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五條紅鯡魚

第8章 第07章格雷厄姆

彼得·溫西勳爵對法倫夫人實施急救之後,讓她靠在起居室的睡椅上,然後出去找珍妮。他在魚販子那裡找到她,告訴她,她的女主人不舒服,讓她快點回去照顧。 “是的。”珍妮用充滿哲學味道的口氣回答,“我一點也不意外,她這兩天正在擔心法倫先生的事情。毫無疑問,她為此心神不安。法倫先生出門了,已經兩個晚上沒有回家了。” “兩個晚上?”溫西驚奇地問。 “是的,前天晚上他出門騎上自行車走了,指天罵地的,但是沒有說他要去哪裡,也沒有說他要幹什麼。” “那麼他昨天晚上也沒有回來吃晚飯了?” “他?回家吃晚飯?沒有,一整天都沒回來。星期一晚上他回來看到坎貝爾在屋裡,讓他立刻滾蛋。他們兩個吵得很兇,把我嫂子嚇壞了,她當時就在附近。然後他就跑出去了,法倫夫人也跟著淚流滿面地追出門。我就不明白夫人為什麼要對他這麼好,如果是我,就會讓他滾開,讓他的嫉妒和壞脾氣見鬼去吧。”

溫西開始明白她為什麼如此匆忙地把珍妮派出去做事。但是,這很愚蠢,沒有人指望這個女孩會放棄如此難得的嚼舌根機會。很快,這個故事就會流傳到某些人耳中,僅僅是現在,他已經發現一些好奇的眼神注意到了他們兩個。 他又問了一些其他的問題,珍妮的嫂子也不能確切地說明爭吵的內容是什麼,但是她從自己的臥室窗口看到了爭吵的全過程。坎貝爾先生大約六點過來,不久法倫先生就回來了,法倫先生一回來,坎貝爾先生立刻就離開了。她不知道法倫與坎貝爾之間是否進行了爭吵,但是法倫夫婦在起居室談了大約一小時。法倫先生揮舞著手臂在屋子裡轉來轉去,然後法倫夫人哭起來。接著就是叫喊吵鬧的聲音,隨後法倫先生跑出門,帽子蓋到眼睛上,狠狠地抓過自行車。法倫夫人跑出來阻止他,但他粗魯地把她推開,騎上車走了,從這之後再也沒有回來。珍妮的嫂子一直在關注著這件事情的發展,她很想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

那是周一發生的事情,今天是周三,在周二,坎貝爾被人發現死於米諾奇河中。 溫西勸告珍妮不要過多地談論她主人的事情,之後與她作別。他轉向警察局的方向,隨後又改變了主意。沒有必要現在就去增加麻煩,應該還會有其他進展。現在可以去門城看看,他需要問幫坎貝爾收拾房屋的格林夫人一個問題,另外,應該可以在坎貝爾的屋裡發現某些東西——信件、文件什麼的。不管怎樣,開車多行一段路對他也沒有什麼影響。 在穿越門城大橋的時候,他看到一個高大的男人正站在安沃斯旅館門外與當地治安官談話。這個男人穿著很舊的棉布雨衣和殘破的燈籠褲,踩著破爛不堪的靴子,綁著綁腿、背著背包。他正粗魯地揮舞著手臂,向溫西打招呼。溫西一腳踩下剎車,險些壓到了旅館的貓,然後急切地退了回來。

“你好——好——好啊!”他大喊,“你從哪裡冒出來的,老傢伙?” “這似乎是每個人都迫切想要知道的事情。”這個邋遢的男人伸出他長而瘦削的大手,“看來我要低調處理一些私事是不被允許的。到底為了什麼?” 溫西看了一眼治安官,後者神秘地搖搖頭。 “我們接到命令,”他說,“要調查——” “但是你沒有接到命令保持神秘,不是嗎?”這個邋遢的男人大聲說,“發生了什麼事?我被當成謀殺犯了嗎?到底怎麼了?喝酒、目無法紀,嗯?自行車沒有後尾燈?開車危害了公眾安全,還是什麼?” “那麼格雷厄姆先生——關於自行車的問題,我想知道——” “這次沒有犯罪。”格雷厄姆先生快速地說,“在任何時候,借都不是偷,你知道。”

