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給未來殺手的信

第7章 第六章順風耳1號

給未來殺手的信 张未 5887 2018-03-16
張慧佳不知道這是在哪兒,腦袋裂開那樣地疼。四周一片漆黑,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兒? 她的意識在一點點地恢復,有點想起來了。 那是在哪兒? 上了狹長幽黑的木頭樓梯,是去了一個人的家?張慧佳的記憶繼續在恢復著,這是誰家?一張臉孔在她的眼前浮現,短髮,額頭上零星有一些青春痘,黑框眼鏡架在圓圓的腦袋上,這張臉竟逐漸清晰——白皙的邢越旻的臉。 為什麼會去他家? 情節像一幅幅電影畫面在她的眼前閃過,先是在學校的銅像下面,班主任說,不管怎麼樣還是要去問下邢越旻,如果可以的話,還是希望他能夠參加這次比賽。 邢越旻不在家?他在自己的身後,他令人窒息的眼神,像是撥開濃霧的一把利劍,把張慧佳又帶回那個晚上。

究竟過了多久?不知道。張慧佳感到又餓又渴,她摸了摸後腦,一個饅頭大小的腫塊。 她跟著他上了樓,為什麼要上樓?在大街上說說就可以了。邢越旻說上樓有東西要給我看,卻對我那麼兇。 “你是不是發現什麼了?”他在問我。 我什麼都沒幹,什麼也沒發現,他卻好像認為我在從中作梗。 “你是不是知道了我的計劃?” “什麼、什麼計劃?”這是什麼意思,發現了什麼?張慧佳莫名其妙。 等等,往自己的被子上澆水?張慧佳很快聯想起這個情節,難道這就是邢越旻的“發現了什麼”? “就是因為那事?”她狐疑地看著他。 邢越旻沒有回答,冷冷地看著他,張慧佳渾身散發著冷意。 “他們一家沒準都流淌著暴力因子!”

現在張慧佳確實相信了,他的父親沒準真是殺人犯!連被自己發現往被子上澆水都會被質問,還有什麼事不會被激發出暴力侵害! 可——想起邢越旻的父親萬吉朋,張慧佳突然發現了一個巧合,看見邢越旻淋濕被子,就是他父親殺人的那天! 難道這其中有什麼貓膩?這才是所謂的“發現了什麼”? “咦,你爸那天——”張慧佳脫口而出,立即感覺不妙,住口已經來不及了,邢越旻已經知道自己想要說什麼了! 空氣裡突然充滿了緊張的氣氛。邢越旻的表情突然豐富起來,就像是面對一個待宰的羔羊,他們的眼神一對上,張慧佳就感覺到了危險。 “你要去告發我?你今天來幹什麼?想要敲詐我?” 這是什麼跟什麼呀?是班主任讓我來的。張慧佳剛要說話,突然一陣疾風。

這絕不至於要為此往自己的腦袋上來一下吧? 她的眼前再一次一幕幕回放著當時的情景,隨即悲傷地閉上了眼睛,一切又暗了下來。好像傳來了腳步聲。 張慧佳的求生慾望促使她喊叫救命,她拼死力氣要吼出自己的最大音,就在快要脫口而出的那一瞬間,又生生地咽了回去。 自己被囚禁了!這個可怕的念頭,再一次回到腦海。 這是在哪兒?她反復被這個問題困擾著,為什麼要囚禁我?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必須解釋一下。張慧佳沒有喊救命,她伸手拍著牆壁,問:“有人嗎?” 可就在她思考的那短暫時間裡,腳步聲已經消失了,沒有人回答她。 張慧佳發現自己一直躺著,起不了身,儘管意識已經越來越清晰,腦袋依然疼痛。她感覺到背部的潮濕,伸手摸了摸,捏起了一把泥。

自己是躺在泥土上的?張慧佳強撐著身子想要起來,仰身30度角,額頭卻碰到了天花板。她撞了一下,伸手往上摸了摸,這是個一米高都不到的密閉空間,這他媽的究竟是怎麼回事?自己好像被人敲暈後,塞進了這個四壁封死的小洞裡。 恐懼湧了上來,這回張慧佳幾乎不用思考了,她大聲喊著救命! 無人應答。 遲早要被憋死,即使沒有幽閉恐懼症,被埋在像地震廢墟一樣的地下,用不了多久也會被逼瘋的! 張慧佳用力拍著牆,轉著圈地想摸清黑暗裡的情形,空間不大,但卻很牢固。 咯噔一聲,手掌拍到了一個凸起的物體,摸上去毛毛糙糙的,是一塊有些鬆動的磚頭,張慧佳雙手捏住磚頭的邊緣,用力往外拉,磚頭居然開始鬆動起來。 張慧佳像是看到了希望,那塊鬆動的磚頭,說明這個囚室並非固若金湯。可很快就用手扒到了極限,磚頭又牢牢地嵌在牆裡不動了。

