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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17章貴族外甥的傷心淚水

殺人廣告 多萝西·L·塞耶斯 12470 2018-03-16
那一周平靜地過去了。星期二,卓樂普先生同意了,非常和藹地同意了另一個新的語錄式紐萊斯系列廣告——“再一次淚眼婆娑地親吻”(“但是,淚水和爭吵,無論如何詩化,卻幾乎總是精神高度緊張的象徵”);星期三,儘管綠草地人造黃油的質量提高了,但價格卻降了下來(“想要把它的質量提高到近乎完美的程度也許是不可能的,但是我們卻做到了”);蘇波採用了一個新的廣告形象(“讓蘇珊·蘇波去做那些臟累得活兒”);假小子太妃糖完成了他們的板球宣傳活動,最後以十一個正在吃“假小子”太妃糖的著名板球手的宣傳畫像而結束;五個人去度假了;布勞德先生穿這一件黑色襯衫到辦公室成了轟動一時的新聞;羅塞特小姐把裝有獎金的手提包弄丟了,卻又幸運地在失物招領處找了回來;女士們的衣帽間裡發現了一個跳蚤,引起了可怕的騷動,產生了許多無端的指責和不滿。在打字室裡,跳蚤的話題一時間幾乎取代了更富有刺激性和更具有冒險性的高男先生的來訪者的話題,因為無論是由於湯普金或是接待處的那個男孩,還是其他人的洩密行為(不是英格拉比和布萊登先生,儘管他們對內情很了解),這件事還是不可能避免地傳開了。

“我不明白,以他的工資水平他怎麼能辦得到呢?”帕頓小姐說,“我絕對認為那是可恥的事情。他的妻子是個嬌小可愛的人。你還記得嗎,我們曾在去年的花園招待會上遇見過她。” “天下烏鴉一般黑,”羅塞特小姐輕蔑地說,“即使你的那位高男先生也不例外。告訴你,帕頓,我不認為老科普雷在那件事情當中應該受到像你認為的那樣那麼嚴重的指責,現在,也許你應該相信我了。我要說的是,如果一個人做了一件不紳士的事情,那麼他就會做另一件。至於他的工資能不能供他做那樣的事情,那麼,那個信封裡的五十英鎊又怎麼解釋呢?錢花到哪裡去了是再明顯不過的了。” “錢怎麼花的當然很清楚,”米特亞迪小姐嘲諷地說,“問題的關鍵是錢是從哪裡來的。”

“過去迪安先生也常常這麼說,”羅塞特小姐說,“你還記得他過去是怎樣經常挖苦高男的股票經紀人嗎?” “史密斯的著名公司,”加勒特先生說,“史密斯,史密斯,史密斯,史密斯,史密斯和無數的史密斯。” “要是問我的話,我想一定是放高利貸的。”羅塞特小姐說,“你打算去看板球比賽嗎,米特亞迪小姐?依我看,高男先生應該辭職讓別人做板球隊隊長,風言風語滿天飛,在這樣的情況下,誰還有心情跟他打球呢。布萊登先生,難道你沒有同感嗎?” “不敢苟同,”布萊登先生說,“假如這個人能勝任,我一點也不在乎是否他像所羅門一樣有很多妻子,更不在乎是否造假,或是在交易中詐騙。這些和打球有什麼關係呢?” “但是對我來說就有關係。”羅塞特小姐說。

“她太女人氣了,”布萊登先生哀怨地說,很明顯說的是屋裡所有女人,“她將會把個人的恩怨牽扯進來的。” “我敢說,”羅塞特小姐說,“我打賭,如果漢金或皮姆知道了這件事的話,高男先生很快就會完蛋的。” “董事們是最不可能聽到這種事情的人,否則,”米特亞迪小姐說,“他們就不可能若無其事地在員工會餐時發一通甚麼團結合作呀,所有的員工都要像生活在一個快樂的大家庭里之類的高談闊論了。” “家庭爭吵,家庭爭吵。”英格拉比先生揮了揮手說,“都是小孩子,你們要彼此關愛,別做愛管閒事的人。赫卡柏(希臘神話中特洛伊王的妻子)的存款餘額對於你來說,或者是你的存款餘額對於赫卡柏來說又有什麼意義呢?” “存款餘額?噢,你指的是高男先生的吧。那個,除了迪安過去說過的之外,我可什麼也都不知道。”

