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失衡的時間

第15章 第14章第三個理髮師的證據

在貝爾維爾酒店的門階上,溫西遇到了本特。 “那個求見閣下的人就在您的會客室,”本特說,“他在前台打聽您的時候,我已經趁機打量了他一下,但我並沒有前去自我介紹。” “你沒有?” “沒有,閣下。我私下跟哈迪先生打了個招呼,這就足夠了。哈迪先生當時和他在一起,我的主人。” “你無論做什麼事總有個好理由。那我能不能問一下,你這一次為什麼要這麼低調呢?” “如果主人您今後想要安排人來監視他,”本特說,“我看,他如果不認識我的話會好一些。” “哦!”溫西說,“你這麼說是不是因為,這個人的長相很可疑?或者這只是你天生的謹慎?好了,也許你是對的。我最好去跟這個傢伙談談。順便問一下,警察那裡怎麼處理?我們不太可能對他們保密,是不是?”

他仔細想了一會兒:“還是先去聽故事吧。如果我需要你的話,就給你打電話。上面有喝的東西嗎?” “恐怕沒有,主人。” “哈迪先生還真是很克制啊。告訴他們拿一瓶蘇格蘭威士忌還有一些啤酒上來,'因為酒精比米爾頓更能主持公道'。現在這個時候,有很多地方都在呼喚公道,但聽完布萊特先生的故事後,我可能會感覺好一些。快去!” 就在溫西的眼睛落在這位訪客身上的那一刻,他就在內心深處確認,一切都在按照他的期望進行。不管結果如何,他在追踪剃須刀這個問題上採取的一直都是正確的手段。棕紅色的頭髮、矮小的身材、不對稱的肩膀,這些體格特徵都鮮明地在這位來自斯漢普頓的理髮師身上體現了出來。那個男人穿著一身破爛廉價的卡其布衣服,手上拿著一頂軟氈帽,衣著相當寒酸。不過溫西注意到他柔滑的皮膚和保養完好的手指甲,總體上可以感覺到一種貧窮下的體面。

“好了,布萊特先生,”就在溫西進來的時候,哈迪說,“這就是你想見的那位先生了。布萊特先生不想跟除了你以外的任何人說他的故事,溫西。不過我已經向他解釋過了,如果他想領取《晨星報》的賞金,就必須准許我來報導這個故事。” 布萊特先生很緊張地看看這個人,又看看那個人,蒼白的雙唇張開又閉上好幾次,終於開口了。 “我覺得這樣做是對的。”他壓低聲調說,“我可以告訴你,我是看在那些錢的分上。儘管我沒有故意幹傷天害理的事,但我現在的處境很痛苦。我向你保證,如果我當時知道那個可憐的先生會用那把剃須刀——” “讓我們從頭開始說吧,”溫西一邊說,一邊把他的帽子扔到了桌子上,自己則坐進椅子裡,“進來!哦,是酒。布萊特先生,你想要點什麼?”

“勳爵閣下真是熱情,”布萊特先生恭敬地念叨著,“但我怕——其實,我一在報紙上看到那懸賞,就匆匆忙忙地趕過來了。其實,我還沒有吃早飯呢。我——我是說——我空腹的時候對酒精很敏感。” “拿些三明治上來,”溫西對服務員說,“布萊特先生,你為了正義而不惜犧牲自己的早餐,真是很有正義感。” “正義?” “我的意思是,你是為了幫助我們搞清這個案子。當然了,你必須得接受我們在經濟上的補償。” “謝謝您,勳爵閣下,我對此不會拒絕的。老實說,我的經濟狀態也不允許我拒絕。我沒必要說假話,我的謀生手段很有限。老實說,”服務員的離開讓布萊特先生的話也更加坦率一些,“老實說,我沒吃早飯就上路,是為了省錢來買車票。這麼坦白也是無可奈何的。對於一個曾經擁有過繁榮事業的男人來說,這可是很大的羞辱。先生,我希望您不要認為,我一直都是這樣潦倒的一個人。”

“當然不會了,”溫西說,“每個人都有可能遇到磨難。沒有任何人會那樣想你。現在,來說說那把剃須刀吧。問一句,你的全名是?” “威廉·布萊特,勳爵閣下。我是一個職業理髮師。我曾經在曼徹斯特那邊做自己的生意,但在一次買賣中不幸失去了所有的財產。” “曼徹斯特哪裡?”薩拉康伯·哈迪問。 “馬森伯德街,現在那裡已經全部拆掉了。我不知道還有沒有人記得那條街,那是在戰前的一條街。” “參加過戰爭嗎?”哈迪問。 “沒有。”理髮師臉紅了,“我的體格沒有那麼強壯,沒能通過服役的測試。” “沒關係,”溫西說,“說說那把剃須刀吧。你現在在幹什麼?” “哦,勳爵閣下,我是一個自由理髮師。我從一個地方換到另一個地方,找些臨時的活干,夏季的時候一般都在臨海的城鎮裡。”

