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失衡的時間

第14章 第13章某處麻煩的證據

彼得·溫西勳爵一邊用著早餐,一邊讀著他的《晨星報》,這幾個星期裡他的心情還是頭一次這麼好。 《晨星報》如約刊登了他的故事,並慷慨懸賞一百英鎊尋找一切與那把殺死保羅·亞歷克西斯的剃須刀相關的信息。本特從伊斯特本回來了,不過這趟行程毫無結果。他到威利伍康伯和他的主人會合,並給他帶來了乾淨的襯衫、衣領以及別的衣物。溫西已經和穿著酒紅色禮裙的哈麗雅特跳過舞了。他覺得,如果一個女人在購買衣服時採用一個男人的意見,那就意味著她不可能對他的態度毫不在乎。他的判斷完全正確,在這個地球上的很多地方,有很多女人很多次在購衣上聽取過他的建議,甚至接納過他的購買,那個時候,她們的做法完全都在他的預料之中。但他並沒有對哈麗雅特抱有這樣的期待,這就像是在阿伯丁的大街上迎接到了一位君主,既誇張又驚訝又興奮。溫西和所有別的男人一樣,歸根結底只不過是個簡單的人。

一方面他的這份滿足感還在延續,一方面他又經歷了有趣的一天。哈麗雅特答應下午和他一起從平鐵走到達里,來尋找線索。據記錄,海水的低潮應該是在下午四點四十五分,他們計劃開車去平鐵,到達那裡的時候是三點半。用過一些點心後,他們的遠征就開始了,要盡力去尋找這片海灘上可能顯露出的任何線索。這個時候本特會把他們的車開到靠近亨克小路的路邊,等他們完成搜索後一起回到威利伍康伯的大本營去。計劃得很好,只是哈麗雅特不明白,也一直抱怨著,在將近一個星期不尋常的高潮之後,還有什麼線索可能會留在開闊的海灘上。不過她承認,鍛煉一下也不錯,而步行比任何其他的鍛煉方式都好。 而且,很快就會有一件最值得期盼的快樂之事——哈麗雅特還答應了早餐之後在輝煌大酒店和彼得·溫西勳爵見面,共同磋商案情。在溫西看來,很有必要把迄今為止的進展製成表格,讓它們有序一些。碰面的時間定在十點,早餐的時候,溫西在培根和雞蛋上磨蹭了很久,這樣就不給早晨留下任何空虛或急躁不安的時間。從這一點也可以看出,勳爵閣下已經到了可以自尋快樂的人生階段——在精力充沛、自我折磨的年輕時代和無味枯燥、及時行樂的老年時代中間,一段寧靜的日子。

大風終於停了下來。夜裡下了一點雨,但現在天空又放晴了,只是有一些微風打擾了一望無際的藍色海洋,這就是從貝爾維爾的餐廳窗外可見的風景。清晨四點左右,昂佩爾蒂偵探就帶著幾個幫手一起出去了,去磨刀礁林一帶偵察。現在,他兩眼盯著溫西,告訴他,他們暫時還沒有發現任何東西。 “我不知道為什麼屍體還不在海灘上出現,”他埋怨著,“我們從捕魚點一直到斯漢普頓沿海的沙灘上都搜索了,還包括河口的兩邊。那屍體一定是被什麼東西纏住了。再過一個星期如果我們還找不到的話,就得放棄尋找了。我們不能一直浪費公眾的錢,去找一個淹在水里的舞男。納稅人已經有抱怨了,何況我們也不能把證人們一直留在這裡。情況就是這樣,低潮的時候我們會再去找一遍。”

