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聖母的救濟·數學女王的複仇

第12章 第十一章雙重身份

出售塑料面具的小店臨河,店門正對著一截台階可以下到河邊,只有當地人才知道,河邊其實還有一條隱蔽的泥土路。 說隱蔽,其實也不過是因為視線的阻隔而已,所以查立民按照便籤條上的路線走在古鎮上,並不用擔心被發現。 以吳宏磊的智商,他或許會在最短的時間內發現破綻,但到那個時候,查立民已經出古鎮了。 他現在來到一座橋下,河對面就已不是古鎮的地界,而岸邊,停留了幾艘白日里供遊客遊玩的烏篷船。 查立民自然而然地從口袋掏出了錢。 有錢可以解決很多問題。 小河不寬,只有一箭之遙,烏篷船橫過來差不多就能走過去,查立民花了五十元順利抵達。五分鐘後,他走上了市區的馬路。 城市的感覺又回來了。樣式死板的居民樓立在兩旁。這些居民樓的沿街一層很多都改建成了門面,看標牌有鋁合窗加工點、五金店、賣盒飯、小型超市,等等,大部分已經關了門,只夾雜著一兩家蘭州拉麵之類的二十四小時店還在營業。

路燈昏黃,馬路遠遠地延伸出去,幾輛車飛速呼嘯而過。查立民辨明方向,開始跋涉。 身後傳來了隆隆聲,查立民不是近視眼,很遠就看清那是輛公交,以及公交頂上的路線號。 4號公交車,沒錯,正是他要搭乘的那輛。 查立民加快腳步朝著前方路邊的公交車站跑去。 他和公交車同時到達了站點。 查立民迅速掃了一眼車內,車上很空,只坐了五六個人,他努力讓掃視隱蔽,但很快發現多此一舉,乘客中沒有可疑的人。估計都是些上完中班的人,很疲憊,要么瞇著眼打盹,要么呆呆地看著窗外。 廣播裡播報著站名,查立民抬頭看路線圖,心裡在計算著站數。遠方出現了一座高樓,高樓牆上的景觀燈在黑夜裡尤為顯眼。查立民知道那就是目的地——西河大廈——這座城市最高的樓。

七八分鐘後,公交車放慢了速度。車駛進站台,嘎吱一聲停靠在了路邊。查立民走到後門。這一站只有他一個人下車。車在身後轟轟而去,把他留在了異鄉街頭。查立民站定,前方是個遮雨棚,棚下有個長條椅子,椅子頂頭坐著一個女人。 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這麼多年來查立民幻想過很多次與林春園重新邂逅的場景:也許是傍晚,她敲響自家的房門;抑或在重回校園的路上,和她不期而遇;又或者毫無徵兆地在路邊相遇;再差,林春園因為失憶或者身體欠佳正在某個小城的療養院療養;總而言之,都充滿了戲劇性的可能。唯一沒有想到事隔多年之後,他們竟然如此平淡無奇地出現在彼此的對面。 坐在椅子上的正是那個讓他朝思暮想的女人。 她抬頭看了一眼查立民,就像是昨天剛剛會面,又像是情侶,甚至是夫妻,熟絡得連寒暄都可以省去。她就這樣把頭重新低了下去,憐愛地撫摸著手中的襁褓。

她還帶著一個孩子? 林春園低著頭往側邊挪了挪,這意思彷彿是讓查立民坐過去。 到了這一刻,查立民既沒有興奮,也沒有激動。他有滿肚子的話要說,話到了嘴邊卻又失語——沒准說什麼都是多餘的。 他深呼一口氣,走過去安然地坐在她的身邊。 孩子不哭也不鬧,查立民看了眼,隨即嚇了一跳,他狐疑地盯著林春園,這詫異的眼神,就好像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 “天、天氣慢慢轉涼了。”林春園輕聲地說著,這語氣好似是在嘮家常。 “是——是啊,馬上就要到深秋了,夜晚風起的時候,會讓人感到寒意。” “要、要多穿點衣服。”林春園自言自語道,“你,你——一切都還順利吧。” “順利。”查立民點點頭,“你說話——怎麼怪怪的。”

