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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二十四章同生共死

蘭因·璧月 倾泠月 11865 2018-03-16
走出荒山,兩人小心隱藏行踪,倒是過了兩三日安寧日子,而一路走來,兩人也發現,這東溟島確實是一個遠在皇朝之外的海上小國。 其上有王,其中有官,其下有民。 城鎮鄉村井然有序,官府律法無一有缺,將士兵丁,商賈農工,各守其責。而且島上人的生活習俗與皇朝帝國並無大差異,便是衣食住行方面也差不多。 統治著這個海上小國的王被尊為“北王”,而“少主”卻並非指北王之子,而是王之下地位最高的官階,由雲家世代相襲,此代少主便是云無涯。從百姓口中聽來,此代北王與少主似乎都是英明能乾之輩,甚受愛戴。 “在你我之前,即算真無人踏足東溟島,但可以肯定的是,東溟島上定常有人去往皇朝。”南城城門前,蘭七仰首望著高高的城門道。

“確實。”明二點頭同意。東溟島與皇朝相隔如此遙遠,若非常相往來,其人其俗其言又怎會如此相同。 “走罷,你我便好好看一回這神秘莫測的東溟島。” 兩人再次走入南城,雖則已盡量掩藏行踪,但半日後,還是被發現了,下毒、暗算、突襲再次絡繹不絕,兩人只能不斷的躲避、回擊、逃竄。 於是,一貫平靜的東溟島上,似乎一夜之間開始變得熱鬧起來。人們常常看到一男一女又或是兩名男子在大街小巷或是鄉野小路上奔逃著,而身後,黑夜裡會緊跟著一些黑衣人,白天則會有大批的官兵浩浩蕩盪追來,於是東溟島的老百姓便知道這是在抓壞人呢,所以看到了不是幫忙抓便是大聲呼喚官兵,一時,明、蘭兩人倒真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圍堵,比之皇朝武林的風光已是天差地遠,甚是可憐可嘆。

這逃逃追追藏藏抓抓的遊戲便在東溟島上轟轟烈烈的展開,明二、蘭七從這個山頭飛到那個山頭,從這個村躲到那個村,從這個城逃到那個城,如此反复,短短十日間便差不多將東溟島的四城二十六鎮跑了個大半。當然,他們一直未能擺脫跟踪,而同樣的,東溟島的人也一直未能抓住他們。 只是,差不多全東溟島的人都知道了有這麼一回事:有兩個罪大惡極的人,少主一定要抓到,所以全島官民團結全力抓捕惡人! 投個客棧,吃的飯有毒,喝的水有毒,睡覺半夜裡有刀劍招呼,走在路上,冷不叮的暗器暴雨似的襲來,剛尋了個藏身處,片刻後便會有人領著一群官兵追來…… 那些日子,蘭七恨不能吃云無涯的肉喝云無涯的血,每日里咬牙切齒的都是:云無涯,若以後你敢踏上皇朝武林,本少不整得你哭爹喊娘恨生為人便不叫蘭殘音!

明二公子當然就文雅多了,對著那些追殺的人依可微笑如常,那從容優雅的姿儀便是被那憎噁心切的老大爺迎面沷一盆髒水也未損一分一毫,更沒有什麼謾罵詛咒,最多在累得不行餓得不行時,肚子裡問候幾聲雲家先祖們。 只不過,明二、蘭七那等人逼得再是窮途末路,他們也會想出法子來的。 比如吃飯。 我好好的花錢買你給我下毒讓我吃不成,可你們東溟島的人總是要吃飯的吧。所以…… 某日起,東溟島的某些人家裡在吃飯時會突然飛來不速之客。 全家人本圍坐一桌正要開動時,會突然全身動彈不得,然後便會看到一個美得驚心動魄邪得勾魂攝魄的女子就那麼公然從窗口飛進來,然後大刀金馬的坐下,明目張膽的在他們面前舉案大嚼,把一家人的熱飯熱菜一掃而光後,抹抹嘴,衝著他們燦爛一笑,便又從窗口飛走了。留下目瞪口呆如置夢中的一家老小。

會吃白食也吃得如此堂而皇之的當然是“碧妖”蘭殘音。 而某些人家裡,在飯時,也一樣的會突然全身動彈不得,然後便會看到一個俊美罕世優雅出塵的年輕公子從門口飄然走來,臉上的溫雅淡笑令人看著便覺親切可喜。那公子先悠然一禮,道:“在下偶然落魄東溟,特向貴主化緣一頓,還望捨與。”接著便將桌上的飯菜一碟一盤的裝入帶來的食盒中,最後再抱拳一禮,姿儀佳妙,毫無一絲羞愧與窘態,然後飄然而去。 青天白日強行自取也能這般溫文爾雅的當然是“謫仙”明華嚴。 而且兩人不挑食,無論是大富大貴之家還是貧寒困頓之家,他們餓了,青菜蘿蔔雞鴨魚肉皆是順手而來,而且東跑一頭,西奔一程,弄得東溟島便是想事先防備、準備也是無法可施。

