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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幕桃子色的長頸鹿

訪問者 恩田陆 12554 2018-03-16
每個人都不由得正襟危坐,顯得很緊張。 這和井上唯之來的時候一樣。 喬裝周刊的作家混進來,讓大家都按照他的意思開口說話,之前一切都很順利。好友峠昌彥的生父就在這些人之中。千次尖銳的質問,使得他比預計得還早表明身份,即使如此現在原本也好不容易終於要進入正題了,卻出現意料之外的暫停。 井上不動聲色地看了老人們的臉。看樣子,這個按門鈴的來客是無預警的訪客,這一點好像不是騙人的。在混亂狀態下,每個人臉上都出現不安的表情。不僅如此,他們也還不習慣唯之其實是昌彥的友人兼律師的這個事實。還有千次收到的那封信。就算他們認為這次的來客也是井上搞的鬼也是情有可原。大概只有愛華一個人沒有感受到大人們的緊張,蹦蹦跳跳的。

聽到車子離去的聲音。看樣子那是計程車。 沒有人移動,只有更科像是下定決心似地微微點頭,往門那裡挪動腳步。的確,現在這裡應該要做出動作的人,除了她之外就沒有了。 “來了。請問是哪位?” 更科用一如往常的利落語氣對著對講機說,每個人都豎著耳朵細聽。這樣說來,我來的時候沒有用對講機耶,井上想著。大概是因為當時是白天的關係吧。 “哎呀,真是的。請問有什麼貴事嗎?都這個時候了。咦?很好啊。現在在這裡唷。” 透過對講機對話,更科的聲音聽起來很意外,一方面她似乎也放下心來了。大家彼此互看。 “是羽澤澄子小姐。” 更科關掉對講機,回頭看所有人。大家的臉上都出現“咦”的表情。 “如果說是羽澤……”

井上轉向眼神閃閃發亮的少女。 少女跳了起來,大叫著“是媽媽!”就沖向玄關。 “她現在來幹什麼?” “為什麼要特地在這種時候過來?” 疑問的語氣嘰嘰喳喳地流露出來。每個人都不知不覺地跟在更科後面一起到玄關去,井上他們也跟在後頭。 這個少女的母親。井上看著愛華的側臉。 家裡發生了問題,之前有人這麼說。是什麼問題啊?母親也陷入那個問題裡了嗎?不過,多虧了她引開注意力,他們好像打消了對井上的懷疑。現在應該可以放鬆才對,但卻在一瞬間又感到擔心。 有點怪怪的。 這個直覺從來沒有失誤過。 總覺得,像是有齒輪錯位一樣地不對勁。在這之前幾乎都照著預定進行,由自己操控方向盤來控制局面。可是,他有種感覺,看起來現在操控方向盤的已經不是自己了。這股不安究竟從何而來?如果方向盤不是在他手上,那又是在誰手上?

不經意地看了看周遭,眼神和長田對上了,他也對於情況不受控製而感到不知該如何是好。 “冷靜點,交給我。”井上用如此的眼神看著他,點點頭。長田也微微點頭示意。已經不能回頭了,井上如此說給自己聽。 門喀嚓地開了,一個女人走進來。 總覺得她很拘謹,畏畏縮縮的。 要說年輕也挺年輕的,但有種落魄的感覺。實際上應該是三十出頭的年紀吧,因為光影的關係看起來更老一些。看樣子她的確面臨難題。仔細瞧的話她身材高挑,不過由於駝背所以看不出來。不止如此,長期累積的精神疲勞似乎也摧殘了她。 可是,這些都與愛華無關。看她發出歡呼聲飛撲過去的模樣,好像有一段時間沒看到媽媽了。將女兒抱在懷中的時候,她也放鬆得面泛微笑。但是,她的眼睛依然不安穩地在周圍游移不定,也可以說她有點不知所措。

“怎麼啦,阿澄,怎麼特地在這種時候過來?” 千衛首先發言,他好像迫不及待想問似的。 “咦?可是,是有人叫我來的。” 澄子遲疑地說了之後,抬起眼睛看著所有老人。她注意到井上和長田一臉驚訝,好像沒想到會出現陌生人的樣子。他們雙方約略招呼示意,不過因為老人們又問說“有人叫你來?”,她又回復到惴惴不安的神情。 “嗯,有電話打到我工作的地方去,跟我說愛華髮了高燒,要我趕快過來。” “那通電話,是澄子接到的嗎?” 千次靜靜地問。 “不是,是有人傳話給我。” “你沒有直接跟對方講話嘛?” “是的。” “有問對方是誰嗎?” “沒有。那個,聽說好像是上了年紀的男性,所以我以為是你們其中一位打的。”

