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聖母的救濟·數學女王的複仇

第14章 第十三章身份的詭計

查立民要了一碗臘肉麵,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很快,碗裡只剩下漂著一層紅油的湯。他不甘心,將湯一飲而盡才將碗放回桌上。用紙巾擦嘴的時候,他打了一個飽嗝。 在免費的公園裡游蕩了一整天,查立民著實有些累了。開始的時候,他還盡往偏僻的樹林裡鑽,後來發現越是掩人耳目,就越是引人注目。公園裡到處都是退休老人、小孩、跑低端業務的銷售,或者沒工作的閒人,根本沒人在意多一個無聊的查立民。 警察再聰明估計也不會想到,他現在會有閒心逛公園。 查立民在亭子裡看著幾個老頭下象棋,又聽了一下午退休工人唱滬劇,最後坐在草坪上等到天擦黑,才走出公園。 好不容易等到九點多鐘,他悄悄地潛回公司,在對面的小飯館一邊吃麵,一邊觀察樓裡的情況。

果然和往常一樣,這個時間點,加班的人也大都回家了。 查立民把麵錢放在桌上,拉高衣領、縮起脖子、穿過馬路,來到了公司大樓的門前。 他熟悉這個時間點的狀況,從邊門毫不費勁地進入,卻沒有坐電梯,而是選擇了未安裝監控的樓梯。 公司在五樓,不是很費勁,卻能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吃碗麵之後,兜里只剩下幾個鋼鏰,如果無法拿到鎖在抽屜裡的現金,他可真得鋌而走險去銀行了,查立民不想因為銀行卡而暴露行踪。 到了五樓,他從安全門的玻璃窗上看過去,走廊上沒人,但是公司辦公室的燈卻亮著。從這個角度,可以判斷出設計部裡還有人在加班。 有點麻煩!查立民兀自尋思。 他不願在這逗留的時間太長,好在設計部的門是虛掩著的,隱約可以聽見裡面傳出的音樂聲。如果設計師正在心無旁騖地工作,那麼悄悄進入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兒。

查立民貓著腰輕聲走到門口,拉開玻璃門,確定除了設計部之外,辦公室再無他人的情況下,側身進了公司。 他的辦公桌,還保持著臨走時的樣子。茶杯裡的半杯水都還沒倒掉,他蹲在椅子前方,從口袋掏出鑰匙,扭開抽屜。 從財務部取出來的白色信封還躺在那兒,信封裡鼓鼓一沓,正是查立民需要的。 他把信封取出,塞進自己的口袋。一切順利,正當準備離開的時候,設計部的門突然開了,這一腳趕的,無處可逃的查立民只能順勢鑽進了辦公桌下。 有人開了客戶部的日光燈,一下子亮堂起來,緊接著是腳步和說話聲。有幾個熟悉的嗓音,其中居然有夏菲。 她怎麼還沒走? 疑問尚未解答,幾個人已經來到了他的跟前。夏菲停在辦公桌前,她的側面就在眼前,一轉身就能發現查立民。還好她停在了原地。

“這案子的設計稿無論如何明天中午要交出去,和記地產的王總打電話來催過了。”夏菲的聲音響起。 這案子不正是自己負責的嗎?查立民琢磨。 設計師回答道:“我說你男人有譜沒譜,到這個節骨眼出事兒,撒手不管也就算了,還把警察招來。和記那邊要是知道了該怎麼想!” “你放心吧,”夏菲冷冷地回答,“客戶那邊我會解釋,你應得的獎金,如果是因為查立民的原因沒了,我從工資裡補給你。”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這案子我們都費了那麼大勁兒。” “行了,行了,干好你自己的事兒就行了。” 查立民有點感動,聽對話,警察已經找上門了,夏菲或許已經知道了真相,在未婚妻懷孕的情況,自己卻因為老情人跑到西塘,惹了那麼大的麻煩,現在她竟然還在為他開脫。

