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殺人廣告

第6章 第06章完美的致命武器

殺人廣告 多萝西·L·塞耶斯 9246 2018-03-16
“你知道嗎,”羅塞特小姐對斯梅勒先生說,“我們新來的撰稿人好像腦子有點兒問題。” “腦子有問題?”斯梅勒先生迷人的微笑總是露出他潔白的牙齒,“你不是那個意思吧,羅塞特小姐?怎麼回事,有什麼問題?” “應該說是神經錯亂,”羅塞特解釋說,“像個傻瓜似的,盡胡鬧。他總是跑到樓頂上玩彈弓。真不知道要是漢金先生知道了會怎麼說。” “玩彈弓?”斯梅勒先生的表情看起來有些痛苦,“那的確有些不太正常。不過,羅塞特小姐,要是讓我說,我們不總是嫉妒創作部裡的那種令人愉快的朝氣嘛。毫無疑問,這正是那種朝氣的表現,”斯梅勒先生補充道,“一定是受到那些美麗女士們的感化。請允許我再給你倒杯茶。” “非常感謝,能再來一杯太好了。”每月一次的茶會正開得熱熱鬧鬧,那個小會議室裡擠滿了人,簡直讓人透不過氣來。斯梅勒先生為了倒一杯茶獻殷勤,不得不費勁地擠進人群。他靠著那條約翰遜夫人(一位不知疲倦的負責管理調度室、辦公室通信員和緊急救護藥箱的女士)負責的長桌往前擠著,突然發現和戶外廣告部的哈利斯先生擠到了一起。

“請原諒,老伙計。”斯梅勒先生說。 “沒問題,”哈利斯先生說,“女人們就喜歡像你這樣迷人的小伙子給她們端茶倒水。哈,哈,哈!我看到你為羅塞特小姐服務呢——談的挺投機吧,嗯?” 斯梅勒不以為然地假笑了一下。 “難道你不想猜一猜我們在談什麼嗎?讓你猜三次。”他建議道,“請給倒兩杯茶,約翰遜夫人,一杯加奶不加糖的,一杯奶和糖全加。” “猜兩次都多,”哈利斯先生回答道,“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你們在談論羅塞特小姐和斯梅勒先生,對嗎?對斯梅勒先生和羅塞特小姐來說,那是這世上最美好的話題,不對嗎?” “可是,你錯了,”斯梅勒先生得意地說,“我們在討論這個集體中的另一個成員,就是那個新來的撰稿人。羅塞特小姐說他腦子有問題。”

“要我說,他們那個部門的人腦子都有問題,”哈利斯搖頭晃腦地說,“像群無知孩子。童年時肯定受過壓抑。” “看起來的確如此,”斯梅勒先生表示同意,“要是玩填字遊戲我並不感到驚訝,因為大家都玩兒,畫育兒圖片也不奇怪,但如果在樓頂上玩彈弓是不是太幼稚了。儘管米特亞迪小姐把她的悠悠也帶到辦公室,可是——” “讓我來告訴你是怎麼回事,斯梅勒,”哈利斯先生伸手抓住他的衣領,用食指指著他說道,“那都是大學教育給弄得。它讓男孩子,或者女孩子也一樣,本該要自己學會面對這殘酷的現實世界時,大學卻把他們放到了嬰兒學步車上——餵,布萊登先生!絆你的腳了嗎?請原諒,不好意思絆了你。這個房間對於舉辦這樣的社交聚會真是太小了。我聽說你經常跑到樓頂上去呼吸新鮮空氣。”

“噢,的確如此,空氣新鮮極了。你知道,也是為了鍛煉。對啦,我一直在用彈弓打麻雀。對視力什麼的很有好處。有時間我們一起上去,比試比試。” “我可不行,謝了,”哈利斯先生答道,“我太老了,不適合再做那種運動了,雖然在我還是孩子的時候我記得曾用一塊河卵石打倒了我姨媽的黃瓜架。我的天哪!你猜不出她罵得有多麼兇。” 哈利斯先生突然看起來非常嚮往過去的時光。 “沒想到我已經三十年沒碰彈弓了。”他補充了一句。 “那麼現在是你重操舊業的時候了。”布萊登先生把口袋裡的彈弓剛剛掏出一半,就看見皮姆先生正和藹地和新來的小職員談著話,於是朝皮姆的背影眨了眨眼,做了個鬼臉又把彈弓放了回去。 “對於你我來說,哈利斯,你有沒有發現這個地方有時讓人感到厭倦?”