澄子的聲音中帶點羞愧,她好像後悔沒有確認過就跑來。另一方面,千次像是思考著什麼,其它人也看著千次的表情。 “沒有人打過那通電話,因為愛華明明就活蹦亂跳的。那通電話會是誰打的呢?惡作劇的話也未免太無恥了。” 協一郎凝視著千次的臉嘟囔著說,好像希望千次說些話似的。 “對不起,我應該要先打電話過來才對,我實在是太驚慌了。” 澄子抱著愛華,不停地低下頭。她如此卑微的態度,讓井上感到一種類似不愉快的異樣感受。 “總之趕快先進來休息,今天可以在這裡過夜吧?” “哇,媽媽,你要住在這裡嗎?” 更科好像看不過去似地插進來說話之後,愛華高興地提高了聲音。看樣子平常沒有住在一起。少女高興的模樣,直接表現出對親情的渴望。

“嗯,先進屋裡來再慢慢說吧。” 千次也這麼說著點了點頭,大家也魚貫回到裡面的房間。 “澄子小姐,要不要把東西先放到房間去?愛華的房間是下面最裡面的那間,就在我的房間隔壁。裡面的床是大人用的床,足夠讓你們一起睡了,晚點我會再拿枕頭進去。行李放好之後請到這間房間來,我會為你泡熱茶。” 更科這麼說了之後,澄子感謝似地低下了頭,然後牽著愛華一起發出咚咚的腳步聲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總覺得有股讓人無所適從的氣氛流動著。 “事情好像變得很古怪,連澄子都來了。” 千藏表情僵硬,像是想起了什麼事似地看著井上。 “是你叫來的嗎?” “叫誰來?” “澄子啊!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我剛剛是第一次見到那個女的,之前我完全不知道她的事。”

如此回答了之後,忽然一個想法閃過井上的腦中。 “她跟昌彥之間有什麼關係嗎?” 這麼問了之後,千藏畏縮了。 “這樣說來,剛才好像有人說愛華是昌彥的遠親嘛?是這樣沒錯吧?她和昌彥之間有血緣關係吧?” 井上趁勢逼近千藏,千藏慌了,似乎發覺自己多話引來麻煩。 “他們沒有血緣關係喔。” 千次靜靜地回答,其它人都用責備的眼神看著千次。井上因此明白這並非他所期待的訪客,於是思考接下來是否還是迴避一些他們自家私事的話題較好。 “那,他們是什麼關係?” “千次哥,還是不要說太多無關的事比較好喔。要不要叫松岡先生過來呢?” 千衛有些難以啟齒地避開井上的視線說道。那個叫松岡的是朝霞家的顧問律師,這件事井上已經從昌彥那邊聽說過了。像是要表示認同千衛的話似的,老人們都聚集到千衛旁邊。千次沒有動作,以銳利的眼光看著他的兄弟們。

“我知道誰是'訪客'喔。” “那麼,那個傢伙怎樣?” 千藏抬起下巴指向井上。 “那寄信給我的又是誰?至少不會是他。” “我不知道。也可能是他自己送信過來又混進來的。” “做這種事能得到什麼好處嗎?如果照他那樣喬裝成記者,明明就可以從大家這邊問出更多消息,搞不好還可以發現峠昌彥的父親。” 千次從頭到尾都很冷靜,這個人看樣子果然是關鍵角色。 “而且連澄子都來了,這個人說他不知道澄子應該是真的吧,叫澄子來的是誰?有某個人想把與昌彥有關的關係人都集中起來。” “並不只是昌彥而已。” 協一郎突然開口。 每個人都看向協一郎的臉。協一郎有點壞心眼地——然後,又用有些膽怯似的表情看了每個人。

“你想說什麼?”千次微微側著頭說。 協一郎輕笑起來。 “聚集在這裡的,不也都是跟千沙子有關係的人嗎?” 一說出千沙子的名字,些許的震撼流竄在這群兄弟之間。千沙子的名字,看樣子直到現在也還會引起他們複雜的心情。 “你別再老提舊事了。” 千藏語氣焦慮地瞪著協一郎,協一郎縮起肩膀。 “不過啊,你們應該也一直都這麼想吧?雖然千沙子的死說是個意外,可是不會總覺得有點奇怪嗎?為什麼她要在半夜獨自搭乘小船呢?” “那個話題不是已經徹底地討論過了嗎?那時候,千沙姐正為了公司營運的問題而煩惱,所以才獨自坐小船出去想要好好思考。” 千衛一副厭煩的表情說道。 “羽澤澄子她啊,是跟昌彥同時期待在'愛華苑'裡的孩子。”

