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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六章何謂正邪

蘭因·璧月 倾泠月 10563 2018-03-16
那艘還停在沅江江邊的大船裡,蘭七捊起袖子,手臂上緊緊包紮著的一圈白布上滲著嫣紅。 “主人,這箭上是什麼毒,竟這麼厲害?”那俏麗的女子乍舌道。 “這估計就得問給我這一箭的那個人了。”蘭七微笑如常,似乎手臂上那猶在流血的傷口不是自己的,“這毒從沒見過,竟連佛心丹都不能立即見效,可見厲害。” “血似乎無法完全止住。”英俊的男子看著那傷口道,“不過幸好不是流黑血,估計毒已清了。” “嗯,蘭曨,你去將那瓶紫府散拿來。”蘭七將那白布全解了。 “是。”俏麗女子——蘭曨應道。 “蘭曈,那邊可有消息傳來。”蘭七又問道。 “第一次的失敗了。”英俊男子——蘭曈眉心一鎖。 “果然。”蘭七了然笑笑,沒有受傷的右手隨手拈起艙壁上一顆明珠把玩著,碧眸映著淡淡珠光顯得柔軟,很輕淡的道,“讓那些人去,若有能成功的,蘭家寶庫裡任其拿。”手輕輕合籠,再張開,掌心只餘白沫,輕輕吹一口氣,便散了個精光。

“是。”蘭曈微微垂首。 “主人,上藥。”蘭曨拿著藥過來。 “嗯。”蘭七懶懶應一聲,手臂往桌上一放,身子懶懶的靠入椅中,碧眸有些漫不經心的掃視著蘭曨、蘭曈,“雲州那邊如何?” 蘭曈沉默了會兒才道:“沒事。” “是嗎?”碧眸垂下,靜靜的看著蘭曨上藥,“可聽說老九受了傷,是真的嗎?” 蘭曈垂在腰側的手微微一握,道:“九小姐傷在腰上。” “喔。”蘭七淡淡點點,手指點了點桌面,“要傷就傷在胸口或腦門上得了,反正留著也沒多大益處,倒是你們……我不會給第二次機會的,錯誤一次足夠了。” 蘭曈、蘭曨同時一顫,然後垂首:“是。” “下去吧。”蘭七看看包紮妥當的手臂。 “是。”

而同一時刻,一家客棧的雅房內,明二正看著肩上的那道刀傷皺眉。 “公子。”門被推開,一名身形削瘦眼睛格外明亮的男子走了進來。 “怎麼樣?”明二轉頭看向那人,臉上恢復淡雅笑容。 “查不到任何線索,那些人似乎沒有來處,亦沒有去處。”男子答道。 “哦?”明二略略沉吟,然後對那男子道,“不用再查了。” “公子?” “我想……我知道是誰。”明二略有些猶疑,復又淡然一笑,“這沒事了,你下去吧。” “公子,既然知道是誰,那就請告訴屬下,以作防備。”男子道。 “不用。”明二語氣溫雅其意卻堅,“你退下忙你自己的事去罷。” “是。”男子退下。 “明嬰。”男子正要出門時明二又喚住他,“讓明落來一下。”

“是。”明嬰應道。 明嬰退下後,房中靜悄悄的,明二看著肩上的傷,斂了笑容,空濛的眸子閃過一絲寒光,過了那麼片刻,復又溫雅如常,抬手撫上肩膀,喃喃自語道:“看來這次倒想到一塊去了,真沒想到啊,這江湖上竟還有一個你這樣的對手。呵,不錯,不錯。”抬頭撫上傷口,唇角滲出一抹淡笑,冰冷無溫。 趕了三天路,宇文洛、寧朗終於到達易城。 兩人此刻才想起,蘭七可沒有說在易城哪個地方相會,易城這麼大,哪裡去找蘭七呢?站在大街上,你看我,我看你,各自茫然。 “要不,我們先找個客棧住下?”宇文洛提議。 “好。”寧朗點頭。 兩人四顧看了看,左前方不就有一家客棧麼,當下便往那邊去,可才走了幾步,斜對面忽走來一人,徑直走到兩人面前,喚住他們:“請問兩位是宇文公子、寧公子嗎?”