“厭倦?”高男先生插了一句,好不容易才從長桌那邊的人群中抽身出來,還差點碰翻了斯梅勒的兩杯茶,“厭倦?你們知道這個詞的意思嗎?除了我們的版面設計員還有誰能知道做版面設計的感受呢?” “你應該和我們在一起,”布萊登先生說,“如果他們把你從你的職位上設計下來的話,你應該和我們撰稿人一起參加我們的樓頂狂歡。今天早上我打死了一隻八哥。” “你說什麼,打死了一隻八哥?” “上帝,我不能說謊。我用一隻小彈弓打死了它。但如果有人發現了的話,”布萊登先生誠懇地說道,“希望他們能把這罪責加在餐廳的那隻貓身上。” “……弓”哈里斯說道。他看了一眼高男看他是不是聽懂了他的俏皮話,而那位紳士卻一臉的茫然,反應遲鈍,於是他只好繼續把話說完。

“就像那個舊笑話,嗯?'吃一片藥吧,吃一片藥吧,吃完帶一個朝聖者回家。'”“你在說什麼呢?”高男先生皺著眉頭想搞清楚。 “怪那隻貓,你不明白嗎?”哈利斯先生繼續說,“怪那隻貓!怪那隻彈弓!明白了?” “啊,啊!好極了!”高男先生說。 “還有一個,”哈利斯先生又說,“噢,為了一個男人!哦,為了一個——” “你的彈弓打得好嗎,高男?”布萊登先生問道,語氣倉促,好像是如果再不轉移話題的話有什麼事情就會暴露似的。 “我哪有眼力玩那個東西呀。”高男先生遺憾地搖了搖頭。 “玩兒什麼的眼力呀?”羅塞特小姐走過來問道。 “玩兒彈弓。” “噢,別胡說,高男先生!你可是個網球冠軍呀!”

“那不是一碼事。”高男先生解釋道。 “玩兒什麼的眼力就只能玩兒什麼,是嗎?” “眼力就是靠那個練就的。”哈利斯先生極暖昧地說,“你玩過飛鏢嗎,布萊登先生?” “我曾連續三年在母牛和水泵酒吧舉行的飛鏢比賽中贏得獎杯,”那位紳士自豪地答道,“贏得了免費消費的權力——我是說每週五喝一次免費啤酒可以喝上十二個月。那頓免費啤酒事實上變得非常昂貴,因為每次去喝啤酒的時候我都得請那些專程來看我喝啤酒的好朋友們喝上差不多十五杯啤酒。所以我就放棄了比賽,一門心思地喝啤酒了。” “你們在說飛鏢什麼呢?” 丹尼爾斯先生不知不覺已加入進來了。 “你們見過小比恩斯擲飛鏢嗎?非常棒。” “遺憾的是我還不認識比恩斯先生呢。”布萊登先生說道,“很慚愧,公司裡還有很多同事我只是識其面而不識其人。在走廊裡我每天都面對的快樂面孔當中,哪一位是年輕的比恩斯先生呢?”

