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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06章

劇毒 多萝西·L·塞耶斯 5734 2018-03-16
第二天的黎明陽光明媚、和風習習,溫姆西感到神清氣爽,他驅車前往特維德靈。帕瓦。他把他的車稱作“默德爾太太”,因為和那個有名的女士一樣,他的車也不喜歡街道。當他呼吸到帶有森林氣息的空氣時,他的車的十二個汽缸也愉快地工作了起來,這讓他感覺精神百倍。 大約十點鐘,他到達了目的地。這是一座教區牧師的住宅,很大、很雜亂。這座房子用盡了主人一生的薪水,儘管房子的主人也許不久於人世了,但是他還得為這座房子負擔沉重的債務。 亞瑟。博伊斯牧師此時正在家裡,對彼得·溫姆西勳爵的來訪,他好像很高興。 牧師個子高高,有些衰弱,憂愁在他的臉上刻下了深深的印痕。他有一雙溫和的眼睛,但是對現實的失望又使他的眼睛有些迷茫。他肩膀不寬,身材有些佝僂,一襲破舊的黑袍披在身上讓他顯得有氣無力。他用枯瘦的手和溫姆西握了握,請他坐下來。

彼得勳爵發現介紹自己的來意是一件很困難的事,因為很顯然他和這位默默無聞又很紳士的牧師沒有任何的關係,所以他決定開門見山稱自己是在押犯的朋友,而對自己調查罪案的事情絕口不提。這也許會讓對方非常的痛苦,但是這也是最明智的辦法了。於是,他猶豫了一下,開始了自己的談話: “非常抱歉打擾您,我今天來是為了您兒子的死和審判的一些事,這真是讓人感到很傷心。請不要認為我非常討厭,我只是出於興趣,個人的興趣。這樣說,我認識文小姐,實際上我非常喜歡她,你知道的,我不能阻止自己認為案子什麼地方有符合事實的地方,如果可能,我很想讓它以本來面目示人。” “哦,我明白!”老博伊斯先生說。他很仔細地擦拭了一下夾鼻眼鏡,然後帶在鼻子上,但是眼鏡並沒有戴正。他瞥了一眼眼前的這個人,好像並沒有厭惡,只是繼續說道:

“可憐的失足女孩!你可以相信我,我根本就不想報復她,換句話說如果她在這件可怕的事情中是無辜的,我會比任何人都高興。事實上,彼得大人,如果我看到她承受判罰的痛苦我也會非常的痛苦。無論我們現在做什麼,我們都無法讓死人復生了,誰都希望把一切的報復都留給上帝,他可以裁決一切。當然,這個世界上沒有比剝奪一個無辜者的生命更可怕的事情了。直到我生命的最後一天我都不願意相信這一切是真的,當我在法庭上見到文小姐,我就一直懷疑警察對她的控告是否是正確的。” “您這樣說,真是太感謝了,”溫姆西說,“這讓我的工作簡單了許多。抱歉,剛才您說'當我在法庭上見到文小姐',您以前沒有見過她?” “沒有,當然,我知道她,我知道我那個讓我難過的兒子和一個年輕女子有不正當的關係,但是我不能主動去看望她,因為她拒絕見到菲利普的任何親朋,而事實上我對她沒有任何的偏見。彼得大人,你比我年輕,和我的兒子是一代人,也許你可以理解,儘管他不壞,也不墮落,但是我一直都認為父親和兒子之間不會有足夠的信任。如果他的母親還活著,毫無疑問我會受到責備——”

“親愛的先生,”溫姆西含混地說著,“我真的非常理解,事情時常是這樣的,事實上,也許總是這樣,特別是對於戰前的一代人。許多人都會有稍稍的出格的行為,這對他們並沒有什麼傷害,但是他們就是無法和年長者真心的交流。時間會沖淡一切,沒有人應該被責備,一切都很正常。” “我沒辦法認同,”老博伊斯先生憂傷地說,“那些想法和我的信仰、我的道德那麼的格格不入——或許我將心裡話說的很直接,我不知道是否同情他們多一些——” “做不到,”溫姆西說,“人們必須自己來解決這些。還有,當人們寫書或者其他的東西的時候,他們會沾染上書中人物的色彩,他會不顧一切表達自己,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也許,可能。但是我還是責備我自己,這對你沒有什麼幫助。請原諒我!陪審團還不滿意,如果事情有什麼錯誤,我們必須盡力使它變得正確,我怎麼才能幫助你?”