十點鐘,彼得和他的伙伴在一堆整理好的稿紙前面端坐著。哈麗雅特喜歡簡單、直截了當。 “我們要用哪種方法來整理?你喜歡裡邁克爾·芬斯伯瑞的方法嗎,使用雙條目?或者用一個圖表,那種柱形的圖表,分類為'嫌疑人員'、'不在場證明'、'證據'、'動機'……諸如此類,用百分制的方式來表示?” “哦,不要這樣,不要讓任何分類的格式來主導思維或者計算可能性。讓我們像你的羅伯特·坦普爾頓那樣幹,製作一個表格,羅列該注意的事和該去做的事。只要兩個名目就可以了。” “很好,你採納這個方法倒讓我很高興。我總是讓坦普爾頓從屍體開始著手。” “好的。開始了——”

保羅·亞歷克西斯(哥德斯密特) “我們為羅伯特·坦普爾頓準備的整潔記錄。”哈麗雅特說,“看起來多麼專業啊。我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找這個蕾拉和她的新男朋友談談。我想我去問,也許能比警察們問到更多東西。” “這個列表裡沒有任何事,我能做得的比警察更好。”溫西慘兮兮地說,“我們最好繼續列下一個。” 溫西把頭歪向一邊。 “真的,這些人好像一個比一個更可疑。還有誰呢?比如那個拋棄他的蕾拉·加蘭德?或者那個叫安東尼的小伙子?或者蕾拉的新男友?” “但在見到他們之前,我們分析不出什麼名堂來。” “的確;但蕾拉或者說那個男人——叫什麼名字來著——達·索托——可能有除去亞歷克西斯的動機。” “好了。我們已經把我們應該關注的事情羅列好了。就是這麼多了嗎?哦,不!”

“不。我們現在來寫我自己最喜歡的嫌疑人,險惡的哈維蘭德·馬丁先生。” 該注意的事 備註 該去做的事 備註 個人特點:高,魁偉,黑色頭髮;黑色的眼鏡;在右手腕上有文身;穿著卡其布的外衣和短褲,帶著一頂寬簷軟帽。 要特別注意他的文身! 哈麗雅特·範內:要知道你不能在文身上作假。 彼得·溫西:哼! 十六日星期二六點鐘的時候到達達里,從赫爾斯伯里方向開著一輛租來的摩根車。 事實。為什麼要開摩根車? 儘管村子裡從來沒有人見過他,但他對亨克小路和古德瑞奇先生瞭如指掌。 調查出有沒有任何人在赫爾斯伯里或者別的任何地方見過他,並告訴他這些信息。 十八日星期四大概一點鐘的時候,有人在三根羽毛餐廳見到他。他在那裡用午餐。

事實,顯然。 離開三根羽毛餐廳的時間不會早過一點半。 又是一個事實,呵呵! 在下午三點到四點,珀威斯特爾先生和湯姆在修車廠以及亨克小路上看到過他。 另外一個事實,除非他們是可惡的騙子。 上一個星期五從倫敦的一家租賃公司租來的車,用來擔保的信息是一家劍橋的銀行。那家劍橋的銀行確認了,他的賬戶已經開了五年。 盯住這個銀行,試著從經理那兒搞到點什麼信息。 星期四那天他肯定沒有通過公路去平鐵。他若是走海岸線的話則沒有足夠的時間在兩點之前到達。 航空路線並不是特別可行。 如果你能的話,就揭穿這個不在場證明吧,私人偵探小姐。 在他露營的地面上搜尋時,找到了各種各樣的東西。沒有人說他的閒話,只是農民紐康伯抱怨他的籬笆上被弄了一個豁口。

去看溫西的收藏品 今天下午沿著海岸線從平鐵走到達里——為哈麗雅特·範內和彼得·溫西設計的小美差。 “這樣,”溫西得意揚揚地在這張表格最下面添了一筆美差,“就讓這篇表格更完美迷人了。” “是啊。”哈麗雅特皺著眉頭。然後—— “你有沒有這樣想過?”她用一種不平穩的口氣說道,然後狂寫了一會兒。 溫西的臉一下子陰沉了。 “他們真的搜了?上帝啊!” “是的,別這樣。他們也沒有更好的辦法,是不是?” “我必須得跟昂佩爾蒂談一談。” “不要,你別管我。” “但這太荒唐了。” “並不荒唐。你覺得我沒有一點腦子嗎?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為什麼得知這件事後馬上飛奔過來嗎?當然你這樣出於好心,我應該感謝你,但你覺得我喜歡這樣嗎?”

