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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歌吹銜恩歸路晚

盛世唐朝之唐宮外傳 紫百合 4448 2018-03-16
我回到自己房中,沐浴整理完畢上床休息,但心中煩躁無比,輾轉反側仍是無法入眠。初夏晚間本是清涼,我便下床走出門來。 門外一彎明月,映照幹竿翠竹,竹林間幾脈泉水流出,在青石道邊匯成小溪流:明月倒影在溪流間閃閃爍爍,如同碎玉流銀:小道旁的菖蒲,散發出一股淡然清新的草本香氣。 我見那溪流清澈見底,便將鞋子脫下坐於溪邊,雙足浸入溪水噹中,只覺清涼徹骨,心中煩悶倒好了許多:但想到自己前途未卜,不由對著溪水長長嘆了一口氣。正要抬頭,卻見月光在水面的倒影,竟然多了一人的影子,我心中大駭,忙回過頭來。 太子正站在我的身後,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我此時剛沐浴過,且是才起床,頭髮只是輕攏在胸前,身上所穿亦僅是碧色薄紗衣,十分隨意,卻不料在此處遇見太子,心中又窘又羞又急,一時不知如何是好。他俯下身來,將我橫抱起來,笑道:“我今日果然沒有空來一趟,茉兒此時真是美如月中仙子。”

我閉上眼睛不敢看他,卻分明感覺他抱著我往他寢宮的方向行去,心中暗叫不妙。被他抱進門之時,我微微睜眼瞥見李進忠略有訝異,卻似乎並不意外此事發生。 太子將我輕輕放在他的寢床之上,我此時不由感到一種發自內心的恐懼。原本以為可以與他暖昧不明地相處下去,以後再伺機出宮,卻不料他對我竟然如此毫無顧忌——東宮之內關懷備至,大殿之上公然相救,亦無視太子妃的怨憤。他是儲君,有何事不能為之?我早該料到他不會輕易放過我,卻一直過於天真,以為自己能與他周旋。 今天,終於無法逃避了。 他解衣上床,輕擁著我,親吻我的髮絲、臉頰和頸項,又伸手去抽我碧紗衣的繫帶。我心中一痛,頓時眼淚簌簌而落。 太子見我落淚,不再繼續,將我攬在他胸前,柔聲道:“茉兒怎麼了?可是怕我會傷害你麼?”

我見他尚未失去理智,仍是對我關心憐惜,大哭道:“奴婢害怕……請殿下不要對奴婢如此。” 他聞言微微一笑,道:“你怕什麼?我不再動你便是,莫要再哭了,讓人心疼。” 我見他如此說,心中稍稍安定,卻見兩人均是衣衫不整,且他仍將我摟在懷中,處境尷尬,便說道:“請殿下放奴婢回房去吧。” 他並不放手,輕笑道:“宮人均己知我今夜將你帶回侍寢,你若此時回去,恐於我聲名有損……” 我本是不解,隨即明白他所指何意,不覺又是臉紅:但是現下這種情形實在危險,他雖有言在先不會再對我怎樣,但我終是有些惶恐,忙道:“那奴婢睡地上去好了。” 他卻並不放手,說道:“我今晚只要這樣抱著你就好。” 我無計可施,怕再執拗反而惹惱了他,只得合眸裝睡,卻不敢睡著。太子真的僅是抱著我,口乎吸盡在我髮絲之間,靜靜睡去。半夜之時,卻聽見他輕輕喃語:“茉兒……”

寢殿之內,茉莉花的淡雅清香依稀飄來,我的腦子混混沌沌,只覺思緒隨花香愈飄愈遠。 雲宸殿外,清蔭清流,和風細細。 路維揚時常前來東宮覲見,亦會告知我一些家中的情況。太子每日起居如常,對我關懷備至,卻不再似那晚親近我。 東宮諸人包括綠綺與藍箋,都似乎認定我與太子之間的關係暖昧,對我十分恭謹客氣:太子嬪妃們與我們素無往來,雲宸殿中亦無太多事務,日子倒是過得清閒無比。 但我只覺入宮這三個月,似比十年還要漫長:三個月前我還是父母膝下天真爛漫的小女孩,如今進入宮中,種種人與事糾纏不清,常常於午夜夢中驚醒,心中不敢想像未來將會如何。 我與綠綺同在雲宸殿中整理旁邊案上書卷,此卷中皆是《南華經》、之類,我手執正是一薄卷竹紙所書的《古樂府》,入宮三月有餘,十日後便是大姐芳逸出閣的日子。