“好,首先,”溫姆西說,“也許這是一個讓您很傷心的問題。您的兒子是否曾經對您說或者寫過什麼東西,讓您覺得他已經厭倦了生活。真是很抱歉。” “沒有,沒有,根本沒有。警察和辯護方也問過我相同的問題,但是我從來沒有感覺到過,我兒子也沒有什麼東西暗示過。” “即使在他和文小姐分手以後也沒有嗎?” “分手後也沒有。事實上,我知道他很生氣也很失望,對於他們的分手我感到非常的吃驚,因為他們已經走到了那樣的地步,她竟然會不同意和他結婚。現在我也不能理解。她的拒絕肯定讓他非常吃驚,因為在分手之前他還高興地寫信告訴我關於結婚的事。也許你還記得那封信?”他在零亂的抽屜里胡亂地摸索著。 “我把它放在這裡了,你想看看嗎?”

“先生,或許您給我讀一讀那一段就行了。”溫姆西建議。 “好,當然行。讓我看看,是這裡。'父親,像很多品行好的人說的,我決定讓我的處境合法了,也許您聽到這個會很高興。'他有時說話、寫信就是這樣的不經意,但是這不能來評判他的善良的內心。'我可愛的姑娘是一個非常好的人,她值得我這樣去做,我希望到時候一切都變得可以讓人尊敬。你可以成為她的父親。我不會要求你來行使你的職務——你知道,我登記的地方會為我做好這一切的,儘管她和我一樣從小生活在宗教的神聖中,我相信她不會堅持宗教的束縛,我會讓你知道事情到底是怎麼樣的。所以如果你願意,你要來帶給我們你的祝福(作為父親而不是神父)。'你看,彼得大人,他的意思是他要做正確的事了,我被感動了,因為他渴望我的出席。”

“真是這樣的。”彼得勳爵說,心裡卻在想“如果這個男子還活著,我一定會踢他的屁股”。 “嗯,接下來是另一封信,說他的結婚已經取消了。 “在這裡。'親愛的父親,對不起,恐怕你的祝福只能換回我的感謝了。婚禮取消了,新娘子也跑了。沒必要告訴你整件事情了。哈麗雅特成功地愚弄了我和她自己,所以沒什麼需要再說了。'不久以後我聽說他病了,後來的你就都知道了。” “他有沒有說過他生病的原因?” “噢,沒有,我理所當然地以為是他的老胃炎又犯了。他從哈勒克寫回來的信裡充滿了希望,而且還提到了他要去巴巴多斯旅行的計劃。” “是嗎?” “是的,我以為旅行對他有好處,會讓他忘記別的事情。他只是含糊地說了計劃,沒有說到什麼具體的安排。”

“他沒有說到文小姐什麼?” “直到臨終之前,他躺在那裡才再一次提到過她的名字。” “是的,那麼對於他所說的你是怎麼想的呢?” “我不知道該想些什麼,我對毒藥一無所知,我只是很自然地猜測是爭吵導致了他們的分離。” “我懂了。好,現在,博伊斯先生讓我們設想他的死不是自殺——” “我從不認為他會那樣做。” “有沒有人會因為他的死得到益處?” “誰會呢?” “比如說,會不會有其他的女人?” “我沒有聽說過。我想沒有,對於這種事情他並不保密,他是個開朗也很直接的人。” “是的,”溫姆西心裡說, “他在這種事情上總是無所顧忌。任何事情都只是給別人痛苦,這個可惡的傢伙。”但他只是說道:“有沒有其他的可能,比如說,他有沒有立下遺囑?”