溫西灰著臉站了起來,走向窗戶。 “我想,當你看到我總是試圖通過種種事情建立自己的知名度時,一定覺得我很厚顏無恥。我就是這樣的。對像我這樣的人來說,除了厚顏無恥之外,沒有別的選擇。等著讓媒體從垃圾堆裡翻出美味材料,這會好一些嗎?我不能把我的名字藏起來——這是我賴以生存的東西。如果我真的藏了起來,那隻會變成另一個可疑的狀況,是不是?但你覺得你這樣做會讓整個事態好一些嗎?讓大家知道,只有在彼得·溫西勳爵的庇護下,昂佩爾蒂之流的警察才不會公開和我作對。” “我也這麼擔心過,”溫西說。 “那你為什麼要來?” “也許你可能會需要我。” “哦!” 那是一段緊張的停頓,溫西正難堪地回想著《晨星報》的薩拉康伯·哈迪最初跟他說這個消息時的措辭。哈迪——當時很醉,完全失態了——在電話上宣稱:“我說,溫西,你那個女人范內又把自己攪和進一樁離奇案件裡了。”溫西狂怒地疾駛到了艦隊街,用暴力威脅那個又害怕又懊惱的哈迪,直到《晨星報》的報導寫完,並把評論的基調都設好為止。然後他回到家才發現,威利伍康伯警察局已經開始盡量禮貌盡量克制地四處找他了,向他打聽哈麗雅特·範內小姐最近的行為。最後,從這種糟糕的情況中解脫出來的最好方式就是,厚著臉皮應付——哈麗雅特是這麼說的——即便這意味著要對公眾公開他的感覺和感情,並毀掉他苦心在自己和這個受傷的女人之間小心翼翼建立起的脆弱信心。

他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在哈麗雅特那雙憤怒的眼睛裡看到,自己把他們之間的未來搞砸了。 這時,哈麗雅特被一種不可理喻的仇恨擒住了,毫無理由地憎恨這個無辜的受害者,雖然模糊地覺得自己的行為很不公正。事實上,在五分鐘之前,她完全快樂,面對這個男人也很自在。但之後,她又把他們兩個人放在這個讓人難以忍受的位置上。在某種程度上,他在他的嫌疑人名單上越加一筆,她的憤怒感就越是強烈。她向周圍看了一眼,想找個能野蠻地對付他的辦法。 “我猜測,你覺得我還沒有把你羞辱夠,你的那些騎士儀仗隊又不在場。你覺得你可以像那樣終日坐在那裡,表現得尊貴、慷慨,讓人們都伏在你的腳下。當然每個人都會說:'看看他為那個女人都做了些什麼,他是不是太偉大了!'這對你來說是不是很好?你覺得如果堅持得足夠久,我就會心軟,會被感動。那麼,你錯了,就是這樣。我想,每個男人都覺得他們理所應當高人一等,而任何女人都應該哆哆嗦嗦地躲在他的臂膀裡。這太噁心了。”

