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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五章秋水橫波天無色

蘭因·璧月 倾泠月 10530 2018-03-16
夕陽落下,熱鬧了一天的長天山莊終回寧靜,各路英雄已都歸去,而明華嚴、蘭殘音、寧朗、宇文洛四人則被秋長天盛情挽留。 明月初升,花容半卷,一盞盞琉璃宮燈掛起,清波閣裡秋長天擺下酒席,派人予各院請來了明、蘭、寧、宇文四人,又請了原就在山莊作客的南臥風、梅鴻冥、花清和作陪,一桌坐得滿滿的。 主向客敬酒,客向主敬酒,後輩又向長輩敬酒……幾番你來我往的客套後,席間已是一片融樂,喚賢侄的喚得自然親切,呼兄認弟的也叫得誠懇親熱,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一家人團聚呢。 “清和兄,華嚴出門前家父家母再三叮囑,一定要去花家親自拜謝兄上次瓹城義舉,我家六妹多虧兄出手相救才得平安,明家上下感激不盡。”明二親自為花清和倒滿酒,然後舉杯相敬,“既在長天莊相遇,便藉花獻佛敬清和兄一杯,聊表心意。”

“不敢。”花清和忙舉杯。 兩人一飲而盡,各自放杯。 “明六姑娘的傷可好全了?”花清和順帶關問。 “多謝清和兄關心,六妹的傷已痊癒。”明二文雅一笑,看著花清和,面上隱帶深意,“六妹對清和兄的救命之恩一直銘記於心,只是無以為報甚為愧疚,以至人也憂思消瘦,清和兄若是有空,還請去明家走走,也好讓家父家母及六妹好好報恩以卻心願。” “瓹城之事乃我輩之人應當之舉,伯父、伯母及六姑娘無須記掛,清和得空定會前往拜會。”花清和臉上也是一派謙和。 “有清和兄這話,明二便放心了。”明二點頭,目光一轉,落在垂首沉思的梅鴻冥身上,“鴻冥賢弟一直沉默不語,可是在為'蘭因璧月'一事而憂心嗎?”

梅鴻冥抬起頭來,那雙秀氣的眸子盯著明二看了片刻,然後又轉向對座的蘭七,開口:“在下在想,以你和七少的身手,我們桃落門的哪一種暗器可以一擊成功。” “鴻冥!”南臥風聞言臉一整喝叱徒弟。 明二卻無一絲不悅,依雅笑溫文:“南前輩,鴻冥兄專注武學之心非晚輩可比,桃落門發揚光大指日可待呀。” “劣徒豈能和二公子相比。”南臥風面上雖一派端嚴,心實則喜之。 “哪裡,晚輩愚鈍還需前輩多多指點。”明二拱拱手。 “說到武學指點,老夫倒不敢託大,只是有一事老夫對公子卻甚是關心。”南臥風順順長須笑得高深。 “不知前輩所指何事?”明二很虛心的問道。 “二公子人中龍鳳,可不知是否已有那共翔之凰?”南臥風問道。

這話一問出,座中幾人神色各異。 蘭七玉扇“刷!”的一張,碧眸微微一瞇。 秋長天含笑慈譪的看著明二。 花清和愣了愣然後繼續微笑。 梅鴻冥看了看師傅然後繼續低頭。 宇文洛眼睛一亮。 寧朗迷茫的看著蘭七。 “晚輩凡夫俗子一個,豈敢妄想天上鳳凰。”明二淡然答來,微微仰首,空濛的眸子望向壁上掛著的琉璃燈,“世間女子千妍百媚者甚多,然晚輩只想求一位願攜手同行的女子,奈何緣薄,至今未遇。”說至最後,語氣微微黯淡,隱約一絲憾意。 南臥風、秋長天兩人聞言對視一眼,然後一個撫須頷首,一個含笑點頭。 “二公子如此人才,老夫若有女定要求為佳婿也。”南臥風打趣笑道,說著轉首望向秋長天,“說到女兒,長天兄,橫波怎的不見?難得今夜這麼多的少年英雄,他們年紀相當定然投緣,該讓她出來認識認識才是。”

