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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18章倫敦律師的故事

非常死亡 多萝西·L·塞耶斯 5932 2018-03-16
“我想,”特里格先生說,“那是在一九二五年六月十五日或十六日那天,一位女士過來問了一個問題,這個問題和你曾經問過的那個幾乎一模一樣,只不過她聲稱是替她的朋友問的,然而她並沒有說她朋友的名字。是的——我想我還能很好地將她描述出來呢,她是個高挑個兒,迷人的姑娘,白皙的皮膚,黑頭髮,藍眼睛,我記得她的眉毛很好看,直直的,面無血色,她穿著夏天的連衣裙。我猜想那就是所謂的繡花亞麻裙吧——我可不是這方面的專家——她還戴著一頂灰白的巴拿馬草帽。” “看來你倒記得挺清楚的。”帕克說。 “確實如此,我記憶力不錯,另外,正如你聽說的那樣我還在其他場合見過她幾次。 “第一次見面時正如你問我的那樣,她說她只是在城裡逗留,並且偶然地被介紹給我,我對她說一時之間我並不願意回答她的問題。那個法案,也許你還記得,那會兒剛剛通過終稿,我在那裡還找不到依據。再說,只匆忙瀏覽一下法案,我就認定會有許多重大問題出現。

“順便我告訴這位自稱格蘭特小姐的女士在給她任何建議之前我得徵詢一下律師的意見,問她是否介意第二天來個電話,她說她會來的。她站起來握手向我道謝,握住手的時候,我不經意地發現奇怪的疤痕切過。她所有手指的背面,像是什麼時候被鑿子或其他東西砸過一樣。我是很偶然才發現的,真是幸運。 “第二天格蘭特小姐果然來了,期間我已拜訪了一位知識淵博的朋友,因此我給她提出了和給你一樣的建議,看來她很看重,事實是惱怒多於重視。 “'公民的個人錢財應該像這樣歸屬國家,這似乎很不公平,'她說,'畢竟曾侄女總歸是個無可爭議的近親。' “我回答說,除非這位曾侄女可以叫來證人證明死者有遺贈錢財給她的意願,國家就完全有可能按照死者的意願來分配所有財產或其中恰當的一部分,然而,這還取決於法庭的裁決,如果任何時候有關於這方面的任何爭議,法官往往會對曾侄女的申請做不利判斷。

“'無論如何,'我補充道,'我並不知道在法案中曾侄女是被排除在外的,我已了解到可能會這樣,無論如何,離法案生效還有六個月呢,在它之前任何事情都有可能發牛。' “'你是說姑姑可能會死,'她說,'但她病得併不重——只是精神上而已,護士是這麼說的。' “無論怎樣,她付了錢隨後就走了。我注意到她所說的這個朋友的曾姑母突然之間變成了姑姑,我認為我的當事人在此事上有個人感情。” “我想是這樣。”帕克說,“你再次見到她又是什麼時候?” “奇怪得很,我在那年的十二月又撞見了她。在演出之前,我在搜狐吃快餐,我經常光顧的這家店顧客盈門,我不得不坐在一張已有一個女人坐著的桌子旁,當我咕噥著那句'這個坐位有人啊'的客套話時,她抬起頭,我馬上就認出了我的當事人。”

“你好,格蘭特小姐。”我問候道。 “對不起,”她冷冷地回答,“我想你認錯人了。” “對不起,”我更冷漠地答道,“我叫特里格,今年六月份你來貝德福德街向我諮詢。如果冒犯了你,我向你道歉,立馬就走。” 於是她就笑了,然後說:“對不起啊,一時我沒認出你。”於是我被允許同她一起坐。 “為了打開話題,我問她遺產的事情她有沒有得到更多的建議,她說沒有,她說她對我告訴她的十分滿意。還是為了沒話找話,我問她曾姑母究竟有沒有立遺囑,她非常簡短地回答說這不需要,老人已經去世了,我這才注意到她身著黑色,這就確認了她就是那個所謂曾侄女的想法。 “我們聊了會兒,警官,我不想跟您隱瞞我認為格蘭特小姐很有意思,她才思敏捷,我想說的是我不是那種喜歡女人沒腦子的男人,就那方面來說我還是比較現代的,如果我有老婆,警官,我倒希望她是個有才智的伴侶。”

