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貝羅那俱樂部的不快事件

第15章 第14章黑桃大勝

起屍儀式之後第七天的早晨,是個星期二,彼得勳爵神采奕奕地來到了莫伯斯先生位於斯塔波旅館的辦公室,身後還跟著帕克探長。 “早上好。”莫伯斯先生有些吃驚地說。 “早上好。”溫西說,“聽啊!聽啊!天堂門口的百靈鳥在歌唱。他來了,我的主宰,我的愛人,步伐如此輕盈。他在一刻鐘之內就會到達。” “誰要來?”莫伯斯先生略帶幾分緊張地問道。 “羅伯特·芬迪曼。”莫伯斯先生驚訝地叫出了聲。 “我對這件事幾乎都已經放棄了。”他說。 “我可沒有。我告訴自己,他並不是逃跑了,只是離開一陣子而已。果然如此。查爾斯,我們要把認罪書攤在桌上。靴子、照片、各種樣本的顯微鏡載玻片、圖書室裡的那張紙、死者的外套,等等,還有《奧利弗·退斯特》。漂亮。現在,正如福爾摩斯所說,我們要氣勢威嚴,將恐懼震入罪惡者的心扉,哪怕他佩著三刃鋼刀。”

“芬迪曼是自願回來的嗎?” “不完全是。如果可以這樣說的話,他是被引導回來的。事實上,他幾乎是被騙回來的。穿過泥濘和沼澤,越過峭壁與激流,直到——您知道吧。外屋有什麼聲音?那是,那是加農炮的怒吼啊。” 事實上,那確實是羅伯特·芬迪曼的聲音,而且聽上去心情並不是很好。幾秒鐘之後,他就出現在房間裡了。他匆匆向莫伯斯先生點了點頭,對方則回敬以一個僵硬的躬身,接著他狠狠地轉頭看著溫西。 “我說,這到底是什麼意思?你那個見鬼的什麼偵探領著我繞著整個歐洲跑了一大圈,又回到了這裡,然後,今天早晨他忽然掉過頭來對我說,你要在這裡見我,談談奧利弗的事。你到底對奧利弗都知道些什麼?” “奧利弗?”溫西說,“噢,是的——他的性格非常難以捉摸啊。不論在羅馬還是倫敦,都那麼讓人捉摸不透。你不覺得很奇怪嗎,芬迪曼,他每次都在你一轉身之際出現?而每次你一到達某個地方,他總能銷聲匿跡,難道不是很有趣嗎?就好像他過去總是在嘉提飯店出現,但是卻從你我手中溜走了。你在國外過得怎麼樣,老兄?我猜你不太願意告訴你的同伴這些天來你們在追踪的一直都只是鏡花水月吧?”

羅伯特·芬迪曼臉上的表情從憤怒到迷惑,又歸於平靜。莫伯斯先生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這位偵探能不能解釋一下他這種奇怪的舉動,關於他的動向如何的問題?他一直把我們蒙在鼓裡將近兩個星期之久。” “恐怕這件事應該由我來解釋了。”溫西輕快地說,“您瞧,我覺得這一次,胡蘿蔔應該被掛到別的驢子的鼻子前頭去啦。我知道如果我們假裝發現了奧利弗在巴黎,芬迪曼肯定會前去找他。事實上,他也許很願意遠離這是非之地——是不是,芬迪曼?” “你是不是想說,整個關於奧利弗的故事都是你編出來的,彼得勳爵?” “是的。當然了,最初的那個奧利弗不是我編出來的,但是巴黎的那個是。我讓那位偵探從巴黎發來電報,把我們的朋友騙走一段時間。”

“可是,為什麼?” “我等一會兒會解釋的。那麼,你必須要跑一趟,是不是,老兄?因為你不能為了節省腿力而承認奧利弗這個人根本就不存在。” “見鬼!”芬迪曼大喝一聲,接著突然大笑起來,“你這個狡猾的魔鬼!我確實開始覺得這裡頭有問題了,你知道。第一封電報到達的時候,我非常高興。我還以為這個偵探給我提供了絕好的良機呢。我們在歐洲周遊的時間越長,我就越高興。但是當獵物開始掉轉頭來往英格蘭走,見鬼,我開始感覺到有人在牽著我的鼻子。順便問一句,是因為這個我才每次都能極其順利地在一夜之間就拿到了各國的簽證嗎?” “沒錯。”溫西謙虛地說。 “我早該知道這其中必定有詐。你這個魔鬼!那麼——現在怎麼樣?——既然你們已經摸清奧利弗的底細了,我估計其他的部分你們也都知道了吧,嗯?”