兩人停步,看看這人,不認識。 “什麼事?”宇文洛開口,不承認也不否認。 “我家主人有請兩位。”那人答道。 “你家主人姓蘭?”宇文洛還來不及發話,寧朗已先開口了。 “是。”那人點頭。 寧朗臉上一喜,宇文洛趕忙問道:“你家主人在哪?” “請兩位公子隨小的來。” 那人前頭領路,兩人跟著他走,約莫半刻的樣子,到了一條很繁華的街上,兩旁店鋪林立,人流如潮。 那人領他們進了一座酒樓,爬上二樓,到了一處題著“菡蘭閣”的房間前停步,只聽得里頭隱隱約約的樂聲。 “主人就在裡邊,兩位請進。”那人說著為他們推開門,自己卻不進去。 宇文洛、寧朗踏入房中,裡頭的聲音便清晰了,門又在身後關起了。

“夢覺雲屏空,杜鵑聲咽隔簾櫳,玉朗薄倖去無踪……” 琵琶弦動如雨,一女子和著曲子嬌脆的綿綿的唱著。 宇文洛、寧朗面面相覷,半晌後,硬著頭皮往傳出歌聲的房間走去,隔著一道屏風,裡面還有一間房,推了門,便見滿室的陽光爍目,片刻後,兩人才看清房中情景。 房間甚是雅緻,當中一張圓桌,桌上美酒佳餚,酒桌的左側三步遠處,一風猶頗佳的中年女子坐於凳上拔弄著琵琶,一約莫二八年華的清秀女子則立於她身側裊裊而歌。 “……一日日,恨重重……” 而靠窗的軟塌上,蘭七一身淡黃男裝,閉目半倚,仿完全沉迷歌中,明朗的陽光穿窗而入,灑了他滿身,本應朗朗華耀,可他周身依是那令人既畏又慕的妖魅。 “……淚界蓮腮兩線紅。”

歌聲終於止了,蘭七睜眸,明朗的陽光頓時一暗。 “好曲,好歌。” “多謝公子誇讚。”兩女子躬身行禮。 蘭七目光轉向門邊呆站著的宇文洛、寧朗,勾唇一笑:“你們終於來了。”起身,走到桌前,“虧得本少早備好酒菜,卻是久等不見。” “我們不知道上哪去找你。”宇文洛回過神道。 “呵,是本少疏忽,忘了說地點。”蘭七笑,“站在門邊幹麼,快過來,不然都要冷了。” 兩人忙走了過去,落座。 “你們喜歡聽什麼曲?”蘭七又問道,“這位大娘的琵琶彈得極好,這位姑娘不但人美而且歌也甜。”說著目光看向那兩名女子,目蘊風流。 宇文洛跟過去看,果然,那兩名女子被蘭七目光一看,臉上頓湧上薄薄紅雲。當下道:“我們對這些不通,七少若喜歡自便就是。”

“這樣麼……那便算了,你們去吧。”蘭七揮手屏退兩人。 “是。”兩女子退下。 房中只剩三人時,寧朗看著蘭七,神色迷茫且困惑:“你現在是女扮男裝嗎?” “呵呵……”蘭七聞言輕笑,玉扇一張,碧眸斜睨著寧朗,“本少本就是男兒,怎會是扮的。” “可是,那天你說你是女的!”寧朗重重的道。 “那天是女兒,可現在本少是男兒。”蘭七依然笑語從容,沒有一絲窘態。 “人怎麼可能一會兒是男的一會兒是女的!”寧朗叫道,目光盯著蘭七,腦中閃過一絲靈光,“難道……” 蘭七挑眉。 “難道你真如江湖人說的那樣,是妖怪變的,所以可男可女!”寧朗衝口而出。 “嗯?”蘭七碧眸眨眨,然後噴聲大笑,“哈哈哈……天啦,寧朗,寧朗,世間竟有一個你……哈哈……”

唉……宇文洛掩目嘆息。 “你……你若是個男的,我們的親事……”寧朗被蘭七笑得面紅耳赤,可是該說的事還是要說的。 “世兄放心,本少會娶你的。”蘭七馬上接口道。 “娶……娶……我……”寧朗結巴,驚恐的瞪大眼睛,“你真的是男的?” “當然。”蘭七點頭,然後忽地靠向寧朗,寧朗趕忙後仰,以避開那張妖美如魔的臉,蘭七卻是步步緊逼,終是俯近他耳邊,詭異的低聲的道,“難道……你要本少脫光了衣服給你看?” “砰!”驚嚇太大,寧朗一頭栽倒在地,後腦勺結結實實的砸在了地上,痛得他眼淚都要出來了,雖則如此,他猶是揮擺著手,連連叫道:“你不要脫衣!你不要脫衣!” 蘭七看著地上的寧朗,愣了愣,片刻後他仰頭大笑,“哈哈哈……本少真是從未見過你這樣的人啊……哈哈哈……”