如此一來,兩人的飯食倒是解決了,至於住宿問題,無論是荒山野嶺還是錦被暖帳,蘭七都能安然入睡,只是委屈了明二公子,好在他一身本領,山洞樹幹多睡幾次,也就習慣了。一切倒還都在可以忍受的範圍之內。 東溟島上的這場熱鬧遊戲每一日都有人向北闕宮裡的云無涯禀報。 這一日傍晚,云無涯聽取屬下禀報時,屈懷柳與萬埃正在身旁。 禀告完畢屬下退去後,云無涯問兩人:“你們那一日是否有跟他們兩人交手?” 屈、萬兩人對看一眼,當日云無涯交待他們兩人只負責“請”,切莫要動手,但他們…… 云無涯看兩人模樣,從座椅上起身,一邊道:“你們兩也不必瞞我,見到那樣的高手你們能忍得住不出手才是怪了。” “請少主治罪!”兩人躬身請罪。

云無涯擺擺手走出大殿,兩人尾隨其後。 北闕宮建於高峰之上,走出殿外,迎面便是遼闊的視野,上有青天雲海,下方一國盡攬,近處峰巒入目,遠看碧海無涯。此刻夕陽漸落,晚霞如一匹緋豔的紅綢橫貫天際,碧海青峰盡染豔色,壯麗無比,層層宮宇高高聳立,東溟眾生盡在腳下,颯颯冬風吹來,拂起衣袂飄揚,一瞬間,仿置身天上,俯瞰蒼茫。 “你們與之交手後可看出點什麼?”雕欄前云無涯負手而立。 屈懷柳、萬埃再對看一眼,躬身答道:“武功深不可測。” “嗯。”云無涯淡淡應一聲,不怒不喜。靜了片刻,他才再次出聲道:“其人又如何?” 這個……屈懷柳、萬埃仔細回想了一下那易容成老頭子的明二、蘭七,想了片刻,還是一片空白,實看出其人如何,只能知道那兩人不但武功厲害,那唇舌也頗是鋒利。

云無涯聽不到兩人的回答倒也不催,只是靜靜的望著那無涯的大海,那背影高大卻又孤峭。 萬埃對於那兩人心裡實無好感,因此道:“少主,那兩人如今被我們迫得四處逃竄,餓時竟往百姓家偷盜,擾得百姓不得安寧,這樣的人哪裡有一點武林大家之氣,哪裡有俠者風範,虧得皇朝武林竟還列以三公子之席。” “哦?”云無涯沒有回首,只淡淡再一句,“懷柳如何看?” 屈懷柳沉吟了片刻,才道:“總覺得以他倆的名聲與武功,現今這等狼狽之狀有些蹊蹺。” “嗯。”云無涯這次輕輕頷首,“若猜得不錯,他們如此大張旗鼓的在東溟島上亂竄,不過是想引人注目罷,暗地裡怕不是想查探那些人的下落,畢竟他們不明不白的失去了三千高手。” “屬下也如此猜想。”屈懷柳道。

“別說他們找不到,便是找到又如何,此刻皇朝武林已盡在我們手中。”萬埃則不以為然。 “少主有何打算?”屈懷柳看著云無涯的背影問道。或許明華嚴、蘭殘音真是皇朝武林的翹楚,但他們東溟也擁有一位出色非凡令他們信服追隨的少主。 云無涯沉默未答,萬埃、屈懷柳也只是靜靜站在他身後,長廊上三人矗立欄邊,腳下就是萬丈深崖。 很久後,云無涯才開口道:“我本以為皇朝武林已盡在掌中,可而今看來,卻非盡然。” “嗯?”聽得他這樣說,萬埃、屈懷柳相繼一震,齊齊移目看向他。 “皇朝武林的一流高手差不多盡出東溟海,本以為也就剩一個空架子,應該手到擒來才是。”云無涯的目光落得遠遠的,話裡有遺憾,臉上的神情卻是平淡至極,“可守令宮前忽然跳出一個隨輕寒,淺碧山上失了掌門弟子卻還有掌門、掌令,風霧派的實力就如那座霧山,終年迷霧環繞無人能看得清,花家、宇文家、秋家、桃落門雖失去主心骨卻折我們百多名好手,寧家撲了個空,隨教撲逆迷離無跡可尋,而最令人奇怪的則是明家與蘭家,我們一擊成功,可似乎是擊在一堆腐絮之上,費了力氣卻不過是替別人收拾了些棄物。”

屈懷柳、萬埃聽著不由也沉默,半晌後,萬埃忍不住出聲道:“少主,那三千多人幾乎都是皇朝武林的掌門、家主及門內精英,有了他們,那皇朝武林的臣服還不是遲早的事。” 云無涯聞言轉頭看向萬埃,然後輕輕一笑,笑得萬埃莫名的心虛。 “真正的高手豈是那麼容易屈服的。”屈懷柳則道。想起南峰上的情形,便不由得想皺眉。 “萬埃要學學懷柳的穩重,你那麼急躁,估計也是你先出手招若了他們,才會傷了胳膊。”云無涯目光重又落回遠方。 身後的萬埃臉頓時通紅,又羞又窘,心頭無比懊惱的同時又對少主的眼光無比的信服。那一日與明華嚴交手,當時未曾發覺,回來後才發現握劍的右胳膊竟傷了筋脈,以至半月內無法動彈,真是可惱可恨!