她停了下來,手指有點疼,但腦子越來越清醒。頓了一頓,張慧佳取下了頭上的髮簪。還好這時候還戴著。黑暗裡,她摸索著磚頭與牆壁之間的縫隙,將髮簪沿著邊緣鑿去,一點一點地將水泥屑刮下來。刮一會兒,再拔拔磚頭,一點一點地為自己打開求生的門。 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沒有黑夜與白晝。飢餓與恐懼,並著渾濁的空氣,始終圍繞在她的周圍。堅持,堅持,再堅持,她終於打通了一個出口,儘管只有磚頭大小。當張慧佳滿懷希望地探頭出去,卻只看到了密密麻麻的竹子的根部,這是一片竹林? 張慧佳拼盡力氣,喊了一聲,隨即感到一陣暈眩,她再次暈了過去。 又聽到了腳步聲,不知道是幻覺還是現實,手已經冰涼到了麻木,以至於冰冷的雨滴滴在她的指尖,都感覺到了一點溫暖。

張開沉重的眼皮,確定這不是幻覺,虛弱無比的張慧佳真的聽到人聲了。 “救,救命!” 傳來“砰砰”聲,像是重物擊打在牆壁上。 那人在救我! “救命!”張慧佳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配合著外面的擊打聲,用手、用肩、用頭,奮力撞擊著牆壁,彷彿就要撞碎堅硬的磚塊。 轟的一聲,牆被砸出了一個口子,張慧佳被人從“囚室”裡拽了出來。 獲救了! “謝——謝謝!”張慧佳抬起頭,瞇著眼看清眼前的臉,和對方扛在腦後的鋤頭。 她心裡一驚,剛剛湧起的惶恐表情還沒來得及綻開來,就成了她生命中最後一個定格的瞬間。
下午4:30,姚若夏接待了最後一個用戶。是個六十多歲的老太太,她的耳朵有問題,小心翼翼地訴說著自己在上個月,在此購買的一套內置型助聽器,使用後聽力不進反退。

姚若夏不動聲色地為她做著檢查,期間老太太一直怯生生地希望她能夠幫自己。 “我沒幾年好活了!”老太太顫顫地說。 她唯一的兒子,在千里之外勞教。獄警還算通人情,每個月可以往家裡打一次電話。昂貴的路費和老太太日益衰弱的身體,使得他們不能相見,電話成為他們母子唯一的聯繫。 “現在聽不清——”老太太繼續說著。 姚若夏看了看手中的病歷。分泌型中耳炎,半年前被確診。她又看了看放在桌上的助聽器,然後抬起頭。很明顯,對方對此一無所知,不知道內置型助聽器不恰當地使用會導致中耳炎的複發;更不知道,這個款式的產品因為質量問題,早就應該被回收回去。 “姚工。”從衛生間裡出來的王耀,幾步跨了過來,橫在了姚若夏和那老太的中間。

“這是你的用戶?”姚若夏問。 “對,”王耀用不很肯定的語氣回答,隨後轉過頭去,不耐煩地對著老太吼,“你怎麼又來了?說過多少次了,每個人的體質不一樣,你本身耳朵就聾,助聽器不是藥,治不好你的聾病的!” 老太持續著拘謹,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接受著面前這個年輕人的訓斥。 姚若夏已走回了櫃檯,撥弄著桌子上的筆,又上下打量了下那老太。頭髮雪白,布鞋,穿了一條深色的直筒褲。對於有錢人來說,助聽器的價格不算什麼,可對於這樣的人,這也許是相當長一段時間的積蓄。 打發走老太之後,姚若夏感覺王耀有話要說,她知道王耀要說什麼,也知道這話根本開不了口。 姚若夏繼續擺弄著手中的筆。 中醫藥大學聽力學專業畢業之後,她就來到了這家製造助聽器的公司。由於這個專業在國內稀缺,就業沒有問題。面對幾乎沒有競爭壓力的崗位,姚若夏的專業背景讓她畢業後三年就坐上了培訓師的位置。

