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小笛事件

第13章 第十章晚上七點

小笛事件 山本禾太郎 7785 2018-03-16
第一次預審的日子,是七月二十八日。預審法官名叫田丸正丈。 田丸把小西檢察官寫的起訴書,直接宣讀完畢之後,視線離開起訴書,抬起他那張溫和的臉,看著廣川條太郎的眼睛問道:“你對本法官剛才宣讀的,檢察官所寫公訴事實,有什麼要陳述的嗎?” “我沒有殺人,絕對沒有殺人。另外,跟千歲的肉體關係,也只有一次,沒有持續。” “那你就小笛的關係及其來龍去脈,詳細地對法官們說一說吧。” 廣川條太郎於是就把在警察和檢察官面前,陳述過的內容,分毫不差地陳述了一遍,特別是把二十七號星期日那天,跟小笛等人在植物園一帶,找了一天房子,也沒有找到合適的,回到小笛家以後的情況,在預審法官田丸面前,詳細地說了出來。

諸位讀者一定還記得,廣川條太郎在警察局接受審問的時候,沒有被問到吃完晚飯的時間,在檢察院接受審問的時候,雖然被問到了吃完晚飯的時間,卻沒有被問到從植物園回家以後的情況,以及晚飯都吃了些什麼吧?一定感覺到警察和檢察官的審問,有某些不充分吧? 廣川條太郎在預審法官面前的陳述繼續著。 四點半,或者是五點左右回到小笛家以後,立刻燒熱水,在廁所旁邊的洗澡間沖澡。我是第一個衝的。我沖完澡的時候,千歲用嬰兒車推著田鶴子回來了。我沖完以後小笛衝,小笛沖澡的時候,千歲把雞肉、麵筋、洋蔥、豆腐等晚飯用的材料,一股腦的都買回來了。 小笛沖完澡,千歲也衝了一個,然後就開始做晚飯,在六張榻榻米麵積的那個房間的廊子附近,做的素燒雞肉。時間是五點半或者六點。

我和小笛喝了一瓶啤酒,和一合半日本酒,我還吃了早晨吃剩下的煮南瓜。我們開始吃飯的時候,兩個孩子還在沖澡,沖完了也過來跟我們一起吃飯。孩子們吃得狠快,很快就吃完飯,到一邊玩兒去了,千歲也很快就吃完了。 我和小笛吃完晚飯的時候,己經是七點左右,光線稍徵有些暗了。晚飯以後千歲刷鍋洗破,小笛帶著兩個孩子,到大門外達的馬路上去玩兒。千歲收拾完了,坐在桌子前邊,鋪開筆記本和信紙什麼的,好像在寫信。 (中略) 千歲給我們吊好蚊帳,在電燈泡上,安上一個繖形的燈罩,把廊子那邊的隔扇都關好,就回那個三疊大的房間睡覺去了。所有的人全都睡下時,大概是晚上九點多。 (中略) 第二天,也就是二十八號早晨四點半,小笛第一個起床,起床後,立刻把廊子外側的防雨窗全部打開,在鋁壺裡灌上了水,然後把電爐子的插頭,插在我枕頭上方燈頭的插座上,開始燒開水。

我磨磨蹭蹭地不想起來,小笛一邊摘蚊帳,一邊把我拽了起來。 那時候,小笛給我披上了一件斜紋嗶嘰的衣服,我把那件衣服穿上以後站起來,把掛在防雨窗內側的釘子上的一條毛巾,拽了以後去洗臉。 我洗完臉,從廊子那邊走進房間的時候,小笛把一個黑漆飯桌端過來,伺候我吃飯。飯桌上有用鹽水泡的去皮黃瓜,芥末拌茄子,還有用電爐子熱好的、前一天晚上吃剩下的雞肉。早飯只有我一個人吃。鋁壺裡的水開了,小笛往壺裡放了些茶葉,沏了一壺茶。 我吃了兩碗冷飯。我吃飯的時候,小笛一邊給我夾萊,一邊流著眼淚對我說,再到京都來吧。我對她說,盡可能來,不過,我不會經常來了,你要盡快找到新房子,開個店好好過日子。我這樣一說,她哭得更厲害了。