林春園換了一隻手抱孩子,沒有回答查立民的提問:“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呢。你剛剛坐的那輛是末班車。” “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會來,可能是命中註定吧。” 林春園嘆了一口氣:“來了就好,來了就好。”她站起身來,“陪我去吃點東西吧,我肚子餓了。” 街對面有家沙縣小吃,現在還開著。 林春園沒有徵詢查立民的意見,踱步向著馬路對面走去。 進了小吃店,兩人坐在靠門的桌子前,查立民問:“你要吃什麼?” “吃碗小餛飩就行了,”林春園咧著嘴不好意思地笑,“錢已經全花光了,你請我吧。” 查立民點點頭,仔細打量著十年後的初戀情人,心中的疑惑愈來愈濃。 老闆把小餛飩端了上來,查立民為自己要了一瓶可樂,一邊吮吸,一邊看著林春園喝餛飩。餛飩很燙,在兩人之間隔了一層騰騰霧氣。她果真餓了,試了一下溫度就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很快餛飩被吃了個精光。林春園打著飽嗝,有點羞澀地說:“謝謝,我一天沒吃飯了。”

查立民不動聲色地看著對方,心中的懷疑卻快要把他折磨瘋了:“接下來去哪兒?” 林春園笑意微漾:“不著急,你跟著我走就是了。” “跟你走可以,”查立民屏住呼吸,“可是你總得告訴我——為什麼你要冒充林春園吧?”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雖然過了十年,容顏轉變,沒人能保持青春,可一個人固有的生理乃至行為特徵,卻不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改變。眼前的這女人像極了林春園,可查立民知道,她不是林春園。 查立民以為她會解釋狡辯,她卻什麼也沒說。店門外一輛卡車飛馳而過,深夜裡驚心動魄。林春園望著門口發呆地看了一會兒,站了起來:“我們走吧。” 這語氣就好像查立民肯定會跟上來一樣。 查立民皺皺眉,他似乎別無選擇。

沿著大街東行,前方河西大廈的雙子樓,像兩個巨大的衛士,威嚴莊重地屹立在街角,查立民不用問,也知道他們就是去往那裡。 會發生什麼事兒,查立民也是有預感的。這次又是誰? “林春園”為什麼要帶著自己一次又一次地目睹這個過程?這背後又隱藏著什麼陰謀?真正的林春園在哪兒呢? 查立民緊緊跟隨著她,所有問題的答案,現在就只剩下眼前唯一的這條線索了。 河西大廈是座商業大樓,南北兩棟遙相呼應,和飛洲國際大廈幾乎一模一樣。其1~8層為購物中心,各類服裝、飾品、化妝等品牌專賣店排列其中。 8層往上,為辦公用樓,匯集了眾多公司。電梯上顯示,樓高一共19層,但因為當地人忌諱,不設13層,所以只有18層樓。這個時間點,商廈已經關閉,雖然看不見巡邏的保安人員,但也無法從緊閉的大門進入。

大樓西側倒是有個出入口,那裡有直接電梯,直達8層以上的辦公區域,可是大堂裡燈火通明,三四個值班人員正坐在門邊的沙發上抽煙聊天。想要不被發現進入大樓是不可能的。 正當查立民揣測“林春園”接下去用什麼計策的時候,她卻拐了一個彎,繞進了大樓前的綠化帶。順著綠化帶往前走,一個斜坡出現在眼前。那是大廈地下車庫的入口。入口旁設有門崗,裡面只坐了一個戴著眼鏡的中年男人,男人正低頭閱讀報紙。 “林春園”沒有冒這個險。她再次偏離了主幹道,帶著查立民踏上了路邊的泥土小徑。小徑呈弧線,卻輕而易舉地從門崗的後面,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入了車庫,顯然,她事先做過功課。 停車庫很空曠,查立民小心翼翼地走路,生怕有迴聲暴露行踪。 “林春園”熟門熟路,從空著的車位間穿行,走進一個安全門,跨過台階,來到電梯前。查立民小跑著跟上去,和林春園並肩進入。

查立民站在右側靠電梯按鍵的位置,“林春園”正準備按樓層,卻被查立民搶先了一步,他不假思索地按了最高層,“林春園”一愣,然後微微一笑,看來兩人的默契已經初步達成了。 電梯平穩向上,很快到達了頂層。出電梯的時候,查立民側身一滑,差點一個趔趄摔倒。他本能地抬起胳膊扶牆,卻摸到了濕漉漉的牆壁。電梯門口有一攤水,原來大廈的頂層正在刷牆,工人們大概加夜班剛剛結束,所以留下的殘局恰好讓查立民差點栽跟頭。 “小心點!”“林春園”忍不住輕聲叫了起來,同時把手中的孩子抱得更緊了。 “沒事。”查立民蹭了一手石灰,“你看著點地,滑。” “林春園”摟住孩子,踮著腳尖如履薄冰地跨過水漬,到了樓梯口,確認安全了,才得以放鬆。