二十五歲,二十五歲就被人稱為“姚工”。這個國家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前進著,年輕人像被暖棚“扣出來的速成品”一樣,佔據著很多名不副實的名頭。姚若夏成了工程師,而她原本只能勝任的驗配專員,則由各個行業的銷售擔綱,在被簡短地培訓之後,匆匆上崗。 王耀在此之前是個藥用香皂的業務員。專業知識的欠缺,加之銷售業績的壓力,賣一些不合格的產品給一些不適宜的用戶,自然不是什麼新奇駭人的事情。 記得去年這個時候也發生過類似的事情,依然是一批次品率超出標準的產品。這是個在公司內眾所周知的秘密,卻神奇地繞過了質監部門,順利地從櫃檯銷售到了消費者的手中。聽力輔助設備在國內鮮有權威的監管部門,普通百姓對此更是一無所知,往往除了自認倒霉,別無他法。

“你要成熟一點!”這是姚若夏在去年就此問題對公司提出意見時,銷售總監的回答。 姚若夏覺得很無奈,也很可笑。自小到大,從來沒有人這樣認為她幼稚,即使她頂著工程師的名頭,一臉稚氣地坐在培訓台上,給那些年長於她的叔叔阿姨們講解助聽器的常識,也從來不會因為年紀的關係而遭遇到不屑。 也許,銷售總監所說的成熟,和姚若夏的成熟不是一個概念。 沒有人知道,十五年前,就在姚若夏十歲的時候,她就已經成年了。 尷尬的沉默讓空蕩蕩的店堂顯得格外壓抑。奇怪的氣場充斥在不大的空間裡。 “姚工,是不是助聽器的原理和竊聽器是一樣的?”王耀沒話找話,討好地問著姚若夏。 “有區別,但如果講到效果,倒還真有些相似。” “那豈不是很容易被用於窺探隱私?”王耀繼續笑得很假地和姚若夏說話。 姚若夏這次沒有做聲,她笑笑,低頭看著櫃檯上的一張報紙。 王耀討了個沒趣,無所事事地轉來轉去。 時鐘滴答滴答地往前走著,一聲打破沉默的鐘聲響了起來。 “當——”五點,下班了。 姚若夏看了看鐘,取上包,繞出櫃檯往前走去,走到一半的時候,轉過臉來。王耀抬起頭以為她會說什麼,姚若夏只禮貌地說了聲:“再見!” “再見,姚工——”王耀狐疑地看著她,“您明天還來嗎?” “不來了,”姚若夏駐足停頓了一會兒,“明天開始我休假,家裡有些事!”
李從安再次提審了萬吉朋。 因為這次心裡有了數,所以對萬吉朋的態度就沒有以往那麼好了:“老實點!” 電視劇裡一般這樣的話都應該由普通民警說,而像他這樣的“領導”,應該沉穩地坐在一旁,阻止手下不文明執法,然後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想想你的母親,想想你的孩子”。彷彿這樣罪犯就會自覺地痛哭流涕,一下子悔悟過來,然後滔滔不絕地供述。 李從安知道那些都是文藝幻想,現實當中罪犯哪會那麼乖乖就範?為了逃脫,他們挖空心思編造著一個又一個的謊言,用形形色色的方式想要躲過警察的盤問。一想到這,李從安就有些灰心。 之所以說是灰心,是因為李從安還真有些“文藝”。他不是那種五大三粗,靠著一把子蠻力以暴制暴的警察。對訊問技巧不遺餘力的探究,就是為了以和平方式,將罪犯從一群無辜的人當中分辨出來。罪犯也是人,也有基本的權利,也應該獲得尊重。 看到駐伊拉克美軍虐囚的照片,李從安的不適感不亞於看到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 可每當自己“彬彬有禮”,換來的卻是罪犯狡猾的欺騙,李從安總是要問自己,用文明的方式去對待破壞文明的歹徒,難道真的是文明進步的表現? 他嘆了一口氣。 眼前的萬吉朋就是一個例子。該使用什麼樣的訊問策略呢?李從安拉回了思路,在想,可以利用的“子彈”不多。而且先前自己居然一點也沒看出來。 “我就不信你開不了口!”李從安賭氣的成分,此時甚至還要大於案子本身。 萬吉朋落案很迅速,幾乎還沒來得做詳盡的調查,李從安心里分析著,他知道警察都了解一些什麼:沒有時間證人,那雙鞋,自己不佳的口碑。 現在唯一能夠讓他措手不及的就是邢越旻送過來的那把匕首,他一定還沒想到,他的兒子,已經把他就是兇手的鐵證,拱手送到了警察的手裡。 萬吉朋屬於什麼類型的犯人呢?李從安再次抬頭看了看,蹲了幾天監獄,他看起來似乎還不算憔悴。