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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15章一位穿晚禮服男人的猝死

殺人廣告 多萝西·L·塞耶斯 14429 2018-03-16
帕克總監察長仍不得安寧。埃塞克斯的行動又一次遭到慘敗。一艘被懷疑參與販毒的汽艇被扣押了,但沒查出任何結果——除了給他們所追踪的販毒團伙發出信號外,什麼效果都沒有,當然了,如果船上的人和那個團伙有關。此外,一輛大馬力的小汽車,由於頻繁地在午夜往返於海岸和首都之間引起了他們的注意,警方費了很大的力氣才跟踪到它的目的地,發現這是一個外交公司的高級成員的車,這個人極其隱秘地定期拜訪居住在海邊度假勝地的一位女士。帕克先生由於身體原因沒有參加午夜行動,失望卻又略顯得意地說他本人不在的時候總是出問題。他還毫無理由地埋怨溫姆西,因為是他最初造成他受傷而不能參加那次行動。 到目前為止,在白天鵝酒吧進行的調查沒有任何結果。在一周之內,接二連三地有些機警而又老練的警察換裝後來到酒吧,聊天時說的都是關於灰狗、山羊、鸚鵡以及其他所有那些不會說話的人類的朋友,卻沒有得到任何神秘的包裹。

講鸚鵡故事的那個老人的底細輕而易舉地就被查出來了。他是那裡的常客,每天上午和下午都在那裡坐著,而且能講一大堆此類的故事。一位耐心的警員收集了很多那樣的故事。那裡的老闆——是個性格上找不出任何缺點的人——非常了解這位客人。他是考文特花園裡一位退休的搬運工,靠養老金過活,他一生中每一個有趣的故事都可以講給眾人。當被問及的時候,這位慈祥的老紳士回憶起了他和海科特·龐臣先生的談話,但是他確定,除了那兩個馬車夫以外,以前從沒見過那群人中的任何一個,而他對那兩個車夫還是非常了解的。這些人都說他們不認識那個穿禮服的男人以及那個談論灰狗的小個子。而且,那些穿晚禮服的紳士,在結束一個愉快的夜晚之後,在回家的路上順便到白天鵝坐一坐也是常有的事情,當然,那些不穿晚禮服的紳士們也一樣會來。但沒有任何事情能給那包神秘的可卡因提供線索。

溫姆西向他報告了他跟梅利根的談話內容,這讓帕克產生了一些興趣。 “你的運氣真是讓人難以置信,彼得。一般說來,他們會像躲瘟疫一樣躲著你,可在這關鍵時刻,他們卻不請自來闖進你的晚會,伸出鼻子讓你去牽。” “不是運氣,老兄,”溫姆西說,“是引導的好,僅此而已。我給那個漂亮的戴安寫了封匿名信,鄭重其事地警告她防著我點,還告訴她要是她想知道關於我的最壞的品行,只要寫信給我堂弟向他詢問即可。這種事很奇怪,但是人們通常無法抗拒匿名信的魔力。這就像免費的饋贈品一樣,它們喚醒了一個人所有的低級的本能。” “你是個魔鬼,”帕克說,“如果梅利根認清你是什麼人的話,你不久就會惹上麻煩的。” “我讓他有所準備去接受一種驚人的相似。”

“我懷疑他有沒有看穿你。家族成員外表的相似不至於連牙齒等細節都一樣。” “我從沒讓他靠我太近去研究我的面部細節。” “那應該會讓他起疑的吧。” “不會,因為在那個時候我總對他極其粗魯。他一直相信我,簡單地說就是因為我的粗魯。每個人都會對那些熱心於拍馬屁的人有所懷疑,但對於粗野,出於某種原因,人們總是把它當做真誠的一種保證。惟一一個能夠看穿粗野的真正面目的人就是古代哲學家聖·奧古斯丁,而我不認為梅利根讀過他寫得。另外,他願意相信我。他很貪婪。” “好吧,可以肯定你知道你在幹什麼。但是關於維克托·迪安的事情你能肯定嗎?你真的相信這個販毒團伙的頭目是皮姆公司的職員嗎?這聽起來令人難以置信。”

“那恰恰是相信這件事的絕好理由。我不是因為它令人難以置信才去相信他,只是因為作為一名一家有名望的廣告公司的員工對一個惡棍來說會是一個絕好的藏身之地。畢竟廣告所特有的欺騙性與販毒的欺詐性相去甚遠。” “有什麼不同?在我看來,所有的廣告商都是毒品販子。” “他們的確是。是的,現在我想到了,對於這兩個行業都有一種微妙的藝術性的對稱性。儘管如此,查爾斯,我還是必須承認對付梅利根是件很難的事情。我曾經仔細地觀察過皮姆的員工,到現在為止還沒發現哪個人有一丁點兒像犯罪界的拿破崙。” “但你似乎深信維克托·迪安的謀殺是內部人幹的。或者現在你認為是某個外人藏在屋頂上把他殺掉,因為迪安要和這個團伙斷絕關係?我猜想外面人應該有機會爬上皮姆公司的樓頂吧。”