“他並沒有多少東西可以留下。可憐的孩子,他很聰明,他的書寫的很好,彼得勳爵,但是他的書並沒給他帶來多少錢。我給他一點零用錢,他靠這點錢和他在期刊上發表的文章來養活自己。” “他把版權留給了誰?我想知道。” “是的,他想把版權都留給我,但是我告訴他我不會接受那些遺產。你看,我不能接受他的意見,我不想從他的遺產中獲得什麼,不。於是他把他們留給了他的朋友沃恩先生。” “噢!我可以問問他什麼時候立的遺囑嗎?” “那是他去威爾士的時候,我想在此之前他曾經立過一份遺囑把他的一切都留給文小姐。” “確實如此!”溫姆西說,“我想她知道這件事。” 他的腦子裡回憶起了一些矛盾的可能性,於是他補充道:“但是無論如何他的遺產並不是數量很多。”

“哦,是啊,如果我的兒子每年能夠靠他的書賺到五十鎊,這已經是極限了。儘管他告訴我,”老紳士又說道,“這一本後,他的新書會賣得更好。” “很有可能,”溫姆西說, “只要寫到紙上,讀者們才不會在乎書是關於什麼呢。但是我仍然認為,他不會有很多錢留下來。” “什麼都沒有,我們的家裡什麼錢都沒有,我妻子的家裡也一樣。彼得勳爵,我們就是俗話中說的教堂裡的老鼠,”他淡淡地微笑著用牧師特有的口吻開著玩笑,“我想,除了克萊默納·加登。” “什麼?您再說一遍!” “我妻子的姑媽,六十年代臭名昭著的克萊默納·加登。” “上帝,是的——那個女演員?” “是的,但是她從來都沒有被提起過。人們不知道她究竟是怎樣賺到的錢。我想不會比別人好到哪裡去,但是那些日子我們確實為此非常地吃驚。我們已經五十多年沒有見過她,沒有她的消息了,但是我想她現在一定是老得只有孩子的智力了。”