秋長天恍然大悟,拍額道:“瞧我……秋臧,快去請小姐來。” “是。” 在座幾位年輕人一聽可以見到武林兩大美人之一的秋橫波,不由都面露欣喜,“秋水橫波絕嫵媚”,那到底會是何種的美艷呢? “日間聚會之庭園佈置巧心妙思,聽聞出自秋小姐之手,看來秋小姐不但美貌過人,更是蘭心蕙質呀。”蘭七搖搖玉扇笑道。 “七少謬讚。”秋長天滿面笑容,“小女只是好讀幾本雜書罷了,這長天山莊的佈置多半她按書而為,實是拙劣,讓諸位見笑。” “本少雖還未曾逛遍長天山莊,但就日間所看幾處,無不是雅緻脫俗,足見秋小姐實乃蘭心之質,秋前輩又何必謙虛呢。聽說小姐還待字閨中,卻不知他日何人有福呀。”蘭七邊說邊瞟了一眼明二,那目光意味深長。

“哈哈……”秋長天歡笑,“橫波素有主見,所以這終身大事我這做父親的也尊重她的意思,只要是她中意的,我都無二話。”說著那目光也看了看明二。 正說話間,忽聞一陣輕盈的腳步聲,接著一股清淡的幽香裊裊傳來,然後一道水藍色纖影跨入門中,那一刻,閣中明亮的琉璃燈忽蒙一層水氣,瞬間朦朧,燈影搖動彷如柔柔水波輕晃,那水藍的纖影便踏著這水波輕悄而來。 “橫波,快過來。”秋長天喚道。 “爹爹,南伯父。”秋橫波蓮步輕移。 “橫波,爹爹為你介紹幾位少年英雄。這位是明家二公子明華嚴,這位是蘭家七少蘭殘音,這是花家大公子花清和,這是桃落門梅鴻冥,這是宇文家宇文洛,這是寧家寧朗。”秋長天一一為之介紹。

秋橫波抬眸看向席間諸位,對上六雙形神不同而驚艷相同的眸子,不羞不躲,落落大方,從容一禮道:“橫波見過列位世兄。” 幾人紛紛起身回禮。 秋橫波目光緩緩掃過席間幾人,確如父親所言“少年英雄”,難得的是骨清神秀氣度出眾,非庸俗之流,而最為出色的當是那明二公子與蘭七少,只是……無由的,當目光與蘭七的碧眸相遇時心頭驀地一顫,竟生幾分寒意,可她又分明感覺得到,這位被稱為“碧妖”的人對她無絲毫惡意,那雙迷惑人心的碧眸中有著一份對她的欣賞,還有一絲費解的笑意。 “橫波,你親手織的那件'天絲衣'今日竟沒有送出去。”秋長天目含深意的看著女兒,“一則是'蘭因璧月'被盜一事打斷了,二則是華嚴賢侄與七少的比試未分勝負。”

一個是“賢侄”,一個是“七少”,這親疏之別已是分明。宇文洛暗自一笑,轉頭看向寧朗,卻見他一雙眼睛只盯著蘭七,不由有些好笑又有些同情,目光也移向蘭七,從上至下再從下至上認真仔細的打量著:這容貌確實太過……嗯,唉,男兒不能用那個字形容,可實在不知道要用哪個字才能形容!目光又在頸間轉了轉,奈何被衣領遮了。雖則如此,可看他眉宇神態一言一行皆是男兒的英姿風流,無一絲女態,不可能是女子裝扮的啊。 “今日橫波雖未在場,但也聽莊里人說了,二公子與七少一場比試雖只是寥寥數招卻已驚震全場。”秋橫波走近桌前,親手為明二、蘭七的杯中倒滿酒,又為自己倒了一杯,然後舉杯,“武功再高者,若對面無人也不過一個寂寞高手,橫波恭喜兩位,能得如此對手。”

這一語大出人意料,蘭七、明二目露奇光,看著秋橫波片刻,然後起身,高高舉杯,一飲而盡。 明二放下杯,目注秋橫波,道:“'秋水橫波絕嫵媚'看來是說錯了。” 這話一說席間幾人皆訝異,怎的是說錯了?在他們看來,這還遠不及形容其美呢。 “應該是'秋水橫波天無色,慧目蘭心奪璇璣'。”明二輕聲念道。 秋橫波心頭一震,一直避著的眼眸終於轉向明二,當與那雙仿蒙輕霧的眼睛相遇時,剎時時光流轉,呼啦啦的似已百世過盡,朝朝暮暮歲歲年年她都在等待著這雙眼睛,可千山萬水紅塵萬丈,她總是遙遙相望。 “嗯,說得不錯,橫波當得此語。”南臥風撫須讚道,看看明二,又看看秋橫波,真真乃一雙瑤台璧人也。