千次看著井上的臉說。井上驚訝地和長田互望。 怎麼會有如此偶然的幸運。最適合詢問昌彥小時候問題的人,居然大老遠地自己跑來。 不,這真的是“偶然的幸運”嗎? 井上的心中,不對勁的感覺再度萌芽。 把話接過去繼續說明的是協一郎。 “她是個認真的孩子。雖然有一點點陰鬱又樸實,不過是個認真的女孩。千沙子扶養她到高中畢業,好不容易開始工作了,但是很遺憾的,她的男人運不是很好。婚是結了,可是丈夫又是一個壞男人。最近聽她說,他是一個有家庭暴力的傢伙。成天不工作光是喝酒,還施以暴力,非常差勁的男人。可是,那種男人也和其它大多數人一樣,無法離開妻子獨自生活,非常依賴妻子。如果妻子不在了,他就不酗酒,哭著說他會重新做人的,拜託妻子回去,一回去之後又再走回酗酒家暴的路子,一直重複這樣的行為。所以,她把孩子寄在別處,逃離丈夫去上班。她拜託更科小姐,偶爾也會把女兒寄放在這裡。” 原來如此,所以她才會有那副疲累且怯懦的表情。 井上了解了。因為是在“愛華苑”長大的,所以應該沒有其它親戚,除了更科之外沒有人能夠依賴了。反過來說,更科這個管家真的是個很好的人,一般來說,應該沒有人會照顧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人到這種地步吧。 “說到底,把澄子叫來這裡的那個某人,會不會是對千沙子的死因抱持其它意見的人呢?因為千沙子死的時候,羽澤母女也在。” 協一郎又說了一次。 “那還不都是因為你的關係?” 千藏用神經質的眼神看著協一郎,協一郎吃了一驚。 “我?我的確是有興趣啦。可是,我先說了不是我,我是不干那種複雜的事的。” 他強作鎭定地否認了,但內心好像還是對於自己被懷疑感到震驚。 “哼,是嗎。” 千藏冷冷地瞄了協一郎一眼,噗通坐在椅子上。 “現在到底是怎麼樣,到底是誰想幹嘛!” 千藏發著牢騷說。 “我說啊——” 突然傳來一個黏膩的聲音。是一直沉默著的千惠子。 “幹嘛?” 千藏用厭煩的眼神看著妹妹,千惠子用指尖慢慢地摸著桌子邊緣。 “不要太把阿澄的話當一回事會不會比較好呢?” 她說的話中似乎別有含意,其它人不禁注視著她。 “為什麼?” 千藏雖然依舊一臉不耐煩,但還是有些感興趣地問說。 “你們雖然說阿澄很樸實又認真,可是我倒不那麼想喔。” “說清楚一點。” 千惠子低著頭用一種年幼少女撒嬌般的眼神往上看著其它人。 “那女人,一到玄關之後,馬上就叫出租車回去了喔。” 千藏攤開雙手錶示“你到底想說什麼”。 “天色都這麼暗了,出租車肯來就謝天謝地了。” “所以才更奇怪了呀。愛華可是發高燒唷?如果是我,就會想要搭那台出租車帶她到醫院去。這附近是不太叫得到車的,阿澄應該很清楚這一點才對。但是,她卻在見到愛華之前就先叫出租車回去了。” 千惠子好像看準了她的話一定會滲入大家腦中似地慢慢說著。大家開始思索千惠子話中的意思。 “你會不會想太多了?她也有可能是因為太過驚慌了,頭腦一下子轉不過來,沒想到要叫出租車在原地等她。”千衛說。 千惠子意有所指地凝視著千衛的臉。 “她啊,可是個很謹慎的孩子呢。不做無謂的事,充分思考過後才會行動。我不太相信這樣的孩子會和那種丈夫糾纏不清,搞不好反倒是因為那種丈夫對她有利所以才在一起。總之,我就是不能理解她為何不叫出租車等她。尤其,如果只是傳話說一個不認識的年長男人來電,她應該第一個要懷疑的是她丈夫才對。我無法想像她會沒有確認就飛也似地過來。這樣說有點不好意思,賺錢應該也是很辛苦的吧。從車站到這裡,你們覺得搭出租車要花多少錢?” 千惠子不是笨蛋,井上心想,她說的話中是有點道理。她的兄弟們好像也這樣認為,每個人都在等千惠子繼續說下去。 “她知道愛華根本就沒有發什麼高燒,那通電話搞不好也是她胡謅的,只是為了來這裡所想出的一個最像樣的藉口而已。” “她為什麼得這麼做才行?” 協一郎瞇起眼睛問道。千惠子歪著頭,她這舉動看起來也像是個年幼的少女。 “這個嘛,會不會是想來這裡啊。” “為什麼呢?” “我不知道啦。我也有想過,該不會是跟那邊那位律師先生說好來碰頭的吧。” 千惠子用有點纏人的視線看著井上。 “有一就有二。我很明白一旦說了謊,就再也得不到你們的信任了,但是這不一樣,澄子小姐的出現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不過因為機會難得,我也有問題想問她。” “為了要找昌彥的父親嘛。” 