“他是怎麼知道那麼多的呢?” “他曾經在高男先生的辦公室里幹過幾週。他們把那叫做:熟悉其他部門的業務。布萊登先生,我認為用不了多久你也會被派到那裡去的。到了印刷部你可就得小心點了。斯萊勒先生是個嚴格的人。他甚至不會允許你溜出去喝杯咖啡。” “到那時我就只能向你求救了。” “他們不會讓布萊登先生離開創作部一步的,”米特亞迪小姐說,“他們現在還對他的威福萊茨計劃不知從何下手呢。每個人都一直希望迪安會在別的地方乾得更出色,他就像一本好書——你是那麼喜歡它以至於你總是渴望把它藉給其他人。” “你真是個殘忍的女人,”英格拉比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就是你說的這種話讓全世界的女人都背上了壞名聲。”他瞥了一眼威利斯,而他接過話說:“不是殘忍。事實是當她說這些話的時候根本不是出於敵意,你們女人都是那個樣子。”

“那麼你贊成蕭伯納的觀點——無論何時你打你孩子,一定要保證你當時很氣憤。” “蕭伯納是愛爾蘭人,”布萊登說,“威利斯已經正確指出了有教養的英國人真正無禮之處——那就是他們甚至都懶得去發脾氣。” “說得對,”威利斯說,“那是無比的可惡,陰沉的臉,毫無表情的——”他不由自主地揮了揮手——“虛偽的外表。” “你指的是布萊登的臉嗎?”英格拉比惡作劇地說。 “冷若冰霜,面無表情。”布萊登邊說邊瞇起眼睛看著羅塞特小姐的鏡子,“一想到整個威福萊茨活動都是在這張像牙般嚴肅的面容後發芽、沸騰,總是讓人感到不可思議。” “不和諧的隱語,”米特亞迪小姐說,“鍋才會沸騰,植物才會發芽。” “那當然,這是從花園廚房中精選出的一朵修辭的鮮花。”

“那是徒勞,米特亞迪小姐,”英格拉比說,“跟他辯論還不如跟鰻魚辯論。” “說到鰻魚,”米特亞迪小姐放棄了自己的觀點,“哪,哈特雷小姐是怎麼回事?” “沒人喝彩的奇觀?她怎麼了?” “幾天前她來這兒跟我們說警察要來抓某個人。” “什麼?”威利斯驚訝地問。 “你說真的,抓誰呀?” “那麼,抓誰呀?” “布萊登。” “布萊登?”帕頓小姐驚訝地說,“後來呢,快告訴我。” “你說真的,為什麼抓他?為什麼你們這些人不把話說清楚呢?” 羅塞特小姐轉過身坐在了椅子上,目不轉睛地註視著布萊登先生微微顫抖的嘴角。 “真是非常有趣。”她說,“你知道嗎,布萊登先生,我從來沒告訴過你,但是我和帕頓有一個晚上還以為親眼看到你在皮卡迪利廣場被逮捕了呢。”

“真的嗎?” “當然啦,那不是你。” “是啊,事實上,那真的不是我。但是,不用擔心——雖然這樣的事情可能還會發生。我想皮姆肯定沒有把他的幾百萬鎖在辦公室的保險箱裡。” “也沒裝在掛號信信封裡。”米特亞迪小姐隨便地說了一句。 “他們不會是在調查我們的科普雷吧!” “我希望不是,監獄裡的麵包和麥片粥可不適合他。” “但是,他們為什麼要抓捕布萊登呢?” “或許是因為遊手好閒吧。”門口傳來一個溫和的聲音。漢金先生把頭伸進門口面帶譏諷的笑容。 “很抱歉打擾大家了,不知可否勞駕布萊登先生片刻,我想和他談一談關於'二十人茶'問題。” “對不起,先生,您說什麼?”布萊登馬上站起來,不情願地走了出去。

羅塞特小姐搖了搖頭。 “記住我的話,布萊登先生一定有什麼隱情。” “他是個挺可愛的人。”帕頓小姐熱心地反對道。 “是啊,布萊登人很不錯的。”英格拉比說。 米特亞迪小姐一句話也沒說,她徑直走到樓下的行政辦公區,借來了一本最新的名人錄,她的手指在以“w”開頭的名字前移動,這時她的目光掃到了這樣的條目:“溫姆西,彼得·死神·布萊登(勳爵),曾被英軍授予'優異服務勳章',生於一八九零年;丹佛十五世勳爵——摩蒂馬·杰拉爾德·布萊登·溫姆西和他的妻子霍諾麗亞·盧卡斯特——巴克斯白靈漢姆莊園主弗朗西斯·達拉戈蒂的女兒——夫妻二人的第二個兒子,就讀於伊頓和貝列爾學院。”她一口氣從頭至尾看完了。

