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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12章一名普通記者的意外收穫

殺人廣告 多萝西·L·塞耶斯 10608 2018-03-16
一個很早的清晨,晨星報的一位普通記者,一個只對他自己和他的寡母有點價值的人,剛走出報社巨大的新辦公樓,就捲入了帕克警官的案子。這個無足輕重的人物叫海科特·龐臣,而就在不久前他還去了趟艦隊街,因為就在昨晚,政府的一座倉庫發生了火災,燒毀了許多值錢的財物,同時還上演了一出三位守夜人和一隻貓從臨樓的樓頂逃生的驚險劇。由於海科特·龐臣的寓所在倫敦西區,比起其他人能更早一點到達現場,所以被召去了現場,現在他已經為全國版的晨星報的最新新聞欄寫好了一篇關於這次火災的簡短報導,同時還為倫敦版的晨星報寫好了一篇更詳盡、更刺激一點的報導,而且最後他還為在同一棟樓的彗星晚報,晨星報的姊妹報,寫了一篇更長、更為詳盡的報導,包括三位守夜人和一些目擊者的講述以及他對那隻貓的私人訪談。

幹完所有這些辛苦的工作後,他還很清醒而且覺得餓了。於是,在三點的時候,他找了間艦隊街上隨時為報社的人服務的通宵餐館坐了下來,吃了一份有烤腸、咖啡和小圓麵包的早餐,而且在來餐館之前還沒忘記從印刷機上拿一份剛剛印好的還油跡未乾的晨星報。 他悠閒地吃著自己的早餐,為自己和自己的好運氣感到高興,而且相信即使是報社高級記者中最有名的也不會寫出他這樣生動、充滿激情而且有趣兒的報導。而對那隻貓的訪談尤其引人人勝。首先,這隻貓看起來就是一隻優秀的逮耗子高手,並且已經有了許多驕人的業績。不僅如此,它還第一個聞出煙火味兒,並用它痛苦而且聰明的叫聲引起了第一個守夜人的注意——當火災發生時他正在給自己沏茶。其次,這只臉上長滿斑點、黑白相間的醜貓馬上就要第十次當媽媽了,而海科特·龐臣,由於突如其來的靈感,為晨星報取得了這個未來貓家庭的繼承權,這樣,六個左右的幸運讀者,通過向他們最喜愛的報紙提出申請並附上給動物醫院的一小筆捐贈,就可能成為這些擁有重要的捕鼠血統,享有生前美譽的小貓的幸福主人。海科特·龐臣覺得這事兒自己做得很好。因為,在他突然有了這個妙計的關鍵時刻,他不怕承擔後果,機智勇敢地決定先給了那個守夜人,而且晨星報夜間主編已經同意了這一冒險舉動,甚至還說效果會很好。

帶著飽餐後的滿足感,海科特·龐臣讀起了報紙。他對星期五的特別專欄非常滿意並且欣賞起一幅政治漫畫。終於,他把報紙一折,塞進了衣服兜里,然後很大方地給了那個服務生六個便士就來到了艦隊街上。 這是個不錯的早晨,儘管有點兒冷,而且他感覺到經過一夜的工作後,散散步對自己很有好處。他心情愉快地慢步起來,路過巴神廟前的獅身鷹頭像,法庭,聖·克萊門特·戴恩斯教堂和聖·瑪利拉·斯特蘭德教堂,向金斯路走去。 當他轉進皇后街的時候,他才意識到這個其他各方面都很令人滿意的星球上缺少了一些東西。皇后大街連著長阿克里,長阿克里的盡頭是考文特花園,載滿水果和鮮花的小貨車和大卡車從全國各地開到這裡來然後又開走。馬車夫們已經開始卸下一個個大布袋、板條箱、圓籃子、易碎的水果籃子和扁長的盒子,裡面裝滿了香氣四溢、五光十色的鮮花水果,汗流浹背的他們在不停地抱怨,好像他們所肩負的都是臭魚爛蝦和生鐵塊。為了照顧這些人,酒館在這個時候也會開門,因為考文特花園可以獨自詮釋倫敦的酒類專賣法以適應這裡顛倒黑白的工作時間。海科特·龐臣有這麼一個成功的夜晚而且用香腸和咖啡剛剛慶祝過,但是,糟糕的是,他忘了這裡還有更好的慶祝方式。