“嗨,我真沒別的意思。”設計師似乎也不好意思了,“反正就這樣,今天就到這裡,明早等素材一提出來,我就動手幹,中午前肯定能交。你放心吧。” “那就好!” 那邊再次響起腳步聲,他們正在離開辦公室。 可是夏菲卻沒動,她站在原地,查立民耐心地等待。等到設計師們走出大門,走廊裡響起電梯的開門聲,夏菲沉著臉側過身,冒出一句:“出來吧!” 查立民一愣,隨即反應過來,自己早已暴露了。他狼狽地從桌子底下鑽出來,卻不敢與夏菲對視。夏菲沒說話,過了一會兒,她才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聽這一聲嘆氣,她是傷心到了極點。 夏菲要了兩杯果汁,四處觀察,確定無人監視,走向角落的座位上。 查立民戴了一頂從抽屜翻出來的帽子,坐在麥當勞裡,像個偷情的有婦之夫。夏菲把其中一杯果汁推到他的面前,然後兀自吮吸起來。

“他跟你說了?” “誰?”夏菲低頭搖著透明的塑料杯,琥珀色的液體中泛起了許多小果粒。 “還能有誰。” “嗯!” 查立民估計得沒錯,吳宏磊會在第一時間找到夏菲。 “你都知道了?” “嗯!” “他跟你說什麼了?”查立民覺得這是在明知故問,以吳宏磊公事公辦的性格,他一定會讓夏菲一有消息立即報警。 夏菲用餐巾紙擦擦嘴,臉別向窗外。夜色已深,路上行人稀少。 “我沒推她!”查立民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能告訴我究竟發生何事了嗎?”夏菲低聲問道,話音未落便改口了,“哎,算了,問了你也不會說。” 查立民未料到在這樣的狀況下,夏菲反而保持著異常的通情達理。如果他不說,她也不問。

“其實吧……”查立民很想把所有的一切說出來,可話到嘴邊又發現這是個複雜的問題,三言兩語根本說不清楚,“還是等事兒完了再解釋吧。” “事兒完得了嗎?” 這個問題讓查立民失語。是啊,事兒完得了嗎?就算現在全身而退,他已然虧欠了夏菲,更何況前途未卜。 “謝謝你,”查立民說,“不對,應該是對不起。” 夏菲沉默著。 “如果萬一,我是說萬一,萬一我出了什麼事兒,你打算怎麼辦?” “你是擔心我懷孕的事兒吧,放心吧,我自己會處理的。”夏菲把臉轉向一側,查立民看見她淚眼盈盈。 彷彿有一隻手在拼命地揉搓查立民的心臟。 “我原來以為你是個負責任的男人。”夏菲控制好了情緒,語氣依舊平靜,“可是,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父母怎麼辦。哎,這不又是多餘的嘛,戀愛一場,我會經常去看看他們的。”

查立民錯綜複雜的情感,在這一刻幾乎到了頂點。一路恍惚走來,不知不覺就將生死置之度外,可活生生的夏菲現在就坐在眼前,將他從夢境拉回現實。 這是一件多麼荒唐的事兒,眼前的這個女人,原本要在下個月和自己結婚,並且還懷了孩子! 查立民伸出雙手,緊緊地握住夏菲:“你,你給我點時間,我很快就會回來。” 夏菲的眼中閃過一絲光亮,但很快就黯淡下來:“你脫得了身嗎?” “可以的,”查立民語氣堅定,“相信我,這是我給你的承諾。” 夏菲身體隨之一顫,她的手也緊緊地握住查立民:“那你接下來準備怎麼做?” “去《新城市報》報社。” “《新城市報》報社?” 查立民簡短地述說了去報社的動機。夏菲一邊聽,一邊思考,她緩緩地側過腦袋,再次確認無人監視,壓低聲音說道:“也許我可以幫你。”

查立民做了一個夢。他正坐在家裡的沙發上看英超,氣氛熟悉而溫馨。廚房有人在做飯,可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是誰。茶几上有杯他最愛喝的廬山雲霧,芳香四溢。 沒什麼不對,可又什麼都不對。 問題在哪呢? 他發現膝蓋上竟然躺了一隻貓,這就是問題所在。查立民沒養貓,這個不速之客從哪來的? 貓乖巧地躺著,查立民輕輕撫摸著它的腦袋,從脊梁到粗粗的尾巴。貓突然回頭咬了一口查立民,他皺起眉頭,輕拍貓的額頭:“不能咬人,知道嗎?” 貓卻毫不理會,繼續張著獠牙。查立民有點生氣,拍打貓的力度加強。貓一下子躍到地板上,弓起背怒視查立民。 查立民伸出腳,貓靈巧地往邊上一躍,緊接著表情開始發生變化。它的嘴張大,向著耳朵裂開,形成一個血盆大口,朝著查立民撲來……