“原來是這樣的,”米特迪小姐自言自語地說,“我以前就覺得這個人有些蹊蹺,現在證明我的想法是對的了吧?我是否該做點什麼呢?還是不理會為好。隨它去吧。但是,試著做一下別的工作是沒有害處的,一個人總要為自己著想吧。” 布萊登還沒有覺察到他的偽裝已經被識破了,對“二十人茶”的問題只是做了一些表面的應付。他溫順地接受了準備一個櫥窗海報的指示,這個海報有兩個標題是有關於只要少許茶葉就可得到味道濃烈的茶水這類主題的,又因在打字室裡消磨時間而受到了委婉的責備,他的心思卻早已飛到了老布羅德大街。 “我聽說周六你要代表公司去參加比賽。”在談話要結束時漢金先生說。 “是的,先生。” “希望天氣不會變壞。我相信你一定參加過一流的板球比賽。”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你一定能像他們展示一點風格。”漢金高興地說,“風格——現在的人們幾乎看不到了。恐怕你會發現我們只是一群烏合之眾。由於某種原因,我們的幾個最好的球手似乎是不能去參加比賽了。真是遺憾。不過你會發現高男先生相當出色。他是一個各方面都很優秀的人,在運動場上更是身手不凡。” 布萊登先生說比賽時大家通常對防守關注的不夠。漢金先生贊成他的觀點。 “高男先生對所有的運動項目都很擅長,可惜的是他沒在這上面投入太多的時間。就我個人來講,我願意更多地看到我們這個公司能組織更多的體育活動。但是皮姆先生認為也許那樣將會太浪費時間了,我也認為他是對的。但是,我還是有這樣的想法,認為團隊精神的培養將對我們公司是大有裨益的。我不知道你,作為公司的新人,不知道是否也會時不時地註意到一種莫名的緊張狀態——” 布萊登承認他已經註意到了這樣的情形。 “你知道,布萊登先生,”漢金先生愁眉苦臉地說,“對於董事們來說,要把握辦公室裡的環境氛圍有時真的很困難。你們這些人甚麼事兒都瞞著我們,不是嗎?這樣做對事情是沒有好處的,有時候我認為在這平靜的外表下一定隱藏著危險的暗流……” 很明顯,布萊登心想,漢金已經意識到了暴風雨就要來臨了。他突然為漢金感到惋惜。他的目光游離到一張條形海報上面,字體的顏色非常醒目,用圖釘固定到了漢金先生的佈告欄上:“無論何人,無論何處,人們對二十一人茶的口味和價值的意見是一致的。” 毋庸置疑,正是由於在這個吵鬧不休的世界上要達成任何程度的一致都是枉費心機,所以,廣告人的這種異想天開的斷言才會如此強烈和荒謬。事實上,無論是像喝茶這樣的日常瑣事還是其他比較重大的問題,都沒有一致意見可言。 在公司裡,從早到晚,一百多名員工會為節儉、貞操、和睦、消化良好以及家庭幸福大唱讚歌,而同時他們的精神世界卻被金融風暴、陰謀、糾紛、消化不良以及通姦等話題弄得整日喧囂不已。還有更糟糕的事情——就是大量的和零星的謀殺行為,對精神和肉體的謀殺,用武器和毒藥所進行的謀殺。這些東西本身是不做廣告的,或者如果它們真的做了,它們也都會使用別的名義。 他對漢金先生的問題做了含混的回答。 一點鐘他離開了辦公室,打了輛的士直奔市裡。他突然充滿好奇想去拜訪高男先生的股票經紀人。 一點二十分的時候,他已經站在了老布羅德大街的人行道上,由於激動而熱血沸騰,因為這樣的激動常伴隨著新的發現。 高男先生的經紀人就住在一個小的煙草商店裡,店主的名字不是史密斯而是卡明斯。 “這是個居住地址,”彼得·溫姆西勳爵自語道,“這對一個股票經紀人來說是很不正常的,我要進一步徹底調查這件事。” 他走進了店鋪,這是一個狹窄而又極其黑暗的房間。一個老人走上前來招呼他,溫姆西立刻開門見山地問道:“我可以見一下史密斯先生嗎?” “史密斯先生不住在這裡。” “那也許您會同意我給他留個便條。” 老人啪的一掌拍在了櫃檯上。 “這個問題我都說過五百遍了。”他氣憤地呵斥起來,“這裡沒有史密斯先生,而且據我所知,從來就沒有這麼個人。如果你就是那位給他往這裡寄信的先生,那麼我會非常高興,那樣你就可以把我的話作為回信。我已經徹底厭倦了把他的信一次又一次地還給郵遞員了。” “你讓我感到很驚訝。其實我也不認識史密斯先生,但一個朋友託我給他捎個口信。” “那把我說的話告訴你的朋友好啦。把信寄到這裡來一點兒用也沒有,而且從來就不起作用。人們似乎已經認為我除了把信送還給郵遞員,就沒有什麼更好的事情可做了。