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貝羅那俱樂部的不快事件

第16章 第15章洗牌、重發

蘇格蘭場的頭頭腦腦在經過緊急磋商之後,委派帕克探長負責偵探芬迪曼一案,他當即找到溫西向他請教。 “你怎麼會想到下毒這一點?”他問。 “主要歸功於亞里士多德。”溫西回答,“他說過,寧可相信合理卻不可能的事,也不能輕信那些有可能卻不合理的事。誠然,老將軍有可能剛好在那個最麻煩的時間點去世。但是如果說這整件事都是被安排好的,豈不是更妙,也更有說服力?哪怕大家都認為這是不可能的,我也堅決認為是謀殺。而事實上這也沒什麼不可能的。此外,還有普里查德和那個姓多蘭的女人。如果他們不知道什麼內幕的話,為什麼會一口回絕進行調解,並且如此多疑呢?說到底,他們又不像彭伯西或者我那樣,親眼見過屍體。” “那麼,我接下來要問的問題就是,誰幹的?多蘭小姐理所當然應該被認為是嫌疑犯了。”

“她的動機最明顯。” “是的。嗯,我們來梳理一下情況吧。老芬迪曼在下午三點半的時候前往波特曼廣場,在此之前他還很正常,而羅伯特·芬迪曼是在晚上八點左右發現他已經死了,因此他一定是在這段時間內被下毒的。那麼,誰在這兩個時間點之間見過他呢?” “等一等,這個說法並不完全準確。他必定是在這段時間內服下藥物的,但是也有可能在此之前藥物就已經在他手中了。比如說,我們可以假設有人在他常用的藥品,如裝小蘇打片的藥瓶中放一顆下了毒的藥片,他隨時都有可能因誤服而中毒。” “嗯——這麼說有點兒不太對吧,彼得。如果他很早就死了,而多默爾女爵得知了這個消息呢?” “那又有什麼關係?她完全不需要更改遺囑。多蘭小姐可以按照原來的安排繼承她的遺產。”

“不錯,是我笨。那麼我們必須了解一下他平時是不是經常服用這一類藥物。如果是這樣的話,誰會有機會把毒藥裝進去呢?” “彭伯西算一個。” “那個醫生?——不錯,我們必須把他的名字列入可能的範圍內,雖然他好像完全沒有動機這麼做。我們把他列到'機會'這一欄裡去吧。” “好的,查爾斯。我確實很欣賞你這種有條不紊的作風。” “所謂相輔相成嘛。”帕克說著拿出筆記本來,畫出三欄,“機會。第一個,彭伯西醫生。如果這種藥片或者藥丸是彭伯西自己開給他的,他就有極好的機會下手。但是,也不是沒有疑點的,這種藥很有可能在從藥房裡買到的時候就已經被密封在藥瓶裡了。” “噢,得了吧,他當然可以要求打開檢查一下那是不是他要的藥物。我堅持把彭伯西列在名單裡。此外,他也是在關鍵時間段——我們可以稱之為下手的時間——裡見過將軍的人之一,所以他的機會又增加了一成。”

“此話不假。好吧,我把他的名字寫下來,儘管看起來他並沒有理由——” “這種軟弱無力的反對意見可不能阻止我產生這種想法。他有機會,所以他有嫌疑。接下來,是多蘭小姐。” “是的。她既有機會又有動機。除掉老頭兒兒對她來說大有好處,而且她在適合下手的那段時間內也見過他,她完全可以在他拜訪多默爾女爵時給他一點兒食物或飲料。因此她的嫌疑很大。唯一的問題是,她很難弄到這種藥物。要知道,毛地黃苷可不是想買就能買到的。” “嗯——不是。至少不能買到純毛地黃苷。但是有很多含有毛地黃苷的混合藥物卻是很容易就能弄到的。我今天早上就剛好在《每日觀察報》上看到一則廣告,賣一種含有半毛地黃苷的藥物。” “是嗎?哪裡?——噢,這個!不錯,但是它裡面還含有馬錢子鹼,那應該是一種解毒劑。它能夠通過刺激神經來促進心臟的活動,同毛地黃苷那種減慢心率的效果剛好相反。”

