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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05章

劇毒 多萝西·L·塞耶斯 5521 2018-03-16
“嗯,現在,”溫姆西說,“為什麼人要殺人?” 此時他正坐在凱瑟林·克林普森小姐的私人辦公室裡。這裡看起來像一個打印社,有三個非常能幹的女打字員,她們一刻不停地給作家和知識界的人們打印著作。顯然這裡的生意非常的紅火,因為儘管有些生意推辭掉了,員工們還得滿負荷地工作。但是在同一座建築的另一層卻是另一番景象。那裡所有的僱員都是女性——絕大多數都有些年紀了,但是都看起來年輕漂亮。但是如果看到她們查詢鋼製保險櫃裡的登記本時,你就知道她們是多麼的“多餘”了。 這裡的老處女們只有很少的薪水或者根本沒有薪水;這裡的寡婦們沒有家庭,她們被自己的丈夫拋棄,靠贍養費過活。她們被克林普森小姐僱用,但是她們除了各種的閒話以外沒有別的長處。

這裡還有失望的退休教師、失業的演員、有膽量但又經營茶館或者專賣店失敗的人,甚至還有厭倦了夜總會和雞尾酒會的年輕人。這些女人們好像大多數的時間都在回答各種廣告。 渴望女性的未婚紳士懷著對婚姻的夢想;精神矍鑠的六旬老人希望找到家庭主婦;狡猾的男士為了錢財;看起來有錢的文學紳士渴望著女性的合作者;花言巧語的紳士則希望產品能夠在當地銷售;而真正的紳士,那些可以告訴你在空餘的時間裡如何賺錢的紳士,通常被認為很值得信賴,則經常可以收到克林普森小姐僱員們的邀請。也許是巧合,這些紳士們在收到邀請之後都會很不幸地面臨著地方法官對他們或者是行騙、或者是敲詐的指控。 克林普森小姐的辦公室對外稱她們有一條專門的電話線連著蘇格蘭場,但是當他們出現的時候,僱員中的個別人又會顯得毫無戒備。事實上由熱切的諮詢者提供的佣金和房產的保養費用都進入了溫姆西勳爵的銀行賬戶。他勳爵的頭銜在他所從事的風險投資中沒有起什麼作用,但是當他和總巡官帕克或者其他的好友在密室裡的時候,他又會把那個地方稱作“我的養貓場”。

克林普森小姐在回答問題之前先倒了一杯咖啡。她的手腕清瘦,戴了很多小手鐲,她的每一個動作都會讓這些手鐲響個不停。 “我真的不知道,”顯然她是把這個問題當成了一個心理學的問題,“既危險又邪惡,一個人也許會認為任何一個人都會厚顏無恥地去殺人,但是他們經常會沒有什麼收穫。” “這正是我的意思,”溫姆西說,“他們想得到什麼呢?當然,有些人殺人就是為了其中的樂趣,就像那個德國女人一樣,記不住叫什麼名字了,她喜歡看著別人死去。” “奇怪的嗜好。”克林普森小姐說,“我想,不加糖?——你知道,親愛的彼得勳爵,我曾經很痛苦地陪伴許多人度過生命的最後一段時間,而且儘管他們其中的一些——例如我父親的是非常有基督教性質,也非常安詳的,但是我無法從中找到任何的樂趣。當然人們對於樂趣有不同的看法,就我個人來說儘管查理。卓別林總能讓我發笑,我卻從來不能贊同喬治。羅比的看法。你知道,有許多的細節都讓我覺得人的生命的最後一段時間是讓人無法接受的,它只會讓人感覺到沮喪。”