“噢,那很容易。但那麼說就無法解釋放在約翰遜夫人辦公桌裡的彈弓了。” “也解釋不了為什麼要襲擊我。” “可是如果殺害迪安和攻擊你的是同一個人就解釋得通了。” “你的意思是說有可能是威利斯?無論如何我也不認為威利斯是犯罪界的拿破崙。” “威利斯在哪些方面都不能成為拿破崙,我也不認為他就是拿彈弓的那個傢伙。如果他是的話,他會用自己的彈弓並在事後把它燒掉,他應該有這樣的常識。在我看來,他是個非常心靈手巧的人,但是缺少遠見;他會迅速而迫切地抓住擺在他面前的第一個機會,並儘力把事情做好,但是他缺少使事情真正獲得成功的那種縝密。如你所說,他僅能瑚口度日。我相信不用費多少力氣就能把他給誣陷了——但那不是你想要的,不是嗎?你更想抓住那個販毒團伙的拿破崙,不是嗎?當然了,前題是那個頭目的確存在。”

“我當然想了。”帕克斷然地說。 “那就是我所想的。要是和困惑蘇格蘭場的那個販毒案相比,像這種有點奇怪的謀殺案和突然襲擊又算什麼呢?根本算不了什麼。” “確實不算什麼,”帕克嚴肅地回答道,“毒販就是謀殺,而且比謀殺要惡毒上五十倍。他們殺害了成百上千個人,包括靈魂和肉體,此外,他們還間接地造成吸毒者們從事的各種各樣的犯罪行為。和他們相比,去襲擊一個不是十分重要的背叛者的頭部幾乎是值得稱讚的了。” “你真的這麼想,查爾斯!對一個像你這樣接受過宗教教育的人來說,你的觀點是相當開明的。” “也不是不虔誠的。不是怕他殺人,而是怕他有能力鼓動別人殺人。那該怎麼辦?” “怎麼辦?把鼓動者絞死,把另外幾個投入獄中蹲幾個星期——或者,要是他的社會地位比較高的話,只要能保證不再犯錯,可以保釋六個月。”

帕克撇了撇嘴。 “我知道,老兄,我知道。但是絞死那個可憐的犧牲品或者是小魚小蝦又有什麼用呢?殺了他們還會有後來者。我們要抓的是真正的幕後主使。即使我們抓住這個人——梅利根,他是一個純粹的壞蛋——這一點他無法辯解,因為他本人並不吸毒,但是,即使我們就在此時此地懲處他,他們還是會重新開始,找一個新人,一個新房子讓他繼續他的勾當,那麼做有意義嗎?” “完全正確,”溫姆西說,“可就算你抓住了比梅利根還高級的頭目,又能怎麼樣呢?還會發生同樣的事情。” 帕克做了個非常無奈的表情。 “我不知道,彼得。擔心這個是沒有好處的。我的工作是盡力抓住那些犯罪團伙的頭目,在那之後呢,盡可能多地抓些小馬仔。我不能推翻整座城市然後把人都燒死了。”

“只有世界末日的大火才能拯救這個地方,”溫姆西說,“把肉體燒成灰燼並釋放他們的靈魂。有那麼幾次,查爾斯,我甚至羨慕我哥哥那刻板的莊重和他妻子那可怕的美德。我不想再說了。” “你也有你的莊重之處,彼得,”帕克說,“我更喜歡你的這些特點,因為它們不是消極的。”突然間不由自主地讓自己的感情流露出來,他的臉變的通紅,並急於掩飾自己。 “但現在我必須承認你確實也幫不上多大忙。你一直在調查一宗案件——如果它是犯罪的話,而得到的最實實在在的結果就是我那塊被打碎的鎖骨。如果你辦案能只局限於打碎你自己的鎖骨——” “它很早以前就被打碎了,”溫姆西說,“而且受傷的理由也不是很好聽。你不該把你自己倒楣的鎖骨算到我頭上來。”

這時,電話鈴響了。 此時是早晨八點半,在他們要去各自的工作地點上班之前,溫姆西和他的妹夫正在吃早點。剛才還在為他們準備早飯,現在為了讓他們在那裡繼續爭論的瑪麗女勳爵拿起了電話。 “是蘇格蘭場的電話,親愛的。是關於那個龐臣的事情。” 帕克接過話筒,隨即投入到一場激烈的討論中,最後他說:“馬上讓拉姆雷和伊格斯過來,告訴龐臣和你保持聯繫。我馬上就來。” “怎麼了?”溫姆西問。 “我們的小朋友龐臣又看見那個穿禮服的傢伙了。”帕克說完,一邊詛咒著一邊試圖把大衣套在受傷的肩膀上。 “今天早上,龐臣看見他在晨星報辦公樓外轉悠,買一份早報或別的什麼。顯然,龐臣從看見他開始就在後面跟踪他。那傢伙偏偏在芬斯利停下了。龐臣說他在這之前沒機會打電話。我必須走了。再見。再見,親愛的瑪麗。再見,彼得。”