要不是我有良心,我早就把信都燒掉了。下一次我就這麼做,燒掉它們。我一定會的,如果再往這兒寄的話。你可以告訴你的朋友那是我說的。” “我真的很抱歉,”溫姆西說,“可能有一些誤會。” “誤會?”卡明斯先生憤怒地說,“我根本不認為這是個誤會。事實上這是個愚蠢無聊的惡作劇,肯定是。我可以告訴你,我已經受夠了。” “如是這真的是惡作劇,”溫姆西說,“那我就是它的受害者。我一直在不辭辛苦地給一個不存在的人捎口信。關於這件事我一定要責備我的朋友。” “如果我是你,我也會的,”卡明斯先生說,“一個荒謬愚蠢的惡作劇。告訴你的朋友親自來這兒一趟,就這樣。我知道該跟他說些什麼。” “是個好主意。”溫姆西說,“你來責備他好了。” “你放心,我一定會的,先生。”已經發洩掉心中怨氣,卡明斯似乎有點平靜下來了,“如果你的朋友真的會來的話,他會報上什麼名字來呢,先生?” 溫姆西正要離開店鋪,突然停了下來。卡明斯先生,溫姆西注意到,在他眼鏡的後面隱藏著一雙敏銳的眼睛。他突然有了主意。 “你看,”他神秘兮兮地斜倚著櫃檯說,“我的朋友叫梅利根。這個名字對你有什麼意義嗎?他告訴我到你這裡來搞點小東西。明白我指的是什麼嗎?” 這句話還真管用,卡明斯眼睛裡閃過的一絲紅光已經向溫姆西說明了一切。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這就是卡明斯所回答的,“我從沒聽說過這個叫梅利根的,也不想知道。而且,我更不想再聽你任何無禮的廢話。” “對不起,老兄,對不起。”溫姆西說。 “還有別的事嗎?”卡明斯先生問,“我不想再見到你,明白嗎?” “我明白,”溫姆西說,“完全明白。再見。” “口子已經撕開了,”他想,“現在我必須得加快工作,我想接下來該去聖馬丁大道。” 對總部施加了一點壓力就獲得了所需要的一些情報。他找到了給老布羅德街送信的郵遞員並且對他進行了盤問,可以相當肯定的是他們確實頻繁地把一封封寄給一個叫做史密斯先生的信送到卡明斯的店舖裡,但是這些信都被退了回來,上面一律寫著“查無此人”。那麼這些信都到哪裡去了呢?被送到了退信處。溫姆西往皮姆公司打了電話解釋說他可能要耽擱一段時間,然後他找到了退信處的辦公室。過了一會兒,他找到了了解這件事情的官員。 寫給史密斯先生的信每週都會定期寄到,但這些信卻沒能通過正常的渠道退回到寄信人那裡。這為什麼呢?原因是信上面根本沒有寄信人的名字。事實上,那些信裡面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張白紙而已。 “他們還留有上週二的信嗎?”沒有,已經被拆開毀掉了。能把下一封寄來的信送到溫姆西那裡去嗎?考慮到彼得·溫姆西有蘇格蘭場在他背後撐腰,他們同意了。溫姆西謝過了這位官員,心事重重地離開了。 在五點半鍾離開辦公室後,他即沿著南安普敦大街向西奧爾伯德大街走去。在拐角處有一個賣報紙的攤販。溫姆西買了一張彗星晚報粗略地掃了一眼當天的新聞,最新消息欄裡的一小段摘要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們動作真快。”他想到這裡不禁戰栗起來。 “為什麼,天哪,我還是自由的呢?”他詛咒了自己的魯莽。他已經完全把自己暴露給了卡明斯,他毫無掩飾地進了那家店鋪,現在他們肯定已經知道他是誰了。更糟糕的是他們肯定一路跟著他到了郵政局然後又到了皮姆的公司。也許他們現在正盯著他呢。他越過報紙向後快速地掃了一眼擁擠的大街。這些來來往往的人群中的任何一個都可能是那個正在跟踪他的人。一些荒誕、不切實際的想法掠過他的大腦。他要把那些刺客引到隱蔽的角落,像布萊克弗拉斯地下通道或是克婁巴特拉方尖碑(古埃及文物)下面的樓道,在那里和他們面對面交鋒,親手殺了他們。或是他給蘇格蘭場打電話讓他們派來一隊警探,或是打出租車直接回到家裡去(“不能坐主動送上門的第一輛和第二輛出租,”他腦中疾馳地掠過莫里亞蒂教授說過的話),找個地方躲起來等著——等什麼呢?