藍箋覺得我在六宮之中最美,未必不是私心偏向於我。若是換作別的男子,在我和裴昭儀之間選擇,只怕多數會選擇她,因為她的美正是那種人間的美,讓人無法拒絕,只能接受。皇帝雖是愛我寵我,對她卻有餘情,我在暖玉閣中已有所知覺。這個裴昭儀對我明明是有敵意,且有裴相在後支持,遲早必是我的心腹大患。 我眼視淑妃,見她神色冷漠淡然,不由鬆了口氣,心道好在還有你,還有其他諸妃。 裴昭儀盈盈行下禮來,稱道:“妾身裴麗兒見過淑妃姐姐、貴妃姐姐,前來問安。”她雖口稱拜見於我,目光卻是只視向淑妃那一側。我心中知她自恃皇帝本是寵她,且倚仗父親之勢,因此在暖玉閣裡眾妃之中只有她敢對我語含譏諷,今日在淑妃之前又如此輕視我,不由心中冷笑:“你既明目張膽如地此待我,日後就勿怪我行事不留情面。” 淑妃本是聰明人,見她如此,微笑道:“昭儀如此恭謹客氣,日日前來問候,我甚是感激。今日貴妃妹妹亦在此處,倒是難得遇上。”卻並不賜起,是有意提醒她我尚在此地。 裴昭儀此時不得不面對我,轉頭視我道:“昨日妾身去貴妃姐姐那裡請安,卻不料姐姐不予賜見,妾身甚是擔憂,恐姐姐身體不豫,後見郭美人她們自飛霜殿出來便向她們問詢,知姐姐無恙,方才安心。今日見姐姐神色如常,亦是開心。” 我淡淡說道:“昭儀如此關心記掛於我,實屬難得。不過我雖是先天有些贏弱,進宮以來皇上時時相伴,處處關懷備至,倒是不曾有過什麼大恙。” 她聞言笑道:“姐姐本是天人,自然百病俱消,妾身卻是多心了。” 淑妃見我們話不投機,我亦不賜她起身,但畢竟她位份僅在四妃之後,讓她久跪甚是不妥,遂道:“你且平身吧。若是無事,便自己回去歇著。” 我並不看她,將桌案之上點心盒內的數枚松子拈入掌中撥弄,說道:“飛霜殿那裡,你以後不必每日前去,我素喜清靜,那些禮儀規矩恐是承受不起。” 她的神情略有黯然,片刻之後即道:“如此妾身便退下了,不敢相擾二位姐姐清談。”又對我說道,“多謝貴妃姐姐免去妾身每日問安之禮,妾身感激不盡。”旋即離去。 我心中有事,對淑妃道:“姐姐且歇著,妹妹先回去了。改日再來相陪姐姐。” 淑妃目光友善地看著我道:“你去吧。她素來便是如此口無遮攔,皇上己寬容她多次了。” 我微微一笑,知她是告知我皇帝對裴昭儀之態度,道:“姐姐放心,妹妹心中自有分寸。” 我離開兩儀殿,心想淑妃與皇帝之間定是曾有一段美好的過往,但年華漸漸逝去,往事如煙,如今卻只能化為結髮之情。她是皇帝初緣之女,但並非他最愛之人。 愛情本是世間最難以把握之事。 便如我和盧杞當年那段快樂時光,早己隨風而逝。使君自有婦,羅敷自有夫,他心中如今只有寧國公主,我便該靜下心來,好好對待皇帝。 雖是齊眉舉案,心中意卻難平,盧杞還欠我一句解釋——即使他與我一般迫於皇命,卻為何不上崑崙見我一面?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