他匆忙地跑了出去。 “好吧,好吧。”溫姆西自語道。他把椅子往後一推,坐在那里木然地望著對面掛著日曆的牆。然後,他突然把碗裡的方糖倒在了桌布上,嚇人地皺著眉,並開始用那些方糖堆起一個高塔。瑪麗意識到這是他靈感乍現的標誌,於是悄悄地走到一邊去忙她的家務活了。 四十五分鐘後她走回來,發現她的哥哥已經走了,“砰”的一聲關門聲把堆得高高的方糖震倒了,凌亂地堆在桌子上,但她可以看得出來那些方糖被堆的很高。瑪麗嘆了口氣。 “做彼得的妹妹就像做劊子手的親戚一樣。”她想起一位女士所說的話,她和這位女士除家庭之外在其他方面沒有多少相同之處。 “而和一個警察結婚就更糟糕了。我想,當一個案子正在調查時,劊子手的親戚還是高興的。還有,” 她不無幽默地想,“殯儀員也會有親戚,他們會為一個人被法律判處死刑而高興,這樣不是更糟糕。” 拉姆雷中士和伊格斯警員在海科特·龐臣打電話的那個芬斯利的小吃部裡根本沒有找到他。不過,他們卻發現一個留言。 “他吃完飯又走了。”條子上寫著,是從那位記者的記事本上撕下一頁匆匆寫下的。 “我會盡快往這兒給你們打電話的。恐怕他知道我在跟踪他。” “你看,”拉姆雷中士沮喪地說,“整個就是個外行,不然怎麼會被那個傢伙發現。如果這些新聞記者中有一個是一隻大蒼蠅,而這隻大蒼蠅還不得不跟踪一頭大象的話,他就會不停地在大象耳朵裡嗡嗡地叫,就怕大像不知道他在幹什麼。” 伊格斯警員對這種豐富的想像力羨慕得說不出話來,只是發自內心地哈哈大笑起來。 “十有八九他會把人跟丟的,現在,”拉姆雷中士繼續說,“把我們晾在這兒,連早飯都吃不上。” “既然我們已經在這兒了,就沒有理由不吃早飯。” 他那隨遇而安性情樂觀的下屬說,“來兩條上好的鯡魚乾怎麼樣?” “要是行的話,我當然不介意,”中士說,“要是我們能夠安穩地吃完飯該有多好啊。但是,記住我的話,他會在我們還沒來得及吞下第一口之前會再一次打電話給我們的。這倒提醒我了,我最好給蘇格蘭場打電話阻止我的帕克勳爵,別讓他白跑一趟。用不著讓他煩心了。噢,不!” 伊格斯警員要了鯡魚和一壺茶。他的嘴總是時刻準備著吃飯而不是問問題。當那些食物剛擺上桌,中士已經打完電話回來了。 “上頭說,要是他從別的地方打電話過來的話,我們最好打的過去,”他說,“他說可以節省時間。可他讓我們在這兒怎麼找出租呢?這兒只有該死的電車。” “現在就定一輛出租車,”伊格斯建議道,嘴裡塞滿了鯡魚,“這樣我們就可以隨時準備出發。” “那樣不用付錢讓出租車等嗎?你認為他們會把這當成合理的公務費用嗎?不可能的。'你們自己出那個錢吧,伙計們。'那才是他們會說的話,那些該死的吝嗇鬼。” “好了,把飯吃了吧。”伊格斯息事寧人地說。 拉姆雷中士仔細地看了看他那條鯡魚。 “希望是一條好魚,這就夠了。”他小聲嘀咕著,“看起來挺油膩的。希望它熟了。吃一條沒做熟的鯡魚,一整天你嘴裡都會有鯡魚味。”他叉起一大塊放在嘴裡,並沒有先把刺給挑出來,結果不得不痛苦地花一些時間用手把它們從嘴裡給弄出來。 “媽的!我真不明白,上帝為什麼要在這種東西里放這麼多的刺呢?” 伊格斯警員被驚呆了。 “你不該質問上帝做事的方式。”他用責備的口氣說。 “你倒是滿腦子的文明詞嘛,兄弟,”拉姆雷中士諷刺地說,並毫不講理地把他的官階優勢也扯到神學的話題上來了,“不要忘了我的官階比你高。” “在上帝眼裡沒有地位的高低。”伊格斯警員勇敢地說。他的父親和姐姐在救世軍裡恰巧都是非常有名的典範,因此他感到有理由堅持自己的立場。 “如果上帝願意,我可以把你當做中士,那是另一回事。但是你要是站到他面前質問他造魚的方式的話,那對你沒什麼好處。想想吧,在他眼裡,你和我都和蟲子一樣,根本就沒有骨頭。” “不要講這麼多關於蟲子的話。”拉姆雷中士說,“你該知道,當一個人在吃早飯的時候最好不要談論蟲子。它讓人倒胃口。我告訴你,伊格斯,不管什麼蟲子,要是我再從你那兒聽到什麼廢話——該死的電話!我告訴你什麼來著?” 他跺著腳走到那個又髒又小的櫃子前,拿起電話,咋咋呼呼地說了一兩分鐘。 “是他,這次是在凱星頓。你出去叫輛出租,我把這裡搞定。” “坐地鐵不是更快嗎?” “他們說用出租,所以該死的,你最好就用出租。”拉姆雷中士說。伊格斯出去叫出租時,他藉機把鯡魚吃完了,以報復剛才關於宗教辯論的失敗。這令他心情好了許多以至於他同意到最近的地鐵站去坐地鐵。從飯店到南凱星頓地鐵站,以及坐地鐵到海科特·龐臣所說的地點,這一路上他們的關係也好一點了。最後他們發現要去的地方就是自然歷史博物館的入口處。 在入口處的門廊裡根本就沒一個人哪怕有半點長的像海科特·龐臣。 “我想他應該已經走了吧?”伊格斯警員試著說。 “肯定是走了,”警官反駁道,“那我們就沒辦法了。我已經告訴他,如果他想要告訴蘇格蘭場就在這裡打電話。我只能做這些了,不是嗎?我最好到周圍走一走,要是他們不出來的話你就一直在這兒等著。要是他們出來了,你得準備好跟住另一個傢伙,並讓海科特·龐臣在這兒等我回來。別讓你要跟踪的那個傢伙看見你和海科特說話。要是你看見我跟在他們後面出來,你就跟在後面做個旁觀者,明白嗎?” 伊格斯先生當然明白——事實上他也應該明白,因為他和拉姆雷中士一樣了解自己的職責。