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命若懸絲

第6章 第六章一隻冰涼的手

命若懸絲 蓝玛 4719 2018-03-15
大柳樹的垂枝在窗前搖曳著,透過明淨的玻璃窗把些個光斑灑在桌面上。飯涼了,兩個人都沒有食慾。蘇明曉默默地抽著煙,華髮叢生的兩鬢,使他在這一刻顯得十分蒼老。 妻子說的事太驚人了,以至於弄得他百感交加。人,一下子就完了,牛高馬大的一個人。記得不錯的話,上個月在衛生廳開會,他還和石友三聊過人才流動方面的問題,而今,那位侃侃而談的老兄將變成一具活屍!真可怕。 老蘇和劉瑤一樣,均屬於那種尊重他人隱私並且反感背後嚼舌頭的人,平時很少談及誰誰誰作風上的事。今天,妻子破天荒地抖落出這麼多令人作嘔的玩藝兒,而且穿插著一件……謀殺——他同意劉瑤的說法,確實是謀殺!這麼一來,你想迴避都不成了。 劉瑤說得很明白,石友三不死,謀殺還會繼續!

形勢大大地不妙。 “老蘇,你想想辦法呀!”劉瑤敲敲桌面,“別光顧著抽煙!” 蘇明曉掐滅煙,望著劉瑤那張疲憊的臉,忽然低聲道:“我說,咱們是否管得太多了?” “我就知道你要這麼說。”劉瑤嘆息道。 “我這麼說是有道理的。”蘇明曉道,“醫療、醫療事故、蓄意謀殺,這三者的界線非常模糊。沒有十二分把握,任何人也不敢妄下結論……別急,你聽我說。是的,這事的確有些背景。問題在於,你有本事弄清那些背景麼?先說許桐,他因為職稱問題而記恨老石,這個不難理解。可你硬說他會加害石友三,是不是有些牽強?你說句心裡話,許桐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大?怎麼想怎麼說。” “基本上是零。” “好,再說老陸。他除了協助許醫生牽拉過患者的帽狀腱膜,可以說沒插什麼手,他又如何作手腳?”

“他襲擊石友三的可能性卻很大。” “分怎麼說了。”蘇明曉不同意她的說法,“老陸是個顱外科專家,他用手術刀殺人,這還能講得過去。你要說他掄大棒子打人,我很難同意!真的,幾乎不可能。” “人被逼急了,沒有不可能的。”劉瑤道。 “真逼急了麼?”蘇明曉望著她,“從你剛才說的情況分析,那個護士,叫什麼來著?對,夏穎。姑且相信她就是那個打電話的人,這又怎麼樣呢?她並沒有親眼目睹石友三和陸夫人上床的事吧?再退一步說,就算這都是真的,陸百鑄確實恨石友三入骨,以他的身份而言,會用大棒子悶人麼?我不信!” 劉瑤嘬嘬嘴,她也不太信,“可是老蘇,從不喝酒的陸百鑄,昨天晚上確實喝了酒,這本身就很反常。”

“咳!他不是心裡不痛快麼,喝點兒酒是很好理解的事。再說了,他如果當時在喝酒,恰恰沒有行凶的時間。” “不對!”劉瑤道,“你怎麼知道他不是行凶後喝的酒呢?” “這還不好辦,你可以直接去那些小吃攤打聽打聽。一般地說,老陸的相貌還是比較好認的,攤主能提供大概的時間吧?” “這倒是。” “還有,”蘇明曉思維奔逸,“也許是最說明問題的,據石友三那個侄子所稱,他是在藥研所一側的巷口下的車,穿巷途中遭了暗算。在此之前,他從招待所回來。你認為老陸會掐算得那麼準麼?他從何知道老石要穿過小巷?” “這……”劉瑤被這個分析說服了。 蘇明曉笑起來,“由此分析,老陸既沒有在手術中下手的機會,又不可能那麼準確地獲得途中下手的機會,兩個機會都沒有。你說,他作案的可能性又有多大?”

劉瑤苦笑,“你是不是想讓我說'也等於零'?” “本來就等於零!”蘇明曉突然變得聰明無比,“你想麼,石友三下車是因為途中有人攔車。若沒有人攔,或者老石執意坐在車裡不下來,襲擊事件就不會發生。陸百鑄如何算得那麼準!” 劉瑤無言以對。 蘇明曉突然想起了什麼,“哦!還忘了問,老石丟沒丟什麼東西?錢,或者手錶什麼的?” 劉瑤一怔,“你莫非是說……他是被人攔路搶劫?” “很有可能!”蘇明曉道,“你們都是外行,忘了檢查他身上的錢物。” “這倒不難,一問就清楚了。”劉瑤望著天花板。是的,假如是攔路搶劫,第一個謎團就不存在了。 “老蘇,你再幫我分析一下夏穎。” “這我可不敢說。”蘇明曉遭,“她這人真像你說的那麼不摸深淺麼?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孩子,還不至於吧?”