兩個人繼續順著電梯走了半截,到達了天台的門口。 天台照例沒有鎖,推開門,他們已經站上了這座城市的製高點。滿天星斗,今天天氣還不算差,大概是為了迎接他們的到來,晚風居然也停了,站在高處,絲毫沒有感覺到寒意。 如果是和林春園約會該有多好,查立民暗想。他知道,眼前的她,把自己帶上此地,絕不是因為談情說愛,接下來將會發生不可思議的事情。 暴風雨來臨之前,總是短暫的平靜。 “真——真漂亮!”“林春園”抬頭仰望星空。 “是啊,永恆不變的就是天空了。” “如果人,人永遠活在美麗中該有多好。”“林春園”垂下頭,撫摸著手中的孩子,這話像是對孩子說的。 查立民看著發怔:“還回得了頭嗎?”

“林春園”搖搖頭。 “能告訴我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嗎?” “林春園”笑笑,指著懷裡的孩子:“他會告訴你的!” “他?” “林春園”轉身走向天台的邊緣:“你來。” 查立民趨步跟上,兩個人並排站立。城市盡在眼底,路燈、招牌的霓虹、民居里的燈火,這些在深夜依然閃爍的光亮,和天上的星星呼應,勾勒出了城市。雖然中間是大塊的黑暗,可是這些光明,正如城市的脈搏,證明它還在呼吸,它正在入眠,明天清晨就會生機勃勃。查立民不由自主地感慨起來,是啊,要是永遠生活在美麗中該有多好。 不,查立民的要求沒那麼高,他只希望沒有遺憾就好。 “林春園”臉帶微笑,此情此景下,如此安靜祥和。誰能想像得到,就在不久前,她剛剛殺死了一個成年的男人,而今天,他們正在等待下一個受害者。 他會是誰呢? 查立民意欲開口詢問,“林春園”卻把食指豎在了嘴前。兩個人安靜而又詭異地等待著事件的發生。 他們看著對面的天台,不知道等了多久,受害者依然沒有出現。遠處,卻有閃爍的警燈在馬路上亮著。查立民有不祥的預感。 “我們在等什麼?” “林春園”保持微笑,始終不發一言。 警車疾馳而來,一排排停在了河西大廈的樓下。查立民心中詫異:“警察!” “我知道。” “你知道?警察來了,你今天什麼都乾不了了!” “不,”“林春園”斜過身體,看著查立民,慢慢地握起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肩膀,“我幹得了。” “你幹得了?” “我的時間到了。”“林春園”捋捋自己的發,輕輕地吻了一記嬰兒的額頭,“記住了,你所需要的答案,他全都會告訴你。” “你到底在說什麼?” “林春園”搖搖頭,查立民從她的表情中似乎看出了門道,“林春園”轉過身子,將嬰兒塞進了查立民的手中,然後咧開嘴笑著,隨即仰面倒下,從19層高樓頂部墜落。 意外在一瞬間發生,快得查立民都來不及做出反應,等他意識到發生了什麼,早就來不及了。他張大嘴瞠目結舌地朝樓下望去,樓下的吳宏磊以同樣的表情,正仰望著那個女人如風箏般飄落。 查立民呆若木雞。意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擊中天靈蓋,把他腦中打成一片空白。查立民怔怔地看著樓下的警察圍成一團。他們在維持秩序、處理屍體、呼叫幫手、決策行動,然後抬頭看著查立民,蜂擁而入。一系列的動作乾脆利落。 與此形成對比的卻是已經徹底蒙然的查立民。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他後退兩步,雙腿發軟一屁股坐到地上。 “林春園”帶他上來,竟然是為了自殺?她的行動軌跡和動機,讓人既捉摸不透又不寒而栗。史申田事件曾在十年前讓他身陷囹圄,改變了他的人生,而十年之後,同樣的情境重演。 一個不爭的事實擺在面前,作為“林春園”墜樓時唯一的當事人,查立民又將被當成嫌疑人,接受繁縟冗長的審訊和偵查。 他感覺身體正在僵硬,刺骨的寒意從腳跟子爬上脊梁。 很多事兒是經不起推敲的。 “林春園”墜樓前的最後一個動作,是將自己的手放在她的肩膀——這是一個致命的動作。