但是拉姆雷中士還是對蟲子那回事耿耿於懷。伊格斯溜溜達達地走向一個蜂鳥箱子,並且全神貫注地觀察著它,而拉姆雷中士則邁著沉重的步伐爬上樓梯,並儘可能地裝成一副鄉下人的樣子看著兩邊的風景。 在入口的門廊裡等了大約十分鐘,他幾乎要對那個箱子感到厭煩了,才看到箱子上的玻璃裡映出一個什麼人的影子。他悄悄地動了一下,找了個合適的角度觀察後面的樓梯。一個穿著大衣、戴著高頂禮帽的胖子慢慢地踱下樓來,他一隻手深深地插進大衣兜里,另一隻則漫不經心地垂在身旁來回擺動著。伊格斯警員向他身後的樓梯望去,那兒既沒有海科特·龐臣也沒有拉姆雷中士的身影,他猶豫了。這時,一樣東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在這個男人的左側衣兜里是一份折起來的晨星報。 看見一個人拿著一份晨星報確實沒有什麼不正常的。那份大報的讀者通常定期地給編輯部寫信,給出在八點十五分的火車上喜歡讀這份報紙而不是其他報紙的乘客的統計數字,而他們的來信也將被刊登出來給所有的讀者。雖然如此,伊格斯警員還是決定冒一次險,他在一個信封的背面草草寫了幾個字就朝看門的警衛走了過去。 “要是你看到和我一起進來的我的朋友,”他說,“就把這個給他,告訴他我不能再等了。我得去上班了。” 從眼角斜著看出去,他看見那個穿大衣的人正走出旋轉門。他小心地跟了上去。 樓上,在那個黑暗的樓道頂端有個三角架支在那裡,上面寫著“禁止入內”。拉姆雷中士彎下腰焦慮地看著海科特·龐臣死人一般的表情。這位記者沉重的呼吸讓中士很不舒服,在他的太陽穴上還有一塊嚴重的挫傷。 “就知道你們這些外行會把事情搞的一團糟。”拉姆雷中士諷刺地說,“我只希望伊格斯能頭腦清醒點。但是你已經這樣了,我不可能同時出現在兩個地方。” 穿大衣的人靜靜地走在通往地鐵站的路上。他沒有回頭,在他身後幾碼遠的地方,伊格斯警員在後面看似漫不經心地跟著,眼睛緊盯著目標。但是,他們誰也沒注意到第三個人,那個人跟在伊格斯警員的身後,這個人無論從哪兒看都沒什麼特別之處。在這幾個人橫穿過克倫威爾路走向車站的時候,沒有一個路人多看他們一眼。 穿大衣的人掃了一眼出租車,然後他似乎改變了主意,在這裡他第一次回頭看了看。他所看見的只是伊格斯警員在買報紙,這種場景沒什麼值得警惕的。另一個呢,他根本就看不到,因為那個人,就像西班牙艦隊一樣,根本不在他視線範圍之內,不過要是伊格斯警員從他那個方向看去的話倒是能看到。看起來那個穿大衣的人似乎想放棄打出租的想法,他拐進了車站人口。伊格斯先生,目光明顯地正盯著看報紙上一個關於食品稅的標題,溜達地跟在他後面,而且及時地跟在目標後面買了一張去查靈克羅斯的車票。兩人一起進了電梯,那個人走到電梯遠端的門口,伊格斯則老老實實地呆在了靠近入口的地方。電梯里大約已經有了六七個人,大部分都是女的,正要關門的時候,又一個人匆匆忙忙地進來了。他從伊格斯的身旁經過站在了那群女人的中間。電梯到了底層之後,電梯裡的人簇擁成一團走了出去,那個奇怪的男人相當匆忙地從穿大衣的那個人身邊擠過去,朝站台走去,這時一列朝東開的地鐵正開進站台。 接下來發生的事,伊格斯警員那時根本就看不清楚,不過事後他倒是想明白了當時沒有看清楚的一兩件事。他看見第三個男人站在靠近站台邊上的地方,手裡拿了根細細的手杖。穿大衣的人走過那個人身邊時突然間停了下來,腳步搖晃了一下,拿手杖的人突然伸出手抓住那個人的胳膊,兩個人在站台邊上一起搖晃起來,一個女人尖叫了一聲,然後那兩個人一起跌下正在進站的火車下面。 喧鬧的人群中間,伊格斯用肩膀擠出一條路來。 “餵,”他喊道,“我是警察,請大家讓開。” 除了一個乘務員和另一個人以外,所有的人都站到了一邊。他們倆正在火車和站台之間往外拖什麼東西。一隻胳膊出現了,然後是腦袋——然後是“第三個人”被撞傷的身體,就是那個拿手杖的人。他們把他放在站台上,渾身血肉模糊。 “另一個哪兒去了?” “死了,可憐的傢伙。” “那個人死了嗎?” “是的。” “不,沒有死。” “噢,貝蒂,我要昏過去了。” “他沒事——看哪!他睜開眼睛了。” “是的,但是,另一個呢?” “別再擠了。” “小心,那是警察。” “下面的鐵軌是有電的。” “哪兒有醫生?去叫個醫生來。” “向後退,向後退。” “為什麼他們不關掉電閘呢?” “他們關了。那傢伙跑過去就是去拉閘去了。” “要是不把火車開走,他們怎麼把他弄出來呢?” “我想他已經變成碎片了,可憐的傢伙。” “那個人是想要救他。” “看起來他是突然病了,或是喝醉了。” “醉了?