“確實。”席上幾人也點頭同意。 秋橫波微微一笑,明眸柔波一漾,千種妍媚萬種風情盡生其中,眾人見之皆暗暗讚嘆'秋水橫波絕嫵媚'確是名副其實! “橫波素聞二公子擅書法,不知可否求得墨寶一副呢?”秋橫波那雙秋水明眸直視明二。 席間幾人聽得秋橫波此語不由微愣,只有蘭七勾唇一笑,盡了於心,漫不經心的轉頭,正碰上寧朗的目光,當下碧眸一眨,笑容加深,寧朗臉上頓時赤紅。 而秋長天看看女兒,恍然大悟,與南臥風交換一個眼神,兩人滿意微笑。 “若小姐不嫌棄,在下豈有二話。”明二微笑答道。 “秋臧,快備紙墨。”秋長天當下吩咐。 不一刻,閣裡已搬來書案,鋪上紙,磨上墨。 明二離座走至案上,拈筆點墨,問道:“不知小姐想要何字?”

“隨二公子心意。”秋橫波移過紙鎮壓住白紙。 明二的目光從紙上移到了秋橫波身上,但見麗色無雙目蘊慧光,這樣的人,這樣的才,這樣的品性,還能有何求呢? 筆落下,剎時龍蛇飛走。 幾人都離了席,捧著酒杯圍在案前,蘭七看著紙上,順口念出:“西方有佳人,皎若白日光。被服纖羅衣,左右珮雙璜……” 只有寧朗神思恍惚的坐在椅上,宇文洛一旁陪著他。 “你別看了,再看他也還是個男人。”宇文洛見寧朗目光總追著蘭七不由得嘆氣。 “我知道。”寧朗沮喪的低下頭。 “你們家到底是怎麼回事?竟為你與一個男人訂了親事。”宇文洛問道。 “我不知道。”寧朗抬頭,圓圓的眼睛裡滿是苦惱與迷茫,“我一直住在淺碧山上,今年才下山回家的,回家不到一月,娘親便跟我說小時就給我訂了一門親事,是雲州蘭家的蘭殘音,叫我上蘭家把媳婦討回家去。” 噗哧!宇文洛忍不住笑出來,盯著寧朗那猶帶稚氣的臉,“把媳婦討回家去?哈哈……你這個樣子就討媳婦?” 被宇文洛一笑,寧朗沮喪的心情更是添了幾分懊惱,嚷道:“娘就是這樣跟我說的。” “那你現在怎麼辦?”宇文洛指了指蘭七,“那是個男人呢。” “不知道。”寧朗煩惱著,“要是換作大哥,會怎麼辦?” “我?”宇文洛指指自己,然後大手一揮,極是瀟灑,“當然是解除婚約!” “可是,白天……”寧朗想起白日里蘭七那憂傷的模樣不由為難。 “笨啊!”宇文洛屈指敲上寧朗的頭,“他那不過是耍著你玩,你還當真了。” “耍著我玩?”寧朗臉一白,然後瞬間又變得通紅,“他……他……竟拿這事來玩!” “誰叫你笨!”宇文洛眼一翻,“男人當然不可能和男人成親,他豈會不知道,況且他的風流韻事滿江湖的流傳著,絕非喜好斷袖之癖的。白日里他的目的已達到了,這解除婚約一事是遲早的。” “哼!”寧朗霍地起身,“我現在就去和他說。” “慢著。”宇文洛趕忙拉住他,“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場合。按我說,這事不可莽撞了,你要找個合適的時機,就你和他好好的談談,問問當年訂親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對蘭家雖不甚了解,但那樣的世家當然是子女眾多的,也許你真和蘭家某位小姐訂了親,只是弄錯名字了,若真是那樣,他可就是你的大舅子,可不能得罪了。