帕克說特里格先生的態度讓他很放心,他同時觀察到特里格先生可能不會反對娶個有遺產又無親戚關係的年輕女人。 特里格繼續說:“女人有理性不多見,格蘭特小姐確實在這方面不一般,她對那會兒報紙上的熱點問題很感興趣——我現在都忘了那究竟是什麼問題——她還問了我一些明智的問題,我得說我很喜歡我們的談話。吃完飯之前,我們繼續聊了些更私人化的問題,其間我無意問提到我住在果德斯格林。” “她給了你她自己的住址了麼?” “她說她住在布盧姆斯伯里的佩拂裡旅館,這會兒正在城裡找房子呢。我說我聽說過好像哈姆斯特德一帶有,並且告訴她願意提供遺產繼承事宜的專業服務。吃完飯我送她回旅館,和她在休息室里分手。” “也就是說她真的住在那兒?”

“很明顯是住那兒。然而,就在兩週後,我打聽到果德斯格林突然有一所房子空出來,事實上,那所房子屬於我的一位當事人,為了履行諾言,我寫信給在佩拂裡旅館住的格蘭特小姐。毫無音信。我去打聽查到她就在我們碰面後的次日就已經離開旅館,沒有留下地址,在旅館的登記冊上,她只簡短留下她的地址是曼徹斯特。我有點失望,也就不再想這件事。 “大約一個月以後,確切地說是一月二十六日,我正在家裡看書,已打算上床休息了。我得提到的是我住在一套單元間裡,或者說是出租的房子裡,分成兩個單間的其中之一,那會兒樓下的人不在,房子裡就我一個人,我的管家只在白天來。電話鈴響了,我注意到那會兒已是十一點差一刻。我接了電話,是個女人的聲音,懇求我立刻到哈姆斯特德·希思的某幢屋子去,去為一位臨死之人立份遺囑。”

“你聽出那個聲音了麼?” “沒有,聽起來像是個女僕的聲音,有很重的倫敦口音。我問可不可以明天再過去,時間似乎來不及了,但是她催我快去,否則就晚了。我很惱火地穿上衣服走了出去。這是個很不愉快的夜晚,寒冷而且有霧。幸運的是在最近的地方我就叫到一輛出租車,我們朝那個地址駛去,由於周圍一片漆黑那個地方實在很難找。這是一幢很小的房屋,位於希思很偏僻的地方。事實上,那裡沒有路通向它,我讓出租車停在約幾百碼的路上,讓司機等我,因為我實在懷疑在那樣的時候那種地方是否還能再叫到一輛。 “他嘟囔地說真倒霉,要是我耽擱不久的話他會等我。 “我向房子走去,原先我以為房子很黑,走近才發現一樓的房間裡有微弱的燈光。我按了門鈴,儘管我聽到門鈴很響,可是無人應答,我又按了門鈴,並且使勁敲門,還是沒人來開門。外面刺骨地寒冷,我劃了根火柴看看是否找對了房子,這時發現原來門是半開的。

“我想可能是那位打電話給我的女僕實在從她病重的女主人那裡抽不開身來開門,想到要是真是這樣的話我還能幫幫她。我推開門走了進去,門廊很黑,我被放在入口處的雨傘絆了一下。我想我聽到一聲虛弱的呼喊或呻吟。當我的眼睛開始適應黑暗,我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看見左邊一扇門裡透出一絲亮光。” “那就是你從外面看到的點燈的房間麼?” “我想是的。我喊道:'我可以進來嗎?'一個很微弱的聲音回答:'進來吧。'我推開門,走進一間佈置成起居室的房間,角落裡有一個沙發,幾件床上用品似乎匆忙被扔在沙發上,彷彿要把它當成一張床使用。一個女人躺在沙發上。 “我幾乎沒有認出她來,除了一盞小油燈屋子裡沒點燈。為了不刺激病婦的眼睛,油燈上套著綠燈罩。壁爐裡有火,可是已經快燒完了,我可以看見女人的頭和臉綁著一條白繃帶。我伸出手想開電燈,但是她喊道:'請不要開燈,我受不了燈光。'”