我的西服在南面牆上掛著,小笛替我拿下來,幫我穿上,轉過身去沖著牆角坐下,一句話也不說。我說,沒時間了,我該走了。 她從廊子側面下來,給我擦了擦皮鞋。我對她說謝謝,她說她以後不去神戶了。我安慰她說,別這麼說,天熱了去海邊洗海水澡,我給你們帶路。新房子慢慢找,不要著急,搬家的時候記得通知我。 我從她家出來後往南走,走到京都大學農學院正門前面那條路,與出町路相交的地方,回頭看了看,小笛還站在門口目送我呢。 以下的陳述,是廣川條太郎六月三十日,接到大月茂野的電話以後的情況。 茂野給我打電話,話還沒說完,電話就斷了。我有點兒擔心,馬上就給大月家寄去一封信。本來想同時給小笛寄一封信的,但是那天工作特別忙,沒來得及同時寫兩封。給小笛的信是吃完午飯以後,才寫好寄出去的。

也就是說,給茂野太太家寄信,和給小笛寄信之間,夾著吃午飯的時間。檢察官對“使用兩種信封”產生懷疑的時候,相當有必要考慮到這一點。 廣川繼續說道:“報社記者來到我寄宿的地方的時候,我問他:'小笛家裡還有兩個小孩子呢,她們怎麼樣了?'記者說:'關於孩子們的事情,京都方面來的電話裡沒有說。'我不記得我對記者說過'第一個被懷疑的人就是我'這樣的話。還有,我想到過小笛會留下遺書,但沒有對房東說過'好像有遺書'之類的話。” 廣川條太郎第一次的預審記錄,長達五十多頁,除了對警察和檢察官供述的內容以外,也就是以上這些了。 預審法官在小笛家勘驗現場的時候,在廚房裡發現兩個茶瓶,鋁茶瓶是空的,陶瓷茶瓶裡,有三分之一茶瓶的茶水。這跟廣川的陳述有所不符,除此以外,跟勘驗結果是完全一致的。

特別是關於二十八日的早飯,據廣川條太郎說:有鹽水泡的去皮黃瓜,勘驗的時候,在廚房的洗碗池附近,發現了黃瓜根,這就等於告訴我們,小笛確實為廣川做了早飯。 廣川條太郎的婚姻問題,被認為是跟作案動機,有著重大關係的問題。田丸預審法官對廣川的第二次預審,就是以廣川的婚姻問題為中心進行的。 “事件發生的時候,你有結婚的打算嗎?” “有。”廣川坦率地回答說,“特別是去年跟〇〇見面,今年又跟XX見面以後,就更想盡快結婚了。” “你跟小笛有肉體關係,不認為這會成為結婚障礙嗎?” “這的確會成為結婚的障礙。”廣川坦率地承認。 “既然你也知道這個問題,為什麼還要在沒跟小笛了斷的情況下結婚?”

“我打算結婚以後,帶著妻子去看望小笛,對她說我已經結婚了,今後也請多多關照。我認為那樣的話,我跟她的關係,自然就會斷掉。” “如果那樣小笛還不跟你斷,你打算怎麼辦?” “我想,她就是找上門來,也沒有辦法。” “結婚以後,小笛如果還找上門來,你的婚姻生活能圓滿嗎?” “我一直覺得,只要我真的結循了,小笛自然而然就會跟我斷了。” “你不是說過,小笛是一個很執拗,報復心很強的女人嗎?誰也不會認為,那麼簡單地就能斷絕關係,你說呢?” “今年三月,我跟小笛提出斷絕關係以後,我覺得我的心情,跟以前不一樣了。以前我對到京都去,並不是非常反感,但在那以後,就變得非常反感了。小笛也覺得我終究不會總是到京都來,態度開始有所變化。我對她說:'我以後不能再來了。'她當時雖然很生氣,但央求似的對我說:'盡可能來呀。'從她的態度來看,我覺得我一旦結了婚,她就不會再死纏著我了。”