一大早嗎?” “他們應該給他拿點兒白蘭地。” “把這些東西清理乾淨。”伊格斯說,“這個人會沒事的。另一個恐怕已經死了。” “壓成碎片了,太恐怖了。” “說什麼也於事無補了。把站台清理一下,叫一輛救護車,再喊個警察來。” “說得對。” “這個人醒過來了。”幫忙從車下面拉出受害者的那個人插嘴說,“你現在感覺怎麼樣,先生?” “該死的。”被救起的那個人虛弱無力地說。然後,好像意識到他在什麼地方,他又說了一句:“發生什麼事了?” “噢,先生,一位不幸的先生從站台上掉了下去,並把你一塊兒帶下去了。” “是的,是這樣。他沒事吧?” “恐怕他被撞的很嚴重,先生。”有人拿著一個玻璃瓶跑了過來。 “喝一口這個,先生。輕點兒,把他腦袋抬起來,不要打擾他了。行了。” “啊!”那個人說,“好多了。沒事的,別緊張。我的腰椎沒事,而且好像別的地方骨頭也沒斷。”他試驗性地動了動胳膊和腿。 “醫生馬上就來,先生。” “用不著醫生,我本人就是醫生。四肢都沒事兒。頭部顯然完好無損,儘管它疼得要命。肋骨嘛——我就不是很確定了。恐怕那兒有點兒毛病。骨盆完好無損,謝天謝地。” “很高興能聽到你沒事。”伊格斯說。 “我想是火車的腳踏板刮到我了。記得我就像一小塊黃油在兩個不知是什麼的東西之間滾來滾去。”那個陌生人說。看起來他受傷的肋骨並不妨礙呼吸。 “我看見車輪轉的慢了,並且停了下來,我對自己說:'完了,這是你應該受到的懲罰,老兄。時間就此停止,那就是永恆。'但我發現我錯了。” “很高興是這樣,先生。”伊格斯說。 “但是,我還是希望我能阻止那個可憐的傢伙。” “我相信你盡力了,先生。”伊格斯打開他的筆記本。 “請原諒,先生,可我是警察,請你盡量告訴我事情是怎麼樣發生的——” “我根本不知道,”對方回答著,“我所知道的是,那傢伙路過我身邊的時候我剛好站在這兒。”他停了一下,喘了口氣。 “我注意到他看起來樣子相當古怪。有心髒病吧,我想。他突然間停了下來然後朝我走過來。我抓住他的胳膊,他突然倒下去,他全部的重量都壓在了我的身上,把我也拉倒了。然後我聽到了火車的轟鳴聲,看到了它巨大的車輪還有空氣從我胸口中被擠出去的感覺,其他的什麼都不記得了。我想我肯定是沒抓住他。” “那也難怪。”伊格斯同情地說。 “我叫加菲爾德,”救人的人繼續說,“赫伯特·加菲爾德醫生。”他說出了在凱星頓和哈利大街兩個地址。 “我想我看到我的一個同行來了,他肯定不准我多說話的。”他虛弱無力地笑了笑。 “不管怎麼樣,我都應該登記備案,以便於今後你找我調查情況。” 伊格斯警員謝過了加菲爾德醫生,然後走到那個穿大衣的人的屍體旁,他已經被人從車輪中間弄出來放在了站台上,那是一幅令人很不舒服的場景。即使是伊格斯,儘管他已經對傷亡的情況早已習以為常了,還是對不得不從那個死人的口袋中搜尋驗明正身的證據這種工作感到非常厭惡。非常奇怪的是,他沒能找到任何形如名片或文件之類的東西。 在一個皮夾子裡找到幾個一英鎊的票子,一個銀製的煙盒裡裝滿了一種流行的土耳其香煙,有點零錢,一個沒有標誌的手帕和一把彈簧鎖鑰匙。此外——最讓他感興趣的是——在大衣兜里有一個短小的橡膠棍,人們常買它來防範汽車匪徒。那個和救護車一同趕來的地方監察長同他打招呼的時候,他正在那個人身上的西服裡翻找裁縫的標籤。 有了一個同事的幫助伊格斯就輕鬆多了。他知道他應該與拉姆雷中士以及蘇格蘭場取得聯繫。大家經過一個小時精神飽滿的工作之後,他們在最近的警局裡愉快地會合了。實際上,在把不醒人事的龐臣先生安置到醫院以後,拉姆雷就已經趕到了。總監察長帕克匆忙地趕到凱星頓,聽了拉姆雷和伊格斯的描述,回顧了那場災難的場景並看了那個穿禮服的男人的遺物之後,他非常氣惱。當你費心盡力跑遍全倫敦去跟踪並正要逮捕的人,就那樣無緣無故地死了,在他的衣服上還沒有裁縫的名字,也沒有任何可以用來確認他身份的東西,而且,他還毫不在意地允許自己的臉被火車軋得血肉模糊,以至於你根本不能把他的照片發佈出去等人來辨認時,你會覺得在他身上能查出點問題的滿足感會因為想到要去查明他身份這種令人厭惡的工作而消失殆盡。 “一點有用的東西都沒有。”總監察長帕克說,“但是我想可以看看他衣服上洗衣店的標籤。還有,當然也要看看他的牙齒,有沒有可以利用的地方。” 令人生氣的是,死者有一口好牙,而且衣服上至少有三家洗衣店的標籤。他的鞋也沒有多大的幫助,都是機器產品,儘管是由一家做過很多廣告的優秀的公司製作的。