千次想起了似地看著井上。 “對了對了,不是說要宣讀那小子的遺囑嗎?怎麼樣,是不是還是要請松岡先生來比較好啊?” 千衛看著千藏說。千藏猶豫著。真要說起來,看樣子他還是傾向找顧問律師過來。 井上在心裡嘖了一下,他可是好不容易才混進來的。 “只是問點問題而已不要緊吧,畢竟他也是代表昌彥的遺志過來釣。如果遺囑的內容對我們的利益有影響,到時再叫松岡先生來就好了。” 千次淡淡地說,井上心中很感謝他。 千藏他們很勉強地點了頭,與其說他們贊成千次的說法,不如說是對昌彥遺囑的好奇心贏了。 正要準備取出遺囑時,更科說今天早點用晚餐,所以希望大家再一會兒之後就到餐廳去。 長田提議說要幫忙。他在拍攝現場的做飯經驗,讓他有處理多人餐點的能力。更科以她已習慣為由拒絕了,不過畢竟多了三個大人,還是讓她猶豫了一下,然後說如果真的不麻煩的話請過來,很抱歉似地帶著長田過去。 總覺得氣氛減弱了,遺囑還是決定在吃過飯後再公開。 所有的事情都只做到一半,這段時間讓人閒得發慌。 親切的聊天會讓人疑神疑鬼,先前如此融洽,後來卻視若無睹,情況實在很糟。每個人都不看其它人的臉,冷淡地默默坐在椅子上。 井上也重新擺好姿勢靠著椅背。 總覺得已經背離了當初的預期。送信給千次的到底是誰? “訪客”指的是誰?澄子為什麼會出現? 整理疑點時,敲門聲響起了。 每個人的視線都放在門上。 羽澤澄子與愛華一起進來,她的表情比剛才在玄關見到時要冷靜。她問候過大家之後,在角落的沙發坐下。愛華緊緊地跟著不離開她。本以為她已經習慣一個人玩,是個老成的女孩,但畢竟母親是特別的。應該說,就因為她與孤獨如此親密,所以對母親的需求才會更加強烈吧。 現在一看,她身材苗條,是個還不錯的女子。雖然的確很憔悴,但與最初的印象相當不同。灰色的毛衣和黑色的褲子也顯示出她的品味不差。 井上想起了千惠子的話。 她說,澄子是以女兒生病為藉口特地來此。是真的嗎? 他一直觀察著澄子的臉。 但是,剛才在玄關見到的表情他認為是真的。聽到孩子身體不適,沒有父母會不緊張的,如果孩子不在身邊更是如此。難道真的不是由於單純的驚慌失措的緣故嗎? 井上站起來走向窗戶。 外面已經變得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見。就算不是出租車,開車到這種地方來也應該很恐怖吧。把臉靠近窗戶,可以感覺到外面的寒氣悄悄潛入。 忽然,他察覺到開始下雨了。牆壁和玻璃都很厚所以不容易發現,但豎耳細听就可以聽到好像開始刮風了,啪啦啪啦地打著窗戶的雨聲也混雜其中。他想起昌彥曾說過,這一帶在夜晚和黎明時會下雨。 黑暗的窗戶玻璃上,映著房間中人們的影子。 井上註意到,澄子雖然在和孩子玩,卻一直瞄向他這裡。 她的眼神好像想說什麼似的,有種奇怪的感覺。 是想要知道這個陌生人的身份嗎?這樣的話,她的眼神還真奇妙,簡直就像是知道井上的事情似的—— “——請問。” 這個情況下正打算回頭自我介紹,卻被對方搶先一步開口。 “是的。” 面對澄子一直目不轉睛看著這裡的眼神,井上有點招架不住。她的眼神銳利且聰明,一開始戰戰兢兢的印像不知消失到哪裡去了。 “你是不是參加了峠昌彥的葬禮呢?” 澄子意想不到的台詞,讓井上嚇了一跳。 “你也去了嗎?” “嗯,因為我們是青梅竹馬的朋友,雖然長大之後變得比較疏遠,聽到他突然身故也嚇了一跳。” 澄子委婉地說,大概對於一起待在育幼院這件事感到難以啟齒吧。 “這樣啊。我是峠昌彥的朋友,也是他的律師,我姓井上。” 井上拿出印有本職的名片。他知道其它的老人們正拉長耳朵在聽。 “你也有在周刊寫作嘛。” 千惠子從背後說了一句。看樣子她好像對於井上給澄子本職的名片感到不滿,老年人總是在奇怪的地方有所堅持。 澄子對千惠子的話感到茫然,井上沒理睬她,與澄子對話。 “方便的話,我可以請教一些關於昌彥的問題嗎?” “請問,你今天為什麼會在這裡?” 澄子小心翼翼地問。 真不可思議的女子,井上觀察著語調怯懦的澄子,印象又變了。一下看起來像是膽小又受到欺凌的女子,一下看起來是穩重大方的文雅女子,一下子看起來敏銳聰明,現在看起來又是一個懦弱的樸實女子。 “我嗎?事實上,我帶了昌彥的遺囑過來。因為他沒有別的親人,最親近的家人就在這裡。” 澄子一臉驚訝地——其實她的表情更像是生氣,不知是否為心理作用——小聲叫說: “遺囑?他竟然有留下那種東西嗎?” 那種東西,井上雖然對於她說這話的意思耿耿於懷,卻表情不變地點點頭。 “是的。正因為沒有親人,所以他好像從平常就在思考萬一發生意外的話怎麼辦。” “啊,原來如此。也是,說得也是。” 光芒再次從澄子的眼中消失。態度有落差的女人,這句話浮現在井上的腦中。果然是個不可思議的女子,外表和內在到目前為止都不一致。 “你最後一次見到他是在什麼時候?” 井上問了之後,她臉上的表情陷入沉思。 “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久到我想不起來。那時還在他當上電影導演之前,應該有五年以上了。” “原來如此。” 井上還沒跟她提到他父親的事,總覺得還是不要提比較好。一來是不知道她會不會參與公佈遺囑的過程(是指千藏他們會不會讓她參加),二來是也想知道她聽到遺囑的內容之後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愛華長得跟爸爸像嗎?” 井上一邊看著乖乖坐在沙發上的愛華一邊問。 “啊?” 澄子一臉吃驚的表情。那一瞬間,井上想到這話題真糟,而感到後悔,也許她不喜歡提到家暴的丈夫。 “別人都說不太像我。” 澄子重振了心情后虛弱地笑著說。 “不過,她和外子也不太像,我想會不會是隔代遺傳。” 澄子的眼神朝向愛華,含糊地說。在育幼院長大的她,因為不知道父母的長相,所以在這點上無法判斷吧。 “咦,是喔。”井上以無關痛癢的響應終止了話題。 “差不多該到餐廳去了。” 千藏以長男的口吻宣布之後站了起來,其它人也陸陸續續起來。 “更科小姐早就把晚餐準備好了喔,手藝也挺不賴的。” 千惠子對井上嫣然一笑。 不知道該如何解讀這個微笑,井上響應她一個曖昧的笑容。 千惠子悄悄地走到井上旁邊小聲地說:“真正的名片,等一下也給我一張。” 餐廳沒有想像中大,不過也可以容納相當多的人用餐,是個寬敞舒適的空間。有兩張用一整片木板做成的堅固餐桌並列在餐廳中,靠內側的餐桌坐著千藏、千次、千衛、千惠子和協一郎,井上、長田、澄子和愛華則坐在另一張桌邊。因為長田幫忙更科上菜,所以最後才入座。 千藏有點不自然地帶頭乾杯。眾人響應了之後,開始用晚餐。 餐廳有兩面大窗戶,窗外好像是廣闊的黑暗湖面。 雨勢好像變大了,側耳靜聽的話可以聽到雨聲變得比剛才還激烈。那不知為何讓人覺得險惡的雨聲,和千藏神經質的聲音互相配合,使得用餐的氣氛十分鬱悶。 也是情有可原,井上心裡想著。這實在是一頓危險的晚餐。 每個人都宛如迎接一個目的不明的夜晚似的。 將裝滿啤酒的玻璃杯拿到嘴邊,唔,事情會變成怎麼樣呢,他又想著。 搞不好,策劃了今晚這狀況的人就在這些人裡面。 “昌彥也是在這樣的夜晚去世的嘛。” 默默地吃了一會兒的飯,千惠子像是忍不住似地開口說。 大家都默不作聲,都在等著聽千惠子接下來到底要說什麼。 “餵,那時候也有下雨吧?” 千惠子尋求協一郎的認同。 “啊,也是喔。不過,我是看了第二天的晚報才知道昌彥發生意外的,不記得確切的時間。” “是因為車子下雨打滑,掉到河裡去的吧?那附近一片黑暗,又是冬天晚上,一定只是一瞬間發生的事吧。” 千惠子劈哩啪啦地說著,把話題丟給井上。 井上不禁苦笑,這個阿姨還真厲害。 “是的。意外發生的地點,是不容易看到前方的單線道。解剖的結果,很明顯是當場死亡。沒有痛苦是不幸中的大幸。” 井上簡略回答。 “昌彥當時要去哪兒啊?” 協一郎不知在問誰,無意中發問道。 “就是那個啊,喏,是叫外景嗎?應該是去找他下一部電影的拍攝地點吧?” 千惠子再度看著井上的臉。 井上點頭。 “那,也就是你剛才所說的那個囉,《摸大象》。是去找那部片的外景地點嗎?” 協一郎也看著井上。不知不覺間,每個人的眼光都在井上身上。 雖然想等到吃完飯再說,不過井上感覺差不多到他該說點話的時候了,每個人也都如此期待著。 “我在意外發生前一天和他通過電話。” 