“你總是藉自行車嗎?”溫西感興趣地問,“你可不能這麼做,這是個壞習慣。自行車在這個村鎮可是個詛咒——他們的重心太高,剎車永遠都是失靈的。” “我知道,”格雷厄姆說,“這不是什麼體面的事。每次借的車都比上一次的更加糟糕。這我可有發言權,前兩天小安迪的車差點摔斷我的脖子。” “哦,”旅館老闆插話——他是在他們談話過程中出現的,“格雷厄姆先生,是你拿走了小傢伙的車嗎?我們隨時歡迎你來借,我不是說反話,但是小傢伙現在很困惑,不知道它丟到哪裡去了。” “它又丟了,是嗎?”格雷厄姆先生說,“我告訴你,這回可不是我。你可以告訴安迪,我永遠也不會再藉他那輛神奇的機器了,除非他把全部零件修好歸位。不管是誰拿了,希望上帝保佑他,我能說的就這些了,或許他會被人發現死在某個深坑里。”

“或許吧,格雷厄姆先生,”治安官說,“但是我會很高興,如果你能告訴我——” “該死!”喬克·格雷厄姆說,“不,我不會告訴你我去了哪裡。為什麼我必須告訴你?” “好吧,是這樣的,老兄,”溫西打圓場道,“你可能已經聽說了,在你這次神秘的隱居期間,坎貝爾昨天下午被人發現死在一條河裡。” “坎貝爾?天哪!不,我沒有聽說。好吧,好吧,好吧。願上帝原諒他的罪孽。他做了什麼?喝多了掉進科爾庫布里郡碼頭?” “啊,不,表面上看來他是在作畫的時候,踩落石頭,撞擊到頭部。” “撞到頭部?不是被淹死的?” “不,不是被淹死的。” “哦!我總是說他注定要被絞死的,但是他似乎選擇了另外的路。好吧,我也曾說過他不會被淹死的。不管怎樣,可憐的傢伙,他的一生總算結束了。我想我們最好來喝一杯紀念一下,不是嗎?僅僅是為了讓他的靈魂得到安息。我可不喜歡這個傢伙,但是很遺憾我再也不能愚弄他了。你也來嗎,長官?”

“謝謝,先生,但是我想你最好能——” “讓我來吧。”溫匿咕噥了一句,他拽著治安官的胳膊,隨著格雷厄姆進入酒吧。 “你怎麼連這件事都沒有聽說過,喬克?”酒水拿上來之後,溫西繼續剛才的話題,“你這兩天躲在哪裡?” “你還真是鍥而不合,跟我們這位朋友一樣好奇。我過著遁世的生活——沒有醜聞——沒有新聞。現在告訴我坎貝爾的事情。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 “他們下午兩點發現了屍體,”溫西說道,“但是上午十一點過五分的時候還有人看到他活著在畫畫。” “他們可沒有浪費時間,你知道,我總是想某個人說不定就在山上失踪幾個星期都沒人知道。但是米諾奇那裡還真是事故多發地點——尤其是在魚汛期。我不想——”

“我想問一下,先生,你怎麼知道事故發生在米諾奇?” 喬克·格雷厄姆抬頭盯著治安官那張興奮的臉龐。 “我怎麼——?哦,哈哈。引用一下我在希奧爾博德路聽到的一句話——一位受人尊敬的夫人跟朋友說的——現象背後有文章。事情並不像表面看那樣簡單。你們這麼急切地想要知道我去了哪裡,而坎貝爾的頭被打破了——治安官,我可以理解為,我被懷疑謀殺了我們這位好朋友,而且像民謠中的古怪騎士那樣把他扔進了河裡,是不是?” “啊,不是的,先生,這只是例行公事——” “我明白了。” “啊!”旅館老闆瞬間感覺好像亮了一道光,讓他醍醐灌頂,“你們的意思是那個可憐的人是被謀殺的?” “或許是的。”治安官回答。