“你沒有覺得,你結婚以後,小笛會給你出難題嗎?” “結婚以後跟她好好談談,求求她不要再糾纏我,相信她不會給我出什麼難題。” “一邊跟情婦保持著關係,一邊跟純真的處女結婚,你沒有感到於心不安嗎?” “我確實感到於心不安。” “既然如此,今年三月,小笛的態度有所變化的時候,你為什麼沒有跟她說,你要結婚,跟她徹底斷掉呢?” “當時,我確實想跟她徹底斷掉。”廣川條太郎嘆息道。 “那樣的話,不是早應該斷掉了嗎?” “一方面是由於我對她的錯誤的同情,另一方面是由於長期的肉體關係的牽扯,想斷卻沒有徹底斷掉。” “是嗎?你是擔心小笛給你出難題,沒敢斷吧?”預審法官尖刻地說。

“不是的。當時雖然也感到她對我的脅迫,但不像以前那麼可怕了。” “你想跟小笛斷絕關係,又有結婚成家的意思,可是最終還是沒有斷掉,其主要原因,難道不是你擔心,小笛給你出難題,把你和你的家庭,搞得顏面盡失嗎?” “歸根到底當然是這個原因,但是,也有長期的肉體關係的牽扯,從而形成的惰性,也不能排除'滿足自己的性慾'這個原因。雖然我跟小笛年齡相差很大,但是我們兩個人之間,也還是有一點感情的。” “但是,跟小笛的關係斷不掉的主因,還是你擔心:如果不能充分滿足小笛的條件,小笛就會找上門去,把你跟她的關係抖摟出來,讓你的父母家人、親朋好友都知道。你說是不是?” “是的,我確實有這種擔心!”