井上開門見山地進入正題,大家都停止用餐。 端湯上來的更科瞄了井上一眼,去拿啤酒的長田也看著他。 “他一直都在找要拍攝《摸大象》的地點。剛才我也有提過一些,《摸大象》應該是一部含有大量自傳性要素的作品,所以他自然常常造訪一些幼兒時期與青少年時期所待過的地方。” 澄子抬起頭看著井上。 “那一天他跟我說,他預計要來這裡。” 井上淡淡地繼續說道。說到這裡,每個人仍然停下手邊的動作聽井上說話。 “你是說他在來這裡的途中發生意外嗎?” 千次低聲說道。井上簡潔地點頭。 “或者是來過這里之後發生的。他說因為有點事想先確認一下,所以希望能在黎明之前到湖那裡去。我一直認為那應該是和他的電影有關的事。” 井上停止說話。把在場所有人都看過一遍。應該沒有人猜得到他到底想說什麼。 “可是我來到這裡聽到宮脅先生的話之後便改變了想法。也許,他是想到了什麼與朝霞千沙子的意外有關的事。” “餵,你。” 協一郎聲音慌張地朝著井上微微搖手。 “你該不會是想說,殺害千沙子的兇手也殺了昌彥吧?” “一派胡言!” 千藏大喝一聲。 “協一郎,都是你的錯才會冒出這種無聊的話來。千沙子和昌彥都是遭到了不幸的意外。事已至此,你還要把它說成是像電視劇那種庸俗無聊的犯罪情節!” “你說無聊?” 這次換協一郎生氣了。 “那是因為千沙子死了之後你很高興,才會認為事情到此為止就好了,不然不管是誰,只要稍微想一下就應該會覺得不對勁才是。千沙子居然會那樣死去,大家不是都覺得不可思議嗎?” “哪有高興?” 千藏的臉漲紅起來。 “話別亂說,我什麼時候高興了?我的確認為她不容易親近,是個難相處的人,但是她可是我姐。你別太過分了。” 協一郎似乎也發覺自己失言了,急忙道歉。 “沒有啦,我不是那個意思。對不起,一時口快。抱歉喔,因為剛才被你不由分說地否定的關係。” “哥,別氣了,他沒有惡意。可是,你總該承認你和千沙姐水火不容吧?不過這並不是說千沙姐是你殺的。就算千沙姐是被殺的好了,在公司內外都有不少人視千沙姐為眼中釘,所以我並不是很驚訝。” 千惠子勸解般地對千藏說,不過語氣一樣尖酸刻薄。不知是否心理作用,感覺上她還是在指桑罵槐。當然,身處產業界的名門,統領很多企業集團的人難免會招惹上恩怨。 “昌彥在想些什麼呢?那小子應該在長大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了。這種情況下,會想起什麼事呢?” 千次咕噥著說。 井上也想知道那個答案。 昌彥是他的好友,他到現在也如此認為。可是,昌彥也是個秘密主義者。 那個難以理解的聲音。他是個絕不會把臆測階段的事情說出來的人,事實上也是這一點吸引了井上。 可是,不管是臆測也好什麼都好,如果他能夠將所想的事多告訴井上一些就好了。像是父親的名字和黎明前的湖邊。這樣一來,就應該能對現在的情況做一些提示才對。 忽然有一陣激烈的焦躁朝井上襲來。 千次抬起頭看井上。 “你剛才曾經說過,昌彥感覺到自己死期將至嘛。他是從哪裡感覺到的?” 井上點頭,從胸前的口袋裡拿出一個信封。 一個讓人感到沉重的信封。 “這是他的遺囑,我來宣讀一部分。” 餐廳裡一片靜默,只有雨聲與風聲,忽遠忽近彷彿震撼大地般地響著。 宛如世界上只剩下這個房間。 “我,峠昌彥在發生意外橫禍死亡時,我的電影、影像、著作等等的著作權繼承者是我的親生父親。我的生父是朝霞千藏、朝霞千次、朝霞千衛、宮脅協一郎其中一人。這四人皆在場時再宣讀本文。但是,生父若在峠昌彥的顧問律師井上唯之宣讀了本遺囑的內容之後,三日內沒有告訴井上唯之他的名字,井上唯之即為峠昌彥的著作權繼承者。” 每個人為了不聽漏任何一句話,都繃緊了神經。 井上暫時停下來。 “真奇怪的遺言。” 千藏皺起眉頭。 “剛才說,宣讀遺囑之後的三日內,也就是說,從今天開始的三天之內嗎?” 千衛確認地問。 井上點頭。 “是的。” “可是,不是說不知道我們其中到底有沒有他的生父嗎?” “他確信他的生父就在這裡。反過來說,如果生父並不在你們之中的話那也沒辦法。他是基於確信生父就在你們之中的這個信念才寫下這封遺囑的。” 井上清楚地回答之後,惡劣的氣氛又再次流竄於餐桌上。 “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想要繼承他的著作權嗎?” 井上半放棄似地看了在場的男人們。可是,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沒有改變。 還是不禁感到沮喪與焦慮。 昌彥的直覺錯了嗎? 井上一面感到焦躁,一面回想起昌彥的臉。 澄子和愛華也一直盯著井上的臉看。 井上沒有隱藏他的失望,再度開口。 “還有時間。從今天開始的三天之內,要私下跟我說也可以,麻煩你們了。” 井上輕輕低下頭,但沒有人行動。 井上微微地咳了一聲。 “下面還有——我,峠昌彥也將會把從朝霞千沙子處繼承的原本'朝霞之丘兒童苑'的湖,轉讓給生父。如果生父沒有出面,則賣給以下所記之National Trust運動團體,由井上唯之進行交涉。” 僵持的氣氛鬆開了。 “湖?你說湖嗎?” 千衛突然發瘋似地提高了聲音。 每個人都不約而同地望向一片黑暗的窗外。這遺囑的內容,連他們都感到驚訝。 “是的。” 井上若無其事地點頭。 “峠昌彥好像從朝霞千沙子那裡繼承了這個湖的樣子。好像因為幾乎不値什麼錢,所以沒什麼人注意到。” “你聽過這件事嗎?” “沒有,第一次聽到。” “這間別墅是曾經成為話題,湖倒沒有。” “為什麼是湖?” 大家開始一起七嘴八舌地講話。井上讓他們講。會不會出現線索呢,井上繃緊了神經觀察他們說話的表情與內容。 “假設——我只是舉例而已。” 千衛用小心的語氣說。 “假設,有某樣東西沉在這座湖里——那個東西也歸昌彥所有嗎?” 所有人都一齊看向千衛。 井上假裝沒在註意他們的表情,點點頭。 “是的。我想應該是那樣沒錯吧。” “可是啊,像石油這種東西不是應該有開採權嗎?還有,在路上撿到東西不也是歸撿到的人所有嗎?那如果有人要在湖里打撈的話呢?” 千衛的眼神變得很熱心。 井上想了一下。 “說得也是——石油先姑且不論——呃,反過來說,說到打撈物品,如果沒辦法證明那個物品是從這個湖里打撈出來的話,應該很難主張那是峠昌彥的湖里的物品吧。” “啊啊,啊啊。那樣說來也是。” 千衛滿意似地大大點頭。 “你在想什麼啊?” 千惠子凝視著千衛的臉。 “不,沒什麼。不過,千沙姐也很難懂呢,居然把那個湖給人。” 千衛裝傻地說。 有種渾濁但又熱熱的空氣飄了過來,井上註視著老人們的表情。 突然,房間變得一片亮白。 “哇!” 才一會兒的工夫,地面就發出聲響。彷彿在那一瞬間,整個建築物都震動了一下。 好像是有雷落在很近的地方的樣子。 “打雷了。” “怎麼在這種冬天的晚上。” “這附近常打雷唷。” 喀答,愛華拉開椅子站起來,椅子摩擦地板發出聲音。 她的樣子有種微妙的引人注目之處。 大家都看著愛華。 愛華張著大眼睛,一直盯著窗外瞧。 看見她瞳孔的顏色,井上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那是看見了不屬於這世界之物的眼睛。 愛華的眼睛眨也不眨,一直凝視著窗戶外面的黑暗。 “怎麼了,愛華?” 澄子不安地看著愛華的臉。 “是大奶奶。” “啊?” “她剛才在窗戶外面。” “你說什麼?” “剛才,變亮的時候,我看見了大奶奶的頭髮。” 因為愛華的表情很認真,所以白天說她“做夢”的大人們都沒辦法插嘴說話。 “愛華,你知道大奶奶是誰嗎?” 因為女兒突然說出奇怪的話,澄子一邊在意周圍的視線,一邊責備似地說。 然後愛華生氣地看著母親的臉,大概是因為跟白天一樣又被哈了,所以才生氣的樣子。 “大奶奶就是大奶奶呀,不會錯的。” “你說她站在外面?” 千次站起來,走到窗戶邊用手撐著玻璃往外看。 周圍一戶人家都沒有,所以窗簾也沒有拉上。 不知是否因為室內很亮而看不見,千次換了一個位置再看一次,但是還是什麼都沒有看見的樣子。 “有看到嗎?” “沒有,沒看到。” 其它的成員也站起來,目不轉睛地看著窗外。 井上也站起來去看窗戶外面。 然後,白色的閃光再次出現。 “哇,好大。” “很近喔。” 大家不知不覺舉起手的瞬間,井上懷疑起自己的眼睛。 有某種感覺從脊椎竄上來。 