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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13章客戶經理的難堪窘境

殺人廣告 多萝西·L·塞耶斯 10118 2018-03-16
“對不起,小姐,”接待員湯普金對羅塞特小姐說,“你有沒有看見威德波恩先生?他沒在他的辦公室。” “我想我看到他在英格拉比先生的辦公室了。” “非常感謝你,小姐。” 湯普金高興的表情看起來有些擔心起來,尤其是當他來到英格拉比先生的辦公室時,發現除了英格拉比先生和布萊登先生之外沒別的人。 他又重複了一遍他的問題。 “他剛離開這裡去布雷姆斯公司大樓處理某本雜誌的插頁問題。”英格拉比說。 “噢!”湯普金看起來沒什麼話要說了,於是英格拉比便問道:“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晤,先生,實際上對您和我來說,那是一件很難辦的事情。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要解決所有的社會難題,”布萊登說,“問醜男叔叔,你想知道一件馬夾應該有多少個釦子嗎?你想知道在大庭廣眾面前怎樣吃橘子嗎?你想知道怎樣向你未來的第三任妻子介紹你的第一任前妻嗎?醜男叔叔會給你滿意的答案。”

“好的,先生,如果您有信心處理好這件事,那您和英格拉比先生……” “繼續說,湯普金,我們會像電影開場之前一樣緘默不語。無論預付給你的本票是五英鎊還是五千英鎊,你都不會遭到令你難堪的調查。不需要安全措施——或提供,你有什麼麻煩嗎?” “不是我有問題,先生,實際上,先生,有一位年輕女士要見高男先生,可他正在和阿姆斯特朗先生和圖勒先生開會,而我不想去報信。” “哦,”英格拉比說,“那告訴她讓她等著。” “是這樣,先生,我是這樣說了,可她說我這樣說是為了拖延她,而高男先生可以藉機逃出這座樓,而且她表現得非常激動,還說要見皮姆先生。可是,先生,當然了,我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說到這兒,湯普金流露出滿臉的茫然和無辜,“但是我想高男先生不會在意,皮姆先生也不會在意,因此我想,既然威德波恩先生經常和高男先生在一起,所以去跟……”

“我明白。”英格拉比說,“那位年輕的女士在哪裡呢?” “噢,我已經把她安置在小會議室了。”湯普金猶豫地說,不知道強調說“安置”合不合適,“但是,當然了,但是如果她要是想出來的話(而那裡沒什麼能阻擋她),並且去找皮姆先生,或者甚至到費妮小姐那裡——您知道,先生,像費妮小姐那樣的人,處在她們那樣的職位,不管她們願不願意,她們必須處理這些事情。而您和我就不同了,先生。”湯普金的目光從英格拉比掃向布萊登,這一聲“先生”不偏不正地叫給他們兩個人聽。 布萊登,剛才還在記事本上畫圖,此時抬起了頭。 “她長得什麼樣?”他問道,“我的意思是,”——看到湯普金躊躇不決——“你覺得她確實是很生氣還是僅僅想找麻煩?”