海科特·龐臣他穿著那件結實的灰色法蘭絨褲子和粗花呢夾克,外面套了件舊雨衣,輕快搖擺著走在街上。突然,他感到自己擁有了整個世界,包括考文特花園裡所有的啤酒。他拐上了皇后大街,又走上長阿克里大街,在地鐵站門口輕巧地從一匹拉車的馬匹的鼻子下一閃而過,歡快的步伐在隨地而棄的箱子、籃子、盒子和稻草間擇路而行,直奔市場而去。最後,他哼著小曲走進了白天鵝酒吧的彈簧門裡。 儘管現在才凌晨四點半,可白天鵝的生意已經很紅火了。海科特·龐臣緩慢地走到櫃檯前,在兩個馬車夫中間坐定,靜靜地等待著店主在招呼完他的老主顧後來招呼自己。 旁邊,人們正在熱烈地談論著一隻叫叉形閃電的小狗的優點。由於海科特隨時都準備著收集任何可以甚至可能成為新聞的訊息,他便從兜里扯出晨星報,裝成讀報的樣子,耳朵卻聽著他們的談話。

“我想說的是,”第一個馬車夫說,“——還是一樣,喬——我想說的是,當一隻像它那樣那麼受歡迎的狗,賽程跑到一半時好像被人用槍打中了一樣死在那裡,我要說的是,我想知道那背後是誰幹的。” “噢。”第二個馬車夫說。 “當然,”第一個馬車夫繼續說,“我並不是說動物都靠得住。和你我一樣,它們也有走背運的時候,但我想說……” “這是事實,”在第二個馬車夫邊上的一個小個子插話道,“這是事實,就是這樣。況且,它們還有自己渴求的東西。我曾經有一隻看見山羊就受不了的狗,也許是羊的氣味讓它受不了,我不清楚。但無論何時只要一見到山羊,它就習慣性地顫抖,整整一天都不能跑動。還記得有一次我帶它去白城街,在街上碰到一個傢伙牽著兩頭羊……”

“那個人牽兩頭山羊幹什麼?”第二個馬車夫懷疑地問道。 “我怎麼知道他牽著兩頭羊想幹什麼!”小個子生氣地回答道,“那些又不是我的羊,不是嗎?哎,那狗就……” “我們說的是兩回事,”第一個馬車夫說道。 “神經過敏就是神經過敏。像碰到羊這種事在每個人身上都可能發生,但我想說的是——” “您想來點什麼,先生?”店主問道。 “噢,我想來一杯吉尼斯黑啤酒。”海科特回答說,“吉尼斯對身體好——尤其是在寒冷的清晨。或許”他接著說道,對自己和這個世界都感到十分滿意,“我可以請這些先生們一起喝一杯。” 兩位馬車夫和那個小個子表示高興和感激,也都要了啤酒。 “神經過敏這事真是太奇怪了。”小個子感嘆道,“談到吉尼斯啤酒,現在,我的老舅媽有隻鸚鵡,也是一種鳥,跟一個水手學會了說話。幸運的是,這只鸚鵡說的話這個老太婆有一半都聽不見,而聽見的那一半她也都不明白。現在,這隻鳥——”

“看來你有許多和牲畜有關的經歷。”海科特龐臣說道。 “對呀,”小個子回答,“正如我要說的,那隻鸚鵡過敏的樣子能嚇死人。它站在籠子裡的橫桿上,都快抖成碎片了。你知道是什麼原因嗎?” “鬼才知道!”第二個馬車夫說,“祝你健康,先生。乾杯!” “老鼠,”小個子得意洋洋地說,“它害怕看見老鼠。那你知道我們得用什麼東西讓它保持鎮靜嗎?” “白蘭地。”第一個馬車夫提議,“沒有什麼比白蘭地更適合鸚鵡的了。我家裡有隻鸚鵡——綠色的那種。我妻弟帶回來的——” “這種綠色的鸚鵡不如灰色的會學話。”第二個馬車夫說,“在第七戴爾斯大道的老皇冠玫瑰酒吧里有隻鸚鵡……” “白蘭地?”小個子譏笑道,“不是,它看都不會看一眼白蘭地。”

