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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章太后設迷局

吾家囧徒初長成 连三月 7232 2018-03-16
長安的初雪比預料的要早,雪細細簌簌佈滿了庭院的角落。楚辛似乎沒有回國的跡象,我和越封私下猜測過幾次他不回國的根本原因。 誠然作為一個帝王,越封的陰謀論很正常,但是我覺得一些看起來很複雜很深奧的事情,其根源說不定只是非常簡單的事情。比如我的猜測是他的馬車壞了,留戀長安的美食,或者楚國很窮、皇宮不夠氣派,他就藉此在咱們這裡享福。 越封覺得這並不是我眼光獨特,異於常人,歸根結底是因為我的思維太簡單,所以才會給出這樣的答案。 以己度人,是人類的文明之一。 越封在我廊下飲酒,一手支頭,姿勢十分風騷。流雲給我們燙了一壺酒,他側身看著流雲的眼神像極了當年在抱月樓調戲我的惡霸。他拍拍一邊空位對流雲道:“坐。”

流雲面無表情地從他面前不疾不徐地走了過去。流雲真是太有個性了,我到今兒才發現。 越封執著酒箸的手歪了歪,只好換了個坐法,笑吟吟地對我道:“這些日子以來,你師父他一直為你公主封號的事情……” 那夜之後,我便不能再想起有關師父的事情,我將盒子蓋緊藏在房間的最隱秘的地方,似乎埋葬的是我對他的所有回憶。如今聽越封提起,心裡一陣酸楚。 “怎麼到了冬天,我反而覺得你長大了一些?”越封也不用筷子,用手拿起一塊點心吃了起來。 我伸手到了簷下,外面的雪下得越發大了起來,紛紛揚揚。 “以後也許沒有人再保護我了。” “楚辛不是要提親嗎?你要是點頭,以後照樣吃香的喝辣的。”越封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不屑地搖搖頭,心想我已經不是從前只專注於吃的我了,由此可見,我們的檔次距離會越來越大。 “我說長安,你覺得韓洛如何,我只是隨便問問。你知道的,我並不是個喜歡聽這些東西的人,就是隨便問問,他若不是你的師父……” 越封湊過來用胳膊肘捅了捅我,恨不得將“欠揍”兩個字寫在腦門上,讓人很難忍住衝上去踹他的衝動。 我深吸了一口氣,看著雪花不斷地飄落在眼前的一棵常青樹上,然後側臉對他莞爾一笑。 越封明顯被我嚇住,道:“你不會是……不會是……” 我又深吸了一口氣,拼命想忍住將他暴打一頓的衝動,無奈未遂,遂抄起手邊的一把扇子就打了過去:“叫你裝叫你裝叫你裝!” 越封身手矯健地翻下欄杆,一下子撞到了前來辦事的宮女,三人停在庭院中,面面相覷。這宮女正是太后身邊辦事的老嬤嬤,於是氣氛顯得十分尷尬。

“天氣有點冷,我們鍛煉鍛煉身體……”越封撓撓頭,有些不自在地迅速做了一個擴胸的姿勢,一邊對我擠眉弄眼,示意我跟著做。 那老嬤嬤顯然已經習慣了越封的這種狀況發生,目光安詳地落在了我的身上,不疾不徐地說道:“太后請長安姑娘去說說話。” 這回得我十分尷尬地笑了笑,說說話?這宮裡最不缺的就是人了,你找誰說話不好,非要找我?好在越封可能對剛剛的失言有所愧疚,表態道:“這幾日還沒有去給母后請安,今天正好一起。” 再見到這位婦人的時候,她坐在長樂宮的正殿上,還是那副面容。 自從上次見面後,如果不是她衣著的變化,我甚至懷疑她沒有挪動過,像一尊了無生趣的蠟像。 她嘴角含笑卻是目光冰冷地看著我,殿內檀香濃郁,與外頭的寒天雪地恍若兩重天。方形重金四角香爐上,雕刻著奇珍異獸,栩栩如生,那獸頭的口中氤氳著香氣繚繞。