“啊,先生,”湯普金說,“既然您這麼問,應該說她是個難對付的姑娘。” “我去讓她平靜下來,”布萊登說,“你要保證高男一有空你就告訴他。” “太好了,先生。” “盡量別把消息走漏出去,這也許根本就沒什麼大不了的。” “確實是,先生。我可不是個長舌婦。但是辦公室裡的另一個小伙子,先生……” 布萊登走了出去,看起來好像對這項自願承擔的任務不很在意。然而,就在他走到小會議室的門口時,臉上立即堆滿了一副樂於助人的表情。他輕快地走了進去,他老練的雙眼迅速地一瞥把這個年輕的女人細細地打量了一番:從她冷漠的雙眼,潑辣的嘴巴,到她血紅的尖尖的指甲以及過於華麗的鞋子。這時她跳了起來站到了布萊登的面前。

“下午好,”他愉快地說,“我想您是找高男先生吧。他被叫去和幾個客戶開會去了,我們無法讓他抽出身來,會很快就結束了,所以他們派我下來招待您直到他過來。您吸煙嗎?小姐——呃——接待員沒有提起您的名字。” “我是埃塞爾·瓦瓦索爾小姐,你是誰?你是皮姆先生嗎?” 布萊登笑了起來。 “天啊,不是。我是個無關緊要的人——一個職位卑微的廣告撰稿人。” “噢,知道了,你是吉姆的一個朋友?” “你是說高男嗎?不是特別好的那種。我是碰巧在那邊,所以就過來了。他們告訴我說有一位年輕漂亮的女士要找高男,我就想,哇,真的嗎?為什麼不去跟她聊聊天,陪她度過那無聊的等待呢?” “我肯定你這個人心腸非常好。”瓦瓦索爾小姐一邊說一邊尖聲笑了,“我猜得出你來的意思,你是吉姆派你來和我兜圈子消磨時間,他好藉機從後門溜走。這正是吉姆的做法。”

“我向您保證,我親愛的小姐,我今天下午就沒有見到過高男,更沒有跟他說話。我敢說,要是他聽說我在陪同您聊天,他肯定會氣得夠嗆。這一點兒都不奇怪,因為如果您是來看我的話,如果有哪個討厭鬼插進來,我也會生氣的。” “你可以打住你這些廢話了。”瓦瓦索爾不客氣地說道,“我了解你們這種人,說起話來沒完沒了。但是我可以告訴你:如果吉姆·高男認為派你這麼一個花里胡哨的朋友說一通大話就可以把我打發了,那麼他就錯了。” “親愛的瓦瓦索爾小姐,難道就沒有什麼能使您消除這個誤會嗎?換句話說,你完全誤會我了。我來這兒根本不是為了維護高男的利益——除此之外,或許,我可以順便提個建議,這個辦公室可能不是進行秘密的私人會見的最佳地點。如果可以繼續向您冒昧進言的話,為什麼不換個時間換個地點見面呢?”

“啊!”瓦瓦索爾說,“我沒說錯。但是倘若一個人不給你回信或不來看你,而且甚至你不知道他住哪裡,作為一個女孩子,你說該怎麼辦?我相信我並不想找麻煩。” 說到這兒,瓦瓦索爾小姐抽泣起來,然後掏出一塊小小的手帕小心地擦拭她化過妝的眼睫毛。 “我的天!”布萊登說,“多無情,多可惡啊!” “你說得一點兒不錯,”瓦瓦索爾小姐說,“這不是一個人期望一位紳士能做出來的事情,不是嗎?但事情就是這樣!當一個人對一位女孩子甜言蜜語時是一回事,當他使她處於困境時就是另外一個樣子。我一個女孩子也就再也聽不到他說要娶我的承諾了。好吧,你告訴他他必須跟我結婚,明白嗎?否則我就大叫著衝進老皮姆的辦公室,讓他明白是怎麼回事。這個年代,一個女孩子家不得不自己照顧自己了。實際上我只是希望有個人能照顧我,可是現在,我可憐的姑媽死了,我已經沒有誰可以依靠了。”

那塊手帕又一次派上了用場。 “但是,親愛的姑娘,”布萊登說,“即使是皮姆先生,像他那樣的一位大獨裁者,他也無法讓高男娶你啊,他已經結婚了。” “結婚了?”瓦瓦索爾小姐拿開小手帕露出那雙十分乾爽而又充滿憤怒的眼睛,“這個卑鄙的畜性!這就是他從不請我到他家的原因了。還胡說什麼只有一個房間而且房東太太性情非常古怪。即使這樣,我也不在乎。他得跟我結婚,他的妻子可以跟他離婚。不知道她是否有理由。我可是有他寫給我的一些信件。” 她的目光無法自製地轉向她那大而華麗的手提包。這是一個錯誤的舉動,而且她也馬上就意識到了,所以只好哀憐地註視著布萊登,但是他現在很清楚他該怎麼做了。 “看來您是隨身帶著那些信件。您很有遠見。可是你看,瓦瓦索爾小姐,您這樣說能有什麼用嗎?您最好對我坦誠些。您的想法是如果高男不認賬你就威脅他要向皮姆先生出示那些信件,是不是?”