“如果您這樣說的意思,”莫伯斯先生說,“是指我們已經了解了你以可恥的欺詐手段,來掩蓋芬迪曼將軍真實的死亡時間的話,是的——我們已經知道了。而且我必須說,這對於我來說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芬迪曼沉沉地坐進一張椅子,一邊拍著大腿,一邊縱聲大笑。 “我就知道你會這樣想,”他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但這可真是個一流的笑話,不是嗎?我的老天!我真是越想越覺得好笑。想想俱樂部裡那些老笨蛋們就那麼莊嚴肅穆地坐在周圍,走進來時還跟老頭兒兒點頭致意,就像古代的官員似的,而老頭兒兒早就已經死了,像根木頭一樣。當然了,他那條腿確實是個小失誤,但那是一個意外。你們想到了那麼長時間他都在哪兒嗎?” “噢,是的——不容置疑。你在電話間裡留下痕跡了,你知道嗎?”

“不是吧?見鬼!” “是的——而且,當你把老頭兒兒的外套放回衣帽間的時候,你忘記在上面插上罌粟花了。” “噢,老天!這真是天意。你知道,我完全沒有想到這一點。好吧,我想我確實沒法蒙混過關了。但是當時這確實挺有趣。哪怕是現在,只要一想起老本特一本正經地把電話簿裡兩欄半姓奧利弗的人的電話號碼都撥了個遍,我就忍不住要大笑出聲。這都快趕上真的拿到五十萬英鎊了。” “說到這個,倒提醒了我,”溫西說,“我確實不知道你怎麼會了解到這五十萬英鎊的事的。多默爾夫人告訴過你她的遺囑的事情嗎?還是你聽喬治說的?” “喬治?老天,當然不是!喬治對此毫不知情。老頭兒兒自己告訴我的。” “芬迪曼將軍?”

“當然。那天晚上他回到俱樂部,就直接來找我了。” “而我們卻從未想到這一點,”溫西沮喪地說,“大概是這太明顯了吧。” “你也不可能事事處處都想得到吧。”羅伯特故作謙遜地說,“我覺得你做得非常好了,把整件事都連了起來。是的——老頭兒兒跌跌撞撞地趕來,把一切都告訴了我。他叫我別告訴喬治,因為他對喬治不太滿意——因為希拉的事,你知道——他說他想再考慮一下,看怎樣安排最好,以便立一個新的遺囑,你知道。” “是的。他是到樓下的圖書室去考慮這件事的。” “不錯。我也下樓去找了點兒東西吃。後來,我想可能我應該替喬治說點兒好話。我是說,不跟老頭兒兒說,他就不會知道喬治之所以表現得那麼奇怪,主要是因為他現在全都要依賴希拉,如果他自己能有點兒安身立命的東西,他的脾氣就會好很多——你們明白我的意思吧。所以我趕緊到圖書室去找他——而他就坐在那兒——死了!”

“那時是幾點?” “大概是八點吧,我想。那麼,我就開始猶豫了。當然,我首先想到的是找人幫忙,但是已經沒什麼用了。他都已經死透了。接著,我立即就想到了我們是多麼的倒霉,把那麼好的機會給錯過了。只要一想到那個見鬼的姓多蘭的女人將拿到那麼多錢——我告訴你們,我氣得恨不得把那個地方整個給炸飛了。……後來,你知道,我忽然有了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圖書室裡除了我和老頭兒兒的屍體,一個人都沒有。作家們在這種情況下就會說,我們好像與世隔絕了一樣。然後,有個念頭就冒了出來,揮之不去。為什麼他一定要這樣死去呢?——我在一瞬間確實也想過老太太可能會死在前頭,我正要去打個電話問問情況,這時——我想到了電話間——你瞧,整件事就這麼浮現在我的腦海裡了,簡直就像是早就計劃好了的一樣。只花了三分鐘,我就把他拖出來,塞到了電話間裡的椅子上,然後又跑回去寫了一張紙條貼在門口。說起來,我還夠機靈的,還記得在寫那張紙條時別在圖書室的吸墨紙墊上留下痕跡。”

“相信我,”溫西說,“我非常敬佩這一點。” “很好,我很高興。那麼,接下去事情就順理成章了。我把祖父的外套從衣帽間拿出來,放在我的房間裡。然後,我又想到老伍德沃德還在家裡等著他,所以我又急忙趕到查令街火車站——你覺得我是怎麼去的?” “乘汽車?” “還不至於那麼糟。搭地鐵。我確實是考慮到了不能叫出租車。” “你對行騙這一行確實有天賦,芬迪曼。” “確實。嗯,這一切都很簡單。但我必須承認,那一晚過得可不怎麼舒坦。” “下一次你就會鎮定一點兒了。” “是的——這當然是我的第一次犯罪嘗試。第二天早晨——” “年輕人,”莫伯斯先生以一種非常可怕的語氣說,“第二天早晨的事我們就不要再多說了吧。我已經聽你作了一番如此恬不知恥的陳述,令人作嘔到無法用語言來表達。但是我決不能夠,也不願意聽你這樣為自己慶賀。對這種憤世嫉俗的情緒,你原應該感到羞恥才對。在那樣神聖的時刻,你所想到的每一個念頭都應該是神聖的——”

