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陽台上的男子

第8章 第八章

陽台上的男子 马伊·舍瓦尔 2425 2018-03-16
科爾貝里穿過瓦納迪斯公園走回去,此時的他汗流浹背。 出汗的原因既非陡坡難行,也不是雨後悶熱,更不是因為他的身體日益發福。總之,不完全是這些原因。 他和大多數必須處理這件案子的人一樣,調查還沒開始就已經精疲力盡了。他想到這案子所引起的罪惡感,想到必須承受這種莫名打擊的那些人。他曾經歷過這一類的案子,至於有多少次,一時之間也說不上來,但是他確實知道這種事有多可怕,也知道面對起來會有多困難。 他也想到這個社會正在急速惡化,若追根究底起來,那是他自己和其他在這個社會裡生活的人所共同造成的。他想到過去這一年來,警方在科技上已有很大的進展;即便如此,罪犯似乎總是棋高一著。他暗忖,新的調查技術和電腦或許可以在數小時之內讓本案嫌犯就擒,但是這些傑出的科技對於——譬如說,他剛剛離開的那個女人——卻提供不了什麼慰藉,至於對他自己,或是對那些此刻正苦著一張臉趴在石塊和紅籬笆之間的樹叢底下調查小屍體的工作人員來說,也提供不了什麼慰藉。

他看到屍體的時間並不長,而且距離也不是很近,甚至如果可能的話,他寧可不再看到她。但是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那個穿著藍裙子和條紋T恤的小身影,已經深深刻在他的心底,就像他以前看過的那些屍體一樣,它們將永遠留在他心中揮之不去。他想到落在陡坡上的那雙木底涼鞋,想到他自己尚未出生的孩子,想到他的孩子九年以後會是什麼樣子,想到這件罪案所引發的恐懼和噁心的感覺,想到晚報的頭版報導會是什麼內容。 此時,黑糊糊的宛如要塞的水塔周圍已經被警戒線封起來了,後面的陡坡及一直到通往英格瑪斯路的階梯,也通通包括在內。他穿過車陣,在警戒線旁邊停下來,眺望有沙坑鞦韆卻空無一人的兒童遊樂場。 這種事以前發生過,而且以後必然還會再發生,這點他很清楚,只是隨之而來的沉重感簡直令人難以負荷。上一次的案件之後,他們有了更多電腦、更多人力,以及更多警車。自從上一次事故之後,公園裡的燈光已經獲得改善,大多數的樹叢也都遭到清除。到了下一次,他們會有更多警車和電腦,而且灌木還會變得更少。科爾貝里邊想邊擦額頭,然而他的手帕早已濕透了。

已經有一些記者和攝影師出現了,幸好還沒有多少群眾在那裡圍觀。奇怪的是,這些年來記者和攝影師更為出色了,這有一部分得拜警方之賜。至於群眾好奇而喜歡圍觀的問題,則是永遠沒有答案的。 環繞水塔的整個區域雖然人員眾多,卻是出奇地安靜。遠方——可能是從游泳池或西維爾路的兒童遊樂場方向——隱隱傳來喧嘩和兒童嬉笑的聲音。 科爾貝里依舊站在警戒線旁。他一言不發,也沒有人找他說話。 他知道兇殺組已經得到通知去進行搜索,技術組人員則在調查案發現場,風化小組也受到徵召,中央辦公室已經佈置妥當等待群眾提供線索,有一支特勤小組正準備挨家挨戶詢問搜證,驗屍官嚴陣以待,每一輛巡邏車也都提高警覺,包括他自己在內,沒有任何一項資源是閒著沒事幹的。

然而,此時此刻他仍忍不住要思考。時值暑夏,有人在游泳,有拿著地圖的遊客四處晃蕩,偏偏在石塊和紅籬笆之間的灌木叢底下,競躺著一個死去的孩子。真糟糕,而且事情還有可能會更糟糕。 又來了一輛車子——大概是第九或第十輛——正從斯蒂芬教堂那裡開過來,接著停了下來。科爾貝里沒完全轉過頭就看見貢瓦爾·拉爾森下車向他走來。 “進行得怎麼樣?” “不知道。” “雨啊,整個晚上傾盆大雨,也許……” 真是難得啊,貢瓦爾·拉爾森居然自己住口。過了一會兒,他又繼續說: “如果他們找到什麼足印的話,八成是我的。我昨晚在這兒,剛過十點鐘的時候。” “哦?” “那個搶劫犯。他打昏了一個老太太,離這裡不到五十碼。”

“我聽說了。” “她剛剛收了她的水果蜜餞攤,正要回家。手提包裡是一整天的收入。” “哦?” “每一分錢都在裡面。現在的人真是沒理智了。”貢瓦爾·拉爾森說。 他又閉上嘴。然後對著石塊、灌木叢和紅籬笆那邊點點頭說: “她那時候一定已經躺在那裡了。” “大概吧。” “我們來的時候已經開始下雨了。而第九區的巡警在搶劫案發生前四十五分鐘曾經來過這裡。他們沒看見什麼,當時她也一定躺在那裡了。” “他們是來這裡找搶劫犯的。” 科爾貝里說:“是的,等到搶劫犯來這裡的時候,他們已經到理爾貞斯樹林去巡邏了。這已經是第九次了。” “那個老太太怎麼樣?” “叫了救護車趕送醫院。受了驚,下顎破裂,掉了四顆牙齒,鼻子也斷了。她只看見一個男人,臉上蒙了一條紅色的大手帕。真是活見鬼的描述。”貢瓦爾·拉爾森又停了一下,然後說:“如果有警犬的話……”

“什麼?” “你那位正派的伙伴貝克,上禮拜在這裡的時候說我應該出動警犬車。也許警犬可以找到那小……” 他又對著石塊那邊點點頭,彷彿不願意把話說出口。 科爾貝里並不怎麼喜歡貢瓦爾·拉爾森,但是這一次卻對他頗感滿意。 “有可能。”科爾貝里說。 “是性犯罪嗎?”貢瓦爾·拉爾森有些遲疑地問。 “可能吧。” “如果是這樣的話,兩案之間應該沒有關聯。” “對,我想沒有。” 勒恩從警戒圈內朝他們走來,拉爾森馬上問他: “是性犯罪嗎?” “是的,”勒恩說,“看起來像是,可以說是相當確定。” “那麼就沒有關聯了。” “和什麼沒有關聯?” “搶劫。” “進行得如何?”科爾貝里問。

“很糟糕,”勒恩說,“所有證物一定都被雨水沖走了,她全身濕透了。” “老天爺,真噁心,”拉爾森說,“兩個精神不正常的人,在同一個時間、同一個地點出沒,而且一個比一個惡劣。” 他把腳跟一轉,朝車子走去。他們聽見他講的最後一句話是: “老天啊,這是他媽的什麼鬼工作。誰要當警察啊……” 勒恩瞪了他一會兒。然後轉向科爾貝里說: “可以麻煩你過來一下嗎,長官?” 科爾貝里深深嘆了一口氣,抬起腳來跨過警戒線。 馬丁·貝克到了星期六下午,即他應該回去上班的前一天,才返回斯德哥爾摩。阿爾貝里到火車站送他。 他在哈爾斯貝里轉車,在車站的書報攤買了一份晚報。他把報紙折起來,塞到雨衣口袋裡,一直到上了從哥德堡來的特快車、安坐篤定了,才把報紙打開來看。

他一瞧見頭版標題,當場嚇了一跳。 噩夢開始了。他的感受比其他人晚了幾小時,不過,除此之外,別無差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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