“韓洛……”儘管我厭極了眼前這婦人,從她口中出來的“韓洛” 二字仍舊是那麼好聽,“嗯,算了,這些過程不提也罷。哀家想你也到了成年的時候,之前中秋夜,不少大臣已經對你有了印象。三日之後,便是一年一度的皇家成年禮,你就和其他皇親貴族的子女一起去鎮國塔行冊封禮。” 她的話音剛落,越封便沖我舒心一笑,似乎這事情有著落了一般,他的神色彷彿十分欣慰的樣子。 “是不是我行了冊封禮,長公主便可以正名了?”我抬頭問她。 她的眼波在我注視中晃了晃,然後擠出一絲笑容道:“如果你能從那個塔中走出來,自然是可以的。” 她這個年紀雖然已經過了女子生命中最美的年華,可因為保養得當,十指不沾陽春水,卻別有一番風韻。我這一刻突然懷戀起從未謀面的長公主,如果她還活著,此刻是不是也是這番光景,但就在我腦海中想像的樣子,她必定比眼前的婦人要美好多了。

那個人是我娘親,若是她在,也一定護我周全。 這一刻,我有點孤單。但是人在江湖,如果遇到自己的低谷的時候,切忌不能通過神色讓對方察覺。因為真正對你好的人,不用你表現他們也會來幫助你;對你不好的人,你只能平添笑耳。 我齜牙沖她笑道:“好呀。” 她摸了摸手腕上的鏤空鳳鐲,含笑地看著我道:“你師父在江湖中消失了十六年,外界眾說紛紜。韓氏劍法也是名震江湖,想必你這十六年獲益匪淺吧?” 我一陣肉疼,原來跟我一起的師父有這樣的功夫,早知道和他學劍法的時候就專心一些了,再不濟在來的途中還能賣藝賺錢,也犯不著吃霸王餐了。 許是心中的不高興一不小心表現在了臉上,她的笑容越發燦爛:“難不成韓洛那麼小氣,不曾教你劍法?”

“怎麼會,這十六年來,師父將他所學都傳授給我了,不會讓您操心了。”我恨不得齜牙大笑來表示我的胸有成竹。 她單手支著額頭,緩緩地點了點頭:“那就好,想必你也知道,那塔內都是我華夏國一等一的高手,你可千萬要毫髮無傷地出來見我,否則不但你不能正名,連你娘都不能正名。” 我看她的樣子極盡挑釁,想必她早就知道我身手一般,才敢如此輕視,不過眼下氣勢是不能輸的。於是我緩緩地點點頭,用一張極盡冷漠的表情和一種囂張的聲音回道:“您多慮了。” 我沒有理會一邊的越封,徑自打開門,寒風撲面而來,讓我冷不禁打了個寒戰,這長安的雪,已經覆蓋了長樂宮的外庭,白茫茫一片。 只是那婦人的話還是傳到了的我耳朵裡—“曾家千金甚得哀家心意,這次成年禮記得安排她去,算是收個皇室的義女,日後也配得上韓洛的身份……”她的聲音在細雪中漸漸散去,卻一字一字敲在了我的心尖上,有些疼。

殿外的流雲連忙跟了上來,她見我神色難有的難看,於是不敢說話,只是默默跟著。轉了個彎,出了長樂宮的宮牆,只覺得心中抑鬱之氣得以緩解。初冬的長安可真冷啊。 “恩人……”流雲在我耳邊歡喜地叫了一聲。 我順著她的目光望去,鋪滿雪花的青磚路盡頭,站著一個人,披著黑色狐皮大氅,盤著乾淨的四方髻,雪花盡頭有我日思夜想的最美臉龐。 他站在那裡,似乎等了很久,看見我瞧見了他,然後緩緩地抬起了右手,嘴型發出了兩個字—“過來”。心口彷彿被什麼融化了一般,提著裙擺便往他那裡小跑了過去,只聽見流雲在身後喊著:“披風,姑娘披風落了……”真是大殺風景! 師父站在院落中,恍若一景,他微微翹起的嘴角和抬起的右手,是我生命裡最美的一幅畫。

我奔到他面前的時候,見他罕見的笑容,突然有些恍惚,握著他的雙臂有些不敢相信。 這些日子不見,他竟然學會了對我笑,真真是不可思議,可他嘴角浮起的弧度是這冰天雪地裡最溫暖的色彩。 他解開身上的黑狐大氅披在我的肩上,將我裹了個嚴嚴實實,那大氅的里子裡有他的溫度,叫我一時間竟然情不知所起,面紅耳赤。 師父笑了笑,給我係了個蝴蝶結,然後牽起我的手道:“小十三,幾日不見,腿腳功夫挺利索的。”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心中卻滿是歡喜,忍不住道:“什麼幾日,那是四十三日!” “哦。”他應了一聲,“不錯。” 這雪像絨毯一般,他在我身前牽著我的手一路領我回去,腳下發出咯吱咯吱的雪聲,天地之間安靜極了,連雪花降落的聲音都能聽見。只是我頭一次覺得這大明宮並不大,並不冷,眼下真是好得很呀!於是我使勁地攥著他的手,生怕這是場夢,好在手心之中傳來的溫度讓我心安。