他一下子就醒了。然後喘著粗氣兒,圓睜雙眼,隔了好一會兒才平復下來。天花板上反射的光線明暗交替,耳邊還響著微弱的電視聲,查立民清醒了,他想起來自己在哪兒了。 他雙手費力撐起身體,靠在床架上。 床前電視裡還真是在放著球賽。 這是個小浴室的包廂房,過夜加洗浴只要48元。其條件可想而知,被單上充滿了未曬乾的霉味,房間提供的茶杯還缺了一個口,除此之外空無一物。當然,好處就在於,老闆對查立民身份證沒帶的謊言,睜一眼閉一眼。 查立民給自己點了一根煙,看時間才發現已經睡了近十個小時。他拿起床頭換上新卡的手機,夏菲沒給他打電話,但離約好的時間不到一個小時了。 查立民把煙掐滅,起床、洗漱、換上衣服出了浴室的門。天又黑了,他睡了整整一個白天。

離約定的時間還早,他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因為不知道警方調查的進程,他也不敢過於暴露,盡挑路燈少的地方走。 走著走著,他突然看到了一家公用電話亭。查立民停了下來,猶豫片刻,還是走了進去。 他撥了一個固定的號碼,不一會兒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餵——” 聽見媽媽的聲音,查立民不作聲,可是眼淚已經在眼眶裡打轉了。 “餵,說話呀,誰啊!” 對方突然頓了下來,她似乎意識到了什麼,話筒裡只有粗粗的喘氣聲,過了好一會兒:“是不是查立民!”聲音帶著顫抖。 查立民趕緊掛掉電話,他只想听聽他們的聲音,這個時候說任何話也許都會把他們牽扯進麻煩中。 查立民頭靠在電話亭的牆壁上,差不多一分鐘之久,才身心俱疲地站直身子。剛準備走,電話突然響了起來。查立民嚇了一跳,看著電話,不知是接還是不接。 他手放在電話上,想了想,然後接了起來。 查立民依然不說話。 電話那頭卻是另一個人的嗓音:“查立民!”是吳宏磊。 吳宏磊果然監控了家裡的電話。 “查立民,我知道是你,你現在在哪兒?你趕緊來找我,這事兒不是開玩笑的,你趕緊把事兒給我說清楚。” 查立民不出聲,任由吳宏磊勸解著。 他也不知道怎麼回答。 “想想你的父母,想想夏菲,你還要生活下去!我不管你知道了什麼,千萬別乾傻事。” “我們比賽吧!”不知為何,查立民冒出的竟是這句話。 “比賽?什麼比賽?你究竟在說什麼。” “我們比賽,看看誰能先找到真相。”查立民吧嗒一聲掛掉了電話。 四十分鐘後,當查立民把碗裡最後的一個餛飩吃到嘴裡的時候,恰好看見夏菲背著包走進大堂。 周圍的喧囂聲掩護著他們。二十四小時的避風塘茶館,一向是打牌人士的最愛。況且今天又是周末,早早坐滿了牌友,要不是查立民趕得巧,現在恐怕得重新換地方了。 依舊是在角落,夏菲坐下,把包放在大腿上。 這回她還真是幫上了大忙,老天爺終於把運氣施捨過來了一點。夏菲有個校友兼老鄉,居然就在《新城市報》工作,今天一天,她都在向校友打探消息。 “怎麼樣?” 夏菲打開包,從裡面拿出個小本子,在查立民面前晃了晃:“都在裡面呢。” “有消息了?你怎麼跟你校友說的。” “這你就別管了,我自有我的辦法。” 查立民笑著豎起大拇指。 “談正事吧。” “好。” “真有一個叫鄧莞千的,半年前出了車禍。”夏菲翻開筆記本,“鄧莞千原來是文化館的,工作比較清閒,大概是厭煩了這樣的生活。宋佳佳?哦,就是把鄧莞千介紹進報社、頂替自己工作的那個人,提議鄧莞千換工作的時候,她很快就答應了。”夏菲翻過一頁,“鄧莞千和宋佳佳是大學同學,都是學的中文,因為宋找了一個澳大利亞的老公,正在辦移民,所以才把工作讓了出來。” 