“所以你又想結婚,又斷不了跟小笛的關係?” “是這樣的。” “小笛曾經要你,跟她殉情而死,對不對?” “對。這個我已經跟警察交代過了。今年六月二十號,我到京都來的時候,小笛半開玩笑地對我說:'你跟我一起死了吧。'二十一號早晨我要回神戶,剛要吃早飯的時候,小笛流著眼淚對我說:'我想了一夜,一會兒都沒睡。'又說:'這是我跟你最後一次在一起了。'我有些擔心,就沒回神戶,給公司打電話請假,又陪了她一天。還有,最後一次見到她的那個星期六,也就是六月二十六號晚上,我把《大阪XX晚報》上刊登的強盜大西性次郎持槍行凶,殺了好幾個人的報導念給她聽,她說什麼,這個人真了不起,我死的時候也不一個人死,。二十八號早晨,我覺得小笛的樣子,有些奇怪,心裡感到不安。我感覺不正常的情況,就是上面說的這些,除此以外,她沒有說過要我跟她殉情的話了。” “千歲對你說過'想死'之類的話嗎?” “小笛說過,千歲沒有說過。” “小笛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說想死的。” “當我提出分手以後,她從今年四、五月間,就開始經常說想死。” “小笛為什麼想死呢?” “大概是因為我要跟她分手,她感到很難過吧。她對我說過:'你要是再說不到京都來了,我就去死。沒有了依靠,我害怕。'” “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和小笛分手會讓她難過,你就是結了婚,跟小笛的關係,也不會那麼容易斷掉,你說呢?” “我也認為不那麼容易斷掉。”廣川條太郎嘆息著點了點頭。 “那麼,這跟你剛才說過的,如果你真的結了婚,小笛自然就會跟你斷了的話,不是自相矛盾嗎?” “當時我想:如果她堅決不跟我斷絕關係,還是經常來找我,我也沒辦法,我也沒指望,一下子就和她斷掉。但是,既然我已經跟別的女人結婚了,她就是找上門來,又能怎麼樣?時間長了她冷靜下來,自然也就斷了。” “你想和別的女人結婚的事情,跟小笛說過嗎?” “跟她說過很多次。她心裡也許很生氣,但她也沒想過,她能跟我結婚,所以,她也沒有表示堅決反對我結婚的意思,當然也沒給我好臉色看。” “有人給小笛提親,她還到西陣那邊,去跟對方見面,這件事你聽說過嗎?” “聽說過,但詳細情況我不知道。” 以上是預審法官田丸的第二次預審,主要以廣川條太郎的婚姻問題為中心。 十二月七日,第三次預審。 第三次預審是從“千歲到底有沒有自殺的想法”這個問題開始的。 “根據你以前的供述,小笛曾經對千歲說:自己說不定在哪天,就得跟千歲一起死。有一天小笛去千歲的房間,在千歲身邊坐下來的時候,千歲嚇得跳了起來。有這麼回事嗎?” “有。那是我六月二十號那天,來京都的時候的事。小笛去千歲睡覺的那個三疊的房間,拿什麼東西,回來以後對我說:'以前我對千歲說過,也許哪天我會把你殺了,自己再自殺,所以,剛才我去她的房間的時候,她嚇得跳了起來。'第二天早晨起床以後,我問千歲:有沒有這麼回事,她說她不記得自己被嚇得跳了起來。” “千歲做好了死的精神準備了嗎?” “她說,她什麼都聽她母親的。” “千歲有悲觀厭世的情緒嗎?” “千歲有心髒病,但是並沒有悲觀厭世的情緒,倒是小笛對千歲身體太弱,十分感到悲觀。” 預審法官田丸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牆角的暖氣旁邊站下來,盯著廣川條太郎的臉龐,默默地看了很長一段時間。 “六月二十七號到二十八號的事情的經過,就是你說的那樣嗎?”田丸法官回到椅子上坐下來,叮問了一句。 “沒有一句謊話。”廣川看著正面的窗戶外邊的天空回答說。天空雖然佈滿了薄雲,但那是自由的天空。自由,是多麼令人懷念啊! “六月二十七號,你吃完晚飯的時間,是晚上七點左右,我沒有記錯吧?” “沒有記錯。” “天黑了嗎?” “還沒黑,但是光線比較暗了。” “吃晚飯的時候,屋裡開燈了沒有?” 廣川條太郎想了想,非常肯定地回答說:“開了。” “開始吃的時候就開了嗎?” “不,吃了一會兒才開的。” “那天夜裡,你們是開著燈睡的覺嗎?” “是開著燈睡的。把連著燈頭的電線,鉤在牆上的鐵鉤子上,燈泡離枕頭有四、五尺髙。” “千歲呢?