“不是,當然不是。” “難道您是如此地深愛著高男,以至於總把你們之間的通信帶在身上嗎?” “是的——不。我從沒說過把那些信件帶在身上了。” “沒有?但是您剛才還承認了,您很清楚的。現在,您是在傾聽一個年齡是您兩倍的男人的建議。”(這是個粗略的估計,因為瓦瓦索爾小姐肯家超過二十八歲了。)“如果您在這兒找麻煩,也不會管什麼用,只是高男有可能會失去工作,也就掙不到錢給您或其他什麼人了。如果您要想試圖用這些信去揭露他——那也會影響您的名譽,而且不會很好。” “這我知道,”瓦瓦索爾臉色陰沉著說,“可是他給我帶來的這些麻煩怎麼辦?我是個模特,你知道嗎?如果由於身材毀掉了而不得不辭掉我的工作,那對於我的生活——”

“您真的敢肯定您懷孕了?” “當然肯定,你把我當成什麼了?一個年幼無知的小孩子嗎?” “當然不是。”布萊登說,“毫無疑問,高男肯定會作出一個適當的安排,可是——恕我冒昧進言——不要威脅,也不要胡鬧。再說——請原諒——還有其他人活在這世上嘛。” “是的,那倒是,”瓦瓦索爾小姐坦率地說,“可是他們不會好到可以接受一個有累贅的女孩子,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要是你,你會嗎?” “呃,我嗎?我可沒有希望博得您的芳心。”布萊登說這話並不是為了恭維,更多的是機敏和強調,“但是,總的說來,我覺得您會意識到別發脾氣——至少在這兒,會更好一些。我的意思是,您知道,這是問題的關鍵。因為這是一家老式公司,他們不想在公司辦公室裡發生任何不愉快的或者——呃——令人討厭的事情。”

“你肯定他們不想,”瓦瓦索爾小姐機敏地說,“這就是我來這兒的原因。” “是的,但是接受我的建議,您這樣借題發揮是沒用的。絕對沒用。還有——啊!這就是那位失踪的先生。我該走了。餵,高男——你不在的時候我一直在陪伴這位女士。” 高男,臉色蒼白,雙眼燃燒著怒火,嘴唇抽搐著,沉默中凝視了布萊登片刻,然後說:“非常感謝!”一種讓人窒息的口吻。 “不,不用謝我,”布萊登說,“我非常榮幸。” 他走了出去,並給他們兩個帶上了門。 “現在,我想和道,”布萊登又恢復他偵探的性情,一邊慢慢地上樓回自己的辦公室一邊想道,“我想知道是否有可能我把我們的朋友維克托·迪安的事情全搞錯了。難道他真的僅僅是個普通的詐騙,只是想利用同事的人性的弱點為自己謀利?難道為了這個就打碎別人的腦袋讓他摔下樓梯,那個鐵製的,被用於謀殺的樓梯?能告訴我答案的人恐怕就只有威利斯了,可不知什麼緣故,好人威利斯對我名聲在外的魅力演說竟總是置若罔聞,再讓他聽一聽會有用嗎?要是我能肯定他不是暗算我妹夫查爾斯的人,也不是仍在企圖傷害我這把老骨頭的人,那該有多好。不是我介意有人企圖傷害我,而是我不想與一個我在調查的人成為知己,就像有一本小說裡的一位愚蠢的英雄一樣,故事裡的偵探最後證明是一個壞蛋。要是我看到威利斯參加什麼遊戲或運動,現在我會有一個更好的判斷,但是他好像對戶外運動不屑一顧——而事情本身一想起就有點不祥之感。” 又思量了一會兒,他去了威利斯的辦公室。 “餵,我說,威利斯,”他說,“不會打擾你吧?” “不會,進來吧。” 威利斯放下手中的那張紙,抬起了頭,紙上寫著一個動人的標題:“木蘭般自皙,木蘭般柔嫩——這就是別人眼中你的雙手”。他看起來精神沮喪,身體欠佳。 “你看,威利斯,”布萊登說,“我需要你的建議。我知道我們相處的不是很好——” “不——那是我不對。”威利斯說。他好像自我鬥爭了一番,然後突然說了句話,好像是被強烈地從內心深處給擠出來一樣:“我認為我應該向你道歉,好像過去一直都是我的錯。” “你到底跟我什麼地方過不去?說句實話,我一直都不理解到底是為什麼。” “以前我以為你跟維克托·迪安的那群朋友一樣,都是那種瘋狂酗酒吸毒的人,我還以為你想再一次引誘帕梅拉——迪安小姐——重蹈覆轍。