“我想你可能沒見過他,”羅塞特小姐說,“他在票證部幫斯班德先生做事。有時間你過去要幾本過期的雜誌,他們就會派比恩斯先生去取。他對任何遊戲都非常在行。” “除了橋牌。”丹尼爾斯先生嘆了口氣,“有一天晚上的比賽,我和他打了個平手——你還記得吧,羅塞特小姐,不是去年的聖誕晚會,是前年。當時他手裡的是黑桃A的三張幫,紅桃K和Q領著三張小牌,還有——” “你的記性可真好,丹尼爾斯先生!你是永遠也忘不了那個黑桃A的三張幫。可憐的比恩斯先生,他一定非常想念迪安先生——他們以前經常在一起吃午飯。” 布萊登似乎對這番評論格外的用心,因為他一直盯著羅塞特小姐好像是要問她什麼似的,但是這個小範圍的秘密會議由於約翰遜夫人的到來而變成了公開的。她已經倒完了茶水,把茶壺遞給了餐廳裡的廚師,覺得是該她加入進來並發表見解的時候了。她是一個個子高大而又風韻十足的寡婦,一頭濃密的赤褐色頭髮和紅潤的膚色,但是,隨著在事業上不斷取得成就,她不可避免地變得有點詭秘而且鐵石心腸。

“唉,唉,”她聲音洪亮地說道,“丹尼爾斯先生今天玩得怎麼樣?” 已經忍受這樣的稱呼方式將近十二年了,丹尼爾斯先生這一次同樣沒放在心上,只是回答說他很好就什麼也不說了。 “這是你第一次參加我們每月一次的聚會吧,布萊登先生,”那位寡婦繼續說道,“你應該認識一下其他員工,是吧,但我很少看到你去其他的部門走一走。哈,是啊,我們這些又肥又胖四十多歲的女人——”說到這里約翰遜夫人咯咯地笑了起來:“——就不要再指望你們這些紳士們像注意那些年輕女士們一樣關注我們了。” “我向您保證,”布萊登說,“是您的權威至今還令我望而生畏,以至於不敢放肆地將注意力放在您的身上,絕對不是有別的什麼原因。說實話,我一直在做一件不恰當的事情,我想如果您知道的話一定會訓斥我的。”

“是不是你在找我手下的那幾個小混混的麻煩了,” 約翰遜夫人答道,“那些小無賴!只要你一眼看不到他們,他們就馬上開始玩遊戲。你相信嗎,那個外號叫紅毛的小子竟然把悠悠帶到辦公室裡來了。在午飯時間他們跑到廁所練習'環遊世界',結果打碎了窗戶玻璃。玻璃錢要從紅毛的工資裡扣。” “要是我打碎玻璃我一定賠,”布萊登先生痛快地向她保證,“到時我會說:我是用我的小彈弓——” “彈弓!”約翰遜夫人大叫了一聲,“我可是受夠了它,還不到一個月以前——我是說真的,別讓我再看見你玩彈弓。” 布萊登先生皺著眉頭,把玩著他的玩具。 “你動過我辦公桌裡的東西,布萊登先生?” “根本沒有,我怎麼敢呢,”他申辯道,“我是個思想純潔的人,不會去侵犯一位女士的辦公桌的。”

“我想也是。”丹尼爾斯先生說道,“約翰遜夫人可是把愛慕者的來信全都放在桌子裡了。” “別胡說了,丹尼爾斯先生。但我剛才真的以為那是紅毛的彈弓呢,可現在看來是有點兒不像。” “您還扣著那個可憐孩子的彈弓嗎?您可真是個鐵石心腸啊。” “我是迫不得已。” “那真是我們所有人的不幸,”布萊登先生說,“你看,還是把它還給那個孩子吧。我喜歡那個孩子。他總是用一種讓我產生滿足感的語調向我問候'早,先生',而且我還喜歡紅頭髮。答應我,約翰遜夫人,讓那個孩子拿回他的凶器吧。” “好吧,”約翰遜夫人認輸了,“我可以把它交給你,布萊登先生,而且如果再有玻璃窗被打碎的話,你要負責。茶會結束後你來找我吧,現在我得去和其他員工談談了。” 她急匆匆地走了,不用說一定是去找紐伯爾特先生,潘普雷先生,塞德博泰先生,伍德博斯特先生和格雷格小姐宣揚這些撰稿人的幼稚癖好。