“噢,得了吧!”羅伯特粗魯地打斷了他的話,“我的老朋友們也不會因為我小小地幫了自己一個忙,就對我有什麼意見。我知道詐騙雖然算不上是什麼光彩的事,但是,見它的鬼去吧!比起那個姑娘來,我們當然更有權得到老頭兒兒的錢。我敢說,她可沒有在大戰中做過任何事,老爹。反正現在一切都完了——但是在被你們看穿之前,事情還是籌劃得很周密的。” “我想,”莫伯斯先生冷冰冰地回答,“任何想讓你有一點兒人性的嘗試,可能都是浪費時間。但是,我想你應該也明白詐騙屬於刑事犯罪。” “是的——這事兒確實討厭,是嗎?我們準備怎麼辦呢?需要我去低三下四地向普里查德先生說明情況嗎?或者溫西假裝通過屍檢發現了什麼極其古怪的東西?——噢,我的老天,順便問一句——那見鬼的屍體挖掘進行得怎麼樣了?我根本還沒來得及想這事兒呢。我說,溫西,你到底是怎麼打算的?你當時就已經知道我的計謀了,還是你想要把我從這裡頭拉出來?”

“部分情況是這樣吧。” “你可真是厚道。你知道,當你派我跟那位偵探老兄一起去查令街守著的時候,我確實想到你可能已經摸到點兒門道了。而且,我實話告訴你,你當時差點兒就抓住我了。我決定假裝去追踪那個奧利弗——你知道——接著,我又看到了你派出來的第二個鬼偵探在火車上跟著我。我當時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我唯一能想到的事——除了把整件事和盤托出之外——就是咬定某個無關緊要的傢伙就是奧利弗——以證明我的話的可信度,你明白吧。” “正是如此。我當時想你那麼做也應該有什麼理由的。” “是的——後來,當我收到前往巴黎的指令之時,我想我必須把你騙到底了。我說,溫西,為什麼呢?你是想報復我,還是怎樣?為什麼你一定要把我弄出英格蘭呢?” “沒錯,彼得勳爵,”莫伯斯先生陰鬱地說,“我想在這件事上您也得給我一個解釋。” “您不明白嗎,”溫西說,“芬迪曼是他祖父的遺囑執行人,如果把他弄走,他就不能阻止我們挖掘屍體了。” “盜墓者!”羅伯特說,“你一定是對挖掘屍體有癖好。” 溫西激動地大笑起來。 “芬迪曼,”他說,“到現在你覺得你得到那五十萬英鎊的機會還有多少?” “機會?”芬迪曼叫道,“根本就沒有機會啊。你是什麼意思?” 溫西緩緩地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 “這是昨天晚上被送到我這兒的。”他說,“我的朋友啊,所幸老人的死對你來說造成了不少損失。這是盧伯克寫來的信——” 親愛的彼得勳爵,我寫這封信給您,好讓您先知道對芬迪曼將軍的屍體進行解剖的結果。關於作出這次調查的表面上的原因,我想說他的胃裡沒有食物,上一餐一定是在死前好幾個小時吃的。然而,重要的是,根據您模糊的建議,我對他的內臟做了毒藥測試,查到其中含有極大劑量的毛地黃苷,這應該是在他死之前不久被吞服的。正如您所知道的,對於一個心臟衰弱的人來說,服用了這樣大的劑量後,其效果必然是致命的。症狀表現為心率減緩——實際上很難與強烈的心髒病發作相區別。 當然,我並不知道您在這件事情上的態度,但是對於您能夠睿智地建議做這項檢驗,我表示由衷的讚許。另外,您當然也意識到了,我有義務將這份屍檢報告提交給檢察官。 莫伯斯先生完全僵在了椅子上。 “我的上帝啊!”芬迪曼大叫道,接著又是一聲,“我的上帝!——溫西——我要是早知道的話——要是有那麼一點點概念——給我兩千萬我也不會碰屍體一下。毒藥!我可憐的老頭兒兒!太他媽可恥了!我現在想起來了,他那天說過他覺得不太舒服,但是我完全沒想到——我說,溫西——你是相信我的,是不是?我真的完全不知情——那個噁心的女人——我就知道她肯定有問題。但是,下毒!那簡直太過分了!我的老天啊!” 帕克自始至終都保持著一種事不關己的旁觀者的姿態,而此時卻臉上放光。 “太好了,老兄!”他叫道,一邊使勁拍打彼得的後背。職業性的熱情簡直快要沖昏他的頭腦了。 “這可是件真正的犯罪案了。”他說道,“而你處理得非常棒,彼得。我都不知道你能夠這樣耐心地忍耐這麼長的時間。一邊逼著他們挖掘屍體,一邊又給芬迪曼少校施加壓力,這真是大師的手法!幹得漂亮!幹得漂亮!” “謝謝,查爾斯。”溫西乾巴巴地說,“我很高興有人賞識我。但是,”他惡毒地補充道,“我敢打賭老普里查德該哭鼻子了。” 聽到這句話,連莫伯斯先生都好像又精神大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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