她告訴我事情並不是那樣。但是我看到你和她在一起了,可現在她告訴我都是我的錯而你……而你……哦,真該死!”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會告訴你發生了什麼事。”威利斯激動地說,“你去了並強迫你自己接受迪安小姐——不知道你跟她說了什麼,而她不告訴我,起初你聲稱是她哥哥的一個朋友或什麼的——是這樣嗎?” “不完全像你說得那樣,我是通過一件與她哥哥有關的事情才認識她的,但我從沒見過她哥哥,而她知道這一點。” “那這到底跟迪安有什麼關係?” “恐怕我不能跟你說。” “這聽起來讓我非常懷疑。”威利斯說,他的臉因為懷疑而陰沉下來,然後他好像想起他本該道歉的,就繼續說,“但是,不管怎樣,你曾把她帶到河邊那個令人作嘔的地方。” “那也不完全是事實。是我請她帶我去的,因為沒人介紹我是不可能順利進入那裡的。” “你這是說謊,我就去過。” “迪安小姐告訴他們讓你進去的。” “啊!”威利斯一陣不安。 “那麼,無論怎樣,你也沒有權利去請一位體面的女孩子做任何這類的事情。這就是我和迪安所遇到的麻煩事。像那樣一座房子裡沒有適合她的地方,這你是知道的。” “我知道,而且我是迫不得已請她到那裡也令我非常遺憾。你可能已經註意到了,我十分小心沒讓她出任何問題。” “這我並不知道。”威利斯抱怨道。 “你不是一個很好的偵探,”布萊登微笑著說,“你必須得相信我的話,她當時非常安全。” “我不會相信你的話,但我會相信她的。她也這樣說,所以我想我不得不相信了。但是如果你本人不是個十足的流氓,幹嗎還讓別人帶你去那種地方?” “這是另一件我不能告訴你的事情。但是我可以向你提供一兩個可能適合這件事的合理的解釋。我或許是一名新聞記者,受委託寫一篇有關新型夜總會內幕的文章;或許是一名偵探,忙於追捕毒品販子;或許是某一新興宗教的狂熱分子,試圖去拯救戰後社會的罪人;或許與某人相愛——比如,如果你喜歡的話,愛上了臭名遠揚的戴安·德·莫麗——而且威脅說如果不給我介紹她就自殺。我一下子就給你提出了四種假設,如果你想要,我還能說出更多的來。” “你自己或許就是個毒品販子。”威利斯說。 “那,我還沒想過。但是,如果我是的話,我懷疑我是否還有必要需要迪安小姐的介紹去認識那伙人了。” 威利斯莫名其妙地嘀咕了幾句。 “但是我想,”布萊登說,“迪安小姐肯定或多或少會為我開脫,幫我洗清極端墮落的罪名。那還能有什麼問題呢?” “問題是,”威利斯嘆息道,“你已經——我的上帝!你這個下流的傢伙——你已經拋棄了她,而她說這是我的錯。” “你不該這樣說,老伙計,”布萊登非常難過地說,“沒那事兒。” “不——我敢說我不是一位真正的紳士,但我從來沒有……” “如果你告訴我你從來沒有讀過私立學校,”布萊登說,“我會大聲驚叫的。對於科普雷和斯梅勒,還有其他所有可悲的傻瓜們,總是懷著一種自卑情結去估量這個或那個競爭對手的優勢,而事實上這些都無所謂,我對這些已經受夠了。振作起來。無論是誰,不管他在什麼地方受過教育,都不能那樣品評一個女孩子,尤其是在沒有理由的情況下。” “可是,我有理由,”威利斯說,“你沒有意識到,但我意識到了。我知道男人就是男人,就是為了女人和其他所有的一切,但是,像你這樣的男人有一種讓女人傾倒的魅力。我知道我和你一樣都是好男人,但是她們從外表看不到這一點,就是這麼回事。” “我只能向你保證,威利斯……” “我知道,我知道,你從未向迪安小姐示愛——這就是你要說的——不曾用語言、表情、行動等等,等等,一點暗示都沒有——哼!這我知道,她也承認,可這讓事情變得更糟糕。” “我可以說,”布萊登說,“你們真是一對大糊塗蟲。