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五條紅鯡魚

第18章 第17章彼得·溫西勳爵

“斯特羅恩!”彼得·溫西勳爵大喊。 斯特羅恩先生猛地站起來,由於動作太猛,差點把自己和畫布掀進岩石間的水坑里。他正在凱里克海岸一處不平坦的岩石上勤奮地描畫弗利特群島。海風猛烈,暴風雨即將來臨,古怪的雲層籠罩在波濤洶湧躁怒的海面上。 “哦,你好,溫西!”他說,“你怎麼到這裡來的?” “我開車來的,”溫西回答,“空氣十分清新。”他找了一處平坦的地方坐下,把帽子牢牢扣在頭上,掏出煙斗,好像一個歷經多時終於找到住處的男人。 斯特羅恩皺起眉頭。他並不介意作畫時有人觀看,但是溫西悠閒地抽著煙斗,似乎對自己視而不見的表情讓他感到不快。 “風很大,不是嗎?”在沉默了一段時間之後,斯特羅恩說道。

“非常大。”溫西贊同地點了點頭。 “但是還沒有下雨。”斯特羅恩繼續說。 “是的,還沒有。”溫西回答。 “天氣比昨天好。”斯特羅恩說完這句話,立刻就意識到自己做了一件傻事。溫西馬上轉過頭來,輕快地說: “好了千百倍。真的,你知道,昨天那場傾盆暴雨完全就是為了破壞我的素描大會。” “哦,是吧。”斯特羅恩低聲說。 “好吧,或許它是一個瘋狂的主意。”溫西說,“但對我卻很有吸引力。我認為很好,”他加了一句,“你在這裡畫了多長時間了?” “大約一小時。”斯特羅恩回答。 “你用的筆刷真大。很寬,有橫掃千軍的氣勢。坎貝爾習慣用刀,是嗎?” “是的。” “用刀會比較快嗎?”

“是的,一般來說是這樣。” “你作畫和坎貝爾一樣快嗎?” “如果你的意思是用刀的話,那我肯定沒法跟他一樣快,因為我需要摸索,除非事先練習過。但是,如果用自己的方法,我們幾乎可以用同樣的速度完成一幅素描。” “我明白了。通常你完成一幅畫要多長時間?” “多大尺寸的?” “就像你現在畫的這麼大。” “畫完這樣的作品,我一般還需要半小時——或許還要更久一點,假設作畫現場不被破壞。”他加了一句。這時一陣風從海面吹來,儘管支架上已經綁了很重的石塊,畫板還是猛烈地搖晃起來。 “哦,你固定得很好。我想在這樣的日子,你不會用素描盒,對吧?” “是的,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不用,但我確實從來不用,我不喜歡用,我想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習慣。”

“我想沒錯。” “但實際上我是很有條理的。”斯特羅恩說,“即使在黑暗中我也能很快找到自己需要的工具。有些人的做法看起來就很混亂,他們把所有的用具一股腦塞進小書包裡,而我在開始之前會把所有的東西拿出來,整齊地擺好:顏料按照自己習慣的順序排開,舀水的用具在這裡,多餘的畫筆掛在那裡——我的調色板的顏色順序也是一樣的,儘管每一次用的顏色不盡相同,不過簡單地說,都是按照色譜的順序擺放的。” “我明白了,”溫西說,“雖然自己很沒有條理,但是我欽佩有條理的人。我的僕人,本特,是這方面的一個奇蹟。他可以極快地找出我口袋裡各種奇奇怪怪的東西,或者把襯衣抽屜裡的一片狼藉擺平。” “哦,我的抽屜也很可怕,”斯特羅恩說,“我的整齊條理只是相對於繪畫而言,就像我剛才說的,只不過是習慣使然。我的頭腦就不怎麼有條理。”

“是嗎?你不善於記住日期、數字和時間表這樣的東西嗎?” “完全不行,我很難讓自己留心這些。我也許缺乏形象記憶力。有些人從一個地方回去之後,就可以畫出那個地方的每一棵樹,每一棟房子;但是我必須要看著它們才能畫。這是我的缺點。” “哦,我就可以。”溫西說,“我的意思是,如果我會畫畫的話。比如,以門城到科爾庫布里郡的路為例,我現在就可以畫出一個平面圖,每一個拐彎,每一棟房子,尤其是作為路標的每一棵樹和大門。如果你把我的眼睛蒙起來,開車帶我經過那裡,我能準確背誦出每時每刻我們經過的每一個地方的位置。” “我完全不能。”斯特羅恩說,“我在這裡走了成百上千次,卻仍然能夠看到之前沒有註意過的東西。當然我也可以從中享受到不斷驚喜的樂趣。”