“它現在還不看嗎?”第一個馬車夫說,“你要是給我家的那隻鸚鵡看一下白蘭地,它會跳出籠子來要,就像個基督徒。不用給它喝太多,告訴你,只能餵牠一茶勺——” “不是白蘭地。”小個子堅持說道,“我舅媽的鸚鵡滴酒不沾。真的不喝。這樣吧,我讓你們猜三次,如果你們猜對了,我再請你們喝一杯,怎麼樣?” “是阿司匹林嗎?”店主猜道,希望有人能再請一次客。 小個子搖搖頭。 “姜。”第二個馬車夫說道,“鳥兒有時特別喜歡姜,刺激腸胃。我告訴你,有人說不能生吃太多,不然會發高燒的。” “紐萊斯神經食品,”海科特·龐臣突然說道,眼睛還盯著報紙上的廣告。這個廣告的標題很吸引人:“為什麼責怪女人”。

“紐萊斯更不行,”小個子嗤之以鼻,“那些帶專利的狗屎東西都不行。不行。是濃咖啡加辣椒粉——那隻鸚鵡就喜歡這個。那能讓它恢復正常。真的能。那麼,這杯酒我就請不上了——” 看到他渴望的神情,海科特只好再一次出錢請他們又喝了一杯同樣的啤酒。第二個馬車夫將自己的那杯酒一飲而盡,向大家揮了揮手算是敬了個禮就出去了,而小個子挪過來靠近海科特·龐臣好給一個面色紅潤穿晚禮服的人讓個地方,這個人剛剛費了很大勁兒從門口擠過來,靠在吧台前還有些站不穩。 “蘇格蘭威士忌加蘇打水。”這個人沒打招呼就直接嚷著要酒,“兩份兒威士忌,少放點該死的蘇打水。” 店主擔心地看了看他。 “沒問題,”新來的人說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朋友,但是,我沒醉,根本沒醉,只是腦袋有點不昕使喚了,僅此而已。”他停了一下,明顯意識到已不是很清楚自己在說些什麼了。 “一直陪一個生病的朋友,”他小心地解釋道,“太累了,一夜沒睡。嚴重地消耗……抱歉……假牙有點問題,我是說……”

他把一隻胳膊支在吧台上,一隻腳在下面胡亂地尋找著黃銅腳蹬踏,高頂禮帽也被推到了腦後面,微笑著看著身邊的酒友們。 白天鵝酒吧的老闆用老練的眼光看了他一眼,估摸著這個顧客還能再喝一杯白蘭地而不會出事,於是滿足了他的要求。 “非常感謝,感謝,老伙計。”陌生人說道,“那,祝,好運,所有的人。這些先生們在聊什麼呢?” 海科特龐臣很禮貌地向他表示歉意,說自己真的已經很盡興了,現在必須回家了。 “不行,不行,”這個人說道,感覺有點受傷害,“不許這麼說,還沒到回家的時候,天才剛剛黑。”他熱情地把一隻手搭在海科特的脖子上,“我喜歡你這張臉。你就是我喜歡的那種人。你哪天一定得去看看我的小地方。門廊兩邊都是玫瑰花。來,我的名片。”他在兜里亂摸了一通,拿出一個錢包,啪的一聲放在櫃檯上。

這時許多紙片落得到處都是。 “可惡,”這個穿晚禮服的紳士罵道,“我是說這真可惡。”海科特想俯身去撿那些紙片,但是小個子卻搶了先。 “謝謝,謝謝,”這位紳士說道,“名片在哪裡?這個不是名片,這是我老婆的購物單——你結婚了沒?” “還沒有。”海科特說。 “你真他媽幸運,”新來的人強調說,“沒老婆,也就沒那些該死的購物單。”他渙散的注意力停留在了那些購物單上,事實上只是一些拿在手裡的碎紙片,眯縫著眼想看仔細了,但失敗了。 “經常像一個愚蠢的跑腿男僕,大包小包地給老婆拎東西。我把我的包放哪兒了?” “先生,你來的時候沒帶包。”第一個馬車夫說。