而且我確實認為一定是你誤會了迪安小姐的感情。” “那很有可能。” “肯定是的。不管怎樣,你不該跟我說起這件事。而且無論出現什麼情況,我都無能為力。” “她曾要求我,”威利斯可憐地說,“向你道歉並把你帶來——並請求你——把事情說清楚。” “事情原本就沒有錯。迪安小姐很清楚我和她之間的會面僅僅是為了公事。我所能說的,威利斯,如果你真的按她要求的那樣做了,她肯定認為你是個軟弱無能的窩囊廢。到底為了什麼你沒有告訴她你一開始就找過我?這可能正是她期望你做的。” “你這樣認為嗎?” “當然了。”布萊登說,其實他根本不確定,但認為表現出這樣最好。 “你可千萬別造成讓人無法忍受的局面。那會讓我很難辦,而且我敢肯定如果迪安小姐知道你講她的那些話,她會非常傷心的。我想,她的意思是,你對因為公事而發生的最普通不過的相識持有完全錯誤的觀點,還有你完全不必要的敵對態度,等等。她希望你能正視這些事情,這樣的話,如果我再需要她幫忙的話,也就不會有那麼的齷齪了。難道,換句話,這不是她對你說過的嗎?” “是的。”威利斯說。其實這是個謊言,他也知道布萊登知道這是個謊言,但他還是決斷地撒了謊。 “當然,實際上她就是這麼說的。恐怕是我理解成別的意思了。” “那好,”布萊登說,“就這麼決定了。請告訴迪安小姐我的事情進行的很順利,還有當我需要她友善的幫助時,我會毫不猶豫地叫她幫助我。那麼,沒別的事了吧?” “是的,沒有了。” “你肯定——此時此刻你就沒有什麼心裡話要說嗎?” “沒,沒有。” “聽起來你好像不是太肯定。我敢說,很長一段時間以來你就一直想跟我說這些事情。” “不,沒多長。僅幾天而已。” “是從開每月茶會的那一天開始,可以這麼說嗎?” 威利斯開始變得不安起來。布萊登機警的目光注視著他,繼續著他的心理優勢。 “那麼,那天晚上你到澳曼德大街就是想要告訴我這些事情嗎?” “這,你怎麼會知道?” “我不知道。我猜的。就像我從前說過的,你不會成為一名優秀的偵探。我想你那時丟了一支鉛筆吧?” 他從口袋裡掏出那支鉛筆伸給他看。 “一支鉛筆?我不清楚。你在哪裡發現的?” “在澳曼德大街。” “我想那不是我的。我不知道,我想我的還在我這兒。” “好的,沒關係。你那天晚上到那兒去是想道歉嗎?” “不——我不是。我過去是想跟你解釋一下。如果你一定想知道,我告訴你我那時就是想去把你的臉揍扁,十點之前我趕到了那裡——” “你按我公寓的門鈴了?” “沒有,我沒按。我告訴你為什麼。我往你信箱裡看了看,看到了一封來自迪安小姐的信,所以我——我不敢上樓去。我擔心我會控制不住我自己。我當時只想殺了你。所以我就走了,開始到處閒逛直到我累得不能再思考了。” “我明白了。你真的沒做任何努力去報復我嗎?” “沒有。” “噢,那好,就這樣吧。”布萊登揮手示意不再談論這件事了。 “沒關係的。我只是對鉛筆的事感到困惑。” “那支鉛筆?” “是啊。我是在頂層樓梯平台上發現的,你知道,剛好就在我門外。我實在是不明白它是怎麼到那兒的,就這些。” “那不是我的。我沒上樓。” “你在那房子裡待了多久?” “只有幾分鐘。” “一直都在樓下的前大廳裡?” “是的。” “噢,那麼,那它肯定不是你的鉛筆了。這事很奇怪,因為現在市場上還沒有出售這種筆,這你知道。” “也許是你自己掉的。” “嗯,也許是。看來這是最有可能的解釋了,不是嗎?是誰掉的也都無關緊要。” 一段不長卻讓人很局促的停頓後,威利斯打破了這個僵局,用一種很不自然的聲調問道:“你想從我這兒得到什麼?” “還是那個老話題,”布萊登說,“或許,由於讓我先稍微作了一點解釋,你可能會發現把我想知道的告訴我就容易多了。特殊情況使我遭遇了迪安一家,我對已故可憐的維克托充滿好奇。通過她的妹妹,我能看得出他是一位善良的好哥哥,但不幸的是道德上有些放蕩——也就是說,按我的理解,他迷戀著戴安·德·莫麗。