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五條紅鯡魚

第9章 第08章高恩

科爾庫布里郡巡官麥克弗森屬於埋頭苦幹但缺乏想像力的人,他認為任何假設都值得花力氣探查到底。他喜歡看得見的物質線索,而不關心那些瑣碎複雜的心理問題。警察局局長告訴他的關於坎貝爾死亡的事實,以及兇手應該是某個畫家的事實是他所喜歡的,而其中坎貝爾的屍檢報告是他最喜歡的,清晰、直白,屍僵時間和消化道一目了然。火車和火車時間表也讓他很喜歡,因為它們可以被列成實實在在的表格並且能夠得到確認。不過那幅畫是讓他比較頭疼的地方,他沒有專業的鑑賞力;但他思想開放,遇到相關問題會接受專家的觀點。例如他會接受表哥湯姆關於電學方面的建議和姐姐艾莉森關於女士內衣方面的觀點,而溫西了解那些畫家和他們的隨身畫具,所以他不會拒絕溫西的幫助。

因此,按照他的觀點,他認為所有的畫家都有嫌疑,不管他是貧是富,是受人尊敬、與人和善,還是與坎貝爾發生過口角。科爾庫布里郡是他的管轄範圍,而他的工作就是去收集科爾庫布里郡每一位藝術家不在犯罪現場的證據和他們的個人信息,不管他是年輕還是老邁,男人還是女人,善良還是刻毒,都一視同仁。他本著負責而謹慎的態度處理這件事情,甚至不會忽略掉久病在床的馬庫斯·麥克唐納,剛剛遷入科爾庫布里郡的海倫·錢伯斯夫人,已經九十二歲的約翰·彼得森,或者是從第一次世界大戰戰場帶回了一根義肢的沃爾特·弗拉納根。他註明沃特斯和法倫外出,雖然沒有像溫西勳爵那樣從法倫夫人那裡得到更多的信息。下午時分他來到高恩門前,眉毛筆直,手裡拿著筆記本。他將高恩放到最後,是因為眾所周知,高恩先生會從早上一直工作到午飯時分,而且他最憎恨有人在工作期間打擾他。麥克弗森不認為自己的待遇會與眾不同。

英格蘭男管家開了門,並對巡官的詢問作了簡短的回答: “高恩先生不在家。” 巡官解釋說這是公務,然後再一次希望能夠與高恩先生見面。 管家傲慢地回答: “高恩先生出去了。” 巡官再次開口詢問高恩先生什麼時候會回來。 管家屈尊又解釋了一遍: “高恩先生外出了。” 對這個蘇格蘭人來說,英格蘭人的這種表達方式沒有任何不同。巡官只好變換詢問方式,問他高恩先生今天晚上會不會回來。 管家這回泰然、毫不含糊地回答: “高恩先生去倫敦了。” “是嗎?”巡官對自己感到很惱火,他不應該把對高恩的訪問推遲這麼久,“他什麼時候去的?” 管家似乎認為這樣追根究底的盤問是不禮貌的,但他仍然作了回答:

“高恩先生週一晚上去了倫敦。” 巡官聽到這個答案大吃一驚。 “週一晚上什麼時候?” 管家似乎在進行激烈的思想鬥爭,但最後他仍然克制地作了回答: “高恩先生從鄧弗里斯乘坐八點四十五分的火車。” 巡官沉思片刻。如果這是真實的,那麼高恩先生也被排除了,但這必須經過驗證。 “我想,”他說,“我需要進去看一下。” 管家明顯開始猶豫,但他看到一些村民從巷子另一頭探頭探腦地盯著自己和巡官,只好站到一邊,讓麥克弗森先生進入用格板裝飾的漂亮門廊。 “我正在調查,”巡官說,“坎貝爾先生的死亡案件。” 管家沉默地點點頭。 “我實話實說,現在有很多疑點表明那位可憐的先生是被謀殺的。”

“哦,”管家說,“我明白了。” “這很重要,你知道,”麥克弗森先生繼續解釋,“我們必須要從與坎貝爾生前有過接觸的人那裡得到盡可能多的信息。” “十分正確。” “而且作為例行公事,你知道,我們應該查明在這不幸發生的時候每個人都去了哪裡。” “確實。”管家贊同。 “毫無疑問,”巡官繼續,“如果高恩先生在家,他也會積極為我們提供幫助的。” 管家很確信高恩先生不會願意做這樣的事情。 巡官打開他的筆記本。 “你的名字是哈爾科克國。是嗎?”他開始問道。 管家糾正他。 “是阿爾科克。”他用責備的語氣回答。 “Ha兩個l?”巡官繼續猜測。 “名字中沒有H這個字母,年青人,H只是一個發音,沒有任何實際意義。”