該誰請客喝酒的問題好像被擱到了一邊,毫無疑問,這位應該得到尊敬的人感到是時候該提醒這位紳士了,酒吧里除了飲酒有節制的龐臣先生外還有其他人。 “很辛苦的,”第一個馬車夫又加了一句,“拎著包到處走。” “太辛苦了,”這位已婚紳士說道,“我喝的是威士忌加蘇打水,你說你喝的是什麼來著,老朋友?”他又再次抱住了海科特·龐臣,後者輕輕地掙脫開來。 “我確實不想再——”海科特開口說,但是,想到這樣反复拒絕會冒犯這個紳士,於是只好放棄,又要了半杯苦啤酒。 “他們在談論鸚鵡。”一個單薄的聲音從他們的背後傳過來。海科特四下里望瞭望,發現一個瘦弱的老頭坐在酒吧角落的一張小桌旁,面前放著一杯杜松子酒。海科特想這個人肯定是一直坐在那裡。 那位穿晚禮服的紳士突然轉過身來看他,但由於轉得太猛,他失去了平衡,靠在了小個子身上才沒摔倒。 “我從未談論過鸚鵡。”他說,清晰地吐出了每一個字,“也不應該談論鸚鵡。” “我曾經認識一個教區牧師,他有一隻鸚鵡,”老頭繼續說道,“人們叫它喬伊。” “什麼,是牧師叫喬伊嗎?”小個子問道。 “不,是那隻鸚鵡。”老頭不溫不火地說道,“它從來就沒出過這個牧師的家門。它還一起參加家庭祈禱會,真的,而且還會說'阿們',像一個基督徒一樣。可是,有一天,這個牧師——” 一群人從市場裡擠進來,將店主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嘈雜的聲音也淹沒了老頭的講話。第一個馬車夫向一些熟人打過招呼,然後就加入他們重新要了一杯啤酒。海科特推開那個醉醺醺的紳士,此刻,這位紳士好像正在邀請海科特去蘇格蘭參加一個輕鬆的小型捕魚聚會。海科特正想走,卻發現那個老頭過來抓住了他不讓他走。 “——這個牧師發現主教用手指夾著一塊糖,坐在鸚鵡的籠子旁說:'快,喬伊,說啊!狗,狗,狗娘……提醒你。'而且,提醒你一下,”老頭說,“他是一位英國國教的主教。你認為這個主教接下來做了什麼?” “我猜不出來。”海科特說。 “提拔這個教區牧師做大教堂的教士唄。”老頭得意洋洋地說。 “不可能。” “不過這沒什麼。”老頭接著說道,“我還知道有一隻鸚鵡在薩默賽特大街——” 海科特感到自己真的不能再耐心地去聽那個來自薩默賽特大街的鸚鵡故事了。他禮貌地為自己解脫,然後就逃走了。 接下來他回到家,洗了個澡,就蜷縮在被窩裡,安安穩穩地一直睡到了九點,那是他正常的吃早餐時間。 他穿著睡衣吃完了早飯。當他把自己亂七八糟的東西從灰色法蘭絨褲子裡掏出來放進深藍色的西服便裝時才發現裡面有一個小紙包。這個白色的紙包用封蠟封得整整齊齊,上面貼著一個標籤清楚地寫著“小蘇打”。海科特愣愣地盯著這個小紙包。 他是個消化能力挺強的人,可這時也有些吃不消的感覺。當然他聽過小蘇打及其優點,但也不過像當時的富人聽說過分期付款一樣,從未試過。這時,他想他肯定是偶然地在浴室裡拿了這個小紙包,而且不知不覺地放進了兜里。可是他又想起來那天清晨他並沒把這件上衣帶進浴室,而且在前一天晚上他就把兜都掏空了。他還清楚地記得,當他接到去失火現場的命令時,他只能迅速地往兜里塞一些經常帶在身上的零碎東西:手帕,鑰匙,零錢,鉛筆等等一些小玩意兒,這些東西都是從梳妝台上拿的。可是在他的梳妝台上根本不可能有小蘇打。 海科特龐臣迷惑了。然而看了一眼時鐘,他意識到自己現在已沒時間再困惑了,他得趕到位於威斯敏斯特的聖馬格麗特教堂,在十點半的時候報導一個時尚美女在不正常的時間舉行的秘密婚禮。