“他就是這個意思。”格雷厄姆說,“我從他表情豐富的眼中讀出來的。在這樣一個安靜的小鎮裡可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真是可怕的事情。”旅館老闆嘆了口氣。 “喬克,”溫西說,“現在別折磨我們了,告訴我們你怎麼知道坎貝爾在米諾奇的?” “心靈感應,”格雷厄姆咧嘴大笑起來,“我能讀取你的思想,畫面撲面而來——那條河里布滿尖銳的石頭——還有通往河裡的那塊大岩石滑溜的斜面——那座橋——那些樹,還有下面那個黑暗的池塘——所以我說'米諾奇,天哪!'就這麼簡單,沃森。” “我不知道你還會讀心術。” “非常可疑,是嗎?事實上,我不會,我知道昨天坎貝爾會在米諾奇,是因為坎貝爾這麼告訴我的。”

“他告訴你的?” “他告訴我的,是的,不可以嗎?你知道,我也會有不朝他臉上扔靴子而只是跟他說話的時候,週一他告訴我第二天要去那裡畫那座橋,嘟嘟嚷嚷地說要畫一幅草稿給我——你知道他那個人。” 格雷厄姆從兜里拿出一支粉筆,在吧台上準備開始作畫。他扭動臉龐生動地模仿坎貝爾寬闊的下巴和豐厚的嘴唇,用和他一樣快速、微妙的手法粗略描畫出輪廓。就像照相機的快照功能一樣,一張畫很快就像變戲法一樣呈現在眼前——那條河,那些樹,那座橋還有天邊蓬鬆的雲團,與溫西在畫板上看到的那幅畫幾乎一模一樣,溫西徹底驚呆了。 “你應該靠模仿謀生,喬克。” “這是我的困擾。太過多才多藝。能夠模仿任何人的類型而唯獨沒有自己的風格。那些評論家們都苦惱死了。'格雷厄姆先生仍在摸索其個人風格',但是這也很有趣,你看,這是高恩的風格。”

他把剛才的素描擦掉,取而代之一幅生動的具有高恩個人佈局風格的粉筆劃——陰暗的邊境要塞,寬闊乾淨的海岸線,前景是一條船,強壯的漁民們正在彎腰撒網。 “這是弗格森的——一棵附帶裝飾性樹根的樹,水中有同樣的倒影——柔和的藍色延伸到遠處,事實上,整幅畫都呈現藍色色調——一堆石頭就可以形成很好的構圖。這是法倫的——包括托爾布斯在內的科爾庫布里郡屋頂全景,看起來好像是用幼兒園牆磚壘砌而成的諾亞方舟——朱紅色、銻黃色、天青色——精緻複雜,天真爛漫,沒有任何陰影。沃特斯——沒有任何江湖騙子願意找麻煩去模仿他的風格——採石場的鳥瞰圖,每個石塊都棱角分明——底部是按照透視被急遽縮小的馬匹和馬車,用這樣的手法來顯示他可以把握得很好。上帝保佑!”——他向櫃檯上倒了點啤酒,然後用一隻臟兮兮的袖子把這些速寫擦乾淨——“他們每個人都有一個我沒有的天賦,那就是專注——多麼遺憾啊。他們真誠得完美,我不是——就是這些導致了不同。我告訴你,溫西,我賣出的那些肖像畫有一半是拙劣的模仿——只有傻子才不知道。如果他們知道,他們寧死也不會簽支票的。” 溫西大笑。如果格雷厄姆想要拖延時間,那麼他做到了。如果他想要轉移他善於模仿的危險天賦,那他粗心率直的表現也很得體。而且他的解釋也是看似合理的——確實,為什麼坎貝爾不能向人提及他要去哪裡呢——向格雷厄姆或者其他的什麼人? 治安官已經快要失去耐心了。 “這是例行公事。”他嘟嚷著。 “哦,”格雷厄姆說,“這個傢伙簡直太頑固了。” “很明顯,”溫西說道,“就像聖·勒古弗斯一樣。