“嗯,好吧,把多蘭小姐的名字寫在'手段'一欄裡,再加一個問號。噢,當然了,彭伯西的名字也應該被列入'手段'一欄。他可以毫無困難地弄到這些東西。” “好的。手段:第一,彭伯西醫生。機會:第一,彭伯西醫生;第二,多蘭小姐。我們還應該把多默爾女爵家的佣人也考慮進去,是不是?他們畢竟都有可能給將軍送點兒食物或者飲料的。” “當然了,寫上去。他們可能會跟多蘭小姐串通起來。多默爾女爵本人怎麼樣?” “噢,得了吧,彼得。怎麼可能呢?” “為什麼不可能?她有可能多年來處心積慮想要報復她的哥哥,假意慷慨以掩蓋她真實的感情。想想看,把一筆數額巨大的遺產留給一個你痛恨的人,正當他感覺非常好、感恩戴德、無比激動的時候再給他下毒,讓他一分錢也得不到,這該多有趣啊。我們必須要考慮多默爾女爵。把她的名字寫入'機會'和'動機'這兩欄吧。”

“那麼我必須在邊上都加上問號。” “你自己看著辦吧。那麼,接下來就輪到我們那兩位出租車司機朋友了。” “我覺得你沒有必要懷疑他們。要知道,給一位乘客下毒是非常困難的。” “恐怕沒有那麼困難吧。嘿!我忽然想到了一個絕妙的主意來給出租車司機下毒。你給他一枚半的硬幣,他把它咬在嘴裡——” “而他死於鉛中毒。那枚硬幣上有鬍鬚。” “傻瓜。你可以在硬幣上塗上氫氰酸嘛。” “妙極了!他倒下來的時候還口吐白沫呢。真是天才的想法。你到底有沒有在專心思考我們正在討論的問題?” “這麼說,你認為我們不用考慮出租車司機嘍?” “沒錯。” “好吧,聽你的。我只能很遺憾地說,接下來就只有喬治·芬迪曼了。”

“你對喬治·芬迪曼總是有點兒偏心,對嗎?” “是啊——我很喜歡老喬治。雖然他有的時候就是一頭豬,但是我還是很喜歡他。” “嗯,我不認識喬治,所以我一定要把他的名字寫下來。機會,第三,就是他。” “那麼,他也應該算有動機的。” “為什麼?多蘭小姐繼承遺產對他有什麼好處?” “沒有——如果他知道這回事的話。但是羅伯特特別強調說他並不知情。在這樣的情況下,你要知道,將軍一死他馬上就能得到兩千英鎊,而那個杜格爾·麥克斯圖爾特逼他還那筆債正逼得緊。” “麥克斯圖爾特?——噢,不錯——那個放高利貸的。多虧了你,彼得,我都已經把他忘記了。這麼說,喬治確實是有可能這樣做的。他對一切都頗為不滿,不是嗎?”

“非常不滿。而且我記得就在謀殺——呃,或者說,將軍的死——被發現的那一天,他在俱樂部里胡言亂語地說了很多。” “這對他來說倒有好處。”帕克高興地說,“至少這說明了他是個魯莽大意的人。” “從警方的角度來看對他可沒什麼好處。”溫西嘟囔道。 “我的老兄啊!” “對不起,我都已經忘記現在的情形啦。查爾斯,你也太不把你的工作放在心上了。你要是不小心點兒的話,以你的本事,不是做到警察總長,就是被流放。” “我願意冒這個險。我們繼續說。還有誰?” “還有伍德沃德。說到在將軍的藥瓶上動手腳,沒有誰比他有更好的機會了。” “嗯,而且我認為他能得到的那一點點遺產也能構成動機。”

“也可能他被對方收買了。你也知道,邪惡的僕人們一般都是這樣的。最近這類管家行凶或者完美的僕人行竊的案子大大增加了。” “確實如此。接下來,你認為貝羅那俱樂部的那些人怎麼樣?” “我想到了威瑟里奇。這傢伙是個討厭的魔鬼,而且他一直覬覦將軍那張壁爐邊的椅子。我見過他那種貪婪的眼神。” “嚴肅點兒,彼得。” “我非常嚴肅。我不喜歡威瑟里奇,煩他。此外,別忘了把羅伯特算進去。” “羅伯特?為什麼?我們應該已經可以把他完全排除在外了啊。他明知將軍活著對他才有利。你想想他花了多大的力氣和功夫來掩蓋老頭兒兒的死。” “一點兒也不錯。他就是最不可能的人,所以福爾摩斯第一個會懷疑的就是他。他自己也承認了,他是最後一個見到活著的將軍的人。假設他跟將軍發生了口角,把他殺了,後來又發現了遺囑的事。”