“師父?”我抬頭輕輕喚了聲。 他略微放慢了些腳步,側臉看我。 “我們,還回萱谷嗎?”雖然我知道在這個時候提起這個問題,似乎很有可能破壞此刻的美景,但是一年來,我卻十分擔心,這大明宮的未央宮會不會是我下半輩子的歸宿。也許,名正言順的目的就在於此? “這次怎麼不叫我韓洛了?”師父又恢復成了以往的神情,那就是沒有神情,我猜測著這話的背後的可能性,疑問?生氣?質問?惱怒? 調戲?想到這裡我立馬搖了搖腦袋。 “我……我們不回去也行。”我低下頭來,將右手搭上左手,將他的右手握在手心中,笑了笑,我想告訴他,師父,無論在哪裡,只要你陪著我,都可以。 “師父,今兒太后找我,說了什麼冊封禮的事……”

師父幫我緊了緊他的大氅,道:“小十三,終於長大了。” 我一把握住他要離開我領口的手道:“她要曾半夏也去,她說要給曾半夏皇族的名分,她說要讓曾半夏配得上你……”這些日子以來的疑慮、憂慮和嫉妒,在這一刻讓我終於說出了口。 “曾半夏,是誰?”我師父不喜說話,常常面無表情,言語乏味至極,但是他這句話讓此刻的我發自內心的歡喜,顯然,師父從未把曾半夏放在眼裡。 我興奮地握住他的手,往前走了幾步,說道:“走吧走吧,流雲給我做了好吃的點心,我們一起去吃吧。我屋子裡面有幾枝梅花,想必就要開了,雖然不如萱谷的花兒自然,但是我也養了好久,就等你來看了呢……” 師父一邊極不情願地被我拉著走,一邊冷冷地說道:“嗯,這段日子你可真閒。” 冬風捲起雪花洋洋灑灑,在這大明宮高高的台基上,有一個小姑娘拉著一臉極不情願的男子往台階下走去。 紅梅點點雲深處,是小女兒情愫。 越封和師父兩人站在我面前的時候,我剛剛起床,喝著流雲幫我熬的粥。自從昨天和師父把手言歡後,我心情莫名好了許多,雖然屋外還是雪紛飛,但是心裡暖洋洋。 “來一碗?”我捧著喝了一半的粥遞到師父面前,他將頭偏了過去,看來他已經用過早膳了。 越封卻湊了過來道:“流雲熬的呀?還有沒有?給我盛一碗吧。” 我沒好氣地哼了一聲,將眼前的半碗推給他:“喏。” 越封猶豫了一下挪到了面前,然後道:“鍋裡就沒有了嗎?”說著自己喝了一口,“你怎麼那麼能吃?” 我沖他微微一笑:“有的。” 越封一口粥噴了出來:“那你還讓我喝你剩下的?” 流雲掩鼻而笑,捧著一碗盛好的粥遞給他,雙頰有霞。 等我和越封胡扯了一通後,越封才點明來意:“明日便是冊封典禮了,你也不必擔心,我們是來給你助威的。放心,你就當做鎮國塔一日遊好了,簡單得很,我當年……” “鎮國塔,在哪裡?”我拈起一隻核桃,輕輕敲了敲,核桃殼破碎的聲音裡,我看見越封歪了歪。 “你昨天在長樂宮說的那些狠話,我以為你都了解清楚了,怎麼你連鎮國塔在哪裡都不曉得?”他說著一拍腦門,扭頭對一邊的流雲道,“流雲,把你家姑娘喜歡吃的東西都做來給她吃吧,別留什麼遺憾。長安,你還有什麼未了的心願,一併說了吧,今兒我們就當告別了。” 我挑起一個核桃往他臉上擲去,他卻一把接住,對我道:“給你看看為兄的功力,哈!”說著便是使勁一捏,並未聽見什麼破碎的聲音,然後他將核桃換了個手,對一邊的流雲說道,“把小錘子給朕遞過來。” 師父握著空拳放在鼻下,輕輕咳嗽了一聲,才道:“鎮國塔是皇家行冊封禮的場所……” 我將剝好的核桃分了一半,放到了師父的手中,然後瞪了一眼正在認真錘小核桃的越封。 越封一副剛剛想起來的模樣,這才向我介紹了關於這個冊封禮以及這座鎮國寺的意義。 午時三刻進入塔中,半天內,需要從塔中取出一顆夜明珠並活著出來。這塔里盡是機關和高手,當年想出這個法子的是開國皇帝,他覺得自己打下一片大大的基業,天下也逐漸太平,可後代若只圖安逸,遲早要喪國。所以每個即將成年的皇室子孫,必須要活著從這個塔中出來,如果死於塔中,就從族譜中除名。 