“我很贊同你的觀點,”溫姆西說,“但是其中一定有樂趣,出於某種心態,你可以感覺到你能夠控制生或者死的結果,這個你不知道。” “這是對上帝特權的冒犯。”克林普森小姐說。 “這樣說的話,你應該很高興地認識到自己是神聖的。在離這個世界很高的地方,盤旋在空中,我為它而著迷。請重複一遍你說的話,克林普森小姐,出於對神的尊重,我的理論也許是邪惡的。我的意思是,因為這個理論如果對於一個人適用那麼可能也會對其他的人適用。如果我發現我是一個嗜殺成性的人的話,我會立刻割斷我自己的喉嚨。” “不要那樣說,即便只是玩笑。”克林普森小姐祈求道,“你在這里工作,非常的出色,非常的有價值,無論你對自己有多麼的失望,你是值得活下去的。我真的知道像那樣的玩笑最不可思議地變成了可怕的現實。很久以前——你還在托兒所的時候,親愛的彼得勳爵,我們所認識的一個年輕人,一個狂野的人,曾經憂傷地胡亂說,那個時候他就談論現在,也就是八十年代的事情。他曾經對我的可憐的、親愛的母親說:'克林普森太太,如果今天我沒有一隻好的袋子,我就會射殺我自己。'(因為他很喜歡運動)然後他就帶著槍出去了。當他蹬上梯子的時候,他在樹籬中扣動了扳機,槍響了,他的頭顱被打成了碎片。那時候我還是個小姑娘,這件事把我嚇壞了,因為他是一個非常英俊的男人,擁有讓我們羨慕的美髯。儘管也許今天人們都會沖他微笑,但是人們後來立刻把他的屍體燒了,因為在他頭的一側有一個相當大的洞,所以人們不允許我去看他。”

“可憐的人啊,”勳爵說,“讓我們暫時不要考慮那些嗜殺成性的人了。人殺人到底是為了什麼?” “為了,激情,”克林普森小姐稍稍猶豫了一下說,“當這種感情沒有得到認可的時候,我不願把它叫做愛情。” “這是起訴中提到的解釋,”溫姆西說,“但是我不能接受。” “當然不能,但是也許有可能,也許不可能。有些曾經喜歡博伊斯的不幸女孩希望可以報復他?” “對,也可能是嫉妒他的男人。但是時間是一個難題,你必須有非常好的理由讓他喝下砷,你不可能趁他站在台階上的時候對他說'來,喝了它',你行嗎?” “但是還有十分鐘我們不知道他幹什麼了,”克林普森小姐機靈地說,“也許為了換換心情進了哪家夜總會,結果遇見了仇家?”

“啊呀,這是一種可能。”溫姆西記了下來,然後猶豫不決地搖著頭。 “但是這只能是一種巧合。除非事先他們就有約定在那裡見面,但是,這還是值得調查。無論怎樣,很明顯厄克特先生的住所和文小姐的房子那天晚上在七點到十點十分不是博伊斯唯一可以吃東西或者喝東西的地方。非常好,” 關於“感情”我們發現: “現在讓我們繼續探討下一個動機,錢。這是謀殺任何一個身上有錢的人的好動機,但是博伊斯案子中的人是一個可憐的傢伙。仍然,讓我們來說說錢。” 我可以認為這是此案的第二個動機:(1)被別人搶劫(非常不可能);(2)保險;(3)遺產。 “那你的想法是什麼?”克林普森小姐問道。 “當我死的時候你會發現我的心上寫著'效率'兩個字。我不知道博伊斯身上帶著多少錢,但是我想不會太多。厄克特和沃恩可能會知道,但是這不重要,因為砷不是用來搶劫的合適藥物。比較起來,它產生作用需要的時間長,不會讓受害者絕對沒有反抗能力。除非是出租汽車司機給他投毒然後搶劫的,沒有其他人會從這樣的犯罪中得到好處。”

克林普森小姐表示同意,她在另一杯咖啡裡加了奶油。 “接下來,保險。現在看起來有可能。博伊斯投保了嗎?好像沒有人發現過。也許沒有。搞文學的傢伙不會為自己的將來想的太多,他們對於像保險費這樣的小事不屑一顧。但是總有人會知道。誰也許有買保險的愛好?他的父親,他的表哥(可能)或者是其他的親戚(如果有的話),他的孩子(如果有的話),或者我覺得是文小姐——如果當他們住在一起的時候他希望那樣做的話。或者是誰以保險的方式借給他錢,這裡有許多的可能。我感覺好多了,克林普森小姐,各個方面都更加合理,更加光明了。案子對於我正變得清楚起來,這是你的茶的作用。這個矮墩墩的茶壺不錯,裡面還有嗎?” “絕對有。”克林普森小姐熱情地說,“我父親曾經說過,對於茶壺,我絕對是一個出生在茶壺裡的行家,秘密就是無論你怎麼喝,我都不會讓茶壺徹底地變空。”