按照她說得情況,他帶著他妹妹到各種不同的地方與美麗的戴安見了面,而你介入了其中,迪安小姐意識到這種情況了,就從這個關係中退了出來,與此同時她很自然但不合邏輯地怨恨起你的介入,而最後戴安·德·莫麗與維克托斷絕了關係。到目前看,我所設想的都是事實,對吧?” “是的,”威利斯說,“只是我不相信迪安會真地迷戀德·莫麗這個女人。我認為他是被人給玩弄了,而且他還以為能從戴安身上得到些什麼呢。事實上,他是一個很吝嗇的東西。” “她給他錢嗎?” “是的,她給,但他並沒剩下多少錢,因為他發現和那些人混在一起花消太大。他天生就不是那塊料。雖然他不喜歡賭博,但為了與他們相處他不得不賭,而且他也不是個好酒之人。從某種程度上說,如果他喝酒的話,我會更喜歡他。他也不吸毒。我想這就是德·莫麗小姐厭倦他的原因吧。這些人最差勁的地方,你知道嗎,就是他們必須讓每一個和他們有關係的人和他們一樣墮落才會罷休。如果他們只是自己吸毒而自取滅亡的話,那麼他們死得越早對我們大家來說就越好。我會高高興興地一車一車地把毒品送給他們。可是他們總會抓住那些非常正派的人並毀掉他們的一生。這就是我如此地擔心帕梅拉的原因。” “但是你說維克托還能夠潔身自好。” “是的,但帕梅拉不同。她很容易衝動並且輕易……不,不是輕易被人誘騙,但是容易興奮。她很活躍,什麼事情都想試一試。她一旦對一個人產生興趣,她就想模仿他們的所作所為。她需要一個人——咳,別介意,我不是想討論帕梅拉。我只是想說維克托恰恰是個相反的人。他是精打細算的人,總是盯著最有利可圖的機會。” “你的意思是說他是那種搜刮朋友的人?” “他是那種自己從不帶煙的人,而且每當輪到他付酒錢的時候,如果他還沒喝多的話,他肯定不在場。而且他總是剽竊別人的想法。” “那麼,他一定有非常好的理由跟戴安·德·莫麗那伙人攪在一起。正像你說的那樣,和他們要花很多錢。” “是的,他肯定是從長遠看來會有利可圖。可是如果他要犧牲他妹妹——” “的確是。那麼,這些都無關緊要。我想從你這儿知道的是:假設他發現了某個人——比如說這家公司裡的某個人——或許就是你本人——在壁櫥裡放了一具骷髏,用一個非常古老的比喻,維克托·迪安這類人——呃——會把這具骷髏賣給解剖學家嗎?” “你的意思是說敲詐勒索麼?”威利斯坦率地問道。 “言重了。不過可以這麼說。” “我不太清楚。”威利斯考慮了一會兒說,“無論這樣說誰都過於惡毒,不是嗎?但是,我可以說這個問題並沒有令我吃驚。如果你告訴我他敲詐了某個人,那也不會讓我吃驚。畢竟,這是一種非常嚴重的犯罪,所以為安全起見,他可能會敲詐那些害怕事情敗露的人。我要提醒一句,我沒有任何理由證明他曾做過此類的事情,而且他手裡好像從來就沒有過豐裕的現金。既然這樣會有很多好處,對於一個像他這麼仔細的人,他是不會讓一沓一沓的鈔票從自己的桌子裡掉出來的。” “你認為鈔票到處亂放可以假定他是無辜的嗎?” “根本不是。只能說是粗心,可迪安當然不是粗心的人。” “好的,謝謝你坦誠相告。” “不用謝。只是,看在老天爺的分兒上,不要讓帕梅拉知道我說的那些關於維克託的話。他的事給我的麻煩已經夠多了。” 布萊登讓他相信他沒有必要這樣擔憂,然後就禮貌地離開了,但仍然困惑不解。 高男先生正在走廊盡頭靜候著他。 “哦,布萊登,當然,我非常感謝你。我肯定我可以信賴你不會把事情進一步宣揚出去。當然這一切都很荒唐,而那個愚蠢的湯普金好像完全昏了頭。我已經狠狠地教訓了他。” “噢,是的,確實是,”布萊登回答道,“那算不了什麼。全都是小題大做。根本沒必要讓我插手這件事。但這很難說。我的意思是,如果你真的抽不出身來,而瓦瓦索爾小姐又等的不耐煩了,或者——算了,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明白。”