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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三節

我在輪迴中等你 鄢晓丹 1740 2018-03-16
初冬的雪還不成氣候,到晌午時分,天已放晴。陽光普照,地上薄薄的一層積雪很快踪跡全無。只是西北風依然凜冽,能穿透骨髓。 絡腮鬍領著駱駝一路走下去,走進茫茫戈壁灘。隨後的路途更加荒寂,除了能隱約看見遠處的土黃色山巒,腳下便是灰色的鵝卵石。大大小小的鵝卵石鋪得漫無邊際,四周連一棵枯樹樁也看不見了。這是怎樣的荒寂啊!從古至今,曾經有多少旅人把屍骨丟在這戈壁灘上。因此,每一個往西去的人到達這里後,都很難穩住自己憂鬱甚至恐懼的情緒,即使像絡腮鬍這樣在戈壁灘常來常往的硬漢,對前途也沒有十分的把握。此刻他仰頭看看碧洗無雲的天空,又看看遠處朦朧的山巒,必須要給自己增加一些膽魄。於是他放開喉嚨唱起來: 三國有個劉關張,

劉皇叔當了王了; 雪花兒敗了杏花兒開, 白天比晚上長了。 諸葛亮擺的八卦陣, 要滅東吳的將哩; 阿哥害的相思病, 要睡尕妹子的炕哩。 三十萬兵馬下江南, 孔明的計,火燒了曹操的戰船; 一年三百六十天, 晝夜裡想,再沒有不想的一天。 …… 歌聲高亢嘹亮,在空曠的戈壁灘上被朔風送得很遠,像盤旋的一隻鷹,滿世界的荒涼彷彿因這歌的盤旋突然有了一點生氣。 絡腮鬍唱的歌其實是西北花兒,三國故事裡夾雜了一些自創的葷話,用的是他家鄉的方語唱的。 騎在駱駝背上的劉迎春第一次聽見如此粗獷的歌,又並不明白唱的什麼,忍不住問道:“大叔,你唱的什麼?這就是秦腔嗎?” 絡腮鬍停止唱歌,扭頭說道:“尕妹子,別叫我大叔,我沒這樣老呢!我救了你,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的姓名。”

劉迎春在逃難途中奇蹟般地擺脫了困境,很快又恢復了少女活潑的天性。她說道:“你不讓我叫你大叔,只好叫你大哥了!大哥,你也沒有告訴我你的姓名啊!” 絡腮鬍看了一眼這個消瘦而又有些髒污的小丫頭,沒再說什麼,只挺胸昂首闊步走路,一邊走一邊繼續把他的花兒唱下去: 路過巴州的夜深了, 收嚴顏,張翼德下了個跪了; 指甲和肉哈分開了, 我離了你,尕鴛鴦活拆了對了。 …… 高亢的西部花兒盤旋著,最終落在了戈壁深處,如同一枚小石子落到了汪洋裡,那生機變得異常短促,無邊的荒寂倒愈加深廣無比了。絡腮鬍放開嗓子嘶喊,終是抵不住荒寂的侵襲。他蹲下撿起一塊鵝卵石,向遠處拋去,就像要擲掉了一切的寂寥和恐慌。

然而,常年奔波在外,這寂寥和恐慌怎麼可能像石子一樣扔掉呢?絡腮鬍陷入沉思,將所有思緒纏繞在行走了無數遍的絲綢古道上。 絡腮鬍叫陸祥,是常年奔波在外的生意人。他的生意做得不大,靠著幾匹駱駝沿絲綢古道行走,沿途收購當地的皮貨和藥材,到省城後將駱駝寄養在一家小客棧,再乘火車把皮貨和藥材帶到南方出售,然後將南方的絲綢或棉布販到西北,掙的都是辛苦錢。 陸祥和所有的西北漢子一樣,能幹,肯吃苦。但他的家鄉——那座處於祁連山脈的西部小縣城只不過是窮鄉僻壤,許多人家買不起絲綢棉布,只穿自己裁制的羊皮筒子或羊毛衣物,因此他一般只能在跑省城和外省之間的長途生意上賺點錢,要過很長一段時間才回一趟家鄉。然而,從省城回縣城的途中,他賺的那點錢還不一定都能平安帶回家,有時不是遭了土匪就是遇了兵痞或路霸,他能用那點錢保住自己的性命就很不錯了。再加上他的生意規模不大,為人又慷慨仗義、樂善好施,雖然他已年屆四十歲,家裡除了老母親和一院土坯房,並沒有多少積蓄,而且連媳婦都還沒有娶。他在這兵荒馬亂的年頭仍然提著腦袋南來北往地奔忙,無非是想多賺幾個錢,除了奉養母親,也希望自己將來有一天能過上好日子。

陸祥沒讀多少書,他只在學做買賣的過程中識得幾個字,算得一筆賬。沒有讀過多少書的陸祥對好日子的概念有他自己的一套標準。在他看來,縣城裡的幾個財東(比如他的街坊——開錢莊的秦老先生)家的日子他這一輩子也甭想了,但他也決不能僅僅停留在家裡的那一院土坯房和幾匹駱駝上。他覺得自己最起碼應該有一點閒置的錢,能讓母親安度晚年;最好還能回縣城盤個小店鋪,自己坐在店裡就能賺錢養家,不用再到外面吃這樣的辛苦;他還得有自己的女人——那種會持家過日子的女人,再給他生幾個孩子。陸祥為了心目中嚮往的好日子,他這一次出門在外就耽擱了近兩年時間,賺得一點錢,遭遇了種種磨難,興沖沖地往家鄉趕。 曹操在城頭上觀一陣, 百萬兵戰不過子龍;

尕妹子心裡頭想旁人, 擔名麼害羞的是我們。 …… 唱到這一段時,陸祥有點不好意思。他回頭看一眼騎在駱駝背上的劉迎春,便不再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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