從出電梯口滑倒,手掌蹭到了未乾的油漆牆,最後在“林春園”的肩膀上留下一個鮮明的手印,這就是怕查立民“死”得不徹底啊。 查立民意識到一個問題,所有的偶然加在一塊兒就成了必然。 這果然是個陰謀——陰謀的目的卻是讓查立民再次陷進百口莫辯的地步。 “林春園”在讓他目睹了一次詭異的殺人事件之後,又把他推上了殺人兇手的位置? ! 查立民尋找林春園十年,對於高空墜樓瞭如指掌。他甚至比律師、警察、法律專家更明白這其中的標準。就現有的“掌印”來說,足以“證明”是他把“林春園”推下樓去的。 這到底是為了什麼? !查立民在腹中怒吼。 警察正在飛速地趕來。是坐以待斃關押在看守所爭辯自己不是罪犯,還是——還是現在就跑! 這個念頭冒出頭,查立民自己都嚇了一跳。 跑?這等於是默認。 可是那些警察真的會相信自己所說的嗎? 他們很快就會發現此“林春園”非彼林春園。這中間有太多空間,為查立民設計犯罪動機。就像當年他被學校開除一樣,最後這案子到了一籌莫展的時候,自己會不會再次成為替罪羊? ! 種種可能浮現腦海。 等等,查立民突然想起“林春園”說的話。 他捧起那個嬰兒,嬰兒不哭也不鬧,一動不動,甚至連呼吸也沒有——是啊,一個布偶娃娃怎麼可能會有這些動靜呢? 一直以來,假林春園就捧著這個沒有生命力的假娃娃,和它說話,撫摸它,親吻它,最後還把它託付給了自己! 查立民眉頭緊鎖,冥思苦想仍不得其解的折磨,讓他生不如死。遇到“林春園”之後,原來的疑問沒有被解答,反而更加陷入困惑。他蜷縮著身子,腦子裡全是大大的問號。 此時,耳邊似乎已經聽到了警察的腳步聲。 最後一刻,查立民終於做出了決定。 查立民打起精神跑回樓裡,樓道上的四座電梯,每一座都亮著向上的指示燈。他急中生智,側身進入了安全通道。查立民沿著樓梯往下走。沒走多久,就听到電梯哐當的開門聲。第一批警察已經到了樓頂。 查立民兩步並作一步,加快速度。很快警察就會發現天台上沒人,然後找到這個唯一的通道。可查立民想得太好了,下到16層,聽見樓下的說話人,有另一撥人馬正沿著安全樓梯往上,徹底堵死了他的出路。 查立民腹背受敵。他停了下來,豎起耳朵打探動靜,樓下的人似乎再有個三四層就到了。他沒地方可躲,只得閃進16層樓梯口的門背後。現在只能指望他們粗心大意。人聲已經近在咫尺,查立民屏住呼吸。 “這活干的,你說讓我們從一樓往上爬,哪怕坐電梯坐到12層呢——也不怕把我們累死。”說話的是個年輕人。 “這不要爭取時間嘛。算了,辛苦就辛苦一點,反正人是肯定跑不了了。”另一個嗓音沉穩的男人勸解道。 就在說話間,他們隔著門和查立民擦肩而過。百密一疏,也許是命令下得匆忙,還來不及做到面面俱到,讓查立民鑽了空子。 等到他們上了樓,查立民躡手躡腳地從門背後出來,繼續朝樓下奔去。 想從大樓的正門出去是別想了,那邊肯定有守衛,還得在地下車庫那兒想辦法。查立民到了底層,這才發現,車庫裡也守著人。一個保安和一個便衣,正站在主幹道上。車庫裡視野開闊,稍有動靜肯定會驚動他們。 查立民被圍困在了樓梯間。他在想對策,起碼要先動腦子躲一躲。當樓上的警察發現自己不翼而飛,那麼緊跟而來必然是更大規模的搜查。三米開外的地方有個塑料垃圾桶,這給了查立民靈感。 他貓著腰,俯身小跑到垃圾桶旁,趁著那兩人別過頭去的一瞬間,打開桶蓋,爬了進去。 一股酸臭味,差點讓查立民窒息。他開了一條縫隙,把盡量多的新鮮空氣放進來。果然,沒多久,更多的警察就集中到了車庫裡。他們在那邊商量,大概是在揣測哪個環節出了紕漏。 查立民一動也不敢動,他乾脆把桶蓋拉嚴。也不知道這樣堅持了多久,到了後來,他竟然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再次醒來時,天大概已經亮了。查立民睜開沉重的眼皮,隔了好一會兒,才想起自己在哪兒,經歷了什麼。腦子昏沉不堪,在刺鼻的垃圾桶裡待了一夜,吸入肺內的刺激性氣體,足以讓他思維遲鈍。 查立民像蝦米一樣,在小小的垃圾桶裡蜷縮了一夜,現在彷彿四肢都不是自己的了。