另外你再寫信回家問問你爹娘是怎麼回事,到那時再做決定,畢竟和蘭家結親……”宇文洛看向那個妖邪懾魂的人,目中露出謹慎,“你看看現今蘭家在江湖的勢力,再看看這位歷代來最厲害的蘭家家主,那可真是江湖上人人求而不得的事,所以你要慎重行事。” 宇文洛說了這麼一大段,換來的卻只是寧朗莫名其妙的眼光,扒了扒腦袋,道:“大哥說的太複雜了,弄得我頭暈。不過我聽大哥的,現在不去說,等下我單獨找他說。娘親說給我訂親的是蘭殘音,那當然就是他了,所以解除婚約就可以了,其他的跟我又沒什麼關係。” 宇文洛瞠目看著他,半晌後吐出一句:“頭腦簡單果然是福。” “好字!” 這邊寧朗解決了困擾他的事,那邊明二也寫完了字。 “字好詩佳!” 看罷明二的字,秋長天等紛紛讚道。 “請小姐笑納。”明二將字遞給秋橫波。 秋橫波接過,雪絹紙上數行草書,不是張狂無忌,也非灑脫不羈,龍飛鳳舞中卻是一種淡雅的超然,一種形跡無痕的飄緲,還有一份無可逐摸的寫意,果是字如其人。而這詩:西方有佳人,皎若白日光。 被服纖羅衣,左右珮雙璜。 修容耀姿美,順風振微芒。 登高眺所思,舉袂當朝陽。 寄顏雲霄間,揮袖凌虛翔。 飄颻恍惚中,流盼顧我傍。 悅懌未交接,晤言用感傷。 這詩既讚了她的美貌,又蘊一份傾慕。心頭一絲甜意,臉上一份霞光,抬眸看著眼前的人,修長高岸,若玉山孤松。 “得二公子贈字,橫波無以為報,就以'天絲衣'作酬,還望莫要嫌棄。”秋橫波盈盈看著明二道。 然後便見一個嬌俏的丫環捧著'天絲衣'進來,目光好奇的欣喜的打量著明二。 明二目光看過秋長天,又看看秋橫波,沉吟了片刻,微笑抱拳:“在下卻之不恭了。” 其他幾位年輕人見之卻是面露羨慕之色。 這又豈只是贈字酬衣那麼簡單。 “才子佳人呀才子佳人。” 幾人如此想時,卻有人就這麼直白的說了出來。 蘭七搖著玉扇,目光在明二與秋橫波之間流轉著,臉上的似笑非笑,“二公子如此人才,本少本來還想為九妹打算打算的,誰知……唉,秋小姐姿容絕世更兼蘭心之質,九妹實不如也。”這話說得似真似假的。 “哈哈……七少說笑了。”秋長天笑道,“今日機會難得,來,來,我們再飲幾杯。秋臧,去把那壇'青葉蘭生'拿來,今夜我要與幾位賢侄共醉一場。” 那一番暢飲直至戌時末才止,酒濃意盡,賓主皆歡。 宴散後,寧朗扶了略有醉意的宇文洛回了他們合住的院子。 “真是太有意思了!”宇文洛一進房便嚷叫道,腳步雖有些不穩,可一雙眼睛卻是晶亮清醒的。 “什麼有意思了?”寧朗給他倒一杯茶。 “這些人啊。”宇文洛在桌旁的凳子上坐下,手捧著寧朗遞給他的茶,看著杯中一圈一圈的漣漪,“秋長天雖說於名利淡薄卻想要個當'蘭因令主'的女婿,南臥風本也是極清高的人但與秋長天深交數十年當然助他,花清和自始至終含而不露極有城府,梅鴻冥不問外事卻可看出是個心志堅定之人,而明二、蘭七……呵呵,他們才是最厲害的,長天山莊交手兩回合,不分勝負啊。” “沒有啊,他們只交手了一回。”寧朗喝一口茶,清淡宜人,滿意的再喝一口。酒真的沒有茶好喝呀。 “還有一回是無形的。”宇文洛眼睛亮亮的看著虛空,仿似那裡正有人過招,“秋家女婿這個位子許多人想坐,但即算是出色如蘭七,也只有三、四成機會,因為還有其他世家的公子,更且還有一個明二。而相較於被稱為'碧妖'的蘭七,我想秋長天、秋橫波更願意選人人敬仰的'謫仙'明二,妖邪難測與溫雅出塵當然後者更可宜可靠。