屈懷柳看一眼同伴,搖搖頭,然後問道:“少主,那明華嚴、蘭殘音如何打算?就這樣聽之任之?”停頓了一下繼續道,“時日久了予我們不利。” “能活抓則活抓,能傷則傷,能置以死則置之死地。”云無涯風清雲淡的答道。 “可我們的人已盡全力了,卻根本無法傷其一根毫毛。”萬埃望著云無涯,“少主,請派屬下負責,屬下定將明華嚴、蘭殘音生擒至少主面前。”也一報前次之辱。 “不。”云無涯搖頭,聲音倏忽變冷,“我已傳云幽前來見我。” 屈懷柳、萬埃一聽不由心驚。少主要派雲幽負責此事? ! 遠遠的,一名內侍輕步向三人走來,至云無涯身前躬身道:“禀少主,王有請您過海微宮一趟。” “嗯。”云無涯點頭。 “奴才先行告退。”那內侍又輕步離去。 “你們先下去吧,南峰那里切不可有疏露。”云無涯回首吩咐兩人道。 “是。”屈懷柳、萬埃躬身退下。 屈、萬兩人退下後,云無涯猶自怔怔的望著前方,碧海晚霞,無比的壯麗綺艷,可看入眼中,落在心頭,卻是疲倦。轉過身,順著台階一步一步往上走去,北峰的最高之處,有著東溟至尊的海微宮,那是東溟之王所在。 莊重宏偉海微宮前,內侍躬身禀告:“少主,王請您去書房。” “嗯。”云無涯頷首,跟著內侍轉過長廊,穿過大殿,奇石聳立異花爛漫的花園旁是北王的書房。 “王,少主到了。”內侍輕聲禀報。 “請他進來。”房內響起一個年輕悅耳的聲音。 內侍推開房門,云無涯抬步入內,房門又在身後悄悄關起。 “臣云無涯拜見王。”云無涯屈身行禮。 “幹麼呢。”書案後一名男子快步而出扶起云無涯,“這又沒有外人,你用得著麼。”語氣中有著一絲嗔怪,卻格外透著親切。 “王若換個地方見我,我也就用不著這般大禮了。”云無涯淡淡一笑,目光望向書案後牆壁上高高掛著的一排畫像,“對著他們,沒法自在。” 扶起云無涯的人年紀與他差不多,寬額深目高鼻,極是深刻的五官卻偏有一個尖下巴,令那張本是極賦男兒氣概的臉添了一絲柔秀,身形有別於云無涯的欣長偉岸,略矮偏瘦,以至兩人立於一處,反是云無涯更有上位者的氣勢,只是那人一雙瞳仁亮亮的蘊著無限精力,倒不似云無涯眼神中偶爾洩出一絲倦意。 這人,正是東溟之主———北王。 “那沒辦法。”北王揉了揉肩,然後指指書案上那堆集如山的折子,“事太多,都沒做完呢。你此刻倒怕這些祖先了,想當年你還在這書房裡把本王揍得吐血。”說著又揉了揉胸口,驚悸猶存啦。 提起往事,云無涯心底里赦然,面上卻沒表現出來,只問道:“王百忙中把我叫來,所為何事?” “這些。”北王從書案上撿了幾份遞給云無涯,“那些事向來你管,本王素來不過問的,只是近來四城將軍、各地方官都上折本王,為著你要抓的兩個人,不但調用官兵,且少主府的侍衛各城橫行亂竄,傷及諸多無辜,不但無功,反是擾得東溟島大亂,百姓不得安生。” 云無涯隨手翻看了一下手中折子,道:“這事倒怪不得他們抱怨,那兩人的能耐可謂出乎意料之處的強,到今日都無法得手,確是我之過。” “哦?很棘手嗎?”北王轉頭看他。 云無涯沉吟了片刻,才道:“或許該說是此生最強的敵人,便是在這東溟島上,但有差池,也會全盤皆輸。” 聽得他這樣回答,北王的眼神凝重起來,云無涯是什麼樣的人,有什麼能耐,這世間沒人比他更清楚了,而能令他如此棘手又視為強敵,其厲害不言而喻。 “倒真是想不到那兩人竟是如此麻煩。” 云無涯將手中折子放回書案,道:“皇朝武林的掌門、高手雖已差不多盡在我們手中,甚至可說皇朝武林已盡在我們掌中,可只要那兩人還在,便隨時可扭轉乾坤。” 北王點頭,淡淡的話卻是無比的冷酷,“難怪把我東溟擾得大亂,那此兩人便決不可留,也不需要留!” “嗯。”云無涯點頭,“我已傳喚雲幽,王無需為此事操心。” 