宇文洛再次嘆氣,然後扶起地上的寧朗,“吃飯吧,路還遠著呢,得吃了飯才有力氣走啊。”你遇上蘭七少,這輩子的磨難估計是漫漫長途,多吃些飯才有力氣承受啊。 “哈哈……”蘭七還在笑著,碧眸看過宇文洛,目中卻有一絲異色。 這一頓飯對於寧朗來說是食不知味,對於蘭七來說是吃得前所未有的愉快,對於宇文洛來說不過是多嘆幾聲氣罷。無論怎樣,總算吃完了,三人也都吃得飽飽的。休息了片刻,宇文洛提議,不如現在就上路,均城離易城不遠,只要半日就可到,晚上他們可宿在均城。 蘭七沒什麼異議,於是結了帳,三人出了這“菡蘭閣”,才踏出門,旁邊的雅房也吱呀一聲開了門,走出一人來,廊上幾人很自然的相互看一眼,然後各人臉上驚訝的、歡喜的、別有深意的笑相繼湧起。

“原來是二公子。”宇文洛率先打招呼。 “二公子也在這裡吃飯?”寧朗欣喜的問道。 “好巧哦。”蘭七碧眸微挑。 “真是有緣。”明二公子一臉雅笑,不染纖塵。 “二公子怎的一人?早知二公子就在隔壁,我們也好一桌共飲嘛。”蘭七一邊說著一邊親熱的伸手去拉明二的手,只不過手伸得太高了點,倒要落在明二的右肩上了。 “在下訪完朋友正要前往英山,想不到竟又在這裡與幾位相遇。”明二也伸出手要與蘭七的相握,只不過伸得稍稍過了點,倒要握住蘭七手臂了。 然後,很自然的,落向肩膀上的手被一隻手握住,握向手臂的手也被一隻手握住了,四手相握,兩人正要來一番知己相投情濃義重,可剎那兩人同時一震,抬頭,四目相對,電光火石間,多年前,似曾相識的一幕瞬間湧上腦海。 “原來是你!”兩人頓時色變。 原來是你啊! 明二和如春風的笑薄了幾分,蘭七笑如春水的眸冷了幾分。 “怎麼啦?”寧朗驚訝的看著這兩個言笑晏晏親熱非常的人,拉個手要拉這麼久嗎?怎麼一下子變得這麼親熱了,長天山莊里兩人似乎相交淡淡。 宇文洛看了看那握在一起的手,青筋暴起啊,趕忙出聲道:“二公子既也要去英山,就和我們同路如何?” “嗯……好呀。”明二答道,“只不知七少可願意呢?” “本少求之不得呀。”蘭七笑答,“一路上正可與二公子討教幾招。” 兩人終於鬆開手,袖垂下,掩了抓得變了型的手。 這樣也不錯,有你在身邊…… 兩人看著對方各自笑得溫淡又意味深長。 於是四人一起上路。 這一路行來,寧朗打跑了五撥攔路盜匪,救了一位上吊的大嬸,把兜里所有銀葉都給了一個破落村莊里的村人,又為一個斷腿的姑娘接好了腿,還幫一個老大爺挖了一口井……善事義舉做得可是不少。 而每每寧朗做這些事時,蘭七總一邊看著一邊笑著,偶爾會說一句:累不累?可得著什麼好處了?美人可有以身相許?大嬸大爺可認你做了兒子? 每一次,無一例外的,面對蘭七短短一句調笑,總會以寧朗的滿臉通紅及無語以對結束。 明二也是微笑看著,有時那空濛的眸子看寧朗片刻,然後輕聲贊一句:心善仁懷,又或是俠肝義膽。 每一次,面對明二的讚美,同樣以寧朗的滿臉通紅及無語以對結束,還會加一點:寧朗有些疑惑的眼神。明明自己做了好事,可怎的在這位二公子麵前總覺得矮了一截?