他們大喊著:'上帝啊!多麼頑強!'這可不好,老兄。他只想得到答案。” “可憐的傢伙!”格雷厄姆說,“就像在蒙台梭利。出現之前的舊日好時光裡,護士們所說的那樣——他被需求所主宰。我沒有去過米諾奇,但我去了哪裡是我自己的事情。” “好吧,先生。”治安官為難地說。他直覺認為格雷厄姆有問題,而他又期望能夠一鳴驚人,可是格雷厄姆的回答也找不出什麼破綻,這讓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你走吧,年輕人。”格雷厄姆和氣地說,“你只不過是在浪費時間。你只要知道我連只蒼蠅都不會傷害就行了。你要明白,在你喝著苦啤酒和我耍嘴皮子的時候,真正的謀殺犯還在逃命呢。” “我明白。”治安官說,“你拒絕說明星期一晚上去了哪裡。” “你終於明白了!”格雷厄姆大喊,“我們的交流雖然很困難,但最終還是取得了進展,是不是,溫西?就是這樣,我斷然拒絕,絕對、完全。把它記在筆記上以防你忘記了。” 治安官一本正經、很嚴肅地照做了。 “既然這樣,”他說,“那麼我會將這件事情報告上級。” “完全可以,”格雷厄姆說,“我對他們說的也一樣。” 治安官懷疑地搖搖頭,然後不情願地離開了。 “愚蠢而又可憐的傢伙。”格雷厄姆說,“戲弄他可真讓人臉紅。再來一杯,溫西?” 溫西謝絕了,格雷厄姆這時候突然站起身來離開,說他要去畫室處理一些事情。 安沃斯旅館老闆目送著他離開。 “他隱藏了什麼呢?”溫西自言自語地說。 “啊,或許是另有隱情吧,”老闆回答,“格雷厄姆是個好人,姑娘們的好對象。” “確實如此。”溫西說,“這正好提醒我了,羅布,我為你作了一首新的五行打油詩。” “真的嗎?”老闆仔細關好旅館臥房和酒吧之間的門。 送上自己的五行詩並且告別了老闆之後,溫西又把注意力集中到調查上來。格林夫人——那位打掃女工——居住在離這裡不遠的小屋子裡。溫西到達的時候,她正在做燕麥餅。她撣掉手上的麵粉,然後把燕麥餅挪到淺鍋裡。格林夫人很願意和他談談那位忽然死去的先生。 她的蘇格蘭口音過分濃重,舉止又過於興奮,但是將他的問題重複了兩三遍之後,溫西也終於成功地理解了她的回答。 “週一早上坎貝爾先生出發之前吃過早餐嗎?” 是的,他吃過。桌子上還剩了一些鹹肉和雞蛋,還有一把用過的茶壺和茶杯。另外,相比前天晚上,少了一個麵包和黃油,還有一點火腿切片。 “坎貝爾平常早上就吃這些嗎?” 是的,他早飯一般吃煎雞蛋還有鹹肉,就像時鐘那樣規律。兩個雞蛋和兩片鹹肉,他那天早上吃的也是這些東西,格林夫人數過。 “弗格森那天早上也吃了早餐嗎?” 是的,弗格森先生喝了一杯咖啡,吃了一點醃魚。格林夫人周六給他帶了兩條醃魚,他週日早上吃了一條,週一早上吃了另外一條。兩個屋子都沒有什麼不正常的現象,這就是她所能提供的情況,警察傳喚她的時候她也是這麼說的。 在回科爾庫布里郡的路上,溫西在腦海中將這些事情過了一遍。在醫生的報告裡,那兩個雞蛋和兩片鹹肉憑空消失了。某人在坎貝爾的屋子裡吃了早餐,而最方便這麼做的就是弗格森。換句話說,如果不是弗格森,那麼弗格森也應該知道是誰。可令人煩惱的是,弗格森去了格拉斯哥。 至於格雷厄姆,看來他不在圖爾海峽。他的沉默至少可以有一打解釋。 “姑娘們”是最明顯的答案,最好能從格雷厄姆的個人興趣出發,找出他是否喜歡當地某個人。