也是開著燈睡的嗎?” “千歲睡在那個有三張榻榻米的房間裡,是不是開著燈睡的,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我知道,她每天睡覺之前,都有看書的習慣。” “中間那個四張半榻榻米的房間裡的電燈呢?” “我沒怎麼見過那個房間裡開燈。六張榻榻米大小的房間的燈,倒總是開著。” “睡覺的時候,六疊房間,跟四疊半房間之間的隔扇呢?” “關得嚴嚴實實的。” “二十八號早晨起床的時候,電燈是開著的嗎?” “開著呢。小笛把電爐子的插頭,插在燈頭上的插座上,燒開水來著。” “燈泡上的燈罩呢?” 廣川條太郎想了想說道:“摘下去以後,大概是放在哪兒了吧,我不知道。” 預審法官又問:“那天早晨,小笛穿的是什麼衣服?” “是一件淺黃色的衣服。” “那天早晨,千歲和兩個孩子,是怎樣的一種情況?” “我離開小笛家裡的時候,兩個孩子都還在睡覺,千歲也還沒有起床呢。” “那天早晨,你換上西裝之前,把脫下來的衣服放在哪兒了?” “六張榻榻米的房間的西南角有個衣筐,筐上方掛著我的西服,所以,我把脫下來的衣服,扔在筐旁邊,兩個孩子的腳底下了。” “扔在你自己睡過的被褥上了吧?” “我記得是扔在兩個孩子的腳底下了。” “早飯的餐具都是什麼?” “塗著黑漆的飯桌,黃色的竹筷子,盛芥末拌茄子的,是一個長方形的小缽子,盛黃瓜的,是一個外側有藍色斑點的圓形小缽子,還有飯碗和茶杯。” “你離開小笛家的時候,電燈還是開著的嗎?” “沒有開著。” 接下來,預審法官又問到了廣川條太郎寫給大月家和小笛的信。 “你給小笛的信,為什麼用公司的信封?” “沒有什麼特別的意思,當時就是順手從抽屜裡,拿了一個而已。” “為什麼沒寫寄信人的名字。” “我覺得就是不寫,小笛也能夠立刻知道,是誰寄給她的信。” “但是,如果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私人使用公司的信封的時候,都應該寫上自己的名字。特別是在這封信裡,連日期都寫上了,信封上不寫名字,不是很奇怪的做法嗎?” “您說得對。寫上自己的名字是很自然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沒寫。” 預審法官勘驗的時候,小笛當時身上穿的,是一件法蘭絨的淺黃色襯裙,雖然跟廣川條太郎的陳述有出入,但不能說對廣川有什麼不利。 廣川條太郎的其他陳述,跟勘驗結果基本一致。特別是關於二十八號早上,早飯使用的餐具的陳述,是非常令人信服的。不過,勘驗的時候,在洗碗池裡,發現了四角小盤子和木筷子,卻沒有發現圓形小缽子,和黃色的竹筷子,這對廣川來說是很遺憾的。 還有,在預審中,廣川條太郎說他的“驚聞噩耗之感想”,是在火車行駛到住吉一帶的時候寫的,其餘兩則遺書性質的文字,是火車到達大阪之前寫的,這跟以前的供述有些出入。 第三次預審結束以後,田丸拆開了差役送來的兩封公函。對於這個事件來說,二十七日晚飯的時間,是推定小笛等人死亡時間的重要依據。 據廣川條太郎說:二十七日的晚飯,是五點半或六點開始吃,七點左右吃完的,吃飯的時候,電燈是亮著的,這就等於承認,小笛等人死的時候,他在現場。 預審法官田丸認為:有必要對廣川條太郎所陳述內容的真實性,加以確認。他手裡有兩封公函,是京都市氣象站和京都市電力局的回复。 京都市氣象局提供的情況如下: 二十六日,陰,有時雨,上午十一時四十三分,開始降雨,入夜後時有大雨 二十七日,陰雨,有時晴,未明時雨,上午七點十五分停 二十八日,陰雨,終日降雨 二十九日,陰,有時晴 二十七日是廣川條太郎跟小笛等人,一起去植物園一帶找房子的日子,二十八日是廣川條太郎離開小笛家的日子,他是在早晨五點半的時候,離開小笛家的。 電力局提供的情況如下: 六月二十七日送電時間:十八時三十分;停電時間:次日五時四十二分 六月二十八日送電時間:十八時零二分;停電時間:次日五時四十二分 氣象局和電力局提供的情況,跟廣川條太郎的供述不完全一致,這對於廣川來說,是非常不利的,甚至可以說是致命的。 第四次預審是十二月十日。 預審法官田丸的桌子上,擺著小笛寫的那封,有條太郎的署名和印章的遺書。 “這枚印章,你帶著到小笛家來過嗎?”預審法官問道。 “這枚印章,裝在我那件白色的西服坎肩的口袋裡,穿白坎肩的時候,我曾帶著來過,六月中旬,我不再穿那件白坎肩,自然就沒有帶著來過。” “寫這封遺書的這種稿紙,你帶到過小笛家嗎?” “沒有。” “這個你認識嗎?”法官拿起被稱為“第二十八號物證”的紅色鉛筆問道。 “認識。那支紅色鉛筆是我的,原來插在我的書架上,當筆筒用的玻璃杯裡。” “這個呢?” “那也是我的鉛筆,原來在我的抽屜裡面。” “你說你不知道這封遺書?”法官的聲音嚴厲起來。 “不知道。”廣川應聲答道。 “二十七號夜裡,小笛要求你跟她一起殉情,對不對?” “沒有。” “小笛連這樣的遺書都留下了,你還說,她沒有要求你殉情,誰會相信你呢?” “她真的沒有要求我殉情。” “但是,從這封遺書上來看,分明是小笛要求,你跟她一起殉情。你們約好殉情,並且是小笛先死,你殺死千歲以後再自殺。你們就是這樣約定的!” “絕對沒有這種約定。” “這個信封的破片,是怎麼回事?”法官拿起一個信封的破片問道。 那個信封的破片,擺在小笛的遺書旁邊,遺書中“廣川家的地址放在這裡,請給他家裡打個電報”,這句話中所指的“地址”,就是這個信封的破片上寫著的地址。 “那是我父親寫給我的信的信封的破片。” “你父親會給小笛寫信嗎?” “不可能有這種事。” “那這個信封的破片,為什麼會在小笛家裡?” “小笛每次到神戶我寄宿的地方去的時候,都要在我的房間裡亂翻。我認為那是她從我的房間裡拿回去的。” “你認為是什麼時候拿的?她的目的是什麼?” “什麼時候拿的我不知道。目的肯定是有的,不過至於到底是什麼目的,我也不知道。” “你認識這個嗎?”法官舉起原來掛在小笛家大門上的那把鎖問道。 “認識。那是我在神戶的三宮電車站附近,一家五金店買的。去年五月的一天,小笛說她想要,我就送給了她。” “後來小笛總是使用這把鎖嗎?” “是的,一直使用這把鎖。” “不用的時候,小笛把它放在哪兒?” “這個我不知道。” “小笛等人死的時候,大門上的便門,從外邊用這把鎖鎖著,大門內側插著插銷,關於這個現象,你是怎麼看的?” “便門是小笛從外邊鎖的,大門內側的插銷,恐怕也是她插的。” “如果像你說的那樣,小笛是勒死千歲等三人以後,再自殺的,反正要自殺了,她有必要把便門從外邊鎖起來嗎?” “也許她是擔心,正在勒死千歲她們的時候,突然有人闖進來,這才把便門從外邊鎖起來,再把大門內側的插銷插上的。” “那你再看看這是什麼?”預審法官舉起小笛屍體腰部,裹著的一塊布問道。 “那是裹在小笛腰部的東西。” “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常常看見,她裹在那件法蘭絨襯裙裡邊,所以知道。” “這個呢?” “那好像是六月二十八號早晨,小笛束著和服的窄腰帶,記不太清楚了。” “六月二十八號早晨,當時這條窄腰帶,小笛是怎麼束的?” “我不記得了。”廣川條太郎搖了搖頭。 “那麼,小笛平時怎麼束窄腰帶呢?” “她很少束窄腰帶,至於怎麼個束法,我記不清楚了。” “小笛束這條窄腰帶的時候,是在身後打結嗎?” 預審法官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呢?因為小笛屍體上束著的窄腰帶,是在身後打了一個結,而且那個結打得很緊,不像是小笛自己打的。 但是,廣川條太郎同樣回答的是:“我不記得了。” “那麼,小笛的襯裙,平時系在腰部什麼位置?”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六月二十八號早晨,我好像看見,她的窄腰帶下方的襯裙了。” “你抽煙嗎?” “抽。常抽的是敷島牌的、汽船牌的,有時也抽朝日牌的。六月二十六號,從神戶來京都的時候,帶著的是朝日牌的,第二天,也就是六月二十七號,從植物園那邊回來以後,我讓千歲去附近的'X元香煙店',給我買了一盒敷島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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