所以白日里你上前詢問時,蘭七便當機立斷的承認與你的親事,大家或都當成了鬧劇,可這鬧劇背後卻說明一個事實,那就是六大世家之蘭家、寧家關係非同一般的深,畢竟能到談婚論嫁的地步絕對是情誼深厚的,再且,江湖上誰又不知寧家與淺碧山同氣連枝呢,與寧家深厚自然也與淺碧山深厚。” “喔。”寧朗揉了揉眼睛有些困了。 “蘭七這人思維敏捷遇事果斷,非一般的厲害呀。”宇文洛轉著手中的茶杯,“而那個明二公子則是製敵無形。” 寧朗打了一個哈欠,問道:“怎麼說?” 宇文洛啜一口茶,才道:“席間他提起花大公子救明六姑娘的事,明里是說明家感恩,暗裡卻透露著六姑娘對花清和有意,明家父母也是相當中意的,你想秋長天何等樣人,豈會有聽不明白的,既然是明家相中的人他當然不會去搶,更且看花清和對六姑娘的關心,或也是心中有意的,自然更不會把女兒許給他。而梅鴻冥那一句話雖讓人看出他赤子心性,但也讓人看出他於人情世故上毫不知轉還,日後武功造詣或許會很高,但絕不是一個可統領江湖群雄的人才。秋長天有'儒俠'之稱,才華了得,友遍天下,又是華州武林領袖,他那樣脾性的人自然會喜歡與之相近的明二。” “喔。”寧朗又應了一聲,心裡只想爬上床去,可看宇文洛依是精神抖數,似要來個通宵夜話,不由連連打著哈欠,但盼他快快說完。 “後來秋橫波來了,那種容色哪個男人能不動心,所以才有了那字、那衣,雖未明說,可在場幾人心裡都明白那就是訂親的信物了。”宇文洛越說眼睛越亮,“蘭七雖失了機會,卻還不肯讓他們好過,一個蘭家九妹便在秋橫波心頭扎上一根暗刺:明二公子這樣的人才可是每個女兒都會喜歡的,再且男人三妻四妾也是很正常的……呵呵……談笑殺敵啊……呵呵……”說著說著便笑起來了,“真是太有意思了,竟然有這麼多出色又有意思的人,又趕上'蘭因璧月'失踪,江湖又起波瀾,老天生我果有大用,就是讓我來見證這一段風雲的!”說著這話,臉上一臉的豪情與興奮,真當是天降大任於斯了。 寧朗卻不管宇文洛那一番興奮,實在很困,起身往床邊走去,“大哥,很晚了,睡吧,明天再說。” “餵,我說了這麼多你聽進了沒?”宇文洛起身追問著。 “嗯,聽了,不就是說明二公子和蘭七少是旗鼓相當的對手嘛,那個秋小姐早就說了。”寧朗擺擺手爬上了床。 “餵,不是這麼簡單的。”宇文洛扯著他,“明二、蘭七這兩個人我看不透,一個出塵脫俗偏又行凡塵之事,一個一身妖邪卻身在名門,你以後要小心點,特別是那個蘭七。” “嗯。”寧朗瞇著眼睛應了一聲,然後翻個身,不久便傳來均勻的呼吸聲,已然睡著了。 “餵!”宇文洛推了推他,卻得不到半點回應,“唉,算了,睡覺。”說罷把寧朗往裡一推,倒下,扯過被子,不一會兒也沉入夢鄉。 第二日,兩人都起晚了,外頭早已是朗日高照。 “兩位賢侄睡得可好?”秋長天含笑問道,“昨晚大家都多喝了幾杯,所以我吩咐下人們不要去吵你們,讓你們多睡會。” 宇文洛、寧朗一看廳堂里大家早已在座,就他們倆人格外的晚,不由各自鬧了個大紅臉。 “晚輩貪睡,讓前輩久等。”宇文洛、寧朗忙道歉。 “沒事,快過來吃飯吧。”秋長天招呼他倆。 “寧世兄昨夜可做了好夢?” 寧朗剛要坐下猛地聽得蘭七問話,不知怎的心就是一慌然後全身一震沒控制好力道,砰!好好的凳子便散了架,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廳中幾個愣了愣,然後蘭七率先大笑出聲,然後花清和、梅鴻冥相繼失笑,秋長天、南臥風也是忍俊不禁,便是明二也是一臉笑意,幾人看著地上的寧朗又是同情又是好笑,宇文洛則是一臉哭笑不得。 “秋臧,快去換張凳子來。”秋長天趕忙吩咐,又關切的問向寧朗,“賢侄可摔著沒?” “沒事,沒事。”寧朗噌的跳起身來,看看依在笑著的蘭七,心裡不知怎地沉了沉,轉開了頭。 “唉呀,都怪本少冒失,嚇著了世兄。”蘭七玉扇一收,斂笑施禮,道,“世兄大人大量,可不要見怪。” 這一番道歉頓時又令寧朗慌了手腳,趕忙抱拳回禮,“沒事,沒事。” 蘭七抬眸,看著寧朗,唇一抿,又浮起深長的笑意。 很快,秋臧便搬來了凳子,一桌人坐下,總算是安安靜靜的吃完了早餐。 餐畢,又移坐清波閣品茶,閒談。 閒談了一會兒,先是蘭七起身告辭,說英山大會在即,需回去安排一些事。 接著明二也告辭,說“蘭因璧月”被盜一事甚是蹊蹺,他要去拜訪幾位朋友,看能否尋得一點線索,然後直赴英山,待大會事了之後再迴轉明家,一來要禀明父母“蘭因璧月”之事,再則受秋伯父頗多照顧,也需知會父母,他們對秋伯父掛念久矣,想來定要來長天山莊拜會的。 宇文洛一旁聽著,暗想:你怎就不直接言明是要父母前來秋家提親嘛,這誰不知你與秋小姐已暗訂親事了。 而寧朗看著蘭七、明二一前一後離開不由心急起來,那婚約的事他還沒和蘭七說清楚呢,可是眾人面前卻又不好失禮追去,一時如熱鍋上的螞蟻,坐不是,站不是。 宇文洛一看寧朗那模樣豈有不明白了,再看看餘下的幾位,他們定是要結伴前往英山的,當下一扯寧朗起身,道:“兩位前輩,晚輩們也先告辭。” “兩位賢侄這麼急為何?不如在莊里多住幾日,然後和我們一起去英山。”秋長天忙挽留。 若和你們一起上路那多不自在啊。宇文洛心裡暗想,臉上卻是一派誠摯,道:“我和寧朗想先行上路,現在時間還不那麼緊,我們可一路慢行,既看了沿途風景,也好長長江湖見識。” “這樣也未嘗不好。”南臥風卻點頭,“年輕人就是要磨煉,要夠膽量自己闖蕩。” “既然南兄也這樣說了,那就這樣吧。”秋長天便也不再堅持。 “晚輩就此拜別前輩及兩位世兄。”宇文洛拉著寧朗各自一禮。 出了長天山莊,兩人便一路北行。 華州地處皇朝南方,而英山則位於皇朝中部的王域平原,步行,以宇文洛、寧朗這樣身懷功夫的人的腳力,估計半個月左右,而現在離大會之日還有近月時間,是以他們倒真不急,沿路行來,看到景佳之處便停那麼會兒,既休息了又看了景,一舉兩得。 傍晚時,兩人便到了達城地界,達城外有一條沅江,雖不是大江大河,但上接王域烏雲江,水量充足,從沒幹竭過,潤澤了半個華州。 “別看了,江色再好也比不得住宿重要,快些走吧,若城門關了,可就要露宿野外了。”宇文洛催促著。 寧朗腳下沒有停,目光卻盯著江邊一艘大船上,恍惚間忽地想起了那一日,也是這樣一條江河,也是這樣的暮色晚霞,一葉輕舟劃過,曾有綠影一道驚鴻一瞥,那時他曾遺憾沒有相交,可此刻回想,那曾經朦朧的身影卻是清晰無比,那一日,他見到的不就是蘭七麼,除了他,這世間還有誰能有那樣的風華。 “原來……就是他……”寧朗喃喃說道。 “什麼他?快走啦。”宇文洛再次催道。 “嗯。”寧朗回神,忙跟上宇文洛的腳步。 兩人走了一段,正快要經過那大船時,卻見船上走下一人。 “兩位公子請留步。” 他倆與那人在船前碰了頭,那是一個年輕英俊的男子,說話時左頰明顯的露出一個酒窩來。 “這位兄台有何事?”宇文洛疑惑的問道。