或許他只是發現了一條偏遠的河域,而那裡的鱒魚豐富,他想把這一塊寶地留給自己。或許他有不能說的苦衷。雖然表面古怪,但格雷厄姆卻是個很聰明的人。在一個鄉村中,人們之間相互了解,一個人很難對他的行踪保持神秘。或許有人曾經見到格雷厄姆——當然,前提是那個人願意說出來。這同樣是個難解的問題,因為這裡的村民都是保持沉默的大師。 溫西拜訪了馬克斯韋爾·賈米森先生,向他報告雞蛋和鹹肉的最新消息,並得到了類似“嗯”之類毫無意義的回答。達爾齊爾那裡也沒有什麼新消息,在回家的路上,溫西穿過對面那條路,也只不過再次確認了沃特斯還沒有回來。 本特高興地迎接自己的主人,但他看起來似乎有些困擾。經過詢問,勳爵終於得知,原來他剛剛發現蘇格蘭人一點規矩都沒有,他們居然把盤子叫做“大碟子”,很明顯這是要讓外來人產生混亂,讓他們覺得自己就像闖入瓷器店的公牛一樣笨拙可笑。 溫西適當地表達了自己的同情。為了讓忠實的僕人擺脫這讓人苦惱的經歷,他把今天和格雷厄姆的談話告訴了本特。 “真的嗎,我的主人?我也剛剛得知格雷厄姆先生回來了,而且我的主人,我還知道他週一晚上在克里鎮。” “天哪,這是真的嗎?你怎麼知道?” 本特咳嗽兩聲。 “在瓷器店與那個年輕人見面之後,我在麥克萊倫·阿姆斯酒吧待了一會,我沒有進入公共Ⅱ巴台,而是進了鄰近的包間。就在那裡,我聽到一些人在談論這件事。” “什麼樣的人?” “打扮得很粗糙,我的主人,我想他們可能剛參加了某個水產貿易會。” “他們就說了這些嗎?” “是的,我的主人。令人遺憾的是,一個人向包間裡瞄了一眼,看見我在那裡,然後他們就不再說這件事了。” “你知道他們是誰嗎?” “我努力想從酒吧主人那裡套些消息,但他只知道這些入是從海港那裡過來的。” “哦!所以你聽到的全部就是這些。很好,你有沒有設法看清他們中的某個人?” “只看到抬頭看我的那個人,而且只有幾秒鐘。在我進來的時候,其餘的人都是背對著門,而且我也不好表現得太過好奇。” “也是。嗯……克里鎮就在去牛頓一斯圖爾特的路上,可是那裡距離米諾奇可不近。他們有沒有提到是什麼時候見到格雷厄姆先生的?” “沒有,我的主人,但是他們提到了他消費的酒水數量,從那個來看我想應該是在打烊之前。” “哈!”溫西說,“去克里鎮酒館打聽一下應該就清楚了。非常好,本特,我想下午我最好出去打打高爾夫,清醒一下頭腦,希望七點半能享受到一頓美味的煎牛排和土豆片。” “如您所願,我的主人。” 溫西和市議長打了一圈高爾夫,雖然領先市長五桿,還剩下三個洞,但他仍然很不滿意。他將這次勝利總結為市長沒有完全放鬆,但他也沒有成功將話題引到坎貝爾身上。這可真是“一件不幸的事情”——市長認為,“這件事很快就會水落石出”——之後,話題就開始天馬行空起來,包括了門城的擲鐵環套圈遊戲,最近在科爾庫布里郡舉行的賽舟會,目前鮭魚產量的減少,偷獵者對河口的破壞,汛期下水道的排放分佈等問題。 九點半過後,溫西消化了他晚上享用的美味煎牛排和大黃小烘餅,想著加洛韋這些人,不久便睡著了。忽然,他被一陣踏在鵝卵石路上的腳步聲驚醒。溫西坐起來從窗戶望去,就在這時響起了敲門聲。一個歡快的女聲問道:“我們可以進來嗎?” 塞爾比小姐和科克倫小姐是鄰居,她們總是串門,經常在彼此的起居室裡喝茶,在東河沙灘上一起做日光浴。塞爾比小姐高挑瘦削,皮膚黝黑,繪畫風格是灑脫的硬朗派,善於描繪高大、帥氣、清瘦的油畫肖像。