於是鎮國塔顯得十分神聖起來。 曾經有過一個皇親的確送命於此,大家就變得十分謹慎和嚴肅起來。但是這也成了各族親之間的攀比之一,常常聽見有家族的長老教訓不好好練功的孩子:看看人家的孩子,冬練三九夏練三伏;你看看人家的孩子,上次冊封禮只要了兩炷香的時間就出來了;你看看人家的孩子,不但取了夜明珠,連身上都不曾受到一絲傷害;你看看人家的孩子…… 於是皇室中的孩子,從小便有一個共同敵對的孩子叫做“人家的孩子”,當然後來越封說這“人家的孩子”其實只是長輩們為了激勵他們設定的。當年長公主在日暮時分就從塔中出來,只是略微受了輕傷,深得先皇歡喜,大為褒獎,於是一個巾幗英雄形象就此產生。不過韓洛當年只用了短短一炷香的時間,就從塔里全身而退,給他的韓氏劍法更添了一分神奇的色彩。 我又一次咬牙切齒地為自己當初不好好學習他的劍法感到深深懊悔。 剛開始的時候,這樣的規矩在開國皇帝親自督導之下,形成了極其殘酷的冊封禮。在我看來這完全是吃飽了找事,如果想通過這樣的方式來保存族內的精英,就只能流於形式。 果然,日子久了,大家覺得老祖宗的規矩不能丟,可自己的或者自己以後的孩子的性命也是不能丟的。於是這個傳統就像皇帝祭天一樣,走個過場。而且塔中的高手是朝廷的編制人員,解決了一定人數的生計,促進了華夏國的和平穩定。所以他們也不會真的難為進塔來的人,你好,他好,大家就好了。 我聽見越封介紹完,頷首感嘆道:“果然是鎮國塔一日游呀。”說罷便對一邊的流雲道,“流雲,你快來和我把這些核桃都敲碎,明兒記得幫我用小盒子裝好。進塔後我出來得太快太高調,對大家都不好。即便是走走過場,那也得認真,到時候我與那些塔內高手談談人生談談理想,總要有個吃食,我覺得這核桃不錯,你們意下如何?哦,對了,越封你也別閒著,一起來敲核桃……” 師父扶額道:“流雲去把門關好。” 流云不但關好了門,還關好了窗,屋內暖香流動,偶爾聽見一聲炭火燒開的啪啪聲。 師父從懷中掏出了一張疊好的紫宣紙,緩緩展開,放在案上,對我道:“這些是塔內的路線圖,你好好記著,這條路是從去取夜明珠的最短的途徑。”說著以食指代筆劃了一道路線給我,看我木訥的眼神,搖了搖頭道,“你進了塔,只往最高的樓上去,閣樓的案上會放著夜明珠,你將那個取來便好。” “那日不止我一人去,萬一被人取走了怎麼辦?” 越封插話道:“夜明珠會比進塔的人數少一顆,你不用擔心珠子數量不夠,只要不做倒數第一就好了。我那時候進塔,大家都覺得最高處不可能放著夜明珠,所以都在沿途格外留心,我便一門心思往最上面衝,雖然的確有夜明珠藏在途中,但是機關卻多,所以你只要一心往上跑,稍微留心腳下機關,比他們之前到達最高頂,便可以取到這個夜明珠了。” 我扯了扯嘴角,有些不可思議地問:“這麼說來,那些機關和人都是擺設咯?” 越封揮了揮手道:“也不都是,那些人才不會傷及皇室中人的性命,不過做做樣子。那些機關,唉,想來也是無妨,頂多就是弄個骨折什麼的。” 我冷不丁一激靈,看著師父,想到自己瘸著一條腿的樣子,分外傷心。 “那姑娘可要帶好武器防身。”流雲一邊緊張地提醒道。 越封右拳打在自己的左掌心中道:“流雲說得對,你跟著韓洛這些年,學了不少韓氏劍法吧,我吩咐人給你取一把好劍來。” “不用不用,大費周章不好。”我笑了笑,“我自備一些防身武器便好。” 越封好奇地看了看我,疑惑地點了點頭。 師父倒也不拆穿我,只道:“到時候給你備下幾塊石頭,你進入塔內投石問路即可,這些機關便可以擋過。” 想到我即將背著一堆石頭去闖關,真是不走尋常路,心中對自己與眾不同的氣質佩服得五體投地。 師父將地圖遞給我道:“你再看看,認真記下。” 