北王一怔,隨即一笑,“既然你已叫雲幽去處理,那大概很快便有結果。你做的事本王不會插手,叫你來也只是把下面的情況告訴你一下,畢竟民怨不可犯,東溟能有今日來之不易。” “我明白。”云無涯眼眸望向牆上的那些畫像,目光變得深沉,“我們早已立志,先祖們數百年的夙願必要在我們這一代實現,那非一日可成,所以不能將時間浪費在皇朝武林上,必要速戰速決!” 北王的目光也轉向牆上畫像,那裡全是歷代北王與少主的遺像,他們的眼睛全都注視著他們兩人,幽幽沉沉如從地府傳來,一刻也不肯閉上。心頭剎時壓上千斤重石,可轉瞬又生萬般豪氣,閉上眼睛,出聲問道:“無涯,我們會做到吧?”歷代先祖都無法做成的由我們來完成,由我們來成就這前所未有的奇蹟偉業! “會的。”云無涯的聲音清晰而肯定,“我們一起肯定能做到的,而且……” 北王側首看他,亮亮的眸子裡有著奪人的精光。 云無涯的目光也從畫上移向他,他的眼中沒有那種明亮的精芒,只是倦倦的卻帶著絕無更改的決然,“我們一定要做到,因為……我不想我們的下一代再背負我們所背負的。” 北王一震,因為那樣的眼神,那樣的語氣。 今夜的星月很好,遍野銀輝,彷如霜降,而氣溫也如霜般冷寒。 背山的避風之處,一堆篝火燃得正旺,桔紅的火光裡,明二的目光落在地上那一灘冒著寒氣的鮮血上,那是蘭七剛剛吐出的。篝火旁,蘭七正運功調息,臉色蒼白,映著月輝便似薄薄的冰,透明的輕脆的,彷如一碰就碎。 半晌後,蘭七收功。 當那雙碧眸睜開,蒼白的臉便瞬即有了生氣,當那雙碧眸轉動,整個人便如有華光流溢,再無半分重傷者的潺溺,依是那魅惑眾生的“碧妖”! 這個人,似乎她所有的生命力都在那雙碧眸中。她的妖邪魅惑,她的囂張任性,她的聰明算計,她的狡詐陰毒,她的冷酷殘忍……全都凝聚蘊藏在那雙深幽如淵潭的碧眸裡。 是這雙碧眸成就了她?還是這雙碧眸毀了她? 若有一日,不再有這雙碧眸,她是就此湮滅,還是…… 明二垂下眼眸,隨手往火堆裡丟幾根柴,淡淡開口道:“你體內的寒氣你已快要壓制不住了。” “反正我們的事已做得差不多了,也該去拜訪一下主人了,順便去拿解藥。”蘭七依是那滿不在乎的語氣,似乎剛才寒毒發作命懸一線的根本不是她。 “若他們根本沒有解藥呢?”明二似笑非笑的瞅一眼她。是“沒有”而非“不給”,憑碧妖之性,當然是強搶威脅算計隨便哪一樣。 “回去後去'君子谷'一趟,捉個君家神醫就是了。”蘭七答得無比簡單。 “若趕不及回去便毒發了呢?”明二笑笑再問。 “這樣麼……”蘭七眼珠一轉,然後盯住明二,柔聲嬌語情深款款的道,“明郎,你我這段時日也算患難與共生死同歷,此等情誼世間再無第二人能及,我怎捨得丟下明郎,當是要與明郎攜手共赴黃泉。” 也許是夜風太冷,明二由不得打個寒顫,然後英明的二公子決定當作什麼話也沒說過。 只是,蘭七怎能輕易放棄這麼有趣的話題,當下身子一跳便坐到了明二身旁,側首看著他,道:“想明郎乃仁心俠義之君子,定不會棄同生共死之伴侶,我若命絕於此,明郎定會拋棄一切追隨而來吧,怎舍我地獄孤單呢。”她此刻素手托腮,碧眸中光華盈轉,映著緋紅的火光,更襯容色勝雪,唇角淺笑點點,艷華清韻,無比動人。 可惜此刻一身男裝。明二不無遺憾的想著,隨即心頭一驚。 “明郎,你我既可同生共死,那十八層地獄裡的刀山油鍋是否也能攜手共赴呢?”蘭七繼續輕輕淡淡道,碧眸一瞬間轉沉,只餘幽光點點。 那一剎那,才智冠絕心如水鏡的明二公子竟無法分清她的話中之意是真是假,那一瞬間,水面波瀾微掀,再難平靜如鏡,,以至那一刻,他竟然無法出聲成言。 “呵呵……”蘭七忽地輕輕笑起來,她一笑,碧眸重現妖氣,便又是那個詭魅難測的“碧妖”。