“你今天編起故事來可真是文思泉湧啊,彼得。如果他們爭吵起來,他很有可能把他祖父打倒在地——雖然我不認為他會做這麼糟糕、這麼卑劣的事情——可他決不會使下毒這一招的。” 溫西嘆了口氣。 “你說得也有道理。”他承認道,“但是,這種事永遠也說不准。那麼,現在有哪個名字同時出現在了三欄裡面?” “一個都沒有。但是有幾個名字兩欄都有。” “那麼,我們就從調查這些人的情況開始著手。多蘭小姐自然是嫌疑最大的,此外就是喬治。你覺得呢?” “是的。我會遍訪藥劑師,看看誰有可能向她提供毛地黃苷。她的家庭醫生是誰?” “不知道。這是你的事。另外,我明天準備在一個可可聚會之類的場合見見這姑娘。你盡量別在那之前驚動她。”

“好的。但是我覺得有必要再進行一些調查詢問,我想去多默爾女爵家看一看。” “看在老天的分上,查爾斯,別那麼一根筋。用點兒技巧啊。” “相信你老兄吧。還有啊,你應該能夠有技巧地帶我去貝羅那俱樂部走一趟,我想在那裡問幾個問題。” 溫西忍不住呻吟了一下。 “這麼幹下去,他們就要逼我退會了。雖然這也說不上是多大的損失,但是威瑟里奇看到我出醜,一定會高興死了。好吧,好吧,我犧牲一下。跟我走吧。” 出乎他們意料的是,貝羅那俱樂部的大門口竟然一片騷亂。科爾耶正同幾名男子吵得不可開交,他身邊站著三四位委員會的會員,臉色鐵青。當溫西邁步要進屋的時候,有一個入侵者剛好看見了他,口中發出一聲高興的驚呼。 “溫西——溫西,老兄!嘿,幫個忙,把我們弄進去吧。我們總是要摸清底細的。說不定你什麼都知道呢,你這隻老狐狸。” 說話的人是《每日驚呼報》的薩爾科姆·哈迪,身材高大、衣衫凌亂,同往常一樣略帶幾分醉意。他瞪著一雙孩子般的藍眼睛凝視著溫西。他身邊那個一頭紅發、態度傲慢的傢伙是《旗幟報》的巴頓,他快速地向四周張望了一下,說:“啊,溫西,沒關係啦,給我們透個底就行。告訴我們到底是不是有故事,我們馬上就走。” “我的老天,”溫西說,“這些事是怎麼鬧上報紙的?” “我看原因很明顯嘛。”科爾耶尖刻地說。 “不是我幹的。”溫西說。 “不,不,”哈迪插口道,“千萬別這樣想。都是我的錯。事實上是因為我正好在公墓看到了那出熱鬧。當時我正在我們家族的墓地裡扮演記錄天使呢。” “肯定是這樣。”溫西說,“等一等,科爾耶。”他把秘書拉到一邊,說,“聽我說,發生這樣的事,我惱火得要命,但是我也沒有辦法。這幫傢伙挖到新聞的時候,你是攔不住他們的。無論如何事情都會被曝光的。現在警方已經介入了,這位就是蘇格蘭場的帕克探長。” “可是,出了什麼事啊?”科爾耶問道。 “我恐怕,出了謀殺案了。” “噢,真見鬼!” “我很遺憾。但是你最好擺出個笑臉來,接受這個事實吧。查爾斯,你掂量著能透露給他們多少情況,就去跟他們說一說,趕緊打發他們走。還有,薩爾科姆,如果你能把這幾個傢伙弄走,我們會給你安排一個採訪,還給你一組照片。” “一言為定。”哈迪說。 “我相信,”帕克親切地說,“你們不會願意妨礙我們工作的,而我向你們保證這是明智的做法。科爾耶上校,請給我們找個房間,我會發布一個聲明,然後你們就讓我們幹活吧。” 大家都同意了這個安排。帕克就此案做了一個恰如其分的說明,新聞界的那幫傢伙就離開了俱樂部,躲到最近的酒吧里盯著溫西,希望能抓拍到幾張照片。 “我還是希望你別插手這件事,薩利。”彼得憂心地說。 “上帝,”薩爾科姆說,“沒有人喜歡我們。真不應該做什麼鬼記者。”他把額頭前的一縷黑髮捋到腦後,擦了擦眼睛。 帕克的第一個也是最直接的行動就是去向彭伯西詢問情況,他在哈利街找到了剛從手術室出來的醫生。 “醫生,我並沒有想為了那份死亡證明而找您麻煩的意思,”他溫和地開口道,“誰都免不了犯錯誤,而且我也理解過量服用毛地黃苷導致死亡的症狀同因心臟衰竭而死忘的症狀非常相似。” “將軍確實可能死於心臟衰竭的。”醫生耐心地糾正說。