感覺上,似乎所有的好事都是二公子做的,自己也就是個聽人跑腿的。 至於宇文洛,除了偶爾會幫幫寧朗外,大多時候會掏出懷中那厚厚一疊書本大小、又柔又軟看不出什麼材質做成的閃著銀光的紙及同樣閃著銀光的筆記錄著什麼,目光時而三人間打著轉,時而沉沉望向浩浩蒼穹,猶有些稚氣的臉上嵌著一雙睿智成熟的眼睛,令明二、蘭七也不敢輕視了。 這一日,四人到蒙山腳下。蒙山位於雲州、華州、玉州三州的交界處,它並不高,比起有天下第一高山之稱的蒼茫山,它的高度連其十分之一都不足,但它是皇朝最長的山脈,東西走向一共綿延一千六百里,翻過蒙山,他們便進入祈州地界,英山便在祈州西部的王域平原上。 正是午時,太陽正炙,四人在山下歇息了一會,吃了乾糧喝了水,便開始爬山,希望晚上便可到達祈州,找家客棧好好洗洗,好好吃一頓,好好睡一覺。這幾日一路上都是荒山野嶺,餐風露宿的,雖說四人都是習武之人,打小練武不知吃了多少苦頭,寧朗更是從小生活在淺碧山上,本不懼這等生活,只是幾人畢竟出身世家,雖不至天天錦衣玉食的,但至少也是瓦房軟鋪熱飯的,這麼樣日日過著的倒真是不習慣。不過令人驚奇的卻是蘭七,看他衣飾華美,本以為是最精緻講究的人,誰知對於喝山泉吃野味宿草地竟是眉頭都沒皺一下,反倒是比任何一人都要更為嫻熟悠然。 剛爬了一刻,猛地聽得一聲刺耳的金戈之聲,四人腳下一停,側耳凝聽,風中斷斷續續的送來人語聲。 “是大哥!”宇文洛最先叫起來,腳下一掠,已迅速飛去。 “大哥!”寧朗也追著去了。 明二、蘭七看著跑遠的兩人,又看一眼對方。 “江湖多有不平呀。”明二頗有幾分感概的模樣。 蘭七玉扇一搖,道:“二公子仙家仁懷,當應該理理這不平事呀。” “有七少在前,豈敢掠美。”明二淡雅微笑。 “二公子太看得起了,本少非二公子可比,乃妖邪之道,從不做予己無利的蠢事的。”蘭七玉扇搖得好不瀟灑,碧眸斜睨著明二,那眼神很明白的表示本少就是在說你呢。 明二微笑依舊不為所動,只是很真誠的道:“七少怎如此說呢,寧朗俠心仁厚,做事皆出赤誠,怎會是蠢事呢。”提醒著蘭七少,這一路行來做他口中蠢事的可是與他有婚約的寧朗寧少俠。 “況七少身為未婚人,定與有榮焉,不是嗎?”有道是夫妻一體,榮辱與共呢。 “唉……”蘭七玉扇一收,搖頭惋嘆,“寧朗怎比得二公子的橫波美人,那真真是容色無雙蕙質蘭心啊。” 寧朗和秋橫波相比?明二公子頭皮一麻,腳下後退一步,道:“你我也去看看如何?不知宇文大公子今日又做了什麼震驚江湖的大事。” “也是。”蘭七碧眸一閃,點頭。 兩人腳下移動,幾個起縱,便已追上了前行的宇文洛、寧朗。 飛掠了約莫四、五里遠,前方樹林里金戈之音更重,林中人影綽綽,便是人語聲也清晰了。 “宇文渢,你素日沒少殺我隨教中人,今日既落在了我等手中,也是老天有眼。” “呸!魔教惡人小爺我只恨平日殺得少了!” “真的是大哥!”宇文洛聽得分明,腳下更是加速,一把衝進樹林裡。 林中,宇文渢一人獨對六名白衣人,手中赤龍鞭真個若龍蛇狂舞,招招狠辣,可對敵的六人分明也是高手,不但攻守有度且配合默契,大刀若雪利劍如冰,將宇文渢圍在中間,走不得也攻不出,明顯的落在下風,而圈外卻還圍著六人,雖袖手旁觀,可看那模樣,分明是準備隨時出手的。 “魔教之流果就只會些低下手段,若敢單打獨鬥,小爺定一個個送你們去見閻王!”雖說被圍攻情況不利,宇文渢卻猶是口舌鋒利。 “我們隨教做人做事只禀'隨心所欲'四字,可不像你們這些好漢英雄要打腫臉充胖子。”圍觀的白衣人中有一人似為首領,出言回敬,“可以既輕鬆又痛快的殺了你,我們幹麼要捨易求難呢。” “哼!卑鄙!”宇文渢口裡說著手下可沒一絲放鬆,一招一式皆是奪命的狠厲。 那隨教首領眼角余光瞟見林中奔來的身影,又看看那越鬥越狠的宇文渢,手一揮:“速戰速決!” 頓時圍在圈外的另五人也飛身加入圍攻,宇文渢立見險況,眨眼間,肩上、背上已各挨一刀,身上頓見嫣紅。 “大哥!”宇文洛才入林中便見兄長受傷不由驚叫,“我來幫你!”身一閃,便撲向那些隨教人。 “笨蛋!你來幹什麼!還不快走!”宇文渢此刻已被隨教高手圍攻得完全沒有還手之力,長鞭揮動,也是左右難支,已知今日怕是難逃一死,不想此刻卻見幼弟飛來,心神一驚,手下一鬆,頓時腰上又挨了一劍。 “大哥,他們這些人以多欺少,我當然要幫你!”宇文洛手中銀筆一揮,筆直點向最近一名隨教高手的雙手,其勢甚猛,那高手忙閃身躲過,宇文洛便藉這一剎功夫,迅速飛身落在了宇文渢身邊,和兄長背靠背對敵。 “你……”此刻的宇文渢卻是又驚又怒又擔心。 那一日他一怒衝出長天山莊,雖秋長天派秋臧極力挽留,但他是絕拉不下臉再留在長天山莊的,所以還是走了,本打算回家再苦修武功,他日要再找蘭七一雪恥辱,誰知路上聽到“蘭因璧月”被盜的消息,守令宮首次踏入江湖,召開英山大會商討尋令一事。於是他便暫不回家了,打算來英山看看情況。 不想卻被魔教跟踪尋仇至此,面對如此多、殺人從不講理由的隨教人,他自知今日在劫難逃,可他宇文渢死也要死得其所,絕非束手引頸之人,拼死也得再殺幾個魔教惡人,偏偏這個時候宇文洛卻來了,還不自量力的要幫他,這不等於是要白白多送性命麼!他平日雖不大喜歡這個武功低微不務正業很丟他們宇文世家臉面的弟弟,可畢竟是血脈相連的親兄弟,若牽累了他,死後也不得安心啊! “你……你快走!”宇文渢長鞭一揮,將一名隨教人擋了擋,吼道,“我不要你這廢物管,快走!” “大哥……”一片好心來幫他卻還是被叫“廢物”,雖說平日被他叫得多了,可此刻宇文洛卻倍感委屈,可要叫他走卻是不能的,“我是你親弟弟,我怎麼可能丟下你走!”話音還未落盡,“啊!”一聲慘叫,他左臂上被刺了一劍。 “大哥!”寧朗一見宇文洛受傷不由焦急萬分,“我們快去幫忙!” 一聲招呼,他便要衝去,可才一抬步,眼前玉扇一攔,耳邊聽得蘭七一聲“慢!”,不由轉頭:“怎麼啦?大哥都受傷了,我們快去幫他們。” “這個打打殺殺的事可得有個出手的理由的,萬一誤殺了可是挽不回的。”蘭七卻是不緊不慢的道。 “你沒聽到剛才他們的話嗎?這些人都是魔教的人,自古正邪不兩立,我們當然要幫宇文大哥。”寧朗急道。 “什麼是正?什麼又是邪?”蘭七斜睨著那邊的圍鬥。 “啊?”寧朗想不到這種時刻蘭七竟問他這種問題,他只想快點去幫助大哥,當下答道,“當然是做好事的便是正,做壞事的便是邪。” “那你又怎麼分辯他們誰做的是好事,誰做的又是壞事呢?”蘭七揚扇指指那邊。 “隨教的人都要殺宇文大哥,當然是隨教的壞。” 寧朗抬步便想衝,蘭七玉扇一收又擋在了他面前。 “可是你也聽到了,宇文大公子也殺了不少隨教中人,他又怎麼算得好?所以隨教人要報仇也在情理之中。” 寧朗被蘭七這話問住了,呆了下,道:“他們那麼多人打宇文大哥一個人就不對。” “這也可以理解啊。”