科克倫小姐長著一張圓臉,灰色頭髮,總是笑意盈盈,風趣幽默。她用線條或水粉為雜誌故事配圖。溫西很喜歡她們,因為她們從不亂說話,而她們也喜歡他,既因為同樣的理由,也因為她們發現本特是個非常討人喜歡的人。本特看到她們需要自己煮晚飯,需要自己裝窗簾,總是感到很傷心。他願意走上前來,從她們手中接過榔頭和釘子,很紳士地說:“請讓我來,小姐。”而當她們不在的時候,他也很樂意幫助她們照看燉菜和蒸鍋。她們從花園裡採摘蔬菜和花朵回贈他——而本特總是很有禮貌地接過來:“謝謝,小姐,我代表勳爵感謝你們。”溫西向他的拜訪者們致以問候,在他們的談話告一段落的時候,本特適時地插進來問小姐們在長途旅行之後要不要吃點晚飯。 小姐們回答她們已經吃飽了,但小小的追問之後,她們終於承認除了下午茶時間在火車上吃了一個三明治以外就再也沒有吃過任何東西。溫西囑咐本特快點準備一點煎蛋、一瓶紅葡萄酒,將餘下的小烘餅拿出來。本特下去準備消夜,而勳爵接著說道: “你們錯過所有的趣事了。” “他們在火車站已經告訴我們了,”科克倫小姐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坎貝爾真的死掉了嗎?” “千真萬確,他被發現在河裡——” “而現在有人說他是被謀殺的。”塞爾比小姐插話進來。 “哦,他們是這麼說的,是嗎?啊,這也是真的。” “天哪!”塞爾比小姐驚呼。 “那麼他們說是誰幹的了嗎?”科克倫小姐問道。 “他們也不知道,”溫西回答,“但肯定是事先預謀好的。” “啊,為什麼這麼說?”科克倫率直地問。 “哦,是這樣的,現場有很多徵兆。你知道,沒有任何搶劫的跡象——而且——事實上,還有其他的幾個方面。” “事實上,你還知道得更多,只是現在不能告訴我們。啊,幸好我們有不在現場的證據,是不是,瑪格麗特?我們從昨天早上開始就一直在格拉斯哥。那是周二發生的,是吧?” “表面上看起來是的,”溫西說,“但是他們正在確認每個人周一晚上之後的行踪。” “每個人?” “啊——跟坎貝爾相熟的人。” “我明白了。你知道我們週一晚上在這裡,你回來的時候,我們還跟你說了晚安,而昨天早上八點四十五分我們就坐車離開了,再說有很多證人可以證明我們一直待在格拉斯哥,所以我想我們應該是沒有嫌疑的。而且我想那個人肯定要比我和瑪麗更加有力才對付得了坎貝爾,我們完全是清白的。” “是的——我想,你們兩個和沃特斯都被排除在外。” “哦?沃特斯去了哪裡?” “他沒和你們在一起嗎?” “與我們?” 她們驚訝地對視著。溫西有些尷尬地道歉。 “對不起,杜因斯夫人——他的房東,我還不知道她的名字——告訴我沃特斯與你們一起去了格拉斯哥。” “她肯定是聽錯了。沃特斯週日晚上在鮑勃·安德森那裡說他有可能會和我們一起去,但是後來沒有出現,所以我們想他肯定是改變主意了。其實,我們本來也沒對他抱有什麼希望,是吧,瑪麗。” “是的。他不在這裡嗎,溫西勳爵?” “啊,事實上,是的。”溫西依然對這個突如其來的事實感到十分震驚。 “那他肯定是去別的地方啦。”科克倫小姐輕鬆自在地說。 “應該是,”溫西說,“但他昨天早上八點三十分就離開了,說他要去格拉斯哥,或者,至少他給人留下了這樣的印象。” “啊,他肯定沒去車站,”塞爾比小姐肯定地說,“而且這兩天也沒在會展上,否則我應該會見到他。他可能有另外的事情。” 溫西撓撓腦袋。 “我必須再找那位夫人談一下。”他說,“我一定是誤解了她的意思。這可真是非常奇怪,如果他不是要去格拉斯哥那他為什麼要那麼早出去呢?尤其——” “尤其什麼?”科克倫小姐問道。 “啊,我不應該這麼想。”溫西說,“他那天晚上有點喝醉了,按照正常的情況,這麼早起床有點難。真是糟糕,但是,在他出現之前我們什麼也做不了。” “我們?”塞爾比小姐問。 “我的意思是指警察。”溫西露出害羞的表情。 “我想你會幫助警察破案。”科克倫小姐說,“我忘了你有福爾摩斯的美譽,非常抱歉不能幫上什麼忙,你最好問一下弗格森,他或許會在格拉斯哥某個地方遇見沃特斯。” “哦,弗格森在那裡嗎?” 溫西漫不經心地提出他的問題,但是這沒有騙過科克倫小姐,她向溫西投去精明的一瞥。 “是的,他在那裡,我想我可以告訴你我們遇見他的具體時間。”這時候科克倫小姐變得更加果斷,蘇格蘭口音也更加濃重。她的雙腳筆直地踏在地面,雙手放於膝蓋上,看起來好像電車上喜好爭辯的工人。 “我們的車兩點十六分到達——一輛極其糟糕的車,每一站都停,其實我們應該等一等,在鄧弗里斯乘坐一點四十六分的火車,只不過因為我們要在那裡見瑪格麗特的姐姐——凱瑟琳——和她的丈夫,他們要乘坐四點的火車去英格蘭。我們在火車站見面,然後去了一家旅館吃午飯,因為從八點之後我們什麼都沒吃過——火車上什麼都不供應——而且旅館是我們聊天的好地方。我們在四點鐘送走他們之後,還稍微討論了一下,我們應該直接去我表兄那裡——我們要住在那裡,還是先去看畫展。我認為現在已經很晚了,不值得再做什麼事了,但是瑪格麗特認為我們應該先去看看他們都是怎麼佈置的,第二天再過去好好觀賞。我覺得這是個好主意。於是我們坐上電車,大約在四點半,有可能還要早一點,到達了展館。在第一個展館,我們就遇到了弗格森先生,他正要出來。我們與他打招呼,他說他已經都逛過了,明天再過來。不過,最後他還是陪我們又轉了一遍。” 溫西這時正在腦海中構建整個時間表,快速推算弗格森到達和離開的時間,這時他忽然插話: “我想那時候他已經把所有的地方都逛了一遍吧?” “哦,是的。他告訴我們什麼東西都放在什麼地方,告訴我們他喜歡哪些作品。他與我們坐同一班車——不過我猜他是直接去展館的。” “在你們的車上——也就是兩點十六分那趟車。是的,當然,他可以在鄧弗里斯上車。火車是十一點二十二分離開的,是不是?是的,這就對了。你們在鄧弗里斯見過他嗎?” “沒有,但並不意味著他不在那裡。他坐在吸煙區,而我們乘坐的是乾淨、老式的女士車廂,那些車廂禁止吸煙。但是,雖然我們沒有看到他,不過他在格拉斯哥看到我們了,因為我們一見到他,他說的第一件事就是'我在車站見到你們了,但是你們沒有看到我。與你們站在一起的是凱瑟琳和她的丈夫嗎?'然後他說他與我們乘坐同一班車。” “非常好。”溫西說,“就像你剛才說的,我們應該去見見弗格森——我的意思是警察應該去。” 科克倫小姐搖搖頭。 “你騙不了我們,”她說,“你在調查這個案子。說實話,我都要懷疑是你親手做的了。” “不,”溫西說,“這恰恰是我最不可能完成的謀殺,因為我沒有這個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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