“請原諒。”巡官頭疼欲裂地抱歉道。 “沒關係。”阿爾科克先生回答。 “那麼,阿爾科克先生,這只是一個形式,請您理解,週一晚上高恩先生是什麼時候離開科爾庫布里郡的?” “大約是八點過後一點兒。” “誰載他去的?” “司機哈蒙德。” “阿蒙德?”巡官認為還是確認一遍比較好。 “哈蒙德,”管家莊嚴地說,“他叫艾伯特·哈蒙德,帶有字母H的。” “請原諒。”巡官再次道歉。 “我想,”阿爾科克先生說,“或許你會想與哈蒙德聊一下。” “現在,”巡官繼續,“你能告訴我,週一高恩先生見過坎貝爾先生嗎?” “這個我不知道。” “坎貝爾先生最近拜訪過這裡嗎?”

“就我所知,坎貝爾先生從沒有來過。” “真的嗎?唔。”其實巡官和阿爾科克先生一樣,知道高恩先生與其他藝術家們的關係並不熱絡,除了偶爾請人來打橋牌之外,很少會有人拜訪,不過他認為自己有責任要問到這個官方例行問題。他是一個很盡責的人。 “我只是跟你核實一下這個問題,你知道,他也算是坎貝爾先生的一個熟人。你能告訴我高恩先生週一都做了什麼嗎?” “高恩先生像平常一樣九點鐘起床,九點半吃完早餐,在花園轉了一圈之後就像平常一樣到畫室工作。跟平常一樣,在下午一點半享用了他的午餐。午飯之後,繼續他的藝術創作,直到四點鐘,他在書房享用了下午茶。” 管家停頓了一會。 “然後呢?”巡官鼓勵地說。

“下午茶之後,”管家繼續,只是語速變緩,“他開著兩座車出去兜風。” “哈蒙德載著他嗎?” “不,當高恩先生選擇兩座車的時候,他一般都是自己開車的。” “啊?這樣啊,他去了哪裡?” “這我也不知道。” “那麼,他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大約七點鐘。” “然後呢?” “高恩先生說他晚上要去城裡。” “他早些時候沒有提過這件事嗎?” “沒有,高恩先生總是突然決定要去城裡。” “不會預先通知嗎?” 管家點點頭。 “與平常相比完全沒有不尋常的地方嗎?” “完全沒有。” “好的,他離開之前吃晚飯了嗎?” “沒有,我想高恩先生說他會在火車上吃晚餐。”

“在火車上?你說他從鄧弗里斯乘坐八點四十五分的火車。” “我是這樣理解的。” “但是,先生,難道你不知道八點四十五分的火車並不直達倫敦嗎?它九點五十九分才到達第一停車站卡萊爾,這時候吃晚餐就太晚了,而從這之後直到十二點過五分才有去倫敦的火車。他為什麼不吃完晚餐,再去鄧弗里斯乘坐十一點零八分的火車?” “這我不知道,高恩先生沒有告訴我。或許他在卡萊爾那裡有事情要處理。” 巡官盯著阿爾科克先生寬闊白皙、沉著冷靜的臉龐。 “啊,有可能。高恩先生說過他要出去多長時間嗎?” “高恩先生提過,他有可能在外面待一周或十天。” “他給你在倫敦的地址了嗎?” “他說如果有信件的話送到他的俱樂部去。”

“在哪裡?” “馬爾斯迪克,在皮卡迪利大街。” 巡官仔細記下地址,然後問道: “高恩先生離開之後你接到過他的來信嗎?” 管家抬了抬眼。 “沒有,”他停頓了一下,語氣中的冷淡減少了些,“除非有特別重要的指示,否則高恩先生一般都不會寫信來的。” “是這樣啊,也就是說就你目前所知,高恩先生現在在倫敦。” “就我所知,是的。” “我明白了。那麼現在——我想與哈蒙德先生聊一下。” “很好。”阿爾科克先生打了鈴,一個十分年輕可愛的姑娘前來應答。 “貝蒂,”阿爾科克先生說,“請告訴哈蒙德,巡官想要見他。” “請等一下,”麥克弗森先生叫住她,“貝蒂,我想問一下,高恩先生週一晚上是什麼時候離開的。”