皮姆先生瞥了一眼牆上顯示著格林威治時間的電子鐘後,便匆忙地走向門口,臉上掛著茫然的微笑,茶會到了該結束的時間。被選出來服務的那二十個人,就像刑滿釋放了一樣也跟著湧出屋去。這時約翰遜夫人發現布萊登清瘦的身影低著頭跟在身旁。 “在我們倆都忘記之前,我能跟您去取那個彈弓嗎?” “當然可以,要是你願意。你是不是有點太心急了?”約翰遜夫人說道。 “這樣我還可以在您身邊多待上一會兒。”布萊登先生說。 “你真會奉承人。”約翰遜夫人說,心裡還是很高興的。畢竟她也比布萊登大不了多少。畢竟,一個豐滿的寡婦也還是有吸引力的。她帶路上樓來到調度室,從她的手提包裡拿出一串鑰匙,然後打開了一個抽屜。 “看得出來,您對鑰匙保管的很小心。我想抽屜裡一定有很多秘密,是吧?” “一點買郵票的錢,僅此而已。”約翰遜夫人說,“還有那些我不得不沒收的零碎東西。但如果有人想拿我的鑰匙的話也不是不可能的,因為我經常把我的提包放在辦公桌上。但我這兒的孩子們都很老實。” 她拿出了一張吸墨紙和一個現金盒,然後開始在抽屜的里面翻著。突然她停了下來,布萊登把手放在了她的手上。 “您的戒指可真漂亮。” “你喜歡它?是我媽媽留給我的。是石榴石的,你認識的。樣式老了點兒,不過還算精緻,你說呢?” “是枚漂亮的戒指,和您的手正好相配。”布萊登先生殷勤地說。他若有所思地握著約翰遜夫人的手。 “讓我來吧。”他把右手伸進抽屜拿出了那個彈弓。 “它看起來威力巨大——做工不錯,而且結實。” “你割破了手嗎,布萊登先生?” “沒什麼,是我的鉛筆刀劃的,傷口又破了,但我想已經止血了。” 布萊登先生把纏在右手上的手帕解下來,隨隨便便地把那個彈弓包了起來,和自己的那把一起放到了口袋裡。約翰遜夫人則檢查著他伸出的那根手指。 “你最好用膠布把傷口包起來。”她說,“等一下,我從急救箱裡給你拿一點兒。”她拿起鑰匙起身出去了。布萊登先生向四周看了看,若有所思地吹著口哨。在房間盡頭的一條長凳上坐著四個送信的男孩,等著被派遣去做隨時會來的差事。在他們中間,紅毛喬是最顯眼的,他正埋頭看一本剛出版的塞克斯丁·布萊克偵探故事。 “紅毛!” “來了,先生。” 那個男孩跑過來站在桌旁等候差遣。 “你今晚幾點下班?” “大約五點四十五,先生,把信送下去打掃完這里後就下班。” “下班後到我房間來找我。我有一件差事讓你做。你現在什麼都不必問。是件私事。” “是,先生。”紅毛倍感信任地齜牙一笑。他的經驗告訴他,他是要給一位年輕的女士送信。約翰遜夫人的腳步聲漸漸逼近了,布萊登先生揮了揮手讓紅毛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布萊登先生的手指已經用膠布包好了。 “現在,”約翰遜夫人調皮地說,“你必須馬上逃離此地,布萊登先生。我看到高男先生要過來找我,好像有點小麻煩要我解決,而且我還有五十套鉛版等著裝箱發送。” “我需要把這個趕緊送到印刷部去。”高男先生說,手裡拿著一個大信封走了過來。 “塞德里科!”約翰遜夫人大聲叫道。 一個通信員跑了過來。這時,另一個小伙子剛下了樓梯走了過來,把一大盤鉛版砰的一聲倒在了桌子上。剛才的那段小插曲算是結束了。約翰遜夫人開始麻利地忙起了她的正事,檢查那些鉛版是否將被送到它們該去的報社,然後再把它們用波紋紙板包好,並認真地蓋上印章。 正好差一刻鐘六點的時候,紅毛喬出現在布萊登的辦公室門口。辦公室裡幾乎見不到人。清潔工們又開始她們每天必做的清掃工作,水桶的叮噹聲,肥皂水的攪拌聲還有吸塵器的嗚嗚聲在走廊裡此起彼伏。 “進來,紅毛,這個是你的彈弓嗎?” “是的,先生。” “不錯,是自己做的?” “是的,先生。” “射得準嗎?” “非常準,先生。” “想要回去嗎?” “是的,想,先生。” “好啊,但現在先別動他。我想先看看你是否靠得住,是否值得我把彈弓還給你。” 紅毛有點靦腆地笑了。 “約翰遜夫人為什麼要沒收你的彈弓呢?” “我不該在製服口袋裡裝這些東西。有一次我拿它向其他的哥們儿炫耀被約翰遜夫人逮到了,於是就被沒收了,先生。” “被沒收!” “被沒收,先生。” “我知道了。你在辦公室裡拿它射過什麼東西嗎,紅毛?” “沒有,先生。” “嗯,難道你不是那個打破玻璃的調皮的傢伙嗎?” “是我,先生。但不是用彈弓打破的,是用悠悠球,先生。” “原來這樣,你真的沒在辦公室玩過彈弓?” “噢,沒有,先生,從未玩過,先生。” “那你到底為什麼把彈弓拿到辦公室裡來呢?” “是這樣的,先生——”紅毛單腳立在那裡,“我一直跟別人說我用彈弓射死了我姨媽艾米利的公貓,先生,所以他們想看一看,先生。” “你是一個危險的傢伙,紅毛。在你這裡什麼都不安全,公貓,玻璃窗還有你的小姨媽。他們都是你的受害者,是不是?” “是的,先生。”知道這是個玩笑,喬高興地哧哧笑起來。 “那是什麼時候沒的,紅毛?” “沒的,先生,你是說那隻公貓嗎?” “不,我是說,你的彈弓是什麼時候被沒收的?” “一個月沒幾天,應該是這樣的,先生。” “大概是五月中旬嗎?” “是的,先生。” “從那以後你就再沒碰過它?” “沒有,先生。” “你還有別的彈弓嗎?” “沒有,先生。” “其他的男孩子有彈弓嗎?” “沒有,先生。” “有投石器或別的什麼用來投擲石頭的器具嗎?” “沒有,先生,至少這兒沒有,先生。湯姆·法格特有一隻玩具槍在家裡,先生。” “我說的是射石頭的,不是說射豌豆的玩具槍。你用這個或者別的彈弓在樓頂上射擊過嗎?” “在辦公室樓頂上嗎?” “是的。” “沒有,先生。” “你知道有別人在那兒射過嗎?” “沒有,先生。” “你完全肯定?” “我認識的人中都沒幹過,先生。” “那麼,聽著,孩子,在我看來你是個率直的人,不會出賣朋友。你是否完全確信,關於這個彈弓,你已經告訴我你所知道的一切了?因為,如果還有的話,我很清楚,而且我會向你解釋為什麼你最好告訴我實情。” 紅毛困惑地睜大了雙眼。 “我沒騙你,先生,”紅毛滿臉誠懇地說,“有關彈弓的事情,除了約翰遜夫人把那把彈弓拿走放到她的抽屜里外,我已經告訴了你我所知道的一切。要是騙你我會穿心而死,先生。” “好吧,我信你。你剛才看的是什麼書?” 紅毛,已經習慣成年人出於好奇對一些毫不相干的問題對他問這問那,而且這些問題又總能激起他漫無邊際的想像力,此刻毫不猶豫地答道:“是《紅星疑案》先生。是有關塞克斯丁·布萊克的故事。他是個偵探,你知道的,先生。那是最好的偵探小說。” “你喜歡偵探小說嗎,紅毛?” “噢,是的,先生。我讀過很多。我將來要當一名偵探,先生。我大哥就在警察局工作。” “真的?那小伙子不錯啊。可是,當一名偵探首先要學會的就是守口如瓶,你知道嗎?” “知道,先生。” “如果我現在讓你看點兒東西,你能保證不跟別人說嗎?” “能,先生。” “很好。這是一張十先令的票子。快點兒跑去給我買一些灰色的粉末和一個噴藥器。” “什麼樣的粉末,先生?” “灰色的粉末——水銀粉——藥劑師知道。還有一個噴藥器,那種帶噴嘴的橡皮球。” “知道了,先生。” 紅毛飛奔而去。 “一個盟友,”布萊登先生自言自語,“是個盟友——恐怕還必不可少。我想我挑對人了。” 紅毛用了一個可以創紀錄的時間氣喘吁籲地回來了。他感覺到了事情的冒險性。與此同時,布萊登先生為謹慎起見已經在他門上的玻璃上貼了一張棕色的紙當做窗簾。這樣的做法卡蘭普夫人十分熟悉,那通常意味著某個紳士要出去赴約,想要私下里換條褲子。 “現在,”布萊登先生說,“我們將要看看你的彈弓是否能告訴我們一些在它離開你之後的危險經歷。”他把銀粉裝進噴藥器裡,試驗性地朝桌子上噴了一下。在吹去桌面上的粉末之後,桌面上神奇地出現了許多油膩膩的指紋。紅毛看的有些著迷了。 “哇!”為表示敬意,他叫了一聲,“您準備查一下彈弓上的指紋嗎,先生?” “是的。如果我們能發現什麼的話,那會很有意思的;如果沒發現什麼那就更有趣了。” 紅毛瞪大了雙眼緊盯著他的一舉一動。這個彈弓由於頻繁使用彈弓把已十分光滑,如果有指紋的話,光滑的表面會給提取指紋創造極好的條件。雖然在那個Y形手柄上的每個地方都噴上了銀粉,結果還是什麼都沒發現。紅毛看起來有些失望。 “哈!”布萊登說,“究竟是什麼都沒有,還是我們方法不對查不出來呢?我們一定要弄清楚。握住彈弓把,紅毛,就像你要射擊時一樣。” 紅毛照著做了,用他那臟兮兮的小手緊緊地握住了彈弓。 “應該有指紋的,”他的新朋友說,“手掌和手指握住彈弓把,拇指肚頂在叉上。現在讓我們再試一遍吧。” 噴藥器又一次發揮了作用,這一次一組清晰的指紋顯現出來。 “紅毛,”布萊登先生說,“作為一名偵探,你由此能推斷出什麼?” “約翰遜夫人肯定擦過它,先生。” “你認為那真的有可能嗎,紅毛?” “不,先生。” “繼續推理。” “一定是別人擦過它,先生。” “那個人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紅毛現在明白他在幹什麼了。 “那樣警察就發現不了他了,先生。” “你是說警察,是嗎?” “啊,先生,是警察——或者偵探——或者是別的什麼像您一樣的人,先生。” “你的推理毫無紕漏,紅毛。你能不能再往下推理一下,這位彈弓高手為什麼這般不嫌麻煩要擦拭彈弓呢?” “不知道了,先生。” “想一想,想想。” “好吧,先生。看樣子他不是想偷它——另外,這個彈弓也不是值錢的玩意兒。” “不,但是看起來像是有人用過它,如果不是想偷它的話。誰會那麼做呢?” “我不知道,先生。約翰遜夫人一直把它鎖在那個抽屜裡。” “她是鎖了。我覺得可能是約翰遜夫人一直在拿這個彈弓做練習吧?” “噢,那不可能,先生。女人是玩不好彈弓的。” “你是對的。那麼,現在,假如有人偷偷拿了約翰遜夫人的鑰匙,然後拿那個彈弓打破玻璃或乾了別的什麼事情后怕被發現呢?” “從我用悠悠球打碎了玻璃,約翰遜夫人沒收了我的彈弓後,辦公室裡就沒什麼被打碎過。而且,如果是另外幾個小子拿了彈弓,我想他們是不會想到指紋問題的,先生。” “你怎麼能知道呢。也許他一直就在乾著偷竊或別的什麼勾當。那麼,處於防範的本能,他就會擦去指紋,以免被人發現。” “是的,先生。”紅毛雖然表示同意,但還是流露出不相信的語氣。 “尤其是如果他真的用它做了什麼嚴重的壞事。那麼當然了,那樣的話就不是出於本能了。你是否意識到,紅毛,像彈弓這樣的東西,如果射中要害的話,是很容易殺死人的?” “殺死人?能嗎,先生?” “我不想作這個試驗。你姨媽的公貓被你打死了沒有?” “打死了,先生。” “貓有九條命都被你一擊致死,紅毛,而人只有一條命。