他們認識的人實在不多,更沒有得罪過什麼人。 “我家主人有請。”年輕男子答得很溫和。 “你家主人?”宇文洛打量著他,不認識,“他幹麼請我們?有事嗎?我們認識嗎?” “我家主人姓蘭。”對於宇文洛的幾個問題,年輕男子只答一個,但有這一個足矣。 “蘭?”宇文洛、寧朗兩人眼睛同時亮起來了,暗想,難道是蘭七? “是,請兩位隨在下來。”年輕男子不等他倆答應便前行引路了,似乎知道他們肯定會跟著。 宇文洛、寧朗對視一眼,然後跟在年輕男子身後上了船。 一進入船艙,兩人頓時為艙裡的華麗富貴而瞠目,他們家族都為武林世家,皆是富貴出身,可此刻看到艙裡的擺設,卻覺得自家所有家財加起來似乎也沒有這裡的東西值錢,而且不但是富貴逼人華麗懾目,這艙中一物一器無不顯得典雅獨特,更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味道。 一名有著一雙新月似的眼睛的年輕女子奉上茶,道:“兩位公子請稍待,我家主人正在理妝,稍後就出來。” 理妝?兩人互看了一眼,難道蘭七來見他們也要專門打扮一番嗎? 兩人品了品香茶,嗯,清香甘醇,生津止渴,又再打量了一番艙中擺設,然後又與那無言陪著他們的英俊男子俏麗女子互相對視了幾眼,沉默。 就在這時,一陣極輕的極清的玉鳴之音傳來,兩人不由同時轉頭,珠簾挑起,一道淡綠身影悄然飄入,兩人只是一眼,剎時目眩神搖,魂痴魄呆,不知身在何方,不知今夕何夕。 晚霞從開啟的長窗落入,艙壁上的琉璃座上嵌著一顆顆拇指大的夜明珠,艙中裊裊緋光艷芒,層層珠光明輝,還有那富貴華麗的擺設,這個船艙本已是光彩奪目,可是這一切又怎及那個綠衣素容的人半點風華,在那雙碧玉清泉的眸子前,天地萬物都是暗淡無光的,在那張不染絲毫脂粉的玉容前碧落瑤台殊無顏色。 也不知過去多久,兩人恍然回神,可當目光對上那雙世間獨一無二的碧眸時,兩人神魂又飛起來。 “你……你……”寧朗指那人舌頭打結。 烏絲如泉,金環束之,身形窈窕,淡綠衣裙,實實在在的一個女子,可是這女子怎麼會有當世那一雙獨一無二的碧眸,這女子麵容怎與蘭七如此相像。 “寧世兄這麼快就忘了蘭七嗎?”那女子笑語盈盈。 “你……你……你是女的?”寧朗只覺得頭暈乎得不似自己的了,胸膛裡的心卻劇烈跳動得似要破衣而出。 “我當然是女的,難道你們看我不像女的嗎?”蘭七長袖一甩,身姿輕盈一旋,天地芳華此一刻盡數綻放。 看看那纖濃合宜無處不佳的身段,看看那張令瑤華仙子羞愧飛天魔女妒忌的容顏,實不知這世間哪裡還能有比她更女人的女人了。宇文洛暗暗嘆息。 “你是女的……你真的是女的……”寧朗喃喃念著,不知是驚疑還是不敢相信天下會有這等美好的事。 “我是女的。”蘭七玉扇一張,遮容淺笑,只留一雙碧眸,波光瀲灩,魅惑迷離。 那動作,身為男兒的蘭七也做過,那時英姿風流,可此刻看,一舉一動,形容微笑,無不是女子的嫵媚風情。 是個女子吧,宇文洛這麼想著,難怪覺得這裡透著一股妖邪之氣,原來是……目光忽對上蘭七碧眸,頓時心頭一震,趕忙垂下目光,不敢再看。 “兩位世兄還沒有用過晚餐吧?”蘭七吩咐著艙中那一男一女,“快將備好的酒菜端來。” 很快中,艙中擺起了酒席,滿是美味佳餚,蘭七笑語晏晏待客周到,可宇文洛、寧朗兩人不是打翻了酒便是摔落了碗筷,頻頻相顧,彼此都似在問:是在夢中罷? 當晚,他們宿在船上,在那同樣華美的睡艙裡他們驚喜、驚疑了半霄,到後來實是累了才迷迷糊糊睡著。 