“遺產。”彼得爵士繼續道,“他有什麼東西留下嗎?我想,不會太多。我最好去拜訪一下他的出版商。或者他最近發生過什麼事,我想他的父親或者表哥應該知道。他的父親是一個牧師,就像迪安·法勒的書裡頑皮的小孩子對新來的小孩子說的那樣是'衰弱的職業':總是穿著很舊的衣服。我想他的家庭不會有很多錢。但是我們不知道,有沒有人會因為他的某本著作或者是喜歡他的書留給他一筆錢。如果是那樣,博伊斯會把錢留給誰?調查:他有沒有立遺囑?但是這些辯護方肯定已經考慮過了,我又開始沮喪了。” “來一個三明治。”克林普森太太說。 “謝謝。”溫姆西說,“或許有希望。就像懷特王說的,當你感覺頭暈的時候你無法發現事情的真相。哎,或多或少我們可以排除錢作為動機的可能,現在剩下的只有勒索了。”

克林普森小姐和“養貓場”職業上的聯繫已經教會了她一些關於勒索的東西,她嘆了口氣表示同意。 “博伊斯這個傢伙到底是個什麼人?”溫姆西誇張地問道,“我對他一無所知,他的死也許有什麼背景。他也許知道無法跟任何朋友說的事情。為什麼不能?也許他正寫的一本書會讓某個人曝光,所以他會被不惜一切代價的剷除?可惡,他的表哥是一個律師。試想博伊斯對他失去了信任,威脅他要把他的事情說出去?他曾經住在厄克特先生的家裡,很容易發現問題。厄克特先生在湯裡投下了砷,然後——啊!這根本不可能,他自己在湯裡下了毒,自己喝了?愚蠢!恐怕漢納·韋斯特洛克的證言已經說得再清楚不過了。我們不得不又回到夜總會裡的陌生人去了。”

他想了一小會兒,然後說:“還有一種可能是自殺,當然,這是我最傾向於接受的。砷是一種很能矇騙自己的用來自殺的藥物,已經有人這樣做過,比如普拉森林公爵。如果他是自殺,那麼,瓶子在哪裡?” “瓶子?” “嗯,它必須是裝在什麼東西里被攜帶的。如果他吞下的是粉末的砷,那可能是紙,但這都是後話了。有沒有人發現了瓶子或者是紙?” “這些去哪裡才能找到?”克林普森小姐問道。 “這正是最困難的事。如果不在他的身上,一定在多弗第大街周圍的某個地方,現在的工作就是尋找六個月以前被丟棄的瓶子或者是紙。我痛恨自殺——是那樣的難以證明。哎,虛弱的心永遠無法戰勝一團揉皺的紙。現在看來,克林普森小姐,我們有一個月的時間來解決問題。邁克爾摩斯開庭期在二十一號結束,現在是十五號,他們不可能再次開庭審理。希拉里開庭期會在二月十五號開始,也許會提前,除非我們能夠提供延期開庭的理由。在四個星期之內找到新的證據,你和你的僱員會竭盡所能嗎?我不知道我想要什麼,我只知道我需要有些事情被做好。”