只見她緩緩伸出手,指尖輕觸明二冠玉似的臉,柔媚的道:“二公子,你就應承了本少嘛。” 明二抬手捉住在臉上移動的那根冰冷的手指,隨口回道:“七少怎的就只想到地獄,那上天的美事就不與人共享了嗎?” 蘭七一愣,然後便如聽到了什麼極端好笑的笑話般放聲大笑起來,直笑得碧眸中晶光閃爍。 “哈哈哈……二公子,你我這樣的人又怎麼可能上天……”手指張開,反抓住了明二的手,提起放在兩人眼前,“這兩隻手上沾染的東西太多太重,我們永遠都飛不了天,只能往下沉,一直沉,一直沉……一直沉到十八層地獄!” “是嗎?”明二聞言長眉一挑,側首看著蘭七,“七少要人同行,難道是怕地獄之火?” “不。”蘭七笑著搖頭,“本少盼著地獄之火,盼著它從地底燒起來,一直燒到這個人世間。” 明二聞言唇角勾起,浮起一抹冰涼的笑,“聽說地獄之火赤紅如血,若能在這人世間焚燒,定能綻放出最壯觀最美麗的花朵。”眼眸移向篝火之外的沉沉黑夜,“那朵花綻放,世間所有的一切都會焚燒殆盡,那時候,該是乾淨如雪。” 蘭七怔怔的看著燃燒著的篝火,低低的道:“那時候,就不會再有背叛與絕望了吧……” 明二聞言轉首看向蘭七,蘭七的目光也從篝火上移向明二。 那一剎那,四目相對,彼此的眼中褪去所有的迷霧與妖異。 那一剎那,兩人同時看入彼此的眼中,從未有過的清晰深刻,直透對方的靈魂。 孤冷、荒寂而絕望的靈魂,可即算如此,卻依然堅持活下去,因為想看看這個人世是如何在糜爛腐臭中毀滅。 只這一剎那,令兩人從未有過的靠近。 可也僅一剎那,兩人幾乎同時將目光投向前方黑夜,彼此袖中藏著的竹笛、玉扇同時滑落掌間。 那一角紅裙最先從黑暗中出現,如黑暗中綻放的火焰。 然後便看到一個彷彿十二、三歲的女孩蹦蹦跳跳的走來,小巧圓潤的身子,圓圓的紅臉蛋,圓圓的黑眼睛,彎彎的眉紅紅的唇,一臉歡快甜美的笑容,就如年畫上的福喜娃娃般可愛。 地獄之火應該就是這個顏色吧。明二看著女孩那一襲濃烈的紅裙想到。 真像地獄裡忽然跳出的幽鬼。蘭七目光注視著女孩蹦蹦跳跳的腳,沒有一步落在實地,虛空涉地,皇朝武林未有人的輕功能如這般。 “兩位哥哥好漂亮。”那福喜娃娃跳到兩人跟前,隔著火堆兩眼亮晶晶的看著兩人,如看著最喜愛的玩物。 “妹妹也很可愛。”蘭七禮尚往來。 “咯咯咯……”福喜娃娃眉開眼笑,那嬌嬌嫩嫩的聲音比初春的雨更甜美,“幽幽喜歡兩位哥哥,兩位哥哥陪幽幽玩好不好?” “可惜。”蘭七遺憾的搖搖頭,“本少向來只陪美人玩。” “哥哥壞,幽幽也是美人。”福喜娃娃嘴一撅。 蘭七瞬即玉扇一張,只聞得叮的一聲,扇面上插著一根泛著藍光的針。當下不由得嘆氣道:“美人口中吐出的向來都是香花,如你這般只吐毒針,那都是醜八怪之為。” “哥哥壞,欺負幽幽!”福喜娃娃鼻吼裡哼一哼。 幾乎在福喜娃娃冷哼的同時,蘭七猛然躍起,剎時飛起一丈有餘,半空中再旋身側飛,落開一丈遠,而她原先站立之處只聞滋滋聲響及焦臭之氣。 “神仙哥哥,你陪幽幽玩好不?”福喜娃娃轉移目標。 明二則是輕輕嘆一口氣,道:“以姑娘的年紀喚在下一聲'哥哥'實是有些受之有愧啊。” 一個“愧”字還未落盡,一蓬黑煙已瞬間籠向明二。 “哈哈哈……”一旁的蘭七放聲笑起來,“二公子,原來你也有如此可愛的時候。” 明家的絕世輕功此刻發揮了功效,但見明二公子身如落葉,瞬即隨著風兒飄走二丈有餘。 “原來女人無論什麼樣的都不喜歡別人說她老。”二公子半空中再嘆一口氣。 同時袍袖揮起,那一蓬黑煙便隨著袖風轉而飛向福喜娃娃,也在明二公子袍袖揮起的同時,蘭七玉扇一揚,一蓬銀光夾著一抹藍光射向了福喜娃娃。 “都欺負幽幽,都是壞人!”