等著槍? ……正當他茫然不知所措時突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總監察長帕克本人,看起來好像是提前下班回家,一隻手拎著一隻魚販子用的袋子而另一隻手則提著公文包。 他把報紙放下說道:“餵!” 帕克站住了。 “餵!”他試探性地答道,很明顯他還不敢肯定是彼得·溫姆西勳爵在叫他,還是死神·布萊登先生在叫他。溫姆西走上前去從他的手中接過那個魚袋子。 “真是幸會。多虧能在這兒遇上你,不然我就被人謀殺了。袋子裡是什麼,龍蝦嗎?” “不,是比目魚。”帕克平靜地說。 “我要去和你一起吃魚。他們是不會同時襲擊我們兩個人的。我已經愚蠢地暴露了目標,所以我們乾脆公開露面,心情愉快地去面對好啦。” “好啊,我也想要過得開心點。” “怎麼啦,為什麼這麼早就回家?” “太煩了,伊爾沃頓阿姆斯恐怕不是一個窩點。” “你們已經搜查過了?” “還沒有呢,早上的時候什麼事也沒發生。但在午餐的時候,拉姆雷看見一個貌似馬探的男子把一樣東西偷偷地塞到了另一個傢伙的手裡。他們攔住了那傢伙並蒐了身。找到的僅僅是一些賭場的籌碼。很可能在夜里之前他們沒有計劃什麼事情。如果再什麼事情都沒發生的話,我準備搜查那個地方。所以我想早點回家吃晚飯。” “好的,我也正有事要告訴你呢。” 他們安靜地向澳曼德街走去。 “卡明斯?”溫姆西向他講完自己的故事之後,帕克說,“對於這個人我一無所知,但是你不是說他知道梅利根的名字吧?” “他當然知道。另外,這兒還有證據。” 他把最新消息欄上的那則新聞拿給帕克看。 “但是這傢伙,高男——他就是你要追查的那個傢伙嗎?” “坦白地說,查爾斯,我也不明白。我怎麼也看不出他像個大毒梟的樣子。如果真的是他的話,他就會非常富有,而且絕不會為一個廉價的情婦而傷透腦筋了,並且屬於他的那份錢也不會以五十英鎊分期付款的形式送到他這裡來。但他們之間有聯繫。一定有。” “或許他只是整個事件中的一個小角色而已。” “也許吧。但是我怎麼也忘不了梅利根的話。根據他的信息,整個販毒網絡都是由皮姆公司操縱的。” “或許是。或許高男只不過是替那些人辦事的一個爪牙而已。皮姆本人——他很富有,不是嗎?” “我不認為他會是皮姆。阿姆斯特朗,有可能,甚至可能是那個不起眼的漢金。當然,皮姆叫我來可能純粹是掩人耳目,但不知怎麼的,我認為他沒有那樣的頭腦,而且非常的沒有必要。除非他想通過我查明維克托·迪安究竟知道多少底細。但無論如何,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溫姆西沮喪地補充道,“但是我無法相信會有那樣的傻瓜,讓自己員工抓到自己的把柄;看一下敲詐勒索發生的可能性吧!十二年的牢獄生活應該對那些想要敲詐的人來說是個極大的威懾。但是敲詐依然發生了。有人一直被敲詐勒索,這幾乎是可以肯定的事實。但是皮姆是不可能親手殺死迪安的,他當時正在開會。不可能,我認為我們可以排除掉皮姆。” “我不太明白的是,”瑪麗女勳爵說,“為什麼皮姆公司會被牽涉進來。如果說是皮姆公司的某個人則是一回事,但是如果你說整個事情都是'通過皮姆公司操縱的',無論如何,對我來說,這都暗示著相當不同的事情。聽起來讓我感覺到好像有人正在利用皮姆公司做某件事情——你沒有這樣的感覺嗎?” “嗯,我也有同感,”她的丈夫表示同意,“但是如何操縱的?又是為了什麼呢?這和廣告又有什麼關係呢?犯罪是不可能事先登廣告的,根本不可能。” “我不知道,”溫姆西突然輕聲地說,“我說不清。” 他的鼻子抽動了一下,就像兔子一樣。 “就在今天早上皮姆說,如果要想在盡可能短的時間內影響到整個國家盡可能多的人,沒有任何途徑能和廣告宣傳活動相比。等一下,瑪麗——我敢確定,你說過的話十分有用而且很重要。” “我說的每句話都是有用的而且重要。仔細考慮我說過的話吧,我要去告訴戈娜怎麼做比目魚啦。” “真是有趣,”帕克說,“她似乎很喜歡告訴戈娜怎樣做比目魚。