今日恰好是我的生日,往年的生日姐妹和眾弟都會為我祝壽,送我些新鮮好玩的東西,如今入宮,料想宮中並無人知曉。 我輕嘆口氣,繼續埋頭整書。綠綺忍不住說道:“你今日已經這樣嘆了無數聲了,究竟有什麼了不得的心事,不妨說出來聽聽。” 我毫無興致與她玩笑,怏怏說道:“我之心事,姐姐莫非不知麼?不知何年何月,方可有機會出得宮去。” 她輕輕搖頭,說道:“我們尚有希望出宮,你就不必想了。殿下怎會輕易放你出去?他遲早會賜給你名分,如今只是見皇上為國事操勞,所以殿下行事處處謹慎:若要去為你求封誥,也是極易之事。” 我搖頭嘆息道:“姐姐以為我是為爭這些虛名難過麼?我只是覺得在這裡度日如年罷了……” 一語未了,卻聽見太子冷冷的聲音說道:“我這裡,真的就讓你如此難過麼?”

我心中微微一驚,不想他會突然歸來,李進忠今日也未通報,我最後那句話想是己入他耳中。 綠綺忙拉我跪下,兩人齊聲道:“奴婢恭迎太子殿下!”我心情鬱悶,說完這句話,使默默站立一旁。 他見我的神情大異往日,即對綠綺道:“你們且先退下。”綠綺與另幾個內侍忙退行而出。 他在桌案前坐下,輕執我手,問道:“好好的,又怎麼了?” 我心中難過己久,早己不想再忍,心想今日便是惹他大發脾氣也是非說不可了,就跪下說道:“奴婢有一事相求,請殿下開恩。” 他看我一眼,即道:“你先說出來,我若能做到,自然如你所願。” 我不再遲疑,對他說道:“奴婢此生只願長伴父母身邊,懇求殿下放奴婢出宮。” 他聞聽此言,面色立刻變得冰冷,淡淡說道:“此事絕無可能。東宮人盡皆知你是雲宸殿的侍女,我怎能讓你出宮另事他人?”

我急道:“奴婢既非殿下妃嬪,與殿下亦非……”卻不好意思再說下去。 他目光直向我望來,道:“你這是何意?定要逼我做出違心之事不成?” 我覺得他隱隱有忿怒之意,目光中寒意襲人,卻也顧不得害怕,又壯膽說道:“奴婢心不在此,殿下留我亦是無用,何必強人所難?” 此言一出,他大笑道:“好一句'心不在此'!你且告訴我,你心在何處?” 我大驚失色地急望向他,見他臉上分明是怒極之色。我心下惶恐,定定神道:“奴婢心在家中。” 他冷冷地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在我面前做戲?難為自己,更難為他人。我原本以為那晚之後你會真心以待,卻不料你依然如故,今日還在我面前更加肆無忌憚,想是我平日對你過於縱容了!”

我全然不料我之所為他居然全都知道,看他情形,今日已是怒到極處,便是要賜我一死,亦不屬意外。想到這裡,我的心中反而逐漸平靜,不再懼怕他的威嚴,安安靜靜地跪在大殿中央。 他起身拂袖而去,卻不說如何處置我。 不知跪了多久,綠綺來到我身邊,對我嘆道:“你這又何必?我們在殿外都聽見了。你何苦惹殿下生氣?徒讓自己受苦。” 我的淚此時方才落下,道:“姐姐你不明白,我已經忍得太久了。我寧可被殿下責罰,甚至賜死,也不要再過這種日子,我想囤家。” 她道:“你只知自己的心中痛苦,可曾想過你今日所言,殿下他聽在耳中是何感受?他對你如此用心,難道這些時日以來,你心中竟沒有他的半分位置?” 此時,只聽殿外一聲喚道:“表妹!”

路維揚匆匆忙忙地衝進殿中,說道:“李進忠命人送信與我,說你被太子殿下罰跪在此,卻是為何?今日是你的生日,我特意過來看你,適才太子殿下卻不准我覲見,我說了無數好話求他,方才得以進來。” 我低頭說道:“表哥,我今日說了太多不該說的話,殿下懲罰我,我甘心領受,並無委屈。” 路維揚急得跺腳道:“我曾經提醒過你,不料你全然不聽,致有今日之事。太子殿下本來對你甚好,你卻是為何如此固執,偏要逆他之意?”頓了一下,又道,“你到底對殿下說了什麼?” 我伏在他肩膀上哭道:“表哥,我只想出宮,我想回家,不想在這宮裡待一輩子。” 他思索片刻,道:“你若真想出宮,現下只有求得太子殿下原諒:似你這般只會讓他更加生氣,更不必指望他能放你出去。”