“咱們不過是做些分析,又不是給誰下結論。”劉瑤道,“總的來說,這個姑娘比較內向,誰也摸不透。” “她和老石的暖昧關係……” “有可能!”劉瑤說得很果斷,“我甚至能接受蘇珊的說法,是她勾引的石友三。” “那一定有目的。” “是的!我想起來了,她一直想調到供應室去。供應室不用值夜班,福利也比其它科室好,她一直想去。” “原來如此!”蘇明曉又點上一支煙,“她有求於石友三,石友三沒滿足她的要求,於是……不過劉瑤,她和陸百鑄一樣,在襲擊老石的問題上同樣說不通。” “在搶救過程中呢?”劉瑤追問。 “手術台上她做不了手腳,除非是……” “氧氣!” “是的!這是惟一的渠道。”蘇明曉道。

劉瑤急了,“問題是,我仔細檢查過氧量、氣表和各個連接部,沒發現任何問題!” “別忘了,你中間和許醫生抬過一次沙發,又聊了十幾分鐘。在此期間,她完全有時間消除所有痕跡。” “老天爺!”劉瑤的心涼了,“這麼說,責任也有我一份兒!” “別嚇唬自己。”蘇明曉沒把問題看得過於嚴重,“施行手術前你是嚴格檢查過各種器械的,至於有人從中做手腳,和你無關。” “不不!”劉瑤越發不安,“我畢竟是麻醉科的負責人,又是親臨現場的麻醉師,問題若出在我手下,責任是推不掉的!” 蘇明曉這才發現自己乾了件蠢事,把問題說透了。劉瑤一向精細認真,這時候你要讓她不胡思亂想,已經晚了。 “我說劉瑤,你千萬別瞎想。石友三那種人,毀了也就毀了,沒什麼可惜的。”

劉瑤使勁兒搖著頭,“這是兩碼事!我……我畢竟是個醫生。老蘇,你認為夏穎做手腳的可能性有多大?” 蘇明曉笑道:“你已經問了三次了。” “你直接回答我的問題。” “嗯!百分之八十至百分之百!”蘇明曉肯定地說,“然而,現在你一點兒把柄也抓不到了!” 劉瑤軟了,她希望這一切都不是真的,希望石友三能奇蹟般地複蘇,希望那僅僅是一場虛驚。 “劉瑤!”蘇明曉拍拍她的手,“事已至此,咱們在這兒瞎猜是沒有意義的,照眼前的狀況,真請來桑楚,也無濟於事。算啦!” “不!不能算!”劉瑤上來了牛脾氣,“我一定要把事情弄清楚。不為石友三還要為我的名譽呢!我不能就這麼不明不白。” “你不想活啦?”蘇明曉沒料到事情會是這麼個結果,“你已經三十個小時沒合眼了,現在需要休息了!”

“你別管我!”劉瑤的頭抵在桌沿上。 “要不……”老蘇無計可施,“我和公安局聯繫一下,請那位老偵探幫幫忙?” “別!我自己來!”劉瑤十分固執。 蘇明曉急了,“你可別胡來,鬧不好……” “鬧不好什麼?” “鬧不好……鬧不好有人會朝你下手的!” “你說夏穎?” “不光是夏穎!”老蘇加重了語氣,“一旦我們的分析有誤,威脅你的人就不是她一個了!” 劉瑤緩緩地抬起頭來,面色如紙。 時間悄悄地流逝著,又是一天過去了。 翌日黎明,劉瑤像以往一樣去上班。坐下來的第一件事,便是給lCU打電話。回答是意料中的,石友三毫無復甦的跡象。 算來,已經接近三十六個小時了。 夏穎進進出出好幾次,臉上總是那麼毫無表情。她想試探一下,話到嘴邊,又用別的事岔丁過去。老甦的提醒是有道理的,眼下正是命若懸絲的時候,不光石友三命若懸絲,還有自己。一旦讓兇手察覺自己在查證什麼,危險就大了。

撒手吧,算啦! 她利用取報告的機會去了趟院務部,別的話沒說,只找老朱落實了石友三是否有錢物損失的事。回答很肯定,石院長沒丟什麼東西。老朱順便告訴她,病人家屬不聽勸阻,硬是探視了兩次。她能說什麼? 醫院辦公大樓距大門不遠,但攤販們要到傍晚才來,現在還沒法打聽。 往回走的路上,她多丁個心眼兒,從ICU的運貨走廊繞到了觀察監護室。值班醫生告訴她:石院長的情況不太妙,恢復意識的可能性越來越小了。話說得留有餘地,但誰都明白。 她沒有走近石友三的病床,只遠遠地凝視了一會兒那張毫無血色的臉。 “盡量避免探視,別管是什麼人。”她叮囑道。 值班醫生送她出來,兩個人交換了一下治療方案。 ICU的工作是無可挑剔的,她沒話說。忽然,對方提出了一個和治療無關的問題:“老劉,聽說石院長和你們麻醉科的小夏有事兒?”

