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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14章

劇毒 多萝西·L·塞耶斯 5315 2018-03-16
諾曼·厄克特先生注視著鐘錶,時間是四點十五分。 他衝著敞開的門喊道:“那些宣誓書快準備好了嗎,默奇森小姐?” “已經到最後一頁了,厄克特先生。” “你打印完立刻就給我拿進來。今天晚上應該送到漢森那裡。” “是的,厄克特先生。” 默奇森小姐飛快地把鍵盤打得很響,用很大的力氣敲著大小寫的更換桿,這讓龐德先生後悔僱用了一個女職員。她打完了最後一頁,把它扔在已經打好的上面,轉下了墨輥,急匆匆地抽出了一大張打印紙,把墨扔進了紙簍裡,趕忙把打印好的文件按順序整理好,用力磕了磕四邊使它們變得整齊,然後就拿起來跑進了裡面的辦公室。 “我還沒有來得及看一遍。”她說。 “很好。”厄克特先生說。

默奇森小姐退了出來,把門從身後關好。她把自己的東西斂在一起,取出一面小鏡子旁若無人地在自己的鼻子上撲著粉,然後胡亂把東西塞進了自己鼓鼓囊囊的手提包。她接著往打印機裡塞了些紙,準備明天用,隨後從鉤子上猛地取下帽子扣在頭上,用手指不耐煩地使勁把幾綹頭髮塞進帽子。 厄克特先生的鈴第二次響了起來。 “哦,可惡!”默奇森小姐黑著臉說。她扯下帽子,回應召喚。 “默奇森小姐,”厄克特先生有些惱怒地說,“你知不知道你漏掉了第一頁的整整一段?” 默奇森小姐的臉變得更紅了。 “哦,真的嗎?真是抱歉。” “真是很讓人煩。”他說,“這是三段中最長也是最重要的一段,而且是明天早上必需要用的。”

“我真不知道自己犯了這樣愚蠢的錯誤。”默奇森小姐小聲說,“今晚我會呆在這裡重新打印。” “恐怕你也只能這樣做了。真不幸,我也沒能從頭看一遍,但是也只能這樣做了。請你這一次一定好好的檢查,確保漢森明天早晨十點鐘之前可以拿到它。” “好的,厄克特先生。我會非常小心的。真的非常抱歉。我會確保非常正確而且我會自己送去的。” “很好,那就乾吧,”厄克特先生說,“不要有下一次發生。” 默奇森小姐拿起那些紙走了出來,看起來臉很紅。她生氣地把打印機的蓋子拉了下來,猛地把抽屜拉到了最末端,然後把紙張、墨和打印紙搞在一起,接著就開始了狂風暴雨般的打字。 龐德先生剛剛鎖上了辦公桌,把一條圍巾圍在了脖子上,他有些驚訝地看著她。

“你今天晚上又有什麼東西要打印嗎,默奇森小姐?” “把這些東西重新再打一遍,”默奇森小姐說,“漏掉了第一頁的一段——那應該是第一段,當然——他希望這些廢物十點鐘之前可以送到漢森那裡。” 龐德先生輕輕地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這些機器讓你變得不夠小心了。”他責備她說,“在以前,職員們會非常小心避免這樣愚蠢的錯誤。如果出現了,那就意味著整個文件必須用手重新抄寫一遍。” “真慶幸我沒有生活在那個時候,”默奇森小姐簡單地說,“人一定是悲苦的奴隸。” “我們也不是四點半下班,”龐德先生說,“在那時候工作。” “你們可能工作的時間更長,”默奇森小姐說,“但是那時候你們並不按時完成工作。”

默奇森小姐生氣地把由於她敲得過快而別在一起的兩個鍵解開。 “我們工作的很認真也很仔細。”龐德先生強調說。 厄克特先生的門打開了,打字員的牢騷停了下來。他說了聲晚安就走了出去。龐德先生跟著他。 “我想在清潔工走之前你會做完的,默奇森小姐。” 龐德說,“如果你沒做完,請記得關燈,把鑰匙交給地下室的霍奇斯太太。” “是的,龐德先生,晚安。” “晚安。” 他走了出去,腳步聲在他經過窗子的時候變得大聲起來,然後在布朗羅大街的方向漸漸消失了。默奇森小姐繼續打字,直到估計他已經在大法官法庭巷乘上了地鐵,她才站了起來,很快地環顧了一下四周,然後來到了很高的架子旁。架子上堆滿了黑色的契據文書保險箱,每一個保險箱上都用白色的字寫著當事人的名字。