高男舔了舔他乾燥的嘴唇,“那可能會讓人很難堪。當女孩子歇斯底里的時候,她們有時會言過其實的。我敢說可能正像你認為的那樣,我是有點蠢。事情就到此為止了,我把所有的問題都解決了。但是,我還有點擔心,當然了,這也不是什麼讓人絕望的事情。”他局促地笑著說。 “你看起來有點疲憊。” “我感覺到了。事實上,我整夜沒睡。我的妻子——嗯,事實是,昨晚我的妻子生產了。這是原因的一部分——呃,該死,這有什麼關係呢,不是嗎?” “我很了解,”布萊登說,“非常辛苦的工作,怎麼不休息一天呢?” “我不想那樣做。今天特別忙,不過要比滿腦子想問題好得多。此外,也沒有那個必要。一切都很順利。我想你肯定認為我是個挺下流的傢伙吧。” “你絕對不是第一個。”布萊登說。 “不,我認為這很正常。我向你保證,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了。” “這件事肯定給你帶來了很多麻煩——像現在這樣。” “是啊——起碼——不太糟糕。正像你說的,做這種事情的人不只我一個。讓自己難過不值得,不是嗎?好了,像我剛才說過的那樣。非常感謝你——事情到此為止,不是嗎?” “當然,這沒什麼可感謝我的。那麼,小伙子,你有事嗎?” “先生,要寄信嗎?” “沒有,謝謝。”布萊登說。 “哎,等一下,”高男說,“要寄,我有一封。”他從胸前的口袋裡找出了一個已經封好了的信。 “借一下你的鋼筆,布萊登。小伙子,拿著這一個半便士跑到羅塞特小姐那裡買一張郵票。” 他接過布萊登遞過來的鋼筆,趴在桌子上在信封上匆忙地寫下:T·史密斯先生收。布萊登漫不經心地看他寫地址,卻被他逮個正著,只好道歉。 “請原諒,剛才偷看了。這是個惡習。在打字室裡就被人逮到過。” “沒關係——這只是給股票經紀人的一個便條。” “作股票經紀人如果幸運的話,你會富的什麼都不缺。” 高男笑了笑,貼上了郵票,然後遞給了那位等候的通信員。 “疲憊不堪的一天就這麼過去了。”他說。 “圖勒很讓人討厭嗎?” “向來如此,他否掉了'像俄伯一樣,淚流不止'(俄伯是希臘神話中的底比斯王后,為自己被殺的子女們哭泣而便變成了一塊石頭,變成石頭後繼續哭泣。)。他說不知道尼俄伯是誰,他認為別人也都不會知道。但是他卻同意了那個'淚水,無由的淚水',因為在他還是個孩子的時候,他父親常常給他們坐成一圈的一家人朗讀丁尼生的詩歌。” “不管怎樣,還能有一個廣告倖存下來。” “嗯,那是。他喜歡引用詩歌的創意。他說他覺得那能讓他們的廣告上個層次。你還可以多編一些。他喜歡配插圖的那種。” “沒問題。'她的眼淚像夏日的暴風雨',這也是丁尼生的詩作。插圖上畫一位九十高齡的護士,腿上坐著一位男嬰。嬰兒一向很有效果。(對不起,我們好像離不開嬰兒了)廣告詞是這樣的:眼淚可以放鬆過度緊張的神經,但若是淚水長流,那就意味著你需要紐萊斯。我要寫這個。巴薩尼奧與安東尼奧:'我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傷心',我可以把這個引用到廣告裡。像安東尼奧那樣無端的苦悶,讓他和他的朋友們都感到煩惱:'要想徹底解決問題,讓紐萊斯增強你過於緊張的神經。'我能一篇接一篇地寫出這樣的稿子。” 高男有氣無力地笑了笑。 “但我們卻不能用自己的靈丹妙藥治愈自己,這很遺憾,不是嗎?” 布萊登仔細地觀察著他。 “那你所需要的,”他說,“就是一頓豐盛的晚餐和一瓶美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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