福喜娃娃紅紅的小巧的身子卻瞬間以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閃過了黑煙避開了毒針,如一抹紅電般劃過篝火,雙袖一揮,兩條紅綾有如毒蛇吐信般襲向了明二、蘭七。 只從她剛才的輕功,明二、蘭七已知此人功力深厚,而此刻看她輕鬆避過毒煙暗器而且還出手反擊,兩人便知這回是遇上了非同尋常的高手。 明二、蘭七無須言語,一個已揚袖如雲從空卷來,一個玉扇如刀招招直刺要害,頓時將福喜娃娃圍在了合擊之中,兩人雖從未聯合出手,但此刻配合默契,一招一式皆有如天衣無縫般,而那福喜娃娃在兩人的夾擊之下卻也是攻守有度未見狼狽,足見其武功之高。 一時間只見半空中,紅綾翻飛如霞之艷如火之烈,玉扇張揚如雪之白如刀之利,青影飄飛如煙之渺如風之狂,無比美麗無比雅逸,若有人看到,定會驚艷嘆息,這哪裡是生死搏殺,可當目光移向底下那劇烈搖擺的篝火,那突然而現的坑洞,那無故斷裂的大樹,便又心驚其中的凶險。 鬥得片刻,忽聞蘭七一聲嘆息,道:“夜寒風冷,本少應該抱著軟玉溫香的美人入眠才是,怎能在此野地與個娃娃玩鬧,無意趣呀無意趣呀。” 一個“呀”字落盡,剎時便見雪中綻開漠寒玉花,朵朵重重,漫天開來,也在那一剎那,青影中驀地劍氣射出,割開霞綾,直逼咽喉。 “噫?” 只聞得福喜娃娃一聲驚詫,瞬即閃電後退,手中紅綾舞動,飛擋身前,卻只聞裂帛之聲,剎時片片碎綾彷如落紅從半空中飄下,篝火一卷,便化作了塵灰。 明二、蘭七與福喜娃娃隔著篝火靜靜相看,各自面上淺笑如常。 “咯咯咯……兩位哥哥的功夫真好。”福喜娃娃拍著小手歡聲道,可轉即又皺起眉頭撅起嘴來,“兩位哥哥一起欺負幽幽,這不公平。” “唉。”明二公子再次輕輕嘆息,看著福喜娃娃道,“姑娘,在下與七少加起來或許還沒姑娘大,其實是我們吃虧了。” “哈哈哈……”蘭七玉扇半遮顏一笑,碧眸盈盈溜一下明二,轉瞬又落在福喜娃娃身上,“二公子呀,本少自與你相識以來,就今夜看你特別順眼。” “彼此彼此。”明二溫雅一笑。 “嗚嗚嗚……”福喜娃娃忽地哭起來,胖胖的小手抹著淚珠,無比委屈的瞪視著兩人,“你們都是壞人,就會欺負幽幽!嗚嗚嗚……哥哥姐姐,幽幽被欺負了,你們都不來幫幽幽麼。” “嘻嘻嘻嘻……來了……” “呵呵呵呵……來了……” 只聽得一陣嘻嘻哈哈的笑聲,然後黑暗裡忽地湧出一群紅衣娃娃,有男有女,不多不少八個,都是小巧圓潤,彎眉紅唇,喜笑滿面,個個都如年畫上的福喜娃娃般令人喜愛不已。 “唉……” 這一次明二、蘭七兩人同時嘆氣一聲,彼此對視一眼,然後兩人同時施展兩人近來越發爐火純青的一門功夫———逃跑!剎時,只見一紫一青兩道身影瞬即後飛,眨眼便消失在沉沉夜色裡。 要知道一個福喜娃娃已難以對付,這會兒一下子又加了八個,兩人又不是銅皮鐵骨金剛不壞永遠都打不死的無敵英雄,真動起來手來絕對吃虧,更何況蘭七此刻身受寒毒功力大打折扣,再拖片刻,謫仙、碧妖便全要被福喜娃娃吞吃了! 所以,當務之急,保命要緊,逃為上策! 這也是謫仙、碧妖自出江湖以來首次真正的逃亡,以至兩人一邊逃一邊想著,哪一日等福喜娃娃落單了,定要抓個剝皮清飩,看能不能熬出一碗長生不老湯,這樣才能成真的仙(妖)嘛。 “哎呀,他們跑了,他們欺負了幽幽便跑了,嗚嗚……快追上他們。” “呵呵……別跑呀,陪我們玩玩嘛。” “嘻嘻……我們來玩抓鬼吧。” 身後不斷傳來福喜娃娃們的嬉笑聲,緊緊跟著,不出十丈之外。 明二、蘭七兩人輕功提至極限,當真有如風速,轉眼便已飛出了數里之地,眼見前方光線越來越暗,腳下之路越來越陡,時有高樹枝幹橫掃。 在第三次差點被樹枝掃到眼睛時,蘭七出聲了,充滿著懷疑,“二公子,這就是你帶的好路?” “技不如人,可以不跟。”