蘭七碧眸轉轉,“他們一個打不過宇文渢,動手了不過枉送一人性命,所以才會集合多位高手,就好比老百姓一個人搬不動一塊大石,許多人一起便可以了,這個道理我想你也懂吧?因此這也不能說是隨教的人的錯。” “這位公子的話太合我的心意的。”那邊隨教的首領聽得這邊的對話不由向蘭七望來,滿臉激賞,“以公子的靈慧應該入我們隨教才是。” “呵,多謝賞識。”蘭七搖搖玉搧風度翩翩。 隨教首領對上那雙碧眸不由一怔,呆了片刻,轉回頭,卻是一臉的驚疑。 “我……”寧朗迷茫的看著蘭七,然後轉頭看向被圍鬥中的宇文兄弟,眼神漸漸清明、堅定,“我只知道我要幫大哥,因為他是好人!” 說罷不再理會蘭七,身形一動,閃電般躍出,手一拔,銀槍揮出,卻是作劍使,一點銀芒竟有銳不可擋之勢,只一式便逼退一人,左掌一探,似掌似拳,一下又揪飛了一人,瞬間便到了宇文兄弟身邊。 “好功夫!”那隨教首領看著不由讚賞。 “咦?”蘭七、明二皆是驚奇,想不到寧朗看起來笨笨的,功夫卻是高得出乎人意料之外,宇文兄弟得了他相助,頓時緩了口氣,精神一振,出招便有力多了,很快便逼退了幾人,很有幾分殺出重圍之勢。 隨教首領看了片刻,眉頭微皺,道:“隨波逐流。” 話音落下,那些圍鬥的隨教高手已各自移動數步,似組成了某種陣法,然後場中景況頓生變化,原本甚是激烈攻擊的隨教高手忽一個個緩下攻勢,而寧朗三人當然是趁此機會迅速出招攻擊,卻招招落空,隨教高手仿化一股流水,無處著力,遇阻而繞,當寧朗三人攻勢稍停,他們又化急流瞬息至前,不過片刻功夫,便將寧朗三人弄得手忙腳亂,險相環生。 一旁看著的蘭七笑笑道:“二公子覺得何為正,何又為邪?” 明二同樣笑笑:“七少又覺得何為俠,何為義呢?” 兩人對視一眼,各自臉上的微笑略略加深,眉梢眼間一片嘲意。 蘭七又斜睨了一眼那邊,唇角一勾:“二公子難道不出手相救?” “身為俠道中人,遇魔教為害,怎有不出手之理。”明二溫文笑道,說罷移步走去,邊道,“宇文兄莫慌,在下來救你!”那聲音溫雅清亮,那步態優雅從容,林中頓似有春風輕拂之感,那隨教首領望之也不由暗讚好個標致人物! “滾!本公子寧死也不要你救!”只聽得宇文渢一聲怒吼,手中長鞭又加了幾分氣勢。 “在下雖非聖賢,但焉有見死不救之理。”明二寬仁為懷是以並不生氣,依往那邊走去。 “用不著你慈悲!給我滾開!”宇文渢怒吼更響,卻明顯中氣不足,想來已有些氣力盡了,可話卻說得更狠,“明華嚴!若要我受你之恩,我宇文渢寧可自盡於此!” “這……”明二腳下頓住了,顯然猶疑了。 “宇文大哥?” “大哥?” 寧朗不解,宇文洛也被兄長此舉弄糊塗了。雖說又加入了一個寧朗,而且武功高得出乎意料之外,但那十一名隨教高手是實實在在的高手,無論招式還是功力幾可入一流之列,再加上他們運用陣法相互配合,他們三人此刻實已難支撐了,明二公子肯出手相助,那是再好不過的事了,怎的宇文渢卻要說狠話逼開明二呢? “假仙就是假仁假義,明知道這樣說那個驕傲的大公子會拒絕的,借刀殺人之計倒是用得好。”蘭七自語道。抬眼看看戰局,不過一會功夫,宇文洛身上又添兩道刀傷,宇文渢更不用說了,寧朗也好幾次差點傷到,眉頭不由微微斂起。 “寧朗,你要本少幫你嗎?”他淡淡問道。 “要!”寧朗這聲答得又快又響。 蘭七微笑,腳下一動,正要往那邊躍去。 “你要出手?”那隨教首領猛然喚住他。 “嗯。”蘭七瞟一眼隨教首領。 隨教首領看了他一眼,然後出聲道:“住手!” 