查立民點點頭:“知道鄧莞千去徐州幹什麼嗎?” “這還得從頭說起,其實宋佳佳、鄧莞千,包括最早時候的……”夏菲頓了頓,瞄著查立民的表情,“林春園,都是負責文化歷史板塊的記者,是個副刊。但是她們有個長達數年的採訪項目,目的地就在徐州。具體什麼項目我忘了,反正類似於城市建設和歷史保護之間關係的主題,可能是個政府項目。” 查立民皺皺眉,文化歷史?這和後來發生的那麼多事兒有什麼關係。 “徐州是楚漢重鎮。” “沒錯,有很多歷史遺跡。”夏菲喝了一口水,接著說道,“你上次提過林春園就是在去往徐州採訪的路上失踪的。” “應該說林春園根本就沒到徐州,她在南京下了車,然後就失踪了。”查立民糾正道。 “這就巧了,”夏菲歪著脖子,“鄧莞千出意外也是因為去徐州採訪,而且她也在南京下了車。” “南京下的車?”查立民挺直了身子。 “據我那校友打探到的消息所說,鄧莞千和林春園這一舉動,應該是屬於私人行為,報社也沒人知道她們為什麼要這樣幹。” “怎麼會這樣?” “鄧莞千在南京下車之後,買了張長途車票去了一個地方,在那待了一天,回南京的路上,結果就出事兒了。” “去哪兒了?” “我看看。”夏菲在筆記本上尋找著,“哦,找到了,去的是松縣。” “啊!” “你怎麼了?” “松縣?松縣正是林春園的老家。” 夏菲彷彿也被這個消息怔住了,兩個人不說話,在各自分析著。似乎有一根隱隱約約的線,正在把所有不相干的一切聯繫起來。 “鄧莞千是怎麼死的?”抽完一支煙,查立民又問道。 “意外。從松縣回來之後,鄧莞千沒坐長途車,可能是怕耽誤採訪,所以租了一輛當地的小轎車。按路線是回南京,或許她準備從那裡再坐火車去徐州。結果在國道上出了車禍,小轎車被撞下了山崖,她和司機當場死亡。而且肇事卡車跑了。” 查立民眉頭緊鎖。如果把一切都往最壞的地方想,這可是個跨了數年的陰謀啊。雖然有些信息浮出了水面,可只是冰山一角,真相仍深埋海底。 查立民腦子飛轉,把所有的事情迅速過了一遍,他似乎摸到了一點門,又似乎依然在門外徘徊。 “你看,會不會是這樣,”他身子前探,“十年前,林春園因為知道了某件事情,導致她中途下車,然後失踪。十年之後,這件事兒又無意間被鄧莞千發現了,所以她去了松縣。這麼看來,林春園……”他一邊說著,一邊拿出手機上網,搜尋了幾條信息,果然發現了一點眉目,他開始興奮起來,“你看,到今天為止,”他把移動網絡的頁面給夏菲看,“松縣仍然沒有通火車,而且從上海沒有直達的長途,只有南京有。林春園下車的目的,是為了回家。對了,知道鄧莞千去松縣乾了什麼嗎?” “這個就不知道了。”夏菲搖搖頭,“可是按你這種說法,她們為什麼都是在採訪的路上出意外呢?難道和徐州,或者說和徐州的文化歷史有關?”夏菲腦子裡突然出現了很多懸疑小說中慣有的套路——從現代追溯到了古代的某個秘密。 “不,和徐州無關,和採訪也無關,她們只是利用這次出差的機會,事情應該發生在更早的時候。” “更早的時候?” “貓!” “貓?”夏菲更糊塗了。 “我不知道是什麼,但肯定和貓有關。” 夏菲撓撓腦袋:“可問題是,鄧莞千怎麼會知道……知道你所說的那個某件事情。在此之前,宋佳佳和她們都在同一個辦公室,同一個板塊,同樣的工作,同樣的徐州採訪。她在報社工作了十年,鄧莞千剛進去一個月,就發生這件事兒。” 查立民低頭思考,這個問題他也回答不上來,冥思苦想毫無線索,最後只好放棄:“我也想不通,不過我知道接下去應該干什麼了。” 夏菲眨眨眼,她也知道了。 “我要去一趟松縣。”查立民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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