綠綺亦勸道:“殿下本是一時之氣,你跪了這半日,料他定然不再怪你。” 我道:“我若再去求他,豈不又引他誤會?只怕他更加惱怒。” 路維揚自袖中取出一物,道:“好了好了,你若要跪也只好隨你去。今日是你生日,表哥送你一件小玩意吧,你可要高興些。” 我接過一看,是一塊五彩斑斕的小石頭。 路維揚道:“我可是尋了好些時候才從異士手中求得的。此石能知晴雨天氣,睛日則紅,雨日則綠,你看現在已經漸漸泛綠,是即將降水之兆。” 我攤開掌心一看,小石頭果然綠意熒熒,高興地說道:“謝謝表哥!” 綠綺笑道:“我卻不知今日是你生日,改日再補禮給你吧。” 天色漸漸暗沉。路維揚走時,又囑咐我道:“你見機行事,殿下若肯原諒你,萬萬不可再提及此事。你保重自己要緊!”

不多時果然天昏地暗,瓢潑大雨嘩嘩落了下來,電閃雷鳴之聲不絕於耳。這場仲夏暴雨,下得大而且急,雨點打在殿頂的琉璃瓦上,嗒嗒作響。風將窗戶吹了開來,雨點順勢飄落在我的紗衣之上。 此時殿中只我一人,綠綺本在殿中陪我,卻有一個小宮女跑來喚了她去。我唯恐雨水飄進殿中打濕書卷,便站起身來去關那窗扇。因跪得久了,站起時方覺膝蓋酸麻,我趕緊揉了幾下,待關好窗扇轉身過來時,卻見殿中多了一人。太子站在大殿中央,冷冷地看著我,並不說話。他的鴉青錦袍上亦有雨水淋濕的痕跡,顯是雨勢太大,所撐雨傘亦不足以擋風避雨。 我不知他來此何意,因他並未讓我起來,只得又垂首跪下。兩人就這樣靜默對峙良久。 一道耀眼的電光閃過,隨即一聲狂雷轟鳴,似是要天崩地裂一般,殿中桌案都似是要震塌。我著實嚇了一跳,不由“呀”地一聲叫了出來。他飛撲過來,俯身將我緊緊抱住,輕拍我背說道:“有我在此,茉兒無須害怕。” 我不明白他的態度為何轉變得如此之快,怔怔地看向他。 他嘆道:“我不知今日是你生日,亦未先準備禮物給你:你若想要什麼,儘管明言。” 我輕輕說道:“殿下不再為先前之事責怪奴婢麼?” 他淡淡答道:“我若是怪你,又怎會來此?” 我直直地看向他,道:“奴婢想要什麼,殿下其實早已知道。” 他沉默半晌,方才開口道:“好。我答應你。” 我萬萬料不到他竟然答應得如此爽快,先前他還告訴我此事絕無可能,登時只覺如獲大赦一般,不由心中狂喜,忙問道:“殿下此言可是當真?” 他見我歡喜之態,並不答我,喟然嘆道:“我從未見你在東宮裡有現下開心之態,看來這宮中對你而言,竟真是牢籠。” 我怕他反悔,忙道:“殿下是未來天子,君無戲言,奴婢謝殿下恩典!” 他明知我此舉之意,卻對我道:“你可還記得昔日我與你的賭約?” 我此時對他全無芥蒂,忙答道:“奴婢記得。奴婢當時輸了,尚欠殿下一個要求未完成。” 他略顯欣慰之色,說道:“難力你居然還記得。我現下就將這個要求說出,你可要實現承諾。”他將我拉起,注視我說道,“你聽清楚了,我要你承諾,無論你今後嫁與何人,此生此世,都不准忘記我。你可做得到麼?” 我不料他竟是提這樣簡單的要求,點頭道:“奴婢做得到,奴婢終生不敢忘記殿下恩德。”心裡卻想我忘記你與否,你又怎會知道?你將來是登基為皇帝的,我豈能忘記大唐還有個皇帝? 他笑道:“很好。能聽你說出這般言語,我已是欣慰。明日我會宣路維揚進宮接你回去,現在你早些回去歇息吧。” 言畢他轉身欲出殿門。我見那雨下得大,忙替他將傘撐起,跟在他身後道:“奴婢送殿下回去。” 他回頭看我,眼裡輕掠過一絲迷惘,笑道:“你本是乖巧可人,卻與我無緣。你既然要走,何必再留牽掛?不必送了。”自行接過傘出門而去。 我立在雲宸殿門口,望著他遠去的背影,想到他適才眼中的迷惘,心中百感交集。 路府與他初見,贈我金牌明珠,西宮月下重逢,飛雲閣之誤會,夜闖東宮之欺騙,明月樓中飛身相救,寢宮內一夜共枕……種種情景歷歷在目,我對他只有說不出的感激,卻並無太多眷戀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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