接下來,他得趕回來報導一個在金斯路大廳舉行的政治會議。然後,拐一個彎去出席在康諾特酒店為一位卓越的皇家空軍飛行員舉行的正式午宴。如果午宴講話在三點前能結束的話,他還得馬上趕去坐火車,到郊外的伊雪爾,一個王室成員在那裡開辦了一個新學校,而且開幕式的形式是由孩子們參加的茶話會。在那之後,如果他還有精力,他得在火車上拼命地寫完新聞稿。這樣在趕到辦公室的時候就可以直接交稿而且還能抽出時間思考一下。 這些艱鉅的任務像以往一樣,碰到許多惱人的阻礙,但最終還是完成了,而且直到他把最後一篇稿件交給編輯,然後,雖然疲憊但還是意識到工作已順利完成,坐在公雞小酒館裡吃牛排的時候,才再一次想起這包神秘的蘇打粉。而此刻,他越想越覺得這事兒很奇怪。 他把昨晚的一切活動都在腦子裡又過了一遍。他清楚地記得,在失火現場,為了不讓濃厚的煙灰和消防員水管噴濺的水珠弄到他灰色法蘭絨長褲上,他穿上了自己的雨衣還繫好了所有的鈕扣。這時候這包神秘的蘇打粉幾乎不可能被放進西服的兜里。隨後他就去採訪各種人——包括那隻貓——並在晨星報的辦公室裡寫稿件和在艦隊街的餐館吃飯。假設認為是在這些過程中他偶然發現並把這個四盎司重的蘇打粉裝進了口袋裡似乎有些太荒謬了。除非,當然了,他的某個報社同事為了開個玩笑,把那東西放進他兜里。但是,會是誰呢?又為什麼呢?他又繼續想自己回家的路上和在白天鵝酒吧的那些談話。他認為,他那個穿晚禮服、興奮異常的紳士可能是那種不時需要一種溫和的消化劑或驅風劑的人。有可能在他最激動的某個時刻,誤把海科特的兜當成了自己的而把那個紙包放了進去。龐臣先生感到可以肯定那兩個馬車夫不可能把藥帶在身上。 藥,海科特一想到這個字,腦子裡就打了一個巨大的問號——因為海科特想問題通常思路很清楚,而且還能夠反躬自問。這到底是小蘇打嗎?他拿自己的職業判斷力打賭,這不可能是小蘇打這類的東西。他的手在兜里摸了一下那個紙包,這個紙包現在依舊放在它被發現的那個兜里。他正要打開檢查里面是什麼的時候,他想到了一個更好的主意。他放下剛吃了一半的臀肉牛排,跟那個驚訝的服務員嘟囔了一句說他馬上就回來,連帽子都沒戴就跑到了最近的一家藥品店,去找一個叫特維德勒的藥劑師,他跟他非常熟。 特維德勒先生的藥店已經關門了,但裡面的一盞燈還亮著。海科特用力地敲門直到一個店員把門打開。特維德勒先生在嗎?在,但是他正要走。當確定了海科特先生就是想見特維德勒先生時,店員就主動地問他能做點什麼。 特維德勒先生,戴著帽子,穿著外套,從藥店的里屋走出來。他只能給海科特一點時間,這讓海科特覺得自己做事有些過於急躁,急於追求一樣徒勞無益的東西。然而,一旦開了頭,他就必須堅持到底。 “我說,特維德勒,”海科特說,“很抱歉打擾你,而且也許這裡面根本就沒有什麼,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幫我看一下。它是通過一個很奇怪的方式落到我手裡的。” 這個藥劑師接過紙包穩穩地放在手上看了一下。 “它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 “我根本不知道它有什麼不對勁的。我想讓你告訴我。” “小蘇打,”特維德勒先生瞥了一眼紙包上的標籤和封蓋說道,“沒有藥劑師的名字——普通的紙刷標籤。