醫生們早已經懶得解釋心臟衰竭並不是什麼罕見的疾病,跟磨牙或者女傭的膝蓋病一樣都是常見的疾病。正是因為這種專業醫學知識與民眾的普遍觀念之間的矛盾的存在,才需要在誤解和相互憤怒的迷霧中不斷地進行解釋和做醫學實驗。 “不錯。”帕克說,“芬迪曼將軍確實是早就患有心髒病,對吧?心髒病患者可以服用毛地黃苷嗎?” “是的。對於某些心臟疾病來說,毛地黃苷可以有效地刺激心臟。” “刺激?我還以為是舒緩呢。” “它首先起到的是刺激作用,過了一段時間之後就轉為減緩心臟的活動。” “噢,我明白了。”帕克其實並不十分明白,就像大多數人那樣,他一直模模糊糊地認為每一種藥都只會產生一種直接的效果,對某一種病不是有用就是有害,“它先是加速心臟的活動,然後又使它變慢。” “不完全是這樣。它實際上是通過降低心率來加強心臟起搏的力度,使得心室可以更徹底地排空血液,從而疏解壓力。我們一般用它治療某些心臟瓣膜疾病——當然,還要加上適當的防護措施。” “您給芬迪曼將軍開這種藥嗎?” “有的時候開過。” “十一月十日的下午——您還記得他由於心髒病發作前來見您吧。您當時給他服用了毛地黃苷嗎?” 彭伯西醫生顯得非常痛苦地遲疑了一下,然後走到書桌前取出一個大本子。 “我必須向您坦白地說,”他說,“我給過。當他來到我這裡的時候,心臟的活動非常無力,並且呼吸很困難,在這種情況下他必須立即使用心臟刺激劑。我給他開了一些含有少量毛地黃苷的藥劑來緩解這種症狀。這就是那份處方。我可以抄一份給您。” “少量?”帕克重複道。 “非常小的分量,並且還開了其他藥物來抵消後階段的壓抑作用。” “就是說,並不是事後在屍體中發現的那麼大的分量?” “我的老天,不是——當然不是。像芬迪曼將軍這樣的情況,服用毛地黃苷必須非常謹慎。” “我想,您也不可能在配藥的時候弄錯吧?無意間給他服用了過量的藥物?” “我也想過這種可能性,但是我一聽說詹姆斯·盧伯克爵士檢測得出的數據,就知道這是絕不可能的。他體內的劑量大得驚人,將近兩格令了。但是,我可以非常確定地說,我這裡所有的藥品都會經過非常仔細的檢查,處於嚴格的管理之下,並且會被登記計數。” “誰負責這項工作?” “我這裡受過嚴格訓練的護士。我可以給您記錄本和藥房的收據。” “謝謝您。給芬迪曼將軍的劑量是護士決定的嗎?” “噢,不是,是我開的處方。處方本我一直隨身帶著,以備隨時可以使用。如果您想見見她,可以讓她把記錄給您。” “非常感謝。那麼,當芬迪曼將軍來見您的時候,他剛剛經受了一次心髒病發作。這次發作有沒有可能是毛地黃苷導致的?” “您是說,他有沒有可能在來見我之前已經被下毒?嗯,當然了,毛地黃苷確實是一種相當不確定的藥物。” “服用那麼大的劑量,多久會發作?” “我認為它應該很快就會發揮作用。一般來說,它會導致噁心和暈眩。但是對於服用了毛地黃苷這樣強力的心血管刺激劑的人來說,最主要的危險在於任何突然的動作,比如從休息的狀態突然站起來,都會導致突然的暈厥甚至死亡。我覺得這就是發生在芬迪曼將軍身上的情況。” “也就是說,服藥之後任何時候心髒病都有可能發作?” “正是如此。” “嗯,非常感謝您,彭伯西醫生。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想見一見您的護士,拿一份您的記錄本的複印件,這樣就可以了。” 辦完了這些事之後,帕克就前往波特曼廣場,心中仍然對於普通的毛地黃苷內服的效果不甚明白——這種情況在藥物學、藥劑學,以及迪克遜·曼、泰勒、格拉斯特和其他作者的毒理學著作中都無法得到驗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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