其實,我完全能夠僱得起更多的僕人——” “我說老伙計,”溫姆西說,“僕人都是魔鬼。但是我的侍從邦特除外,因為他很出色,但對瑪麗來說,到晚上操勞一下家務也是難得的樂趣。不用你擔心,她要是需要更多的僕人,她是會去僱的。” “我承認,”帕克說,“就我個人來說,我很高興孩子們都大一點了,沒有家庭保姆也可以。但是聽我說,彼得,如果你想要避免那些令人討厭的意外事件,我覺得你將來真的需要一個家庭保姆。” “或許吧,但我現在挺好。他們讓我留下來幹什麼呢?能有什麼特別令人討厭的事情嗎?” 帕克悄悄地走到窗戶邊,從網狀短百葉窗的一個縫隙向外望去。 “我認為那個人就是。那個戴著格子帽,長得討人厭的年輕傢伙,正在對面的人行道上玩悠悠球呢。玩得確實挺棒,孩子們都羨慕的圍成了一圈。真是個逗留在這裡極好的藉口啊。他開始玩花樣了:三葉車軸草,大回環,連續衝高,還有周遊世界。技術非常高超。我必須告訴瑪麗讓她過來看一眼,得讓她學一學。老兄,今天晚上最好就住在這裡吧。” “謝謝,我想我會的。” “明天不要去辦公室。” “不管怎樣,我必須得去。我要去布拉德伍德兄弟公司參加一場板球比賽。他們公司在拉姆福特,離我們很遠。” “該死的板球賽。儘管我不會打,但它似乎挺受大家歡迎的。只要沒有投球手能投出一記快球把你打死,那麼那裡可能會和其他任何地方一樣安全。你打算怎麼去呢?” “坐公司的大巴。” “好,我會送你到出發地點。” 溫姆西點了點頭。他們都沒有進一步談及毒品、危險之類的話題,晚飯結束後,帕克動身去了伊爾沃頓阿姆斯。溫姆西把日曆、電話號碼簿、一份關於重新找回的蒙特埃電話號碼簿的報告複印件、一疊草稿紙和一支鉛筆都收拾好放在身邊,然後手裡握著煙斗蜷縮在沙發上。 “瑪麗,你不介意,是吧?我想要仔細思考一下。” 瑪麗女勳爵在他的額頭上吻了一下。 “好好想吧,老傢伙,我不會打擾你的。我要到樓上兒童臥室去了。如果有電話打來,神神秘秘的讓你去問河邊那個冷清的批髮店,或是冒充蘇格蘭場,你可要小心別上當。” “知道了。而且如果門鈴響的話,當心偽裝的煤氣管道檢查員和沒有搜查令的便衣警察,不必讓我警告你要防備憂傷的金發女郎,眯縫眼的中國佬,以及某個高貴的佩戴外國勳章綬帶的灰髮人,是吧?” 他開始沉思。 他從小筆記本里拿出幾週前從維克托·迪安的辦公桌裡找到的那張紙,和日曆上的日期進行比較。他們都是星期二。深思片刻之後,他加上了上週二的日期,也就是瓦瓦索爾小姐到公司登門造訪,高男向他借鋼筆寫地址寄信給老布羅德大街的那一天。他在這個日期上增補了一個首字母“T”。然後,他慢慢地回憶起前幾天發生的事情,他回憶起有一個星期二,他來到了辦公室,而高男到了打字室買郵票,羅塞特小姐還讀出了收信人的名字——首字母是什麼來著?對了,是“K”。他把這個也記了下來。然後,猶豫了好一陣之後,他查出了龐臣先生在白天鵝酒吧經歷的那場奇遇以前的那個週二的日期,然後寫下了“w?” 到目前為止,一切順利。但是從“K”至“T”之間還有9個字母呢——那段時間也沒用上九週。而且“w”也不應該出現在“K”和“T”之間。是什麼規則在控制著字母的排列呢?他若有所思地吸了一下煙斗然後就陷進一個近乎是白日夢一般的沉思,直到他被樓上傳來的清晰的叫喊聲和爭吵聲吵醒。不一會兒,門開了,他的妹妹滿臉緋紅地進來了。 “很抱歉,彼得,你聽到吵鬧聲了吧?你的外甥小彼得調皮來著。他聽到了他彼得舅舅的聲音就不想呆在床上啦,他要下來看你。” “真讓我感到榮幸。”溫姆西說。 “但是也很累人,”瑪麗說,“我確實很討厭管教人。為什麼他不能看看他舅舅呢?為什麼他要整天忙於無聊的偵探事務,而他的外甥要比那有趣得多了。” “說得對,”溫姆西說,“我也時常問自己同樣的問題。我想你一定是狠心地拒絕了他。” “我妥協了,我說如果他能做個乖寶寶回床睡覺,彼得舅舅會上樓來和他道晚安的。” “那麼他真的做了乖孩子嗎?” “是的,最後終於上床了。也就是說,至少在我下樓時他已經在床上了。” “那好吧。”