明二公子回一句。 明家輕功江湖第一,蘭七再怎麼用盡全力,依落在明二身後,由不得的,便算是明二領路,蘭七跟隨了。 “那請問二公子是要往哪走?”蘭七揮袖掃開一根樹枝。 明二沉默。 “該不會是你這假仙不認方向一氣亂跑吧?”蘭七猜測。 明二依舊沉默。 “該死的假仙!”蘭七不敢置信的低吼一句。 “這也算兵法的一招'惑敵'。”二公子辯白一句。這東溟島又不是自己家,誰知道哪是哪的,反正是逃,毫無目的性的亂跑,反能令敵人無法預測,不是正好。 “明二公子果然厲害。”蘭七嗤笑,“不但能'惑敵'還能'惑己'呀……噝……” 一聲極輕的吸氣,明二聽得,不由回頭,陰暗裡,蘭七那張臉依格外的醒目,白得彷如蒼冰。暗自嘆一口氣,伸過手去,握住那隻冰冷的手,一股內息渡過去,淡淡開口道:“你若死在了這裡,我們前番做的事便算毀了一半,不划算。” “哼。”蘭七哼了一聲,“本少就知道你這假仙沒什麼好心。” “呵……”明二輕笑一聲,“彼此彼此。” “兩位哥哥,你們在哪裡呀?快出來嘛,幽幽喜歡你們。” “嘻嘻……快出來呀,我們一起玩呀。” 身後福喜娃娃的嬉笑聲越來越近。 “快走!”兩人急忙飛奔,茂密的高樹一棵一棵被兩人甩在身後,上躍下跳,飛縱低掠,也不知跑了多久多遠,只知道身後的嬉笑聲一直不斷,虧得兩人如此功力,也跑得氣喘吁籲,勞累不堪。 “得想個辦法擺脫他們,否則這麼跑下去,沒被他們殺死,也要累死了。”蘭七道。 “是……”明二才開口,忽地腳下踩空,整個人都往下沉去,兩人抓在一起的手瞬即緊扣,蘭七右手也在同一刻反射性的半空一撈,總算給抓住一根樹枝,止住了兩人一起跌落的命運,可緊接著的一聲“咔嚓!”卻令兩人頭皮一麻,全都冒出了一身冷汗。 兩人一動也不敢動的靜呆片刻,沒有再聽到樹枝斷裂之聲,才算稍緩一口氣,雖算暫無性命之憂,可蘭七半個身子給明二拖得懸了出去,而明二則整個人都懸起來,底下黑乎乎的涼嗖嗖的,也不知是什麼幽谷淵洞,又或是懸崖斷壁的。此刻,明二根本不敢扯一下蘭七,就怕一扯樹枝便斷了,既然無法借力,二公子當然沒法跳上來,而蘭七抓著那根樹枝,當然知道它是何等的脆弱,當然更不敢冒然使力。 兩人一時便這麼僵懸著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一般的傳奇故事裡,遇到這種情況時,男人不都是很大義的叫女人放開手嗎?”蘭七不解的看著明二緊扣著自己的手的手。 “錯。”二公子否決她,“故事裡,女人都會死命抓住男人的手,並哭喊著要他一定不要放手。” “不對。”蘭七不同意,“應該是男人揮刀斬斷自己的手墜落無底深淵,以保全女人性命。” “不是的。”二公子怎麼能同意,“故事裡,女人便是骨頭被扯斷也不會放手,即算最後力氣用竭男人墜入崖底,女人也會縱身一跳跟隨而去。” “算了,不管故事了。你倒說說我們會是哪一種吧。”蘭七笑吟吟的看著明二,若是忽略她蒼白的臉烏青的唇額頭上密密的汗珠,相信這一笑依是妖美無倫的。 “我們呀……”明二空濛的眸子仰望著上方之人。 “嘻嘻……我找著了最漂亮的哥哥了!” 不等明二有答复,福喜娃娃們已追來了。 “哈哈,我抓住了好看的哥哥那就是我的。” 明二、蘭七此刻一動不敢動,下有未知的凶險,後有強敵,可真謂苦不堪言,偏在此刻,一聲“咔嚓!”響起…… 那一剎那,兩人四目相視,心魂竟是契合相通的。 無須選擇,老天已做出決定,既已如此,放不放手又有何區別? 身子滑落。 兩人目中同時露出淡淡笑意。 謫仙、碧妖竟是如此結果嗎? 可,無論是寒荒絕境還是地獄烈火,有此人在,無論是相伴還是相鬥,那也不再孤冷寂寥了罷。 “嘻嘻,幽幽要先抓住漂亮哥哥了!” 