只有一剎那間而已,就在被光照得發白的湖邊。 有人影站在那裡。一個穿著長裙的女子。 是背影。頭的後面,看得到有一個髮髻小包。 感覺到顫栗與衝擊,井上不禁跑到窗邊。 咚——,地面發出沉重的聲響。 “有!有人,在那裡!” “你說什麼?” “我也看見了!” 很稀奇地,千次用興奮的聲音叫著說。他和井上互望了對方。 “是女的,穿著長裙。” “頭髮綁在後面。” 兩人同時開始說話,餐廳中忽然騷動起來。 “雨衣在哪?還有手電筒。” “要小心落雷。” “不要啦,你們打算出門嗎?” “當然!” 女人們拼命阻止為了出門而穿衣服的男人們,但男人們勢在必行無法阻止。之前停滯的氣氛被一掃而空,轉變為興奮與高昂。 晚餐也草草吃完,男人們穿上外衣之後就爭先恐後地出門去了。 但是,興奮轉瞬間就萎靡了。激烈的風雨拍打著臉和身體,強風寒雨讓他們連想要好好前進都無法如願,大家都膽怯了。 更何況,手電筒這樣的燈光,在巨大的黑暗之中根本一點作用都沒有。即使想用來照周遭,光線也只是模糊地滲入無法照亮的千篇一律風景之中。 男人們在黑暗中東跑西竄地亂走,黑暗的湖邊到處都沒看到人影。 井上也試著往他所看到有女子站立的那附近去到處走,可是一個人都沒看見。這是當然的,在這樣的風雨之中,只要稍微離開,不管是腳步聲還是人影都會混入黑暗裡。 雨打在身上好痛,兇暴的風拍打著臉頰,纏住身體,阻擋去路。 他們在洋房周圍轉來轉去,試著在房屋用地範圍內到處找,不過都沒有看到那個可疑的女子。 男人們左奔右跑之後會合了。 “我真的看見了。” “我也是。” 井上和千次在黑暗中大聲叫喊,打動了其它的男人們。 可是,才到處跑了幾十分鐘而已身體就濕透凍僵了,大家都無心再找下去。 “你們兩個該不會一起看到幻覺了吧。” “明明就沒喝多少酒。” 協一郎和千衛發牢騷挖苦他們,走入玄關。 “不,不可能的。” 井上喃喃自語說著,看向千次。從千次的表情看來,他也正回想自己所見到的景象。 的確看到了。閃光之中的背影,白色的人影。那是人,就連綁在後面的髮髻也想得起來。 就在這時。 長長的尖叫聲劃破了黑暗。 每個人都嚇了一跳,停下動作。 下個瞬間,慌慌張張地環視周遭。 “剛才那個是什麼啊?” “是尖叫吧。” “聽起來像是男人的聲音。” “難道屋裡出事了。” 他們一齊擁入玄關,四名女性緊挨在一起從餐廳裡走出來。 “剛才有怪聲。” “是外面傳來的。” 千惠子和澄子臉色蒼白地看著玄關的男人們。 “外面?” “嗯,不是屋裡發出來的。” 更科斬釘截鐵地回答。 男人們再次外出。 漆黑的黑暗,狂暴的雨。與其說正在下雨,還更像是在洗衣機裡面,被雨水從上下左右一起拍打。 “到院子裡去看看吧。” 千次手拿著手電筒走在前頭。 “總覺得,聽起來像是從上面傳來的。” 全身濕透的男人們,排成一列繞著屋子走了半圈。 閃電再度落下。 “啊!” 所有人幾乎同時叫了起來。 他們看到在餐廳的窗戶外面有一個躺臥的影子。 他們減慢步調,警戒著前進。 “是誰?” “是個男的。” 手電筒微弱的燈光,照出一個穿著奇怪衣服倒臥在窗戶下方的男子背影。是個挺健壯的男子。 “是從那裡掉下來的吧。” 千次抬頭看著天空,大家也跟著一起往上看。 雨水吹進眼睛裡,讓井上不禁皺起眉來,不過一條從屋頂上垂吊下來的繩子映入眼簾。 “他在那種地方乾什麼啊?” “是小偷嗎?” 你一言我一語的,男人們害怕地往下看著橫躺在地的男子。 “不行了,已經死了。” 長田摸了摸男子的頸部,撐開他的眼瞼用手電筒照著看了一下,最後搖了搖頭。 “對這個男的有印象嗎?” 長田看了看每個人,大家都彼此互看,搖搖頭。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千藏不悅地咕噥著說。 “我只知道一點。” 千次瞄了井上一眼。 “就是又有新的訪客來了。這個男的也許就是信上所指的'訪客'。” 大家在短短的時間內看了彼此的眼睛,但沒有一個人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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