雷伯恩的也在那裡,但是位置神秘地移動了。她清楚地記得聖誕節前曾經挪動過,在莫蒂默——斯科金斯一庫特勳爵——多爾比兄弟和溫菲爾德這一排的頂部,但是在節禮日後的第二天,它卻跳到了博德傑斯爵士——J·彭克利奇——弗拉茨比和科頓——特魯伯蒂有限公司——博恩。特拉斯特環球公司的下面。很顯然,有人在假期裡進行過清掃,默奇森小姐覺得可能是霍奇斯太太。 非常累人,因為架子是滿的,在拿到雷伯恩的保險箱之前,需要把所有的保險箱都拿下來放在什麼地方。而且霍金斯太太很快就會來了,儘管霍金斯太太不是什麼大事,但這也許看起來會很奇怪…… 默奇森小姐把椅子從書桌邊拉了過來(因為架子相當的高),然後站在上面,把博恩·特拉斯特環球公司的拿了下來。這個保險箱很重而椅子(是那種可以轉動的,但又不是現在那種有細長的腿、彈性的靠背,可以讓你坐的比較低,好讓你直著身子工作的那種)不穩定地來回晃動。於是她小心地把保險箱拿了下來,放在小櫥子狹窄的頂上。然後她又取下了特魯伯蒂有限公司的保險箱放在博恩·特拉斯特環球公司的上面。她第三次抬起身來拿起了弗拉茨比和科頓的保險箱,這時候她停了下來,因為她聽到門口有腳步聲,然後一個令她吃驚的聲音在她身後響了起來:

“你在找什麼東西嗎,默奇森小姐?” 默奇森小姐被嚇了一大跳,不牢固的椅子晃了有四十五度角,她幾乎摔進了龐德先生的懷裡。當她笨拙地從椅子上下來時,手裡還緊緊地抓著那個黑色的保險箱。 “你嚇壞我了,龐德先生,我以為你已經走了。” “我是走了,”龐德先生說,“但是當我到達了地鐵站,我發現我忘記了一樣小東西。真是討厭——我必須回來拿。你有沒有在什麼地方見到過?一個小圓罐子,包著棕色的紙。” 默奇森小姐把弗拉茨比和科頓的保險箱放在椅子上,然後朝身邊看了看。 “好像不在我的辦公桌上。”龐德先生說,“天啊,天啊,我要趕不上車了。我不能沒有它就這樣走,因為晚餐上需要它——事實上,那是一小罐魚子醬。今天晚上我們有客人。我會把它放在哪裡了呢?”

“也許你洗手的時候把它放下了。”默奇森小姐充滿希望地提醒說。 “也許是這樣。”龐德先生大驚小怪地出去了,接著她聽到盥洗室的門被很大聲地打開了。她突然間意識到她把手提包放在桌子上了,也許那些鑰匙坯被看見了。她衝著手提包猛衝了過去,這時候龐德先生高興地回來了。 “非常感謝你的提醒,默奇森小姐。它一直都在那裡。龐德太太一定會很不安的。好吧,再一次祝你晚安。”他朝門轉了過去,“哦,順便問問,你是在找什麼東西嗎?” “我在找一隻老鼠。”默奇森小姐緊張地咯咯笑著說,“我坐著工作的時候,看見它在櫥子頂上爬,後來順著牆爬到了那些保險箱的後面。” “骯髒的東西,”龐德先生說,“這個地方老鼠氾濫。我經常說我們應該在這裡養一隻貓。現在你別指望能夠抓到它了。顯然,你不怕老鼠?”