“你上一份工作在哪裡?” 那個人抬頭看了一眼溫西,一副深受打擊的樣子。 “說實話,我很長時間都沒有找到工作了。我曾試過在斯漢普頓找份工作。其實,現在也還在努力找。在試過威利伍康伯和萊斯頓·霍伊之後,上個星期三我又回到那裡去了。我在萊斯頓·霍伊找到過一份一個星期的工作,在拉梅奇的理髮店。但我不得不離開那兒……” “為什麼?”哈迪很唐突地插進來。 “有一個顧客有些麻煩……” “賊?” “絕對不是。他是一位脾氣很暴躁的先生。我的刀有一次不小心碰到了他。” “喝醉了,而且手藝又不好,是不是?”哈迪說。 這個小個子傢伙似乎又矮了一截。 “他們是這麼說的,但我可以發誓——”

“你在那裡用的是什麼名字?” “懷特斯。” “布萊特是你真實的名字嗎?” 在哈迪殘酷的逼問下,整個故事展示出它每個難堪的零零碎碎。一個化名接著一個化名。在這裡試用一個星期,在那裡試用一個星期,都因為同樣令人難堪的原因被解雇了。酒精對他的壞影響似乎比對普通人要大。辛普森才是他的真名字,他在真名字之後用過很多很多假名字,但每個名字都遭遇了相同的臭名聲。這就是他傷心的軟肋,一直試圖能克服它。 哈迪給自己倒了第二杯威士忌,特意把酒瓶留在窗台上,不讓布萊特先生夠到。 “說說那把剃須刀吧。”溫西耐心地說。 “是的,勳爵閣下。我是在斯漢普頓得到它的,我當時想在那個地方找個工作。邁瑞威澤,這就是那家店的名字。我需要一把新的剃須刀,那家店的主人也願意便宜賣給我。”

“你最好能描述一下那把剃須刀。”哈迪提議說。 “好的,先生。那是謝菲爾德的刀刃,白色的刀柄,最初是從傑米恩街的一個商人那兒流出來的。是把好剃須刀,但磨損得比較厲害。我去了威利伍康伯,但那裡沒有什麼工作機會,只有輝煌大酒店那邊的莫里頓說他將來可能會需要人手。然後我就去了萊斯頓·霍伊,我已經對你說過了。在那裡試了一兩家之後,我又回到了這裡,又試著去莫里頓理髮店碰碰運氣,但他說他已經僱人了。如果你去問他的話,他可以做證。到處都沒有工作可做,我當時情緒很低落。” 布萊特先生停頓了一會兒,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那是上個星期一,先生。在星期二晚上,我去了海邊——就在那邊,在小鎮的盡頭那邊,我在椅子上坐著,好好反思。慢慢就到了午夜。”現在他的語句要流暢一些了,一杯威士忌果然對他有用處。 “我看著海面,摸著口袋裡的剃須刀,一邊懷疑我到底還值不值得這樣掙紮下去。我當時很壓抑,錢幾乎快用光了。一邊是海,一邊是剃須刀。你可能會覺得對一個理髮師來說,用剃須刀是件很簡單自然的事,但我可以告訴你,先生,為那種目的來使用剃須刀,對我來說太可怕了。但是海——沖刷著輝煌大酒店的牆壁——似乎在召喚我,你們理解我的意思吧。那海聽起來彷彿是在說:'捲走他,捲走他,捲走他,比爾·辛普森。'那聲音既迷人又可怕。不過我一直也很害怕淹死。窒息,憋悶又無助,然後你眼睛裡都是綠色的水——每個人都會做自己的噩夢,那就是我的噩夢。好了,我在那裡坐了一會兒,想下定決心。這時我聽到有人走過來,然後一個年輕的傢伙過來坐在我身邊。我記得,他穿著晚禮服,還有一件外套和軟帽。黑色的鬍鬚——那是我最先註意到的東西,因為我們這個國家的年輕男子不經常留鬍鬚,除非他是個藝術家,也許。然後我們開始交談——我想他先給我遞來了一支雪茄。那是一種俄國的雪茄,外麵包著紙。他說話的口吻很友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竟然對他和盤托出了我的困惑。勳爵閣下,您知道那種情況,有時,你會向一個陌生人傾吐你永遠不可能和熟人說的話。我當時的感覺是,他自己也並不是很快樂。我們談了很久很久,關於人生多麼可悲。他說他是一個俄國人,是一個流亡者,他告訴我他小時候經歷的那些遭遇,還有許多關於'神聖俄國'和蘇維埃的東西,似乎他很在意這些事。還有一個女人——似乎他和他最愛的女孩之間有什麼麻煩。然後他說他只希望自己的困難能和我的困難一樣容易解決,還說我應該振作起來,重新開始。'你把那把剃須刀給我,'他說,'離開這裡,好好想一想。'我說剃須刀是我的謀生工具,他笑著說:'就你現在的情緒狀況來看,這更像是你的死亡工具。'他說話的方式那麼有趣,反應迅速,有些詩人的感覺。所以他給了我一些錢——是五個英鎊,國庫發的那種紙幣——我就把剃須刀給了他。'先生,你要剃須刀幹什麼?'我說,'它對你來說沒有用。''我總會用到它的,'他說,'你不用怕。'然後他笑了,把剃須刀放在口袋裡。接著他站起來說:'真有意思,我們應該再找個晚上聚一聚,'還說什麼:'兩個不同的人,卻分享同一種煩惱。'然後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叫我振作起來,走的時候還很愉快地對我點了一下頭,我就再也沒見過他了。我真希望當時就知道他要那把剃須刀幹什麼,那樣我就不可能給他了,但是!我問你們,我怎麼會知道,先生們?”