一道白光劃過,“噗!”那是利刃沒入皮肉的聲響,一柄短刀洞穿蘭七右掌,深深釘入掌下泥地,只餘刀柄在外,將她牢牢釘住,鮮血頓時湧出浸沒整個手掌,蘭七瞳孔一縮,卻一聲也未哼,額上青筋突起,豆大的汗珠滾落,牙根一咬,左手使力,“上來!” 明二隻覺得滑落的身子忽地止了,眼中是蘭七佈滿汗珠的臉和唇角溢出的血絲,立時便知必是受傷了,緊接著,只覺相扣的手腕上傳來力道,當下無暇細想,運力一躍,身子頓時飛起,半空中一翻,輕飄飄的落下。 “嘻嘻,幽幽不但抓住了最漂亮的哥哥,還要抓住神仙哥哥!”只聽得嬉笑聲,眼前紅影閃現,九個福喜娃娃已將他們圍住,一個個喜笑顏開的看著他們。 明二望向蘭七,目光不由一縮。 一堆血泊裡插著一把刀柄,嫣紅裡露出點點慘白,那是沒有完全淹沒的手背,血泊旁臥著蘭七,正緩緩爬起身,一張臉已全無血色,黯淡的慘白,只有一雙碧眸依閃亮如星。 竟是被洞穿整個手掌了麼……明二移開目光掃向圍著他們嬉笑的福喜娃娃,臉上淡雅的神情冷了那麼一兩分。 “哎呀,漂亮的哥哥,原來你還中了屈家哥哥的'玄陰寒毒'呀,那還是跟幽幽回去吧。” “是呀是呀,和我們回去嘛,我們會陪你一起玩的。”福喜娃娃們拍著手一起叫道。 蘭七左手一伸,短刀拔出,頓時右掌又一道血箭噴出。 “哎呀,流了好多血呀,漂亮哥哥,你疼嗎?”幽幽頗是有些心疼的看著蘭七,“早知道,幽幽就把哥哥的手掌都切下來,這樣就不疼了吧?” “嘻嘻……還是切掉脖子不疼些。”另一福喜娃娃提議到。 “是呀是呀,切脖子好玩些。”福喜娃娃們附合著,腳下也移近。 明二輕輕移動了一步,剎時,福喜娃娃們只覺腳前仿被無形的什麼東西擋了一擋,周圍空氣都似乎變得沉重,竟不敢妄動。 蘭七撕下一塊衣袖緊緊綁住手掌,然後慢慢抬起頭來,望著前方的福喜娃娃們,輕輕的綻顏一笑。 那一笑,仿似初春忽降的大雪,冰凍一切生機的冷殘! “呵呵……本少自出師門後,還從未被人逼得如此狼狽過。”輕輕淡淡一語,蘭七從地上站起身來。 她此刻一襲紫衣破損沾染污泥血漬,冠斜發散,更兼身中寒毒右掌重創,面色慘白唇角掛血,本是極其狼狽脆弱的模樣,偏那一雙碧眸裡妖氣殺意前所未有的濃重,無比燦亮,灼灼懾人,令她整個人散發出一股極其凌厲強大的氣勢,彷如沉埋萬年一朝衝宵而出則無堅不摧無物不毀的魔劍,所向披麾,敢掠其鋒者,斃! 看到這樣的蘭七,嬉笑著的福喜娃娃們在那一刻同生寒意,面上嬉笑漸褪,肅殺冷酷漸顯。 “二公子,你我自相遇以來,似乎總是難分高下。”蘭七卻是無比寫意輕鬆的模樣,左手探入懷中,摸出兩顆藥丸。 明二看著她吞下那兩顆藥丸,長眉微微一皺,嘴裡卻答道:“七少之武功才智,在下向來甘拜下風。”典型的明二公子的客套話。 “呵呵……”蘭七輕笑,抬手擦去唇際血絲,側首笑看明二,“今日你我再比一回,誰殺的人多便算誰贏如何?” 明二空濛的眸子微微一漾,看著她,浸血的右掌垂在一側猶自滴著鮮血,而一張臉卻白得觸目驚心,唇因沾染著血跡而艷如塗朱,散落的長發如烏泉般瀉在肩側,偶有一縷因風拂近眉梢,碧眸在髮絲之後冰亮冰亮的。 夜風裡,那身影脆弱得彷彿一擊而碎,又強悍得仿可摧天毀地。 空濛的眸子緩緩移向那些前刻還可愛此刻卻已可怕的福喜娃娃,喜歡完美無缺有著潔疾的明二公子輕輕嘆息道:“血,很腥很髒的。” “哈哈哈……” 冬夜寒風裡,無名的荒山上,響起碧妖邪肆的笑聲,和著謫仙微微的嘆息,一場殺戮無情的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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