“謝謝你,”溫西說,“我可能正如你所說的那樣——喜歡居高臨下的饋贈,喜歡干擾別人的生活,自以為是得讓人無法容忍,諸如此類的種種毛病。但你給我的智商一點點的肯定吧。你覺得我對此一無所知嗎?你覺得對任何一個像我愛你一樣愛著某個女人的男人來說,自始至終必須得和她隱藏在深處的可惡的感恩之情奮戰,這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嗎?該死,如果我是一個聾子、瞎子、饑民、酒鬼或者浪子,我的機會都更多一些,因為這樣至少還能滿足你包容一切的母性,難道你覺得我不知道這一點嗎?你覺得我為什麼要把自己真摯的感情搞得像喜劇演出一樣?還不是為了在見你的時候能夠挽回一些苦澀的羞辱,並試圖讓你不要為這些感情心煩?你到底懂不懂得,這個命運的惡毒玩笑剝奪了我作為一個正常男人對自己感情嚴肅認真的權利?這樣一個狀態,會有任何男人會感到自豪嗎?” “不要那樣說。” “如果不是你逼我的話,我不會這樣說的。而且你自己知道,我對你的傷害,永遠都不可能像你對我的傷害那樣深。” “我知道我特別不會領情——” “見鬼!”忍耐是有極限的,溫西已經達到了他的極限。 “領情!親愛的上帝啊!我永遠都不能擺脫這個可怕的形容詞嗎?我不需要感恩。我不需要仁慈。我不需要多情。我甚至不需要愛——我可以讓你給我這個——某一種愛。我需要彼此之間的坦誠。” “是嗎?但這正是我一直想要的——我不覺得能夠得到它。” “聽著,哈麗雅特,我理解。我知道你既不想給予,也不想接受。你對給予者的角色已經很疲憊了,而且你發現給予者總是很愚蠢。你也不想成為一個接受者,因為那是件很困難的事,因為你還知道接受者最終會憎恨給予者。你希望永遠都不要再把快樂建立在另外一個人的身上。” “是真的,這是你說過的最對的事。” “好了,我可以尊重這一點,只是你必須得承擔起來。不能把事態逼到一個情緒化的狀況,然後為此來責怪我。” “但我不希望有任何狀況。我希望能一個人靜靜地待著。” “哦!但你不是一個安靜的人,你一直在製造麻煩。為什麼不在平等的條件下爭鬥並享受這爭鬥呢?就像,我是一個瘦弱的鬥士。” “你覺得你一定會贏。” “如果我的手不被綁縛的話。” “哦!——好吧,很好。不過這一切聽起來都很令人厭倦。”哈麗雅特竟然傻乎乎地盈滿了淚水。 “天哪!”溫西說,他被嚇壞了,“哈麗雅特!親愛的!天使!野獸!潑婦!不要這樣說。”他在一陣強烈的自責和激動之下,匆忙跪倒在地,“你隨便怎麼說我都可以,但別用厭倦這個詞!不要用任何你在俱樂部裡會說的詞彙!說你不是這個意思!上帝啊!我這十八個月以來一直無休無止地讓你感到厭倦嗎?這是讓任何女人都懼怕的事啊。我記得你有一次說過,如果有任何人願意跟我結婚,這都是因為我整天喋喋不休。我還以為那是誇張。我在胡說八道了,我知道我現在就在胡說八道。我到底該怎麼辦啊。” “天啊!哦,這太不公平了,你總是能把我逗笑,我卻沒辦法回擊你——我太累了。你似乎都不知道累是個什麼東西。別說了,停下吧。我不會就這樣被你嚇住的。感謝上帝!電話響了。” “該死的電話!” “也許是件重要的事。” 她起身去拿電話,把溫西留在那裡跪著,看起來十分好笑。 “是找你的。有人想讓你回貝爾維爾酒店。” “讓他等著吧。” “是有人來回應《晨星報》的懸賞。” “上帝啊!”溫西急忙穿過房間,奪過電話聽筒。 “是你嗎,溫西?我就知道在哪裡能找到你。這是薩利·哈迪。我們這兒有個傢伙來領賞。快點!你不來的話,他不願意說他的故事,我也急等著要這個故事。我讓他在你的會客室等你。” “他是誰,從哪裡來的?” “斯漢普頓。說他的名字叫布萊特。” “布萊特?感謝上帝,太好了。我馬上就過來。聽到了嗎,孩子?那個叫布萊特·珀金斯的傢伙現身了!下午三點半再見你。” 他立刻躥了出去,就像是貓聽到了肉的召喚。 “噢!我多傻啊,”哈麗雅特說,“是個多麼徹頭徹尾、胡話連篇的傻子啊!自從星期三,我碰都沒碰自己的工作。” 她把《鋼筆謎案》的手稿拿出來,擰開自己的筆,沉浸在寫作的幻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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