“啊,我不知道她還活著。” “是的,我相信她還活著,一定已經九十多歲了。當然菲利普沒有從她那裡得到過任何的錢財。” “嗯,我們不考慮錢了。您的兒子買保險了嗎?任何形式的。” “我從沒聽說過。我在他的信裡沒有看到過,也沒有聽任何人說到過。” “他沒有留下什麼債務?” “只有很少的一點,欠商人或者什麼人的錢,也許總共加起來大概五十鎊。” “真是感謝您讓我知道了這麼多。”溫姆西說。 “恐怕也不能讓你進一步了解到什麼。” “不管怎樣,您告訴了我該從什麼地方來思考。”溫姆西說,“您知道,這會為我節省很多時間。這是您的寬容,打擾您了。” “別客氣,想知道什麼儘管問。我比任何人更希望看到那個不幸的女孩得到澄清。” 溫姆西再一次感謝了他後就離開了。路上他一直都微笑著,直到又一個令他不安的想法籠罩在他的心頭。他調轉車頭,飛快地駛回教堂,艱難地把一把鈔票塞進了貼著“教堂開支”標籤的盒子,然後又重新上路。 當他駕車穿行在城市裡的時候,他突然想起了什麼,他沒有朝自己居住的皮卡迪利行駛,而是朝斯特蘭德南部的一條街駛去。梅瑟·格里姆斯比和科爾出版社坐落在那裡,這家出版社出版菲利普·博伊斯的書。他稍稍耽擱了一會兒,然後就出現在了科爾先生的辦公室裡。 科爾先生是一個容易接近的胖子,他對著名的彼得。 溫姆西勳爵由於博伊斯事件而關注他感到非常的有趣。溫姆西說他自己是一個頭版書的收藏者,希望可以購買菲利普·博伊斯所有的著作。科爾先生非常遺憾地說,他幫不上什麼忙,但是在一根昂貴的雪茄的作用下,他又變得非常的有信心了。 “不要把我看得那麼冷漠無情,親愛的彼得勳爵。” 他一邊說著,一邊靠在椅子的靠背上。當他這樣做的時候,他的三層下巴變成了六至七層。 “對於你和我來說,沒有比博伊斯這樣的去世、這樣的被謀殺更好的事情了。在開棺驗屍的結果出來之後的一個星期裡,他所有的書都被賣光了。審判開始之前,二版他最後的新書也都以七便士和六便士的原價賣光了。圖書館強烈需要他以前的書,所以我們不得不重新印刷。不幸的是以前的版我們沒有保留,所以我們的印刷工人不得不每日每夜的工作,但是我們還是做了。我們現在匆忙之下給裝訂者三便士和六便士,所以一先令的版本準備發行。可以很自信地說,無論是出於愛好還是出於錢財,你都買不到第一版的書了,但是我們準備發行特別紀念版本,有畫像,用手工紙印刷,限量標號發售,每本一基尼。當然這不是一回事,但是——” 溫姆西懇求把他的名字記下來,訂購一基尼一本的,他還說道:“真是很傷感,你不知道,作者是無法從中獲利了。” “很傷心。”科爾先生附和道,他把肥胖的臉頰緊繃,兩道縱向的褶皺自鼻孔至嘴巴出現了。 “更令人傷心的是他不會有新書了,他是一個很有天賦的年輕人,彼得爵士。在給他任何的經濟補償之前我和格里姆斯比先生都為能夠認識到他的價值感到憂傷的自豪。直到這悲痛的事情發生,本來是一段很成功的愛情。但是他的書非常的出色,為了金錢的回報而猶豫不決不是我們的習慣。” “嗯,”溫姆西說,“有些時候你是把自己的麵包扔進水里。多麼有宗教色彩,'大量的推出好的著作會帶來好的利潤。'三位一體之後的第二十五條。” “真是。”科爾先生用一種缺乏熱情的口吻說,也許是因為他對公眾祈禱書不很熟悉,也許他覺察到了說話者語氣中的嘲笑的成分。 “嗯,這次談話讓我很高興,但是對於第一版我真的幫不上什麼忙了。” 溫姆西要他不要再提那件事了,友好地道了別,倉促地下樓去了。 他要去的下一個地方是查利諾先生的辦公室,他是哈麗雅特·文的代理人。查利諾頭髮亂蓬蓬,帶著厚厚的眼鏡,是一個粗魯的、皮膚黝黑的、看起來好戰的小個子。 “好的行情?”當溫姆西介紹了自己並說出了自己對文小姐有好感之後,查利諾說,“是啊,當然會有好的行情。真讓人噁心,但是誰也阻止不了。在任何的條件下我們都會為自己的客戶做到最好。文小姐的書都賣得相當好——全國有三千或四千本的紀錄,當然這件事情很大地刺激了書的銷量。最近的新書已經賣出了三版,正在寫的在出版前也已經賣出了七千冊。” “就金錢而言,不錯,嗯?” “哦,不錯——但是坦白地說我不知道這些書的銷售在長時期內對作者的名譽是好是壞。就像火箭升得快,也像炸彈落得快,你知道的。當文小姐被釋放——” “我很高興你說'當'。” “我不允許我自己去想別的可能性。但是當事發生時,人們的興趣會很快地消失。我正努力確保以後的三至四本書的利潤,但是我能控制的也就這些,我預見到了暴跌,所以具體的收入只能就銷售而定。然而,我現在的連載賣得不錯,這對短期的利潤回收非常重要。” “總體來說,作為一個生意人,你對所發生的一切並不高興?” “長遠來看,我不高興,就我個人來說,我想說的是,我真的很憂愁,我非常確信審判有錯誤。” “這也是我所想的。”溫姆西說。 “就我所了解的來說,你對她的好感和你的幫助是文小姐能夠擁有的最大的幸運。” “噢,謝謝——非常感謝。我說——這本關於砷的書——你可以讓我大致的看看。” “當然可以,如果能夠幫助你。”他按了一下鈴,“沃伯頓小姐,給我拿一套《咖啡壺裡的死亡》的校樣來。特魯夫特出版社正盡可能快印刷出版。文小姐被逮捕的時候書還沒有寫完,由於缺少精力和勇氣,書的最後一部分書寫和校對都由文小姐自己來做,當然這都得通過監獄的管理機構。然而,我們並不想隱瞞什麼,可憐的姑娘,她對於砷了解的非常透徹。這是完整的,是嗎,沃伯頓小姐?給你,還需要什麼嗎?” “就一件事,你怎麼看梅瑟·格里姆斯比和科爾出版社?” “我才懶得考慮他們,”查利諾先生說,“我不想和他們一起做任何事情。你呢,彼得勳爵?” “嗯,我不確定——認真地說。” “如果你做,認真地讀一讀合同。我的意思不是說拿給我們看——” “如果我在格里姆斯比和科爾出版什麼東西,”彼得爵士說,“我保證我會通過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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