“當然我會的,彼得勳爵。就算整個辦公室不是你的,它又是什麼?我非常樂意為你做任何事。不論白天還是夜晚的任何時候,只要讓我知道,我都會盡力幫你。” 溫姆西表示了感謝,又對打印社的工作簡單詢問了幾句就離開了。他上了一輛出租車很快來到了蘇格蘭場。 像往常一樣總巡官帕克非常高興見到彼得勳爵,但是在問候來訪者的時候,他平淡又高興的臉上流露出了擔心的神情。 “什麼事,彼得?又是為了文的案子?” “對,你把事情搞得一團糟,老傢伙,你真的是搞砸了。” “但是,我不知道啊,事情在我們看來很簡單。” “查爾斯,不要相信簡單的案子,只有詭異的騙子才能那樣讓你感覺咄咄逼人的簡單。即便是光線都被扭曲了他們也會那樣說。看在上帝的分上,老傢伙,在下個巡迴裁判庭開庭之前把事情糾正過來。真可惡,你不想把錯誤的人絞死,不是嗎?特別是一個女人。” “來根煙。”帕克說,“你的眼睛看起來真瘋狂,你都對自己做了些什麼?如果我真的做錯了什麼,真抱歉,但是指出我們的錯誤這些是辯護方的事,我可以說他們現在沒有提供有力的證據。” “不,他們根本就不清楚。比格已經盡力了,但是又傻又蠢的克羅夫茲律師事務所根本就沒有給他提供材料。真該打爆他醜陋的眼睛!我知道那個殘暴的人認為是她幹的,我希望他在地獄裡被煎熬,每天吃著滾燙的,加紅辣椒粉的食物。” “真是好口才!”帕克不經意地說,“任何人都會覺得你為那個女孩著魔了。” “這是一種他媽的友好的談話方式。”溫姆西苦苦地說,“當你和我的妹妹走到最後一步,我可以說一點點都不同情你,但是我發誓我沒有站在你最溫柔的感情的角度去考慮,把你一個男子漢的投人稱作'為一女孩子著了魔'。我不知道你從哪裡學來的這句話,是從牧師老婆對鸚鵡說的話裡嗎?'著魔',事實上,我從沒聽過這樣粗俗的語言。” “好大人,”帕克解釋道,“你不用這樣嚴肅地說話——” “哦,不!”溫姆西苦苦地反駁道,“我也不想這樣嚴肅。一個丑角,我就是一個丑角。我現在算是真的知道傑克。潑因特的感受了。你想看到我混亂的思緒嗎?” “對不起,”帕克嘟噥了一句,“如果是這樣,真是對不起,老傢伙,我該怎麼做?” “現在你在說話。看這裡——最有可能的事情是卑鄙的博伊斯是自殺的。啞口無言的辯護方無法追查到他手裡有砷,但是他們可能無法在中午的時間用放大鏡在白雪覆蓋的田地裡找到一群黑色的牲口。我希望你的人來做這件事情。” “博伊斯——調查砷,”帕克一邊說一邊在一張便箋上做了個記錄。 “其他還有什麼啊?” “是的,還有查清楚六月二十日晚上九點五十到十點十分之間博伊斯是否去過多弗第大街附近的夜總會,他是否遇見過什麼人,是否喝過什麼。” “我會做的。博伊斯——調查夜總會。”帕克作了另一個記錄。 “對嗎?” “第三,在那個區域是否有裝過砷的瓶子或者紙被撿到。” “噢,真的嗎?你是否想讓我調查去年的聖誕高潮期間有公共汽車票被布朗太太在塞爾夫瑞芝以外丟棄?事情可不那麼簡單。” “瓶子的可能性比紙大,”溫姆西沒有搭理他繼續說道,“因為我認為只有服用的是液態的砷才會發生作用那麼快。” 帕克沒有再反對什麼,只是記錄下“博伊斯——多弗第大街——調查瓶子。”然後他期待地停了下來。 “對嗎?” “這是我們現在所能做的。順便說一下,我要在麥克倫堡廣場的花園裡尋找,也許那裡的灌木叢下藏著什麼東西。” “非常好。我會盡力而為的,如果你們發現什麼可以證明我們現在所做的不對,你可以告訴我們,對嗎?我可不想在公眾面前犯下大錯。” “嗯,我只是忠實的受僱於辯護方,我不會做那樣的事。但是如果我發現了罪犯,我會讓你逮捕他的。” “感謝你小小的仁慈。好,祝你好運!我們現在身處互相對立的方面很可笑,不是嗎?” “非常可笑,”溫姆西說, “對此我十分抱歉,但這是你自己的錯誤造成的。” “順便說一句,你現在應該在英格蘭。” “是嗎?” “你真的認為我們那個年輕的朋友會在那神秘的十分鐘里站在塞爾堡茨大街或者其他什麼地方尋找一輛出租車?” “哦,閉嘴!”溫姆西說了一句,然後生氣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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