“她怎麼看到你伸手去開燈的?” 特里格先生說:“這確實很奇怪,事實是直到我去開燈她一直沒說話,可是什麼也沒發生,燈並沒有亮。” “真的嗎?” “是的。我猜想可能燈泡已經被拿掉了或者燒壞了。但是,我什麼也沒說,靠近床。” 女人斷斷續續地問:“是律師嗎?” “我說:'是的。'並且問她我能為她做什麼。 “她說:'我遭受了場可怕的事故,我活不了了,我想盡快地立遺囑。'我問有沒有人陪著她。'有,有,'她急切地說,'我的女僕一會兒就回來,她去請醫生了。''但是,'我說,'她難道不能打電話嗎?把你一個人留下不合適。''打不通電話,'她說,'沒關係,她一會兒就會回來。別浪費時間了,我必須得立遺囑。'她氣若游絲。

“我當時就感覺為了避免惹惱她,最好還是按她的意思去做。我把椅子拉到有燈的桌子旁,取出自來水筆和我自己準備的打印好的遺囑表格並對她說我已經準備好了。 “開始之前,她讓我從放在桌上的玻璃瓶裡倒一點水和白蘭地給她,我這樣做了。她抿了一小口,似乎振作了些。我把酒杯放在她手附近,又按照她的建議給我自己也倒了杯,我很高興這樣做,因為那是個冰冷的夜晚,房間裡也非常寒冷。我四處看了看,想找些煤把火生起來,但是沒有找到。” 帕克說:“這倒蠻有意思而且很有啟發。” “當時我就覺得奇怪,整個事情都很奇怪。不管怎樣,我說我已準備好開始了。她說:”你可能會認為我瘋了,因為我的腦袋受了傷,但是我很清醒。他別想拿到一分錢。 '我問她是否有人傷害她,她回答說:“是我丈夫。他以為他已經把我殺了,可我要活下去,立個遺囑把錢給別人。'她說她是馬里恩·米德太太,要立份遺囑將她價值一萬英鎊的財產遺留給一些繼承人,包括她的一個女兒和三四個姐妹。遺囑相當複雜,因為要通過多種方法把她女兒的錢交給受委託人管理,而避免這筆錢到她父親手中。”