而現在,這個可憐人只能到天堂去會見法利鞋襪的締造者了,以支持這個公司最新最大膽的宣言——無論你遇到多大的麻煩,法利鞋襪都會幫助你渡過難關。 萬般無奈,帕克先生——可能因為法利先生廣告思想的啟發——給皮姆廣告公司打了個電話並要求和布萊登說話。 電話接通的時候,那位先生正和阿姆斯特朗先生在密室裡談話呢。威福萊茨有麻煩了,由於對手海雀牌香煙廣告的影響,威福萊茨的銷售已經大受影響。海雀製造商們找到了一個靈感,他們用飛機做贈品來吸引顧客。在每包海雀香煙裡他們都放了一張禮品券,上面有一種小型的、適於業餘愛好者使用的旅遊飛機的部件名稱。當你收集到全套禮品券(總數是一百張)的時候,把禮品券和一篇簡短的文章一起交上來,這篇文章得是關於飛行興趣對於英國男孩子的重要性的。每天的最佳作者就會成為一架私人飛機的得主,並可以免費接受一種使他或她可以拿到飛行駕駛證的課程訓練。 這個巧妙的計劃是由一個激動人心的現代大型廣告宣傳來實施的:“未來屬於有飛行興趣的人”——“現代煙草公司的高空飛行”——“吸海雀,攀登理想高峰”——等等。如果你因為年齡或疾病的原因而不能享受一架飛機的所有權的話,作為替代,可以得到這家飛機製造公司相應數量的新發行的公司股票。這個計劃得到了幾個著名的空軍飛行員的支持。這些飛行員的照片都印在報紙上,頭戴頭盔,面帶微笑,照片和他們發表的觀點都印在一起,這些觀點是說海雀在幫助確立英國空軍至高無上的地位方面做了有價值的工作。 威福萊茨非常沮喪。有人氣惱地抱怨著,為什麼皮姆公司的人就沒能先想出這種聰明的辦法。他們高聲疾呼要有一個自己的飛機計劃,用一個更大的飛機並弄一個機庫停放它。阿姆斯特朗先生向他們指出,這麼做惟一的結果就是讓公眾對威福萊茨和海雀兩個品牌產生混淆,原本它們在質量和包裝上已經相像到足以把任何人都弄糊塗的地步了。 “他們完全一樣。”他對布萊登說,不是指香煙,而是指那些製造商。 “他們像綿羊一樣形影相隨。如果威福萊茨用大牌明星的話,海雀就會用更大牌、更重要的明星。如果加斯伯香煙附贈鐘錶的話,海雀就會附贈老爺鐘,而威福萊茨就會贈送天文鐘。如果威福萊茨宣稱他們的香煙不會對肺造成危害,海雀就會說它們可以加強肺功能,加斯伯則會引用醫生的話,說肺結核患者最好吸用加斯伯。他們會互相剽竊彼此的創意——結果會怎樣呢?公眾會輪番吸用這三種香煙,像以前一樣。” “那對商業來說不是件好事嗎?”布萊登先生直率地問,“要是只賣一家的香煙,剩下的不就得破產了。” “噢,不,不會的。”阿姆斯特朗先生說,“最後只能是合併而已。但這對我們沒有好處,因為那樣他們只會使用一個廣告代理商。” “好吧,那我們該怎麼辦呢?”布萊登問。 “我們得想辦法。我們必須阻止他們的飛機行動。一方面,這種繁榮持續不了多長時間。這個國家還沒準備好裝滿飛機,父親們也會開始報怨這件事的。就算現在,也沒有多少父親會在意是否有商家把私人飛機運到安靜的郊區送給他們的女兒。我們現在想要的是個全新的計劃,用和他們一樣的方式但更具家庭感染力。但必須要宣揚大不列顛。我們必須讓它有愛國主義色彩。” 就是在這個時候,總監察長帕克正和辦公室接線員爭論的時候,死神·布萊登先生構思出了一個超凡的創意,那個人們至今還記得併談論著的創意——那個享譽全國的“威福環遊大不列顛”計劃——該計劃使威福萊茨的銷售在三個月內增長了500%,還給英國的旅店以及公路、鐵路運輸帶來了大量的財富。沒有必要去描述細節了。你本人也或許已經威福過一次了。你要記住它是怎樣實現的。你要為每個行動收集禮品券——火車票、大型遊覽車門票、賓館費用、劇院門票——度假是你能想到的每一個細節。當你收集到足夠的禮品券去旅行時,你只需要拿著這些禮品券出發即可(不用把它寄到威福萊茨,不需要郵寄任何東西或填寫任何表格)。在火車站,你只需拿出你的禮品券,按照禮品券上的規定,你就有權享受若干英里的一等車車票的待遇,你就可以拿到去你選擇好的城市的火車票;找個你要去的旅館(實際上英國的所有的旅館都熱切地支持這個計劃),拿出你的禮品券,你就有權享受禮品券上規定的飲食和住宿待遇。坐大型旅遊車出遊啦,海水浴啦,娛樂活動啦,你都可以用威福萊茨禮品券付賬。它極其簡單,避免一切麻煩。它利於集體出遊,這也正是中產階級所嚮往的旅行方式。當你在酒吧里要買一包威福萊茨時,你身邊的人幾乎肯定會問你,“你也參加威福萊茨的活動嗎?”威福萊茨聚會讓想要威福旅遊的人聚在一起,在那裡他們互相交換威福萊茨禮品券。實際上,偉大的威福萊茨俱樂部是自發建立起來的。