“聽起來似乎是保羅·亞歷克西斯,就是他。”溫西若有所思地說。 “我想,他並沒有告訴你他是誰?”哈迪問。 “沒有,他沒說;但他說他是某個酒店的職業舞伴,對於一個應該在自己國家當王子的男人來說,這難道不是一種地獄般的生活嗎——為了幾個便士跟又老又醜的女人談情說愛。他聽起來很有苦衷。” “好了,”溫西說,“我們非常感謝你,布萊特先生。這似乎就能把一切問題解釋得清清楚楚。我想你得跟警察們交代這個故事。” 提到警察的時候,布萊特先生看起來很緊張。 “最好現在就去,把事辦完,”溫西起身站起來說,“反正你要面對的,小伙子!整件事情裡你沒有任何可擔心的地方。” 理髮師勉強同意了,把他灰白的眼睛盯在薩利·哈迪的身上。

“這個故事聽起來還可以,”哈迪說,“但我們得檢查你故事的真實性,你要知道。有可能這是你編出來的。但如果警察可以證實你說的話——他們反正都要去證實——那你就能得到一張肥肥的支票,能讓你過上相當一段時間。最重要的是,”薩利一邊去拿威士忌一邊說,“永遠不要讓你的弱點影響到你的工作。” 他把酒瓶的塞子拔了出來,想了一想,又給理髮師倒了一杯。 格萊謝爾警長聽到布萊特的故事非常高興,昂佩爾蒂偵探也是一樣,他一直都是自殺理論的信奉者。 “我們很快就能把事情查清楚,”昂佩爾蒂自信地說,“我們會去查這個布萊特的行踪,但他說的大概都是真的,這些細節跟那個在斯漢普頓的人說的很吻合。我們會關注這個布萊特的。他把他在威利伍康伯的地址告訴了我們,並保證會留在這裡,因為,審訊的時候會需要他——等我們要召開審訊庭的時候。屍體一定很快就會出現了,我不理解為什麼到現在還沒有找到。它已經在水里泡了五天了,不可能永遠都在水里的。屍體先是會浮起來,你要知道,然後又沉下去,但當氣體開始成形的時候又會浮上來。我看到過鼓得像氣球一樣的屍體。一定會在什麼地方找到的;今天下午我們會在磨刀礁林一帶進一步搜索,肯定過不了多久就會找到屍體的,那樣就好辦多了。沒有屍體而進行調查,讓人感覺很愚蠢。”

“滿意了?”當溫西從警察局回來的時候,哈迪說。他已經在電話上向報社匯報了這個故事,現在正在用幾塊餅乾犒勞自己。 “應該是,”勳爵閣下回答說,“只有一件事情讓我放不下,薩利,那就是,如果我想專門為這個案子來編造一個故事,這正是我會編造的那種故事。我在想,那個星期四下午兩點鐘,這個布萊特先生在哪兒。” “你真是個固執的惡魔,”哈迪先生說,“事實是,你對謀殺案太熱衷了,在任何地方都能嗅到謀殺的味道。算了吧。” 溫西沉默了,但當他離開薩利·哈迪之後,從口袋裡掏出一頁紙,上面的標題是“潮汐表格”,他認真地研究著這張表。 “我就是這麼想的。”他說。 他拿出一張紙,開始寫那個該注意的事和該去做的事的表格,在威廉·布萊特的名下。表格里包括了布萊特故事的內容,還有他與警察的談話;但在左邊的那一欄最後的地方,他寫下了這樣的句子: 他說潮汐敲打著輝煌大酒店的牆,似乎是在詩意地召喚他,聽起來很有說服力。但在六月十六日星期二的午夜,潮汐不可能敲打輝煌大酒店的牆。那時的潮汐退到了最低點。 在右欄裡他寫:監視他。 想了一會兒之後,他又拿出一張乾淨的紙,給倫敦警署的總探長帕克寫信,問他關於布爾什維克的信息。你永遠都不能輕易確定。世上發生過許多離奇的事——比布爾什維克陰謀更離奇的事情。他在信裡提到了哈維蘭德·馬丁和他的銀行賬戶。用布爾什維克這個藉口,帕克也許有辦法撬開銀行經理的嘴。格萊謝爾警長也許不喜歡對他自己轄區的這種挑釁——但帕克和彼得勳爵的姐姐結婚了,一個人難道不可以給自己的姐夫寫私人信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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