你是否能十分肯定,孩子,在迪安先生跌下樓梯的那一天沒看見哪位你認識的人拿著這把彈弓嗎?” 紅毛的臉色先是通紅然後又變得煞白,但很明顯,只是由於激動。他回答的時候聲音有些嘶啞。 “沒有,先生。我可以發誓,先生。我知道的都已經說了。您不是認為有人用彈弓打死了迪安先生吧,先生?” “偵探是不能'認為'什麼事情的,”布萊登先生責備地說,“他們收集證據,進行推理——上帝原諒我吧。”這最後一句話事實上只是一句口頭禪而已。 “你能否記起在約翰遜夫人沒收你的彈弓放進抽屜時有誰恰好站在附近或從旁邊經過。” 紅毛想了想。 “我現在說不准,先生。她抓住我的時候我正上樓往調度室走。您看,她跟在我的身後,彈弓塞在口袋裡顯得鼓鼓的。上樓的時候她一直對我不停地嘮叨,上樓後就把彈弓沒收了,然後又讓我拿著筐下樓給奧貝先生送東西。我沒看見她是怎麼把彈弓收起來的,但是其他的幾個通信員可能看見了。當然了,我知道東西一定在那裡,因為所有沒收的東西都——” “沒收。” “是的,先生——沒收,都放在那裡。但是我會問問他們的。” “別讓他們知道你為什麼要問。” “不會的,先生。如果我說我認為有人一直在藉用這個彈弓而且把橡皮筋弄破了一個孔,這樣說可以嗎?” “那樣說完全可以,如果——” “是的,先生,如果我事先把橡皮筋弄個孔。” 布萊登先生,為了裝的逼真在那天下午用鉛筆刀把自己的手指劃破,現在滿意地對紅毛露出了微笑。 “你是那種和你一起共事讓我感到驕傲的人。”他說,“還有另外一件事。在迪安先生遇害的時候,你還記得你在哪裡嗎?” “坐在調度室的長凳上,先生。我有不在犯罪現場的證據。” “如果能的話,幫我查一下有多少人有不在場的證據。” “好的,先生。” “恐怕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會盡最大努力的,先生。我會編一些理由的,您不用擔心。做這些事情我比您要容易,那個我明白,先生。我有個問題,先生!” “問什麼?” “您是蘇格蘭場的警探嗎?” “不,我不是來自蘇格蘭場。” “噢,請你原諒我冒昧提問,先生。但是,我原以為,如果您是,也許您能,抱歉,先生,為我哥哥說說好話。” “沒問題,即使我不在那兒,我同樣可能幫你,紅毛。” “謝謝您,先生。” “要謝謝你。”布萊登帶著一向為人稱道的禮貌回答道。 “別把這事說出去,記住。” “我……”紅毛大聲保證,他最後的誓言已經完全吐字不清了,真對不起這個國家投資在教育事業上的稅款,“我是決不會洩露秘密的,如果我決定要管住我的舌頭的話。” 他跑出去了。卡蘭普夫人拿著一把掃帚從走廊裡走過來,看到布萊登先生還呆在辦公室裡覺得很奇怪,於是她催了催布萊登先生,結果遭到了拒絕,只好搖搖頭走了。一刻鐘以後,布萊登先生從他的辦公室裡現身了。正如卡蘭普夫人所料想的,他一身晚禮服打扮而且看起來,在卡蘭普夫人眼裡,是個絕對的紳士。她很負責地用電梯把他送下樓去。 在下去的時候,一向紳士的布萊登先生把他的吉巴斯帽展開戴上去,這顯然是為了表達他出來的時候向卡蘭普夫人施過禮了。 坐在一輛由南向西行駛的出租車裡,布萊登先生摘下了眼鏡,梳理了一下兩鬢的髮髻,換上了一個單片眼睛。當車來到皮卡迪利雜技團的時候,他又變成了彼得·溫姆西勳爵了。腦子裡一片茫然,他抬頭凝視著那些閃爍的空中廣告牌,就像一個天真的天文學家,搞不清楚那些富有創造力的雙手是怎樣用這些渺小的燈光統治了整個夜晚。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