我將地圖匆匆一卷,想這又是看又是聽的,還有越封在一邊打岔,哪裡記得住這麼多。想師父對這塔了解得這麼多,肯定有不為人知的訣竅,於是用胳膊肘捅了捅他,挑了挑眉眼,壞壞地笑道:“師父,一定有捷徑吧?” “剛剛同你所講,就是捷徑。”他坐回椅子上不緊不慢地說道。我拉了拉他的袖子:“哎喲,師父,那高手都很厲害,我若下毒毒不死他們,他們來打我,你可有什麼一招斃命的絕招?” “沒有。”他斬釘截鐵地回答。 “那他們打我,我怎麼辦?” 他放下茶杯,平淡地掃了我一眼道:“逃。” 去鎮國塔之前的這個中午,流雲給我換上了一件白色蝙蝠暗紋的綢緞長衫,寓吉祥福氣之意。然後遞給我師父一早託人送來的一把青銅匕首,接著又給了我一個巴掌大的布袋,沉甸甸的都是石頭。 也好,不走尋常路嘛。 出門的時候,雪雖然下得小了,天空卻不曾放晴,天色如同宣紙上暈出的墨一般。我將匕首插在腰間,抱著一袋石頭上了馬,大家的臉上越發愁雲慘淡。 小風卻是格外歡快,被流雲牽來的時候還甩了甩頭,英姿颯爽。 前往鎮國塔的途中,圍觀人群應有盡有,侍衛維持著秩序,也不知道他們從哪裡聽到的消息,人群中時不時冒出些言論— “嘖嘖,還是個小姑娘呢,穿著白衣服,不吉利啊。” “我們公主長得真不賴呢。” “剛剛過去的一個世子,帶著家傳寶劍,這個小姑娘帶著什麼啊?” “一大袋子呢,肯定是神器!” …… 各種中聽和不中聽的傳入我耳中。 覺得那些受用的話都是實話。 我從馬上下來,便有侍衛來牽馬,小風死死賴著不願意走,眼巴巴地望著我。 “你要對我有信心。”我摸了摸它的腦袋。 它蹭了蹭我的臉,搖了搖頭。 “那邊草不錯。”我指了指不遠處的草地。 它倏地顛走了。 我尷尬地對侍衛笑了笑:“我的坐騎真是真性情,呵呵,真性情……” 我走進用紅綢緞圍好的場地內,才見到一眾大臣,早前聽說前來行冊封禮的還有親王家的兩個少年,加上曾半夏和我一共四人。 這些大臣見到我,都顯得有些尷尬,看來那老婦人對我的刁難他們也聽說了一些。若此刻與我見禮便是與太后對著來了,若是不與我見禮,能進這塔里行冊封禮的也不是一般人,所以他們又怕有失分寸。於是躊躇之間,我便同他們高深莫測地點了個頭。 他們連連作揖,也不做聲。 一切只等名正言順。 突然身後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道:“長安……” 那聲音十分蒼老,這位我曾經很怨恨他不管我死活的男人,這一刻我突然十分感激他。從前我以為他是我爹,所以他對我的好都是理所應當,所以我內心苛責他對我不夠關心呵護。如今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所以他的好我十分感激,彼此沒有血緣關係,這些年來他還照看著我,真是十分不易。 “曾大人?”我對他笑道。 他的目光中充滿欣慰,然後深深地拜了拜:“臣等公主歸來。”抬起頭來,竟是熱淚滿眶。 他是第一個在眾人面前叫我公主的,我必定不能讓他失望。 我轉身看了看一干人等,卻不見那熟悉的身影。這樣也好,如果我出不來,也不至於丟了他的臉,可心裡有些空空的。 仰頭看了看我即將進入的十三級四方青塔,高廣寬度逐層遞減,形式卻相同,各個層簷均有銅鈴。陰霾的天空下,它像一個年邁的老者,歷經這些年來的風起雲湧,他自巋然不動,笑而不語,好像一切盡在掌控。雪花紛揚起來,將士們筆直地站著,只有身上的盔甲會被風吹出嗚嗚的聲音。 我突然有些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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