這一聲大出所有人意料之外,不過隨教的人都還是住手了,躍出圈子。圈中宇文兄弟傷痕累累,寧朗喘息不已,皆是驚疑不定的盯著那些隨教人,明二、蘭七也有些疑惑的看著那隨教首領,按理、按隨教素來習性,他們怎麼會主動罷手? “看在你的份上,今日暫且放過他。”隨教首領目光落在蘭七身上,準確的來說是落在蘭七那雙碧如幽潭的眼睛上。 “哦?”蘭七垂眸一笑。 “走。”隨教首領也不多話,手一揮,便領著眾隨教人飛身離去,瞬間便消失了踪影。 而林中幾人則將目光移向了蘭七,而蘭七則看著隨教人消失的方向,搖搖玉扇,笑得邪魅又自得:“想不得本少竟這麼有面子,連任性妄為的隨教人也會網開一面啊。” “你……枉你身為白道世家之人,竟與魔教中人為伍!怪不得人人道你妖孽!”宇文渢怒目指責。 “哦?本少怎的與他們為伍了?”蘭七眼角一跳,睨向宇文渢。 “若不是……他們……怎麼會說看在你的份上?!”宇文渢喘息著道,腳下一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呵……”蘭七嗤笑一聲,“說實話,本少覺得與隨教為伍也比和你這自尊自傲自大毫無自知之明的宇文公子為伍要好。”一邊說著一邊搖著玉扇踱著方步,“本少本就被稱為'碧妖',便是和這'魔教'為伍又如何?妖魔本就是一家嘛,宇文大公子你又能奈我何?” “你……”宇文渢氣急卻也氣竭,一時說不出話來。 “大哥,你的傷怎麼樣?”宇文洛趕忙打斷,蹣跚走到宇文渢面前,其實他也多處受傷,兩兄弟此刻身上都是一片紅。 “大哥,你也受傷了。”寧朗則關心著宇文洛。 “沒事,都是皮肉傷,沒動筋骨。”宇文洛皺著一團臉噝噝吸著冷氣道。其實心裡只想哭。太痛了!痛死了!可若在大哥面前落淚了,估計會被他剝皮抽筋。 “快坐下,我給你看看傷口。”寧朗趕忙扶住他。 “在下這裡有金創藥。”明二道,一邊向宇文渢走去,“宇文兄,在下替你看看傷處罷。” “我們宇文家也有藥,不用你們好心!”說罷眼睛順帶瞪一眼蘭七,然後閉目調息,不理他人。 “大哥……”宇文洛有些無奈的嘆氣,看看蘭七又看看明二,心頭更沉的嘆息一聲,兩個都在這裡,難怪他反應這麼大啊。 “那用我的傷藥吧,是下山時師父給我的'紫府散'。”寧朗小聲道。 “紫府散?”宇文洛眼睛一亮,便是宇文渢眼睛也睜開一道縫。 “紫府散”與“佛心丹”乃風霧派始祖韓樸留下的獨門秘藥,“紫府散”是外傷靈藥,“佛心丹”則是解毒聖品,千金難配,江湖中雖人人想有卻極少能得,想不到寧朗竟擁有這治癒外傷的聖藥,你叫這怕痛又怕吃苦的宇文洛如何不驚喜。 “嗯。”寧朗點頭,從懷中掏出一瓶藥。 宇文洛接過拔出塞聞了聞,驚喜的道:“真的是'紫府散'呢,太好了,我不用痛那麼久了。” “沒用!”宇文渢從鼻孔裡哼一聲,他最瞧不起這個弟弟這副樣子,明明是武林世家兒女,卻因為怕吃苦而懶得練武,以至不過一個三流身手,真是丟盡宇文家的臉! “你怎麼會有紫府散?”這次問的是寧朗。 “大哥,寧朗出身淺碧山,當然會有。”宇文洛卻代寧朗回答了。 淺碧、風霧兩派因為創始人的淵源,百多年來交好,同為武林兩大擎天支柱,淺碧門人擁有風霧派獨門聖藥並不奇怪。 宇文洛看看一身被刀劍割得破破爛爛的衣裳,當下乾脆褪了衣裳,好方便上藥,只是剛要解裡衣時,猛地想起一事,然後抬頭看向蘭七,這……要不要迴避下? 