“是的,這樣就可以防止厭煩。但有時候善於發現細節也是好事情——如果你想編一個看似真實的完美謊言。” “哦!”斯特羅恩說,“是的,我想是的——在那樣的情況下。” “例如,你那個關於高爾夫球的小故事,”溫西說,“如果有真實、有力、面面俱到的細節支持,該有多麼完美。我恐怕這不是一個很好的謊言,因為裡面有太多疑點沒法解釋。如果你想要建立這樣一個謊言,你應該做得更加細緻一些。” “我不知道你是什麼意思,”斯特羅恩生硬地說,“如果你懷疑我的話……” “我當然懷疑。我從來也沒有相信過。任何人都不會相信。首先,你對妻子講的不是同一個故事。這可真是粗心,如果你想要撒謊,那麼最好告訴所有人同樣的謊言。然後你忘了提及這事發生的時候,你在哪個洞邊玩。沒有人在講述一個有關高爾夫球的謊言時,卻不講具體位置和細節,這表示你並沒有仔細思考自己的話。第三,你說你整個早上都待在高爾夫球場,但你卻忘了那個地方有很多人可以證明你並不在那裡。而且,事實上,那天早上你指示湯姆·克拉克碾草坪,所以十點到十一點之間,他在第九個洞。他可以發誓說你沒有來過,如果你是之後進來的,那麼你就不能說是'早飯之後'。另外……”

“聽我說,”斯特羅恩拉下了臉,“你跟我說這些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只是很感興趣。”溫西慢條斯理地回答,“對於自己的黑眼圈,你是否有其他的解釋。我的意思是,如果你願意告訴我,它也許是——好吧,也就是說,是你們家庭內部矛盾的結果——或者別的什麼……我——呃——你知道,是不會告訴任何人的。” “我完全不明白,”斯特羅恩說,“而且該死,我認為這無禮極了。” “不要這樣說。”溫西為自己辯護道,“你看,老兄,你的午夜狂歡對我來說一點意義都沒有。如果你是出去花天酒地了——” “如果你再這樣跟我說話,我就擰斷你的脖子。” “看在上帝的分上,”溫西大呼,“不要再用這些愚蠢的威脅了。”

斯特羅恩看著他,臉漲成了紫紅色。 “你是在指控我,”他陰沉地說,“與坎貝爾的謀殺案有關嗎?” “到目前為止,”溫西輕鬆地回答,“我沒有指控任何人謀殺他。”他忽然站起來,努力在岩石上站穩腳跟,越過斯特羅恩看向大海。風吹雲動,雲層聚集好像大軍壓境,海浪層層翻滾,憤怒地咆哮著。 “但是,我也確實要責備你。”他轉過身來背風而立,好使自己保持平衡,“責備你知道的要比告訴警察的多得多。等等!不要這麼暴力!你這個傻瓜!這裡很危險。” 他抓住斯特羅恩的手腕,躲開了對方沉重的一拳。 “聽著,斯特羅恩,聽著,你這個傢伙。我知道自己這樣站在這裡會誘人犯罪。該死,這就是我要的效果。我比你矮,但是只要胳膊稍一用力,我就能讓你一命嗚呼,知道嗎?老實站著!這樣最好。在你行動之前就不能花兩分鐘考慮一下嗎?你真的認為這樣莽撞的暴力就能解決所有問題嗎?假設你把我推下去,我就會像坎貝爾那樣墜落,腦袋開花,你能做什麼?離開,還是不離開?你會怎麼處理屍體,斯特羅恩?”

畫家看著他,手背貼著額頭,絕望地站在那裡。 “天哪,溫西,”他說,“你真是個惡魔!”他退後幾步,坐在野營凳子上顫抖起來。 “我那時真想殺了你,已經到了失控的邊緣,你都乾了些什麼?” “我想看看你的脾氣。”溫西冷酷地說。 “而且你知道,”他加了一句,“事實上,如果你殺了我,一點風險都沒有。你只要離開就行了,不是嗎?我的車就停在那裡。每個人都會認為我失足掉下去,摔破了頭——就像坎貝爾那樣。這裡有什麼對你不利的證據嗎?” “我想,沒有。”斯特羅恩說。 “你這樣認為嗎?”溫西說,“你知道,斯特羅恩,我幾乎希望你把我推下去了——那樣就能看到你會怎麼善後。好吧,別介意,快要下雨了,我們最好趕快回家。”

“好吧,”斯特羅恩說。他的臉色依舊蒼白,但是順從地把畫具收拾了起來。溫西注意到,儘管情緒依舊不穩,但他仍然工作得快速而有條理,很明顯正遵循著某種習慣。他用托架保護住畫布,機械地將它放進畫板包裡,用帶子綁緊。接著,把刷子放進一個鐵罐中,調色板放進盒子裡,然後開始收集畫板壁架上的顏料。 “嘿!”他忽然說。 “怎麼了?”溫西問。 “深藍色不見了,”他遲疑地說,“肯定是滾到哪裡去了。”溫西彎下腰。 “在這裡,”他說著把它從一叢石楠花中取出,“是這支嗎?” “是的。”斯特羅恩說。他把顏料放進盒子裡,折疊起畫板,並把它和板凳打包捆緊。一切都好像有一定的順序。 “我們最好快點走。”溫西說著將大衣領子翻了上來。雨已經開始落下。

“聽我說,”斯特羅恩說,在傾盆大雨中,他仍舊站立不動。 “你要去做什麼?” “回家,”溫西說,“除非”——他盯著斯特羅恩——“除非你有人會殺了你。” “我一點也不驚訝。”勳爵愉快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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