他坐在對面的椅子上,雙手拷在椅子的把手上,耷拉著腦袋。 “真不是我幹的!”萬吉朋說了一句。 李從安沒有回答,而是接著在想,應該屬於情感外露型的吧,這幾次接觸,李從安並不認為他是一個城府很深的男人,稍有風吹草動,他就會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大喊大叫起來。這樣的人如果殺了人,多少會有些痛苦和自責吧,李從安決定從他的“愧疚感”下手,而不是直接拋出那把帶有指紋的匕首。如果他還算是個人,殺了一個鮮活的生命,哪怕只有一點點無法做到無動於衷,李從安就可以讓他自己供述。 心裡有了大致的策略和方向,李從安決定先給他施加壓力。 “你說,劉一邦死的時候,你一個人在家裡?” “是的!”萬吉朋抬起了頭,這句話已經說過很多次了。李從安當然知道,他現在只是用這樣的對話,讓萬吉朋迅速進入到壓力狀態。 “也就是說,沒有時間證人?”兩句反問,其實是在暗示萬吉朋,再狡辯也不能改變他完全有這個時間去殺掉劉一邦的事實。 萬吉朋果然緊了一下,他的雙膝併攏了一點,並且微弱移動著方向,從正對著李從安,變成了“指”向李從安的身後。李從安知道他已經陷入了焦慮當中,光憑以上說的,他就很難從案子中脫身出去。 “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這事兒和我沒關係。” “我現在再給你一次機會交代,你確認你什麼都沒幹?” “沒幹!” 沉默。李從安什麼都沒說,只是緊緊盯著萬吉朋,沉默的策略在審訊中也是至關重要的,它能夠讓嫌疑人更加感到局促。 他的微表情沒有變化,沒有心虛的表現,也沒有擠壓嘴唇之類的典型的說謊標誌,除了身體有點僵直之外,他的臉上依舊一副哀怨憂慼的模樣。 “果然不好對付!”李從安不動聲色,萬吉朋居然沒有一點流露出撒謊的表現。接下來這個問題就不能再問了,再問他一定還是否定,反复否定反而會增強他的信心。 不過沒關係,他現在已經處於重壓之下,人在重壓之下難免不露出馬腳,接下來李從安要用幾個封閉式的問題,再次進攻。哪怕發現一些無關痛癢的謊言,只要被自己抓住,他的心理就處於更加不利的境地。不出意外,他就會盡最大的努力,來讓警察相信他說的每件事都是真的。再出其不意地射出匕首這顆子彈,他就完全陷入被動了。李從安要看著他是如何崩潰的! “你平時都是一個人吃飯的?” “不是。” “昨晚是個巧合,白素梅不在家?” “嗯。” “你自己做的飯?” “不是啊,樓下買的熟食。” “喝了點酒吧?” “喝了。” 封閉式的問題,往往嫌疑人只要一兩句話就可以回答,他不需要過多思考。這樣做的目的,可以很快將嫌疑人置於規定情景,跟著警方的思路走,如果他在某個問題上表現出過多的思考,或者有不肯定的語氣和有所保留的措辭,讓李從安有了懷疑,就會被深入地挖掘下去。 “但這個時間段,偏偏劉一邦死了,你說和你沒關係,那你在幹嗎呢?” “都說了,我在吃飯喝酒。” “光吃飯喝酒?” “哦,還有看電視。” 李從安著重註意了他在補充這個信息時的表現,他的雙手擺在椅子把上,既沒有捏成拳頭,也沒有無謂的小動作,表情很淡定,眼神自然地看著自己。 “看電視?什麼電視?” “抓特務的,孫紅雷演的,”萬吉朋眼珠子這時候轉了起來,“是不是這就能說明我沒有作案時間,如果我能把劇情說出來的話!” 李從安依然面無表情,但心裡卻暗自懊惱,沒有讓他露出破綻,反而讓他在這個問題上引導了話題。 萬吉朋努力在回想著那晚電視劇的情節,然後斷斷續續地說著故事。他說的這個片子李從安沒看過,是首播還是重播,究竟是不是事實,李從安都不知道,他決定不兜圈子了,單刀直入:“可為什麼在你家發現了殺害劉一邦的凶器?上面有你的指紋!” 萬吉朋愣了,一臉茫然。 “凶器,有我的指紋?” 在嫌疑人不知情的情況下,突然知道警察已經有了重要的物證,不可能在瞬間一點反應沒有。 “是把匕首!” “什麼?”萬吉朋的表情更加莫名其妙,“匕首,帶有我指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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