蘭七手一抬,玉扇半遮了容,一雙蠱惑的碧眸看著宇文洛,魅聲道:“宇文世兄想要本少幫忙上藥?” 噌!這一次是宇文洛的臉紅了,趕忙低頭:“不用,不用。” “呵呵……”蘭七輕笑,玉扇之上,碧眸波光眩人。 “大哥,我給你上藥。”寧朗扒開宇文洛的衣裳,將傷藥敷在傷處。 那邊,明二徐徐走近宇文渢,在他身前蹲下來,溫和的道:“宇文兄,你流了許多血,再不上藥,只怕加重了傷勢。” “不……” 宇文渢才要開口,明二手一抬,按在他的肩上,便再也動彈不得半分,張口,卻覺喉間一緊,怎麼也無法吱聲。 明二公子依是很溫雅的笑笑,道:“宇文兄還是不要逞強好,雖說江湖兒女不怕流血不怕痛,但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應珍之惜之。” 那樣的笑容,那樣的語氣,看在他人眼中真如春風怡人,可看在宇文渢眼中卻是厭惡至極,奈何怎麼也無法反抗、反駁,只能任其擺佈,肚子裡一股火氣無處發,偏生蘭七卻還不肯放過呢,往那火上又澆了幾瓢油。 “宇文大公子怎比那大姑娘還矯情,上個藥還要別人哄著求著的。”蘭七搖著玉扇踱到宇文渢面前,微彎腰,俯視著他,“能得'謫仙'明二公子服侍,你不知這江湖上會有多少人羨慕你嗎?” 宇文渢猛抬頭,那目光絕對比刀利。 “唉,也虧得明二公子一片仁心啊,瞧瞧這血淋淋的傷口,真是多啊,真是可怕呀。”蘭七一邊說著一邊搖頭,碧眸中毫不掩飾的惋惜、憐憫與輕視,“唉,這隨教人端是狠辣,竟敢在宇文世家的大公子身上動刀動劍,竟敢傷得大公子體無完膚,真是可惡啊。” 宇文渢雙目死死盯住蘭七,喉間一甜,一縷鮮血從嘴角流下。 “啊?”蘭七頓作大驚失色之樣,勸解道,“大公子,隨教雖可惡,但你也別太過生氣了,傷了自個身子可不划算。下次碰著,本少幫你出頭。” “噗!”宇文渢一口血吐出,怨恨的瞪一眼蘭七,眼前一黑,便暈倒在地上了。 “宇文兄!”幫他上藥的明二不由一驚,忙扶起地上的宇文渢,手一搭,按在脈上。 “大哥!” “宇文大哥!” 宇文洛、寧朗也奔了過來。 “不用慌,只是暫時暈過去了。”明二安慰道,扶著宇文渢移靠在一棵樹上。 “唉,大公子身體太虛弱了,又流了那麼多血。”蘭七同情的嘆著氣。 “七少!”宇文洛猛地喚道。 “嗯?”蘭七轉頭,碧眸斜睨著他,似笑非笑的模樣。 那一眼看得宇文洛心頭一寒,要說的話忽地說不出了。剛才蘭七那一番話他聽得清楚,句句皆是諷刺兄長,他聽著也不舒服,更何況最後竟還將兄長氣得吐血暈過去,再好的脾氣也忍不住了,可心頭那一絲火氣碰到蘭七目光時便熄成了灰。 那一眼,太冷! “我大哥是個心高氣傲的性子,對七少多有冒犯,還望七少看在我的份上,不予計較。”宇文洛很認真的看著蘭七道。 “哦?”蘭七偏首,碧眸看著宇文洛,深幽如淵,仿似要吸人魂魄,“宇文洛是什麼人物,本少要另眼相看呢?” “宇文洛很想當七少的朋友。”宇文洛目光不退縮的迎視著蘭七。 “哦?”蘭七唇角微勾,玉扇搖了搖,道,“若本少要在你和宇文渢之中殺死一個,你是願意本少殺你還是殺你大哥?” “啊?”宇文洛瞪眼。 “呵呵……玩笑。”蘭七玉扇掩唇一笑,然後轉身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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