“大約八點,先生。”女孩瞥了一眼男管家後很快地回答。 “他去之前吃過晚飯嗎?” “我——我記不住了先生。” “過來,姑娘,”阿爾科克官氣十足地說,“你應該能記得,沒有什麼害怕的。” “沒、沒、沒有,阿爾科克先生。” “沒有,”阿爾科克先生說,“你確定一下,高恩先生週一沒有在家吃晚飯嗎?” “沒有。” 阿爾科克先生點點頭。 “去找哈蒙德,把我的話告訴他——或者治安官先生還想問你其他的問題?” “沒有了。”麥克弗森先生說。 “發生什麼事了嗎?”貝蒂戰戰兢兢地問。 “什麼事都沒有,什麼事都沒有,”管家回答,“治安官只是做一些日常問話,你現在去告訴哈蒙德巡官要見他,不要停留,不要聊天,巡官還有別的事情要做,你和我也還有別的事情要做。” “是的——我的意思是不會的,阿爾科克先生。” “一個好姑娘,”管家在貝蒂離開的時候說,“就是領會問題慢點。” “……嗯。”巡官麥克弗森先生說。 司機哈蒙德是一個矮小活潑的人,口音含混,帶有明顯的倫敦腔。巡官先問了一些日常問題,然後回到重點。 “週一晚上你載高恩先生出去了?” “是的,載他去了鄧弗里斯。” “什麼時候?” “八點過去趕乘八點四十五分的火車。” “用兩座車嗎?” “不是,是轎車。” “高恩先生什麼時候開著兩座車回來的?” “大約七點一刻,或者早一點,或者晚一點,我七點半吃晚飯,在我回來的時候萊利已經在車庫裡了。” “高恩先生帶行李了嗎?” “好像有一個包,或者是一個箱子一大約這麼長。” 他伸手比畫了大約兩英尺。 “嗯,你看見他上火車了嗎?” “沒有,他讓我回家,自己走進車站的。” “什麼時候?” “如果我沒弄錯的話,應該是八點三十五分。” “然後你直接回到科爾庫布里郡了嗎?” “是的。不,等一會兒,我帶了一個包裹回來。” “啊?是什麼東西?” “給高恩先生的兩幅畫,是鄧弗里斯的一位先生畫的,老闆不喜歡火車托運,所以我順便去那裡帶它們回來。畫已經畫好了,只等拿走了。” “你在火車站離開高恩先生之後就直接去了那個人家裡嗎?” “是的,那位先生的名字是菲利普斯,需要他的地址嗎?” “如果能給我那最好不過。” 司機把地址給了他。 “高恩先生提過他要去哪裡了嗎?” “他只是說他要乘車去卡萊爾。” “卡萊爾?” “是的。” “他沒有說要去倫敦嗎?” “沒有跟我說,他只是說要乘車去卡萊爾。” “那麼——他最初是什麼時候告訴你他要去卡萊爾的?” “在我吃晚飯的時候,阿爾科克先生下來告訴我高恩先生八點要用車,去鄧弗里斯,我回答:'好的!'我還說:'我正好可以順道把那裡的畫取回來。'這就是我所說的,也是我所做的。” “是的,非常好,十分清楚。謝謝,哈蒙德先生,沒什麼事情,你知道,只是例行問話。” “不用謝,完了嗎?” “什麼?” “我說,finni?意思是可以了嗎?完了嗎?結束了嗎?” “哦,是的,目前就想問你這些問題。” “那麼,再見。”司機說。 “你還想見一下阿爾科克夫人嗎?”管家客氣地問道,說話的口氣似乎準備容忍所有的事情。 “哦,不——我想沒有必要。非常感謝,阿爾科克先生。” “沒關係,”管家說,“相信您很快就能將兇手繩之以法。很高興能幫到您的忙,前門那裡有兩道上升的台階,請小心。很美麗的夜晚,不是嗎?天空就像一首詩。祝您晚上愉快,巡官先生。” “都一樣,”巡官對自己說,“我要去鄧弗里斯確認一下,他們應該不會忘記高恩,他有那麼引人注目的大黑鬍子。在卡萊爾待兩三個小時只為了乘坐去往倫敦的火車,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他完全可以再租一輛車回家。” 他考慮了一會兒,然後漫步回警察局。 “另外,”他繼續想道,“那個女孩似乎不像另外兩個人那樣事先準備好了答案。” 他把帽子向後推了推,撓了撓腦袋。 “沒關係,”他說,“我會讓事情水落石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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