“不怕。”默奇森小姐努力看著龐德先生的臉說。如果那些鑰匙坯在那裡——對她來說好像真的在那裡——在桌子上像蜘蛛一樣的結構,朝那個方向看簡直就是瘋了。 “不,我想在您的那個年代女人一定都害怕老鼠。” “是的,都害怕,”龐德先生承認,“但是,那時候,當然它們的個頭比現在要大。” “討厭的東西。”默奇森說。 “它們的外表很典雅。”龐德先生說,“請允許我幫你把這些保險箱放回原處。” “你會趕不上地鐵的。”默奇森小姐說。 “我已經趕不上了,”龐德先生看著手錶回答說,“我只有坐五點半的了。”他很有禮貌地搬起了弗拉茨比和科頓的保險箱,很危險地登上了椅子。 “你真是太好了。”默奇森小姐在看著他把保險箱放回了原處時說。

“沒什麼,你可以把另一個遞給我嗎?” 默奇森小姐把特魯伯蒂有限公司、博恩·特拉斯特環球公司的也遞給了他。 “好了,”龐德先生把它們都擺好,拍了拍手上的灰塵說,“現在讓我們希望老鼠行行好去別的地方吧。我會告訴霍金斯太太讓她弄一隻合適的小貓來。” “這是一個不錯的主意。”默奇森小姐說,“晚安,龐德先生。” “晚安,默奇森小姐。” 他走了出去,腳步聲在他經過窗子的時候變得大聲起來,然後第二次在布朗羅大街的方向漸漸消失了。 “啊!”默奇森小姐說。她衝到桌子旁。她的恐懼欺騙了她,手提包是關著的,鑰匙根本看不見。 外面傳來了掃帚和桶碰撞的聲音,這宣告著霍金斯太太來了。默奇森小姐把椅子拉回原處,坐了下來。