你好像沒打開過。” “是沒有。如果有必要的話,我想讓你做這件事的證人。它看起來只像是藥劑師賣的藥,是嗎?” “看起來當然像。”特維德勒先生有點吃驚地回答說,“這個標籤像是原來就有的,而封蓋也明顯沒有動過。這也許是你想知道的。” “是的。而且我也不可能把它封成這個樣子,不是嗎?我是說,這看起來非常職業。” “的確。” “那麼,如果你對這個紙包很好奇的話,就打開它吧。” 特維德勒先生小心翼翼地把刀片從封蓋的下面捅進去,撬開封蠟,打開了這個紙包。也許和他們料想的一樣,裡面裝滿了白色的粉末。 “下一步怎麼辦?”特維德勒先生問道。 “可是,這是小蘇打嗎?” 特維德勒抖了抖紙包,倒了一點粉末在自己的手掌心裡,仔細地看一看,又聞了聞,潤濕手指尖後沾了點粉末放進嘴裡。這時,他臉色突變。他拿出手帕,擦擦嘴,把粉末從手掌上小心地倒回包裡並問道:“你是怎麼得到這個的?” “我一會兒再告訴你,”海科特說,“這是什麼?” “可卡因。”特維德勒先生說。 “你肯定?” “肯定。” “我的上帝!”海科特興奮地叫道,“這可能是個大新聞!今天是什麼日子呀!特維德勒,你能擠出點時間嗎?我想讓你去我們報社,把這一切都告訴霍金斯先生。” “去哪裡?幹什麼?”特維德勒先生問遭。 海科特·龐臣沒再多費口舌,抓著他的胳膊就往外走。 這樣,在晨星報新聞編輯那裡,他手下的許多人都激動起來,因為有一位氣喘吁籲的證人,還有可卡因實物。 霍金斯先生是一個新聞工作的忠愛者,而且喜歡作出驚人之舉。無論如何,而且,他在這方面還是有一點意識,感到現在應該向警方提供這條消息。首先,和警方關係不好對一個報社是沒有好處的;其次,由於在另一件事情上封鎖消息,他們最近碰到了很多麻煩事。因此,在聽完海科特·龐臣的故事並狠狠地責備他為什麼現在才檢查這個小紙包後,霍金斯先生就給蘇格蘭場打了電話。 依舊吊著繃帶,神情依舊緊張,帕克總監察長還以為自己今天的工作已經圓滿地完成了時,在他自己家裡接到了這個消息。他大發牢騷,但是最近確實為了販毒的事情忙得夠嗆,而且聽到很多讓他痛恨的事情。他很惱怒地叫了輛出租車駛向晨星報的辦公室,一個叫拉姆雷的性情乖戾的中士陪著他,此人不喜歡帕克,帕克也不喜歡他,但碰巧的是,他是當時能到的惟一警官。 到這個時候,海科特·龐臣的興奮勁兒已經消失了。經歷了一個不眠夜和辛苦工作的一天后,他感到又困又遲鈍。 他不停地打著呵欠,招來了總監察長的大聲申斥。然而在回答問題時,海科特還是想辦法把昨天晚上和早晨早些時候的活動作了很詳細的描述。 “那麼,事實上,”當海科特的故事講完後,帕克問道,“你不能確定你是什麼時候得到這個小紙包的?” “是的,不能。”海科特不耐煩地說。他情不自禁地感到能得到這個紙包他真是太機靈了,而且他還覺得別人無論女口何都應該感謝他。而與那相反,他們似乎都認為他應該為某些事情受到批評一樣。 “你說你是在右邊的西服口袋裡發現它的。在這之前,你沒有從那個兜里拿什麼別的東西嗎?” “我想我應該拿過,”海科特回答道,打了一個呵欠,“但是我記不清楚了。”他情不自禁地又打了個呵欠。 “你那個兜里都放什麼了?” “零碎東西。”海科特回答說。他把手伸進兜里,掏出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一支筆,一盒火柴,一把指甲剪,一些線繩,一個起專利啤酒瓶蓋兒的起子,一個開普通啤酒瓶的瓶塞鑽,一個很髒的手帕和一些麵包屑。 “如果你能記起昨晚用這裡的任何一樣東西的話——” 帕克提醒道。 “我肯定用過這個手帕。”海科特說,沮喪地看著那塊臟手帕,“我今天早晨本想帶一個乾淨的。我確實也帶了。它在哪兒呢?啊,在我的褲兜里,在這兒。但是,當然了,” 他很有用地補充道,“我肯定把那個臟手帕和其他東西一起放進了這件西服兜里而不是裝進衣服籃子裡準備送去洗。我知道我在失火現場帶著的就是這塊,看上面的煙灰。” “很好,”帕克說,“但你能回憶起你昨晚是什麼時候用過這個手帕的嗎?當然,如果你伸手在這個兜里掏過東西,你就應該能夠感覺到有個小紙包在那裡。” “不,不可能。”海科特機警地說道,“我不可能感覺到,因為我習慣在兜里放很多東西。恐怕你這麼說我不能同意。” 又一個討厭的呵欠正從腹中升起。他堅決地要把它忍住,可這個呵欠卻從鼻子裡痛苦地衝出來,幾乎要把他的耳鼓脹破。帕克先生不悅地看著海科特那張痛苦的臉。 “你一定要盡量集中精力聽我問你的問題,福克林先生,”他說,“如果——” “我姓龐臣。”海科特惱怒地說。 “姓龐臣,”帕克說,“請原諒。你有沒有在什麼時候,龐臣先生——” “我不知道,”海科特打斷了他,“我確確實實不知道。問我也沒有用。我沒法告訴你。要是能我早就告訴你了,可是我真的沒辦法。” 霍金斯先生看看這個人,又看看那個人,最後他發現了一點兒人類所共有的本性。 “我想,”他說,“有必要來一點酒。” 他從櫃子裡拿了一瓶約翰沃克和幾個杯子並把它們和一個吸管一起放在了桌子上。帕克向他表示感謝,而且突然間,為他自己的壞脾氣感到慚愧,於是他道了歉。 “對不起,”他說,“也許我有點唐突,不久前我的鎖骨被弄斷了,現在還有點疼,這讓我多少有些急躁。讓我們用另一種方式來談這件事吧。龐臣先生,為什麼你認為你是被某個人挑來照看這麼多毒品呢?” “我認為無論是誰,他肯定把我當成另一個人了。” “我也這麼想。而且你認為這件事情在酒吧里比在其他任何地方更可能發生嗎?” “是的。要不然就是在失火現場的人群中。因為在其他地方,我是指這個辦公室和我採訪他人的地方,每個人都認識我,至少也知道我為什麼要在那裡。” “好像有道理。”帕克表示同意,“那個你吃香腸的飯店呢?” “當然,我是去過那個地方,但我記不起來有什麼人能靠我那麼近,近到能把東西放進我兜儿裡的地步。在失火現場也不可能,因為我當時穿了雨衣在外面,而且裹得嚴嚴實實的。但在酒吧的時候,我解開了雨衣,而且至少有四個人離我很近——兩個馬車夫中的一個,他們在我之前就在那裡了,另一個是看起來像是賭馬經紀人馬探之類的人,一個穿晚禮服的醉鬼和一個坐在角落裡的老傢伙。我認為不是那個馬車夫,因為他看起來很老實。” “你以前去過白天鵝酒吧嗎?” “記得去過一次,很久以前了。肯定不常去,我想店主已經換過了。” “那麼,”帕克說,“龐臣先生,究竟是什麼人會給你這樣一包貴重的毒品而且還是免費的呢?” “誰知道!”海科特說。 桌上的電話嗡嗡地響了起來,霍金斯先生抓起聽筒之後就和一個陌生人陷入了長談。這兩個警官和他們的證人就退到了一個很遠的角落,繼續小聲地詢問。 “有可能,”帕克說,“你長得像某個毒販,或者是用某種方式讓他們覺得你是他們想見的人。你們都談了什麼?” 海科特·龐臣絞盡腦汁地回憶著。 “灰狗,”他終於想了起來,“還有鸚鵡,大部分是關於鸚鵡的。