溫姆西邊說邊放下了手裡的東西,“那麼,我也應該做一個好舅舅啦。” 他順從地爬上樓,發現三歲大的小彼得,理論上說是上床了。也就是說,他把毯子拋到了一邊,挺直著腰板坐在那兒起勁地叫喊著。 “餵!”溫姆西上前打招呼,他感到十分驚訝。 叫喊止住了。 “這都是什麼呀?”溫姆西用手指循著滾滾流下的淚珠責備地說,“淚水,無端的淚水?好傢伙!” “彼得舅舅!我得了一架飛機。”小彼得用力地拉著突然走了神兒的舅舅的衣袖。 “舅舅,看看我的飛機!飛機!飛機!” “再說一遍,小傢伙,”溫姆西說,努力收回自己的思緒,“我有點走神了。這架飛機可真漂亮。它能飛嗎?……嗨!你現在不需要起來向我演示。我相信你的話。” “媽咪能讓它飛起來。” 飛機非常令人滿意地飛起來啦,漂亮地降落在了五斗櫥上。溫姆西眼睛模糊地看著飛機。 “彼得舅舅!” “是的,孩子,它的確很棒。聽著,你想要一艘快艇嗎?” “快艇是什麼東西呀?” “就是能在水里跑的船——噗嗤、噗嗤地前進,就是那樣的。” “那它能漂在我的浴盆裡嗎?” “能,當然能啦,它能直接穿過你那個圓圓的小池塘。”小彼得考慮了一會兒。 “我可以和它一起呆在我的浴盆裡面嗎?” “當然啦,如果媽咪說可以的話。” “那,我想要有一艘快艇在我的浴盆裡。” “你應該弄一艘來,老伙計。” “什麼時候,現在嗎?” “明天。” “真的是明天嗎?” “真的,我保證。” “說謝謝,謝謝彼得舅舅。” “謝謝,彼得舅舅,一會兒就能到明天嗎?” “是的,如果你現在就躺下睡覺的話。” 小彼得是個頭腦很實際的孩子,立刻閉上了雙眼,在被子下面扭動著,不一會兒就被一隻結實的手舒適地裹在了被子裡面。 “說真的,彼得,你不應該用給孩子好處的辦法哄孩子睡覺。我的家教怎麼辦?” “家教臨時作廢。”彼得在門口回答道。 “舅舅!” “晚安!” “已經到明天了嗎?” “還沒到呢。快睡覺吧。如果你不睡覺的話就等不到明天。” “為什麼不能呢?” “這是一條規律。” “噢!彼得舅舅,我現在睡著了。” “好的,堅持下去。”溫姆西拉著他的妹妹出來並隨手關上了兒童臥室的門。 “瑪麗,我再也不會說孩子是令人討厭的東西啦。” “你怎麼了?我明顯看得出來你滿腦子的心事。” “我明白了!淚水,無端的淚水。作為對他的嚎啕大哭的獎賞,給這孩子五十艘快艇也不過分。” “哦,天哪!” “但是我不能那樣跟他說,對吧?下樓來,我讓你看點兒東西。” 他拉著瑪麗飛快地跑進客廳,拿起他的日期表,用鉛筆興高采烈地擢點著。 “看見那個日期了嗎?就是在白天鵝酒吧分發毒品的星期五之前的星期二。在那個星期二,週五的紐萊斯廣告最後被通過了。那個標題,”溫姆西誇張地問道,“是什麼來著?” “我一點也不知道。我從來不讀廣告。” “你真是一點兒忙也幫不上。那個標題是:'為什麼要責備女人?'你會注意到它的第一個字母是'w'而白天鵝的名字也是以'w'開始的。明白了嗎?” “我想我明白了。這看起來很簡單。” “的確如此。再看這個日期,紐萊斯的廣告標題是'淚水,無端的淚水'——是一首詩歌的詩詞。” “我聽懂了。” “就是這一天,廣告獲得通過並交付印刷,明白嗎?” “明白。” “同樣也是個星期二。” “我知道。” “在同一個星期二,高男先生,主管紐萊斯的客戶經理,給'T·史密斯先生'寫了一封信。明白嗎?” “嗯。” “很好,那個廣告在星期五登報的。” “你試圖解釋這些廣告都是在星期二被通過,允許印刷,然後又都在星期五見報,對吧?” “正是。” “那為什麼你不直接這樣說,卻不停地反復重复呢?” “好吧!現在讓我們仔細地想一想,高男先生有個習慣,那就是他總是在星期二寫信給一個叫史密斯的人——順便說一下,這個人並不存在。” “我知道,你都跟我說過了。史密斯先生就是卡明斯先生,只是卡明斯先生不承認罷了。” “暫且不管他否認的事情。關鍵是史密斯先生並不總是T·史密斯先生,有時他是別的什麼史密斯先生,但紐萊斯廣告標題是以'T'開頭的那一天,史密斯先生是T·史密斯先生。” “那麼在紐萊斯廣告標題是以'w'開頭的那一天,史密斯先生會是什麼呢?” “不幸的是,我不知道。