“你記下涉及人員的名字和地址了嗎?” “記下了,不過你一會兒就會發現,壓根兒就沒用上。立遺囑人在財產分配上頭腦相當清晰,儘管她極其虛弱,在她叫我不要開燈後她的聲音沒有比喃喃聲大過。 “我終於打完了遺囑的草稿,開始用正確的方式寫出來。沒有一點女僕要回來的跡象,我開始變得很焦躁不安,同時由於極其寒冷或者由於別的原因,又加上這已經遲遲晚於我該上床睡覺的時間,使我感到非常困倦。 “我又倒了一點兒白蘭地,想讓自己暖和起來,繼續寫那份遺囑。 “寫完的時候我說:'誰來簽名呢?我們還需要一個證人使它合法化。' “她說:'我的女僕一兩分鐘內就會回來,我想不出她發生了什麼事。' “'我想她可能在迷霧中迷路了,'我說,'不管怎樣,我會再呆會兒,我不能這樣扔下你不管。' “她微弱地感謝了我,我們默默地坐了會兒。時間慢慢過去,我越來越覺得事情的蹊蹺。那個病女人呼吸沉重,時不時呻吟一兩下,我越來越困,簡直不能理解。 “我感覺我好像麻醉了,儘管這樣,我想最明智的做法是把那個出租車司機叫來(如果他還在那裡的話)——讓他來見證這份遺囑,然後我再去找醫生。我坐下來,昏昏沉沉想著這件事,努力想說出來。我感到有一種很強大的力量壓抑住我,幾乎超出了我所能控制的範圍。 “突然發生的事讓我清醒了。米德太太在沙發上微微翻動了一下,直直地盯著我,似乎就在那燈光下,為了支撐住,她把雙手抓著桌子的邊緣。我朦朦朧朧地註意到她的左手沒戴婚戒,然後我又看到了其他。 “右手手指的背面有一道很明顯的疤痕——就像鑿子或類似東西滑過割傷的一樣。” 帕克在他的椅子上坐直了些。 “我知道這會讓你感興趣,”特里格先生說,“這讓我很吃驚,確切地說,並不是吃驚。在這種壓抑的狀態下,我是噩夢般的感受,我努力在椅子上坐直,而那個女人又陷在枕頭里。這時門鈴很刺耳地響了。” “是那個女僕嗎?” “不——謝天謝地,是我的出租車司機,他實在等煩了。我想——我並不十分清楚我在想什麼——但是我警覺起來。我呼喊起來,他直接進來了。幸好我把門開著就像我進來時那樣。 “我努力使自己清醒,讓他見證這份遺囑。我看起來肯定很奇怪,並且用一種很奇怪的方式說話,因為我記得他看看我又看看酒瓶子的樣子,但是在米德太太仰面躺在那裡用虛弱、顫抖的手簽字之後,他還是在紙上簽了字。 “'接下去做什麼呢?'簽完字後司機問。 “這時,我感到病得很重。我只能說:'送我回家。' “他看了看米德太太又看看我說:'沒有人照顧這位太太嗎,先生?' “我說:'找個醫生,但是先送我回家。' “我踉踉蹌蹌地在他的攙扶下出了門,我聽到他說這是個奇怪的開始,我不記得是怎麼回的家。當我清醒過來的時候,我發現躺在自己的床上,當地的一個醫生正在照顧我。 “我想此故事已變得長而乏味一。簡短地說,似乎那位體面、聰明的司機發現我快到家時完全失去了知覺。他並不認識我,但他在我口袋裡發現了名片和門鑰匙。他把我帶回家,背我上樓,覺得我可能喝醉了,比他碰見過的要嚴重的多,於是很人道地出去叫了個醫生來。 “醫生的意思是中了毒,類似於鎮定劑的東西,可幸的是如果意在謀殺我的話,那個劑量還太小。我們徹底調查了此事,結論是我吃了三十粒那種藥物。看來這種藥物用分析的方法不易察覺,但這是醫生經過所有調查所能給的惟一結論。毫無疑問,白蘭地被下了藥。 “當然,第二天我們就去查看那所房子。門緊鎖著,當地的送奶工說房主人離開已有一周了,還要十天才回來。我們和他們交流,看來那些人只是淳樸的普通人,聲稱他們對此一無所知。他們習慣於頻繁出門,只是鎖上房門,而不會想到要叫一個門房或別人來照看房屋。那個男人也一起進來了,很自然地調查這些事,但是沒有發現有什麼東西丟了或損壞了,除了看得出一些床單和枕頭被用過以及起居室裡一小筐煤被燒過。放煤的儲存室就是電錶之所在,主人離開時是鎖著的,電錶也是關掉的——他們似乎有先見之明——這就是為什麼我進來時屋子又黑又冷的原因。來訪者很明顯是從食品儲藏室的窗口爬進來——這是一種慣用手法——用把刀或別的什麼,帶著她自己的檯燈、吸管和白蘭地。很大膽,但不是十分困難。 “在任何地方都沒聽說過米德太太和格蘭特小姐,這我就不必告訴你了。房子的房客對於開始昂貴的調查不十分熱心,畢竟除了價值一先令的煤之外他們沒有損失什麼。畢竟,我也沒被謀害或怎樣,我想這事就這樣吧,這是一次很不愉快的冒險。” “我想的確如此,你有再聽到格蘭特小姐的消息嗎?” “有啊,她給我打過兩回電話——一次是三個月以後,再一次就是兩週前,想跟我約會。你可能認為我很膽小,帕克先生,每一次我都推掉了,我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事實上,我認為他們把我困在那所房子裡,想讓我在那兒過夜,然後勒索我。這是我惟一能對鎮定劑事件所作的解釋。我想謹慎還是優於魯莽,於是便跟我的書記員和管家交代,不管什麼時候格蘭特小姐打電話過來,就說我不在並且不會回來。” “嗯,你想她知道你已經認出了她手上的疤痕?” “我想她還不知道,不然她不會用她自己的名字一次次接近我。” “是的,我想你說的對,特里格先生。我非常感謝你提供的信息,這對我來說非常有用。如果格蘭特小姐再次打電話給你的話——順便問一下,她是從哪兒打來的電話?” “每一次都是從電話亭裡。我知道如果電話是從公用電話亭打來的,接線員會告訴你的,我沒有追踪這些電話。” “當然沒有。如果她再打過來的話,你可不可以和她約會一次,然後馬上讓我知道,電話打到警察廳就可以找到我。” 特里格先生答應了他,於是帕克就離開了。 “目前我們知道?”帕克在回家時這麼想著,“有人——一個確實無恥的人正在製造一九二五年的那個曾侄女。我想跟克林普森小姐說說或許有用——可以確認瑪麗·惠特克右手上有沒有傷疤或者是我需要去諮詢更多的律師。” 灼熱的馬路似乎不像以前似烤箱般難受了。事實上,帕克因為他的調查而顯得很開心,他順手把一張香菸紙給了向他乞討的流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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