哦,對了,還有山羊。” “就談了灰狗、鸚鵡和山羊嗎?” “我們交換講鸚鵡的故事,”海科特·龐臣說,“不,等一下,我們是先從狗的故事開始的。那個小個子馬探說他有隻受不了山羊的狗,這才談到了鸚鵡和老鼠(我忘了提老鼠)——以及給鸚鵡喝咖啡和辣椒粉配成的藥。” “喝藥?”帕克急切地問道,“當時用的是這個詞嗎?” “不,我想不是。那隻鸚鵡怕老鼠,他們得用咖啡來克服它的恐懼。” “是誰的鸚鵡?” “我想是那個小個子的舅媽的。那個老傢伙也知道一隻鸚鵡,但那隻是一位教區牧師的。主教教這只鸚鵡罵人並提拔了這個牧師。我不知道是受到了敲詐還是主教喜歡那隻鸚鵡。” “那麼在談話過程中你說過什麼嗎?” “基本沒說什麼。我只是聽故事和付酒錢。” “那個穿晚禮服的人呢?” “對了,他提到過他老婆的購物單和一個包——是了,他說過他本應有一個包帶在身邊。” “他拿出了那個包嗎?” “沒有,他根本就沒帶包來。” “那好吧,”在又進行了一段令人不太滿意的對話後,帕克說,“龐臣先生,我們會調查此事的。非常感謝你和啊——霍金斯先生告訴我們這個消息。我們會把這個紙包帶走。如果還需要你的話,我們會通知你的。” 帕克站了起來。霍金斯先生迅速地從他的辦公桌旁走“一切都弄清楚了?我想您肯定不想讓此事曝光吧?” 他滿僕希望地問道。 “不行,目前一點也不能洩露此事。”帕克果斷地說,“但是我們欠你的,那麼,如果有什麼結果的話,我們會第一時間讓你知道,並提供所有細節。我想那樣對你們是最公平的了。” 他離開了辦公室,拉姆雷中士悶悶不樂地緊隨其後。 “真是太可惜了,拉姆雷,我們沒早點得到這個消息。否則,我們就可以安排一個人去那個酒吧盯上一天。現在做什麼都晚了。” “是的,長官,確實晚了。”拉姆雷中士說。 “我認為酒吧就是交貨的地方。” “很有可能,長官。” “這包毒品的量很大。這就是說它對一個大量走貨的賣主有相當大的意義。而且,還不用當場付錢。這表明他們在酒吧里想見的這個人不過是這個毒販的一個運貨人,而這個賣主,毫無疑問將以其他方式和總毒販直接結賬。” “非常有可能,長官。”拉姆雷中士用一種懷疑的口氣答道。 “關鍵是現在我們該做什麼?當然我們可以搜查那個地方,但我認為那樣做並不明智。我們有可能什麼都查不到還會打草驚蛇。” “這種事太常見了。”中士令人不快地咕嚕著。 “毫無疑問,我們目前沒有對白天鵝的不利證據,不是嗎?” “沒有,長官。” “我們首先得查清此事。那個店主有可能和此事有關,也可能沒有。沒有的可能性更大,但我們必須弄清楚。你最好安排至少兩個人去調查白天鵝。千萬別讓他們招人耳目。他們可以時不時地去一趟,並談一些鸚鵡和山羊的事情,看看能不能引起什麼特殊的事情發生。他們還要盡力去調查那些人——小個子、老頭和穿晚禮服的人。這應該不難。要派兩個辨別力強,機警而且不喝酒的人。如果一兩天內沒查到什麼東西,就重新換兩個人。務必要他們裝得天衣無縫,千萬別穿警靴之類愚蠢的東西。” “好的,長官。” “看在上帝的份兒上,拉姆雷,振作一點兒,”帕克總監察長說道,“我喜歡人們愉快地接受任務。” “我會盡力的。”拉姆雷中士生氣地說。 帕克警官直接回家睡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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