“你聽准說的?”劉瑤一下子愣了。 對方笑笑,不肯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反正不是我編的。” 劉瑤很惱火。第一個想到的自然是蘇珊,可她不相信蘇珊在叮囑自己保密的同時再去宣揚。忍了忍,她沒把蘇珊的名字抬出來,“沒有的事,我從來沒聽說過。” 對方只是笑。這時化驗員拿著血常規化驗單來給他看,劉瑤便告辭了。她聽值班醫生低聲斥責那小姑娘,“這是今天的,昨天那張呢?” “昨天給忙忘了。” 劉瑤停住步,發現ICU也有漏洞。她不放心,返回來問道:“常規指數怎麼樣?” “血脂偏高,其它還在正常值範圍內。”值班醫生把化驗單給劉瑤看。 劉瑤擺擺手,她知道石友三有高血壓,血脂一般都會偏高。 離開ICU,她快步地回到麻醉科,把蘇珊叫到辦公室,劈頭就問:“小壞蛋!你是不是把昨天對我說的事又告訴別人啦?” 蘇珊嚇壞了,“沒有?我對誰也沒說。” “可外頭已經有風言風語了!”劉瑤急得直拍大腿,“你可別騙我!” 蘇珊一下子哭了,“這叫什麼事呀!我確實沒對外人說過。說了對我有什麼好處?” “可是我不明白,”劉瑤叫她別哭,“那事還有別人看見麼?” “不會!只有我看見了。可有沒有人聽見我就不敢保證了。那種宿舍樓!” “算了算了!”劉瑤不再迫問,“擦擦你的臉,幹活兒去!” 蘇珊磨磨嘰嘰地走丁。 劉瑤呆坐了一會兒,終於沉不住氣,起身去儲藏室。氧氣瓶都擺在那裡,有必要再檢查一遍。儘管她已知沒有什麼希望,卻放不下這個事兒。 記憶中使用的和備用的氧氣瓶共有兩隻,編號分別是2114和2377。沒錯! 沿著過廊往前走,布鞋踩在水磨石地面上沒有什麼聲音。為了減少別人的注意,她沒開過廊上的燈,越往裡走越黑。過廊的地面呈緩坡狀,兩側有防滑線,拐過角,就是貼有防火標誌的大門了。她在門前停留了片刻,往左右看看,沒有動靜。左邊通鍋爐房,右邊通住院部大樓。 她輕輕擰開門把手,側身閃進去。手在背後輕輕一推,門關上了。屏息站了幾秒鐘,她才摸到開關,啪,燈亮了。 氧氣瓶依次立在牆角,中間疊放著些鋼架床和升降台,這都是有待修理的東西。她適應了一下光線,便小心地沿著一側的牆壁往前走。這時候,她甚至覺得這麼做是沒意義的,氣表和管線都不在,查看什麼呢?誰也沒本事在氧氣瓶上作文章。除非氧氣被偷偷放掉了?不會!真那樣早被發現了。 2114。 她晃了晃那氣瓶,很有分量,顯然是有氧的,而且還不少。 2377找了會兒也找到了,存儲量比前一個還多。 沒有意義。 她蹲下身,揉著脹疼脹疼的太陽穴,不知再做些什麼。很顯然,照自己這麼幹下去肯定是徒勞的,甚至會招致不測。 她有些害怕丫,趕忙站起身來。 就在這時,門邊的燈啪地被關掉了,一片漆黑。劉瑤想叫又忙摀住嘴。片刻的驚恐後,她終於鎮靜下來,脊背貼在牆壁上,一動也不敢動。她知道有人進來了,而且是衝著她來的。這時候,任何一點兒響動,都會暴露自己所站的方位。 沒有聲音。 她悄悄地伸出手臂往前摸,身子移動了些。她需要離開方才呆的位置,打亂對方的記憶,因為現在雙方相互看不見。 對手無疑是有備而來的,腳下絲毫沒有聲音。儲藏室裡充滿了一種死一般的緊張空氣。 哐啷,不知是誰碰倒丁個輸液架。 是劉瑤,因為她的顴骨一陣刺痛,撞得不輕。她順勢抓住那根輸液架,像探地雷似地往前擺動著。有了這個東西,她心裡踏實了些。只是後頭那個生鐵鑄成的底座非常沉。那人在什麼地方?她側耳諦聽著,毫無聲息。會不會繞到了自己背後?她急忙側過身子,照顧著左右。 漸漸接近房門了,她緊張地屏住氣息。那人會不會就站在門口?這個念頭剛一出現,她的汗毛立刻乍了起來。是的,那個不速之客根本就沒往裡走,否則絕不可能沒有動靜。 她收住了步子,彎下腰,騰出一隻手沿著牆壁往前摸,眼下最要緊的就是摸到電燈開關。她現在太希望知道那人是準了。 突然,她無法自控地發出一聲恐怖的驚叫,摸到的不是開關,而是一隻冰涼的手! 啪!燈亮了。 站在門口的是個臉型尖削的女孩子。 夏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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