那些在結伴威福旅遊的威福者當中如有產生戀情的,可以獲得特別的禮品券讓他們得到一場威福式婚禮,包括得到一個威福婚禮蛋糕和在報紙上刊載帶照片的結婚賀詞。當產生了幾對威福夫妻之後,就會出現一種新的安排,威福夫妻可以參加威福家居的禮品券活動,而房屋裡提供的威福家具中還包括一個精美的吸煙室,在這裡你可以擺脫廣告和其他不必要的小東西的困擾盡情地吸煙。在這之後,下一步就是收集一個威福孩子了,事實上,威福萊茨已經成為並將永遠是廣告業中“創意永遠第一”理念的傑出範例。通過威福萊茨你惟一得不到的東西就是棺材,沒有人認為威福萊茨活動的參與者會需要這樣一種東西。 當說出“家庭感染力”這個詞的時候,那個偉大的威福萊茨計劃應該並沒有在布萊登頭腦中完全成形,達到盡善盡美的程度。在那時,他聯想到了“家庭旅館”,附帶著一止匕模模糊糊的偶然的靈感。他謙遜地回答道:“好,我知道了,我會試著設計點什麼的。”他收起那幾張紙,上面是一些阿姆斯特朗先生胡亂寫的看不清的筆跡和一個畫得像刺猬一樣的東西,然後就出去了。想到那個愚蠢的口號“如果這就是你想要的,參加威福行動吧!”時,他在走廊裡剛剛走了六步,又走了兩步,這個不大合適的句子就被自己改成了“威福——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到他自己辦公室時,建立“威福萊茨帝國”的可能性突然像把大錘一樣擊中了他。當羅塞特小姐帶來消息說帕克先生迫切要求他往白廳的號碼回個電話時,布萊登剛好興奮地把自己扔到椅子上,找出一個草稿本,用大寫字母寫下了一英寸高的“威福”這個詞,死神·布萊登和彼得·溫姆西勳爵此刻已完全融為一體,讓他發自內心地大聲說了句“真該死!” 儘管如此,他還是按電話裡說的做了,不得不暫時拋開他的緊急工作,趕到蘇格蘭場,在那裡他檢查了那個穿禮服的男人的衣服和財物。 “毫無疑問,我們最後能做的就是發通告給那些洗衣店,”帕克說,“在倫敦或其他外省的報紙上刊登照片也可以。我討厭報紙,但它們確實能滿足人們的要求,而這些洗衣店可能位於倫敦以外的某些地方的……” 溫姆西看了看他。 “廣告,親愛的查爾斯,對於尋找那些洗衣店來說確實用得著,但對於像我們這樣的人並沒有必要。一位衣裝裁剪如此精細的紳士,而且人們不能通過商標了解那位裁縫的聲譽,這樣的人和我們一樣,不需要廣告也能找到他。你看這頂禮帽,競能那麼神奇地沒受到絲毫的損壞。” “它滾到邊上去了,滾到了另一條軌道上。” “應該是這樣。製帽工匠那珍貴的標籤又被弄掉了,多荒謬啊,查爾斯!一個人不會——至少你、我和這位先生不會——認為商標是質量的保證。對我們來說,質量是商標的保證。在倫敦只有兩個工匠可以做出這樣的帽子,而且毫無疑問你已經註意到了,帽子的帽頂相當的長,而帽簷也與眾不同。它顯然已經過時了,然而帽子卻無疑是新做的。向每一個作坊派一名偵探,去打聽一個頭蓋骨偏長且喜歡這種帽簷的客人。不要把時間浪費在尋找洗衣店上,那些標籤,往好了說,無聊,往壞了說,根本就是騙人的。” “謝謝,”帕克說,“我原來也認為你一定會從製帽匠或裁縫那里人手。” 他們拜訪的第一個製帽匠正是他們要找的人。他指引他們去賀瑞斯·蒙特埃先生的公寓去調查,他住在凱星頓。他們帶著搜查證前去查看那間公寓。 他們從門衛那裡得知,賀瑞斯先生除了夜間相當晚的時候頻繁地外出以外,是個非常安靜的單身漢。他一個人住著,飲食是由這個大樓的僕人們照料。 門衛在早晨九點開始上班。晚上沒有看門的。在晚上十一點到早晨九點,外門是關著的,房客可以用自己的鑰匙開門,這樣就不用打擾住在地下室的門衛了。他曾經看見蒙特埃先生在前一天晚上大約七點四十五穿著晚禮服出去了。他沒看到他回來。威瑟斯,那個男僕,很有可能知道那天晚上蒙特埃先生是否在家。 威瑟斯非常確定地說他不在家。除他自己和那個收拾房間的女僕外沒人進過蒙特埃先生的房間。床沒人睡過。蒙特埃先生也沒有什麼不正常的地方。儘管他經常整晚不在家,但是大都會在九點三十回來吃早餐。 帕克出示了他的警官證,然後他們去了三樓的一間公寓。威瑟斯正要用他的那把備用鑰匙開門,他解釋說他習慣在早晨用這把鑰匙開門以免打擾房客,但是帕克制止了他,並用從死者身上拿到的那兩把鑰匙去試了一下。其中的一把剛好合適並把門打開了,毫無疑問,他們來對地方了。 公寓裡的一切都收拾得井井有條。在起居室裡有一張書桌,裡面放著些賬單和信箋,但抽屜都沒有上鎖,看起來似乎不會藏有什麼秘密。臥室和那問小餐廳也沒什麼值得注意的。浴室裡有個小櫃子,裡面放著一些平常的衛生用品和家庭常備藥。