“天哪!”霍金斯太太說,她為眼前這位女職員辛勤地打印著東西的場面吃了一驚。 “打擾了,小姐,但是我不知道還有人留在這裡。” “不好意思,霍金斯太太,我有些工作要做完。但是你繼續忙你的,不用管我。” “沒什麼,小姐,”霍金斯太太說,“我可以先打掃帕特里奇先生的辦公室。” “好吧!如果這對你來說一樣的話。”默奇森小姐說,“我只有幾頁了,然後我還要做幾個簡單的記錄——你知道——記錄厄克特先生的幾個文件。” 霍金斯太太點了點頭,又消失了。不一會兒樓上傳來了很大的撞擊的聲音,這說明她已經在打掃帕特里奇先生的辦公室了。 默奇森小姐沒有再等,她再一次把椅子拉到了架子邊上,很快地把保險箱一個接一個地搬了下來。當拿到雷伯恩的那個時,她的心跳得很厲害。她端著這個保險箱來到了桌前。 她打開了包,把裡面的東西都倒了出來。一串撬鎖工具和手絹、粉盒及小梳子一起乒乒乓乓地落在了桌子上。 那些纖細的、閃光的撬鎖工具好像會燒著她的手指。 她把那一串拿了起來,尋找著最合適的工具,這時候窗子上傳來了一聲很大的敲擊聲。 她很害怕地跑了過去,什麼都沒有。她把撬鎖的工具塞進了她運動外衣的口袋,踮起腳尖向外望去。在路燈的燈光下,她看見三個小男孩正試圖翻越拜德佛大街的鐵欄杆,最前面的一個看到了她,做了個手勢,指了指下面。 默奇森小姐擺了擺手喊道:“離開這兒!” 那個小孩子胡亂喊了些什麼又指了指。默奇森小姐從窗子上的敲擊聲、手勢和喊聲中意識到,一個很值錢的球掉到了欄杆裡面。她很嚴肅地搖了搖頭,回去做自己的工作了。 但是這個意外的事情讓她想到了窗子上沒有窗簾,在電燈的光亮中她的行動就像在一個被照亮的舞台上,街上的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到。厄克特先生和龐德先生肯定不會在那裡,但是有種不安的感覺困擾著她。如果一個警察正好經過,他會看不到一百碼之外的地方的撬鎖行為?她又去觀察了一番,是她恐懼的幻想還是有一個深藍色的強壯的身影正顯現出來? 默奇森小姐警惕地逃了回來,拿起那個契據文書保險箱來到了厄克特先生的私人辦公室。 在這裡她的行為不會被從遠處看見。如果有人進來——即便是霍金斯太太——她的行為也許會讓人吃驚,但是可以在他們走來的過程中就听見腳步聲從而提前做準備。 她的手冰涼而且有些發抖,這不是蒙眼的比爾指導中的最好的狀態。她做了幾下深呼吸,告誡自己不要著急。 效果很好,她不緊張了。 她很仔細地挑選了一把鑰匙,然後慢慢地插進了鎖裡。這一切對她來說就像一年一樣漫長,她漫無目的地用鑰匙刮擦著,直到最後彈簧被按在了鎖鉤上。她一隻手慢慢地按住,穩穩得挑住,然後插進了另一把鑰匙。她可以感覺到鑰匙的運動——在又動了一下後突然有了一聲清脆的喀嗒聲,鎖開了。 保險箱裡並沒有太多的文件。第一份文件是簽署著“證券存放於勞埃德銀行”的很長的證券清單。然後是一些地契的副本,原件被保存在同樣的地方。再往下面是一些互通的信函,其中一些是雷伯恩太太本人的,最近的一封是五年前的。此外還有一些佃農、銀行家、股票持有者的來信,還有署著諾曼·厄克特名字的回信。 默奇森小姐很快地瀏覽了這些東西,這裡既沒有遺囑也沒有遺囑的副本,甚至沒有律師出示給溫姆西的那份可疑的草稿。現在保險箱的底部就剩兩份文件了,默奇森小姐拿起了第一份。這是一份一九二五年一月簽署的授權書,它授權諾曼·厄克特全權代理雷伯恩太太。第二份稍微厚一點,用紅色的絲帶整齊地捆紮著。默奇森小姐把它抽了出來打開。 這是一份委託書,按照雷伯恩太太本人的遺願,把她所有的財產都委託諾曼·厄克特管理,而且提出他應該每年從她的財產中支付固定的錢到她的現金賬戶以保證她的生活開支。日期是一九二零年六月。委託書附了一封信,默奇森小姐很快地瀏覽了一遍。 一九二零年五月十五日,從溫德爾的阿布爾弗德寄來的。 “萬歲!”默奇森小姐說,“那麼肯定有遺囑!而且這份委託書——也許很重要。” 她把信又讀了一遍,從中找出了委託書的條款,特別注意到了諾曼·厄克特是惟一的受託人,最後又在腦子裡記下了證券清單中比較大和比較重要的條目。接著她按照原來的順序把文件放了回去,重新鎖上了保險箱——像一個天使一樣輕手輕腳——搬了出來,放回原處,把其他的保險箱放在上面,回到了打字機前。這時候霍金斯太太又回到了辦公室。 “就快完成了,霍金斯太太。”她高興地喊道。 “我還在想你是不是還在,”霍金斯太太說,“我沒有聽見打字的聲音。” “我在用手做記錄。”默奇森小姐說。她把宣誓書的第一頁和剛開始重新打的那一頁一起揉作一團,扔進了廢紙簍。接著她從辦公桌的抽屜裡拿出了早已經準備好的、正確打印的第一頁,放進了一打文件中,然後把它們裝進了一個信封,封上口,在上面寫上了漢森先生收,穿上大衣、戴上帽子,在門口向霍金斯太太愉快地道了別,走了出來。 走了沒有多遠,她就到了漢森先生的辦公室,在那裡她把宣誓書放進了信箱。然後她邁著輕快的腳步,吹著口哨,走到了西歐博德路和格里旅館大街交叉點的公共汽車站。 “我想我值得去索合區吃頓晚飯。”默奇森小姐說。 然後她又吹著口哨從劍橋馬戲團走到了第五大街。 “這是一首什麼可惡的曲子?”她突然這樣問自己。有些事提醒了她,那就是“徹底打掃城門,徹底打掃新耶路撒冷的城門……” “保佑我吧!”默奇森小姐說,“有點瘋瘋癲癲,我就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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