第二日又早早便醒了,吃早餐時,蘭七與他們約在前方易城相會,她還有一些事需處理,讓他們先行,待她事完後,便去易城找他們,然後一起去英山。對於她的提議,寧朗當然是滿口答應滿心樂意。 於是早餐後,兩人便離了船重新上路。 待走得遠了,寧朗再也忍不住,猛地一把拉住宇文洛的手,用力搖著:“大哥!大哥!她是女的!她是女的!” “痛!痛!”宇文洛趕忙拔開他的手,“知道她是女的了。” “她是女的!她是女的!大哥,她是女的啊!”寧朗一個筋斗跳上路旁一棵樹,使勁的搖了搖,頓時落葉紛紛,“大哥,她是女的啊!” 宇文洛眼一翻懶得理會,至於嘛,亂蹦得猴兒似的。 “大哥,大哥,蘭七就是蘭殘音,蘭殘音是女人,她是……” “她是你的媳婦嘛。”宇文洛不待他說完便接口道,看著他那模樣,再想想那個傳言,不由有些憂心啊。 “嘿嘿……”寧朗傻笑著,虎目亮晶晶的看著宇文洛,“大哥,我好高興!” 自昨日看到蘭七女裝以來,寧朗便一直飄在夢中,此刻,陽光普照,天與地闊朗無垠,他這時才覺得這一切都是真的!那個讓他每每吃驚的蘭七是女的,就是和他訂下婚約的那個蘭殘音!胸腔裡溢滿了興奮、甜蜜,全身都輕飄飄的,他此刻可躍高天,他此刻可摘日月! 他那麼高興的模樣宇文洛卻是越看越擔心,江湖上那個傳言可是流傳久已,也只有這個江湖笨鳥會不知道,可是……要不要告訴他呢?此刻告訴他,那就是往正要開始綻放的花蕾上砸下一塊石頭,可是若不告訴他,日後他知道了,而且若是那傳言的事實是不好的那一面,那可就是往怒放的鮮花上潑下一場大雪! 而且他才不信蘭七昨日女裝相見會是因為對寧朗有一份情義,真正的原因怕不是要以這件莫名其妙的親事牽住寧家和淺碧山!唉,還是告訴他吧,誰叫他是他的結義兄長呢,他不幫他,那還有誰能為他著想呢。 “咳咳。”宇文洛清清嗓子,“寧朗,我有事要和你說。” “什麼事?”前頭跳行著的寧朗聞聲回頭,“大哥要和我說什麼事?” 對上那雙純善無垢的眼睛,宇文洛忽然覺得自己會不會變成罪人,若以後那個傳言的事實是在好的那一面,他會不會反害了寧朗,讓他錯失了? “大哥?” “寧朗。”不管了,至少要讓他知道那個傳言,以後麼以後再說,宇文洛甩去腦中多餘的負擔,“江湖上有一個流傳了很久的傳言,你知道嗎?” “傳言?什麼傳言。”寧朗果然追問。 宇文洛看著寧朗,字字清晰的說道:“傳言就是:蘭七時男時女,其真正身份無人知曉,暗中被列為江湖十大秘密之一。” “呃?”寧朗睜大眼睛看著宇文洛,似乎不明白他說了什麼。 宇文洛一咬牙,說得更明白點:“你別看昨日蘭七女裝與你相見,但那並不能說明她就真的是個女人。他男裝時,沒有人會認為他是女人,同樣,她女裝時,也沒有人會認為她是男人,而蘭七本人,則根據當時裝扮承認身份,所以自入江湖以來,這天下還沒有人能知曉其真正的身份,聽說便是蘭家也沒人知道。” 寧朗不跳了,只是疑惑的茫然的看著宇文洛,似乎遇著了天下第一難解的題:“大哥是說她有可能是男的?” 宇文洛點頭。 寧朗神色沒有太大的反應,依只是疑惑迷茫的看著他,“大哥,她怎麼可能是男人,天下怎麼可能有那麼美……那麼美的男人。” 宇文洛心頭暗嘆,果然,沉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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