但是我會猜測他是w·史密斯先生。不管怎樣,在這一天,就是我到皮姆公司上班那一天,紐萊斯的廣告標題是'難以應付的人'。在那天,史密斯先生——” “停!我能猜到這一個,他是K·史密斯先生。” “是的。也許,是肯尼斯,或者是科克帕瑞克,要么是基拉尼。基拉尼·史密斯會是一個很好聽的名字。” “那麼毒品是在那個星期五通過一個以字母'K'打頭的酒吧分發出去的嗎?” “我敢用一切擔保那一定是。你怎麼看呢?” “我認為在這一點上你還需要一些證據。現在你還沒有實證能證明你所說的首字母、廣告標題以及酒吧之間的聯繫。” “這確實是個問題。”溫姆西坦白地說,“但是你看,我現在寫下的這個星期二就是發生紐萊斯爭吵事件的那一天,在星期四的晚上,廣告標題在最後一刻被改變了。同一周的星期五,給梅利根上校的毒品供應出了問題。這種事情從未發生過。” “彼得,我敢肯定你已經有一點眉目了。” “真的嗎,瑪麗?是啊,我也這樣認為。但是我還不敢肯定除了我之外這對其他人來說聽起來是不是也有一定的道理。再來看這兒,我又記起了另一天。”溫姆西開始笑了起來,“我忘了是哪一天了,不過那天的標題僅僅是一個空行和一個感嘆號,而高男對它感到很氣惱。我真想知道那個星期他們是怎麼做的。我想他們是否用了副標題的首字母。真是可笑!” “但是它是怎麼起作用的呢,彼得?” “唉,我也不知道細節,但我設想它就是這樣運行的。 “星期二,大字標題一決定下來,高男馬上給卡明斯的店鋪郵去了一個信封,收信人是A·史密斯先生,或是B·史密斯先生,視廣告標題的首字母而定。卡明斯看看它,衝著它哼一下鼻子,然後把它交回給郵遞員。接下來他通知某個總送貨人,或是幾個。我不知道是怎麼樣通知的。也許他也登廣告吧,因為在我看來,這個計劃的主要出發點就是各個毒販之間要盡可能少接觸。在星期四,毒品被分發到各處,送貨人接到毒品,裝包後標上小蘇打或是其他同樣無害的名稱。 “然後拿來電話號碼簿,在目錄上找到下一個酒吧,而這個酒吧名字的首字母和卡明斯提供給他的那個是相同的。週五早晨酒吧一開門,他就已經到那裡了。這些小毒販們,假如我們可以這樣稱呼他們的話,同時也查閱晨星報和電話號碼簿:他們盡快趕到那家酒吧,然後那些小包毒品就被送到了他們手裡,死去的蒙特埃先生一定就是他們中的一員。” “送貨人是怎樣認出小毒販的呢?” “一定有特定的密碼或別的什麼,我們那位被毆打的朋友海科特·龐臣一定偶然說過和密碼相同的話。我們必須調查一下。他是晨星報的記者,那麼密碼也許和晨星報有關係吧。蒙特埃,順便提一下,很明顯喜歡早上班,因為他似乎有個習慣,喜歡在報紙剛一從機器裡印出來就買一份。這可以解釋為什麼他要在凌晨四時三十分就已經在考文特花園全力工作的原因了,而且在接下來的星期五午後的時間裡又要到艦隊街去轉悠。他一定給出了密碼,不管是什麼,而這個龐臣可能還記得。那之後,他將會把他的所得到的份額分裝成小包(因此他經常買捲菸紙),然後用他自己喜歡的方式把毒品分發出去。當然,還有很多事情我們還不知道。比如說,如何付款。沒有人向龐臣要錢。高男好像以現金的形式得到了他特殊的那一份。但是,這是小事。整個佈局中的巧妙之處就在毒品從來沒有從同一個地方被分發過兩次。難怪查爾斯對它感到很棘手呢。順便說一下,今天晚上我已經把他派到了錯誤的地點,可憐的傢伙。他一定在罵我呢!” 帕克先生回家後有足夠的理由罵人。 “這完全是我的過錯,”溫姆西漫不經心地說,“是我讓你去的伊爾沃頓阿姆斯的。你本應該去安克或者是安特洛普。但是我們將把此次行動推遲到下週——如果我們還能活到那時候的話。” “如果我們能活到那個時候,”帕克嚴肅地說,“我們一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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