帕克迅速地把這些東西列了個清單,這時他的視線在一包標有“小蘇打”的東西上停了一會兒,但是摸了摸那包東西又嚐了一下便很快就確定裡面裝的就是標籤上寫的東西。在整個公寓內惟一稍微有點不尋常的就是幾包菸紙(也在浴室的櫃子裡)。 “蒙特埃先生自己捲菸嗎?” “我從沒見他卷過,”威瑟斯說,“他通常是吸土耳其的阿普杜拉斯。” 帕克點點頭收起了菸紙,而進一步的搜查並沒發現菸絲。從餐廳的餐具櫥裡找到了幾盒雪茄和幾包香煙。這些煙草看起來沒什麼問題,而且在帕克迅速地打開的幾包中,裡面裝的也只是些優質的煙草,沒有別的什麼。 “你得仔細檢查每一樣東西,拉姆雷。” “是的,長官。” “昨天有信嗎?” “一封也沒有。” “今天有客人嗎?” “沒有,長官。要是不算郵局那個人就沒有。” “嗯?他來幹什麼?” “沒什麼,”威瑟斯回答,“只是送來了新的電話簿。”他指了指放在起居室桌子上的那兩本乾淨的電話簿。 “噢!”帕克說。這聽起來不會有什麼幫助。 “他進屋了嗎?” “沒有,長官。他敲門的時候我和柴伯斯太太都在這兒。柴伯斯太太在打掃房間,我正在給蒙特埃先生的休閒裝撣灰塵。我把電話簿接過來又把舊的遞了出去,長官。” “我知道了,好的。除了打掃房間和撣衣服外,你們沒動別的東西嗎?” “沒有,長官。” “廢紙簍裡的東西呢?” “這我就說不准了,長官。柴伯斯太太應該知道。” 柴伯斯太太說在廢紙簍裡除了一份葡萄酒經銷商的宣傳單之外就什麼東西都沒有了。蒙特埃先生很少寫東西,也收不到幾封信。 自從那個房客前一天晚上離開後,公寓就沒有被動過,這一點讓帕克感到滿意。此刻,他把注意力轉移到衣櫥和抽屜上,在衣櫥裡他發現了各種各樣的衣服,所有的衣服都完好無損地貼著裁縫的標籤或是廠家的商標。他注意到,這裡所有的衣服都是由一流的設計師製作完成的。在帽盒裡發現了另一頂帽子,這頂和放在蘇格蘭場的那頂非常相似,但是它帶有汗巾而且帽頂也沒修改。還有許多氈帽和禮帽,都是由一流工匠製作的。 “蒙特埃先生很富有嗎?” “他看起來非常富裕,長官,他從不虧待自己,每樣東西都是最好的那種,尤其是從去年開始。” “他是乾什麼的?” “我想他本身就是個富人。我從沒聽說他做過任何生意。” “你知道他有一頂商標被弄掉的禮帽嗎?” “是的,長官。對那件事他非常生氣。據說是他的朋友開玩笑把帽子弄壞了。我幾次提出要把帽子弄好,長官,但是冷靜下來後他說那也沒什麼的。那頂帽子他不常用,長官。而且另外他還說為什麼他要為做帽子的工匠做活廣告呢!” “你知道他的禮服商標也沒了嗎?” “真的嗎,長官?不,我得說我沒注意到。” “蒙特埃先生是個什麼樣的人?” “一個非常和藹可親的人,長官。聽說他遇到這種悲慘的事情我很難過。” “他在這兒住多久了?” “我想有六七年了吧,長官。我本人在這兒已經四年了。” “他的朋友把他的帽子弄壞是在什麼時候?” “大約十八個月前,長官,要是我沒記錯的話。” “有那麼久了?我想那頂帽子看起來要更新一些。” “嗯,長官,我剛才說過,他一周之內戴它不超過一兩次,長官。而且蒙特埃先生並不在意帽子時髦與否。他喜歡一種特殊樣式的帽子,他把所有的帽子都做成那個樣式了。” 帕克點了點頭。從製帽工匠和溫姆西那兒他已經知道這些了,但是好好檢查核實一下還是有必要的。他想起來溫姆西從沿右告訴他禮服的情況。 “好吧,”他說,“正像你猜想的一樣,威瑟斯,我們會對蒙特埃先生的死進行調查的。你最好別對外人說起這件事情。把公寓所有的鑰匙都給我吧,我會留個警察在這兒監管一兩天的。” “好的,長官。” 帕克耽擱了一下記下公寓房主的姓名和地址,而且留下拉姆雷繼續進行調查。從房主那兒他沒有了解到什麼。蒙特埃先生,沒有職業,六年前就租下了那間公寓。他一直定期付房租。沒人對他有任何抱怨。不了解他的朋友或親戚的任何情況。真是讓人感到遺憾,這麼一位好房客就這麼突然、悲慘地走了。想在他身上發現什麼不體面的地方,恐怕是沒什麼希望了,因為那幢公寓裡住的都是相當體面的人。 帕克下一個調查的是蒙特埃先生的開戶銀行。在這兒他遇到了通常會遇到的阻撓態度,但是最終得到了接觸賬本的機會。每年會有通過合理的投資獲得一千英鎊的固定收入。沒有什麼異常的情況。沒有什麼不可思議的變化。 帕克離開時一臉焦慮的表情,海科特·龐臣發現的線索毫無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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