他感覺行動困難,艱難地抬起手臂,放到脖子後搓揉,讓血液盡快流動。等了十幾分鐘,才慢慢地恢復。 查立民嘗試著轉動身體,用腦袋把垃圾桶蓋頂起了一條縫隙,望出去,車庫好像又恢復了平常。沒有警察,也沒有巡邏的保安,倒是趕來上班的白領,把車停在車位,西裝革履地匆忙上樓。 查立民警惕地觀察,確定已經安全,才慢慢地調整身姿,頂開桶蓋。他跨出一隻腳,然后腰部使力,抽出了另半邊大腿,成功地落地。他像一隻淋了雨的流浪狗,站在原地上下抖動,想要把身上的異味和晦氣全部抖落似的。幹完這些,正準備走,余光瞄見了身後有一個人正看著他。 是個女人,二十多歲的樣子,穿著體面的小西服,應該是樓裡的員工。她正驚詫看著從垃圾桶鑽出來的查立民,小嘴微張,手裡還拿著吃到一半的三明治。 查立民一動不動地看著她,倒是對方也意識到這樣的對視並不禮貌,置身事外地繼續趕路。查立民轉過身,但他感覺得到,女人懷疑的視線一直停留在他的背脊。 查立民原先以為路過停車庫門崗的時候,會有一些麻煩。走到附近,才知道是自己杞人憂天。門崗的門開著,可里面沒有人,保安不知道去哪兒了。電腦控制的車欄,自動地在為進入的車輛開啟。他低著頭,縮著腦袋,輕而易舉地走出了地下車庫。 今天陽光不錯,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走過一段斜坡,他已經來到了清晨的城區。大樓右手側有個廣場,數十個大媽,正在伴隨著音樂,大跳廣場舞。安全係數在增高,融入人群之後,查立民也就不會那麼顯眼了。 他感到異常飢餓,而且尿意盎然。兩種生理本能交替折磨。查立民看見街對面有一家肯德基。 他在肯德基的衛生間裡小解完,站在盥洗台前,好好清洗了一把,擦臉、搓手,把那些垃圾桶的泥垢清除乾淨,然後捋平了褶皺的衣服,讓自己看上去像個正常人,才走回餐廳。 他要了一份牛奶、兩個漢堡,外加一份熱粥,找了個空位子,狼吞虎咽起來。這感覺如此相似,在史申田墜樓後的第二天早上,他也是這樣坐在學校的食堂裡喝著粥。有時候不得不相信命運的力量,它總是在不經意間,讓人們重複著過往的悲喜劇。 吃過了飯,查立民望著窗外思考。 現在,估計有很多警察正在外面蹲守著自己,事情到底糟糕到什麼地步,查立民不得而知。逃跑就意味著這事兒已沒有迴旋的餘地。更要命的是,接下來該干什麼呢? 他突然發現,這樣漫無目的地逃亡,比在公安局的審訊室裡根本好不了多少。 查立民讓自己冷靜,把事情的經過反反复复地在腦海中重演了一遍。在上海的飛洲,“林春園”讓他目睹了一場謀殺,當年史申田很有可能就是被這個辦法害死的;之後,又帶他來到西塘,正當查立民以為又有下一個受害者的時候,“林春園”卻做出了這樣的選擇。 如果僅僅是因為陷害自己,那為什麼還要向他透露真相呢,最後還把這個布偶娃娃遞給了他? 查立民想不通。 他進入了一個迷宮,眼前有無數條小徑,每一條小徑都代表著一種可能,也或者是個死胡同。這些小徑在他的面前縱橫交錯,相互交織,一走進去就像進入了蛛網,根本理不出頭緒。 查立民中指和拇指捏著太陽穴,閉著眼睛。慢慢地,他的視線轉向了那個“嬰兒”。 “嬰兒”,依然篤定地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查立民側過臉,仔細端詳這唯一的線索。他把孩子抱起來,解開棉被,完全不考慮周遭人的眼光。 這是個再普通不過的玩偶了,是手工縫製的,穿著藍色的衣服,短髮,顯然是個男孩。 “你要告訴我什麼呢?”查立民捏著玩偶,輕聲地問著。 他手上有點異物感。玩偶的身體裡好像有東西。查立民摸索著感覺到一個方形的玩意兒,他彷彿看到了希望。查立民檢查線頭,然後順著紋路拆掉玩偶的縫製線,裡面是棉花。棉花中包裹著一個黑色的皮包。打開皮包,竟然有一張身份證躺在裡面。 查立民瞪大眼睛,身份證上的照片正是“林春園”,下面是她真實的名字。 她叫鄧莞千,上海人。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