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槍後有眼

第15章 第十五章

槍後有眼 蓝玛 11439 2018-03-15
豐田車緩緩開近夜來香酒吧,停下。姍姍最後試了試藏在胸前的“微攝”,下車而去。李鐵順勢躺在後座上。車子有太陽膜,不擔心暴露。他回憶了一下,認為魯姍姍並非是最好的人選,至少在醫院的急診室郭東浩見過她,是不是記住了尚不好說——總之不能抱僥倖心理。好在魯姍姍不是自己手下的任何人,她出現在夜來香酒吧沒有什麼不可以。從目的上看,李鐵要徹底確認那個女人,不抓住這個機會就太可惜了。案子已有了雛形,欲掀開十年大案的蓋子,每一個機會都是很寶貴的。加之種種跡像都在暗示著一個可能——公安局內部有涉案人!隊長的忌諱導致了他的失敗,自己不必有那麼多顧慮! 任何優柔寡斷都是不應該的! 大約1個小時之後,魯姍姍出來了。一進車門她就朝李鐵打了個OK的手勢。車子駛上了公路,她把微型攝像機交還給李鐵。一股衝動湧上來,她努力將其壓了下去——她在想,要不要把大哥的“新情況”說給這個男人。還是先別說吧,她想。

“怎麼樣,要不要謝謝我。陪我去喝咖啡,說說當年。” 李鐵說:“要求一點也不過分,但是不是現在。聽著,我的工作是不過夜的。算我欠你的好不好?” “那你就慘啦!”姍姍笑道。 分手時李鐵和她握了握手,輕聲道:“保密,翠翠。” “曉霜你看,這就是她!”李鐵指著顯示屏上的那個女人。 這是一個30歲出頭的女人,長得不錯。感覺上有些像中央台的一位主持人。由於微型攝像機的原因,面部有些變形。李鐵把這一段倒了倒重新播放。葉曉霜一言不發地看著。 很顯然,魯姍姍是直愣愣地走過去的—— …………她的出現馬上引起了郭東浩的注意。不用問,老練的郭東浩一眼就認出了走過來的這個女孩子。李鐵覺得這個時候他們如果能打個招呼再交談幾句就圓滿了,但是沒有,魯姍姍非常沒有經驗地一閃就走了過去。圖像太快,看上去有些暈。隨即,魯姍姍轉過身來,顯然坐下了。她打了個響指,讓服務員上一杯檸檬汁,然後是郭東浩的後背…………移動,那女人的臉露了出來…………

李鐵摁了暫停:“曉霜,你覺得這樣一個女人會做出傷害人的事麼?她看上去挺面善的。” 葉曉霜輕輕地哼了一聲,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外表不說明什麼問題。接著放——” 畫面動了起來—— …………郭東浩拖了拖椅子,把身子放舒服一些。因為是背影,無法看到他的表情,但是從女人的眼神中馬上可以看出,他在示意她什麼。女人注意看了魯姍姍一眼。接下來魯姍姍很沒必要地換了個位置,等於把自己的目的告訴了人家。而那一對男女卻無事一般,開始說它們的悄悄話,那女的嘿嘿笑了起來………… 李鐵說:“他們在說閒話,魯姍姍顯然暴露了。不過我並沒有奢望得到更多的東西,只需要這張臉。” “可以關上了。”葉曉霜站起來,快步走出了辦公室,然後又探進頭來道,“把這張頭像打印出來,明天去運河找人落實。”

李鐵快步追出來攔住了她的路,問道:“你怎麼說走就走哇,咱們好歹應該分析一下才是,你怎麼啦。臉拉得這麼長干什麼,我怎麼得罪你了?你把我搞糊塗了懂不懂?” 李鐵伸手撿她肩膀上的一片樹葉子,葉曉霜一把推開他:“別動手動腳的,男女有別!” 李鐵咦了一聲,怪叫道:“見鬼了,你怎麼說翻臉就翻臉呀,有毛病呀。剛才還好好的呢…………” “行啦。”葉曉霜抬起一隻手,“哪來那麼多話。東西看完了,我的意思也說明白了,把那個女人的頭像打印一張,做核實用。其他還有什麼?” 李鐵好像明白了什麼,一言不發地凝視著葉曉霜,走廊裡的燈光不很亮,照著那張臉,感覺上很是憔悴。葉曉霜抬起頭來也凝視著他,四目相對,空氣中充斥著一股看不見的張力。

“我懂了,是不是因為我請了魯姍姍?”李鐵到底是聰明人。 葉曉霜輕笑一聲:“你請什麼人那是你的自由,與我何干?我不明白的是,你腦子裡難道沒有別的人了麼——是呀,你腦子裡本來就沒有別的人了。我多餘問。讓開,我走了。” 曉霜的輕蔑激惹了李鐵,他叫起來:“餵,你講理不講理。那位先生認識我們所有的人,我必須請他不認識的人,我這是應變呀?” “應變,應變就非要找她麼?馬三的弟弟你認識吧,馬三的那個女朋友你也認識吧,還有小土豆他表弟…………你認識的人多了,怎麼不請這些人呀?不用解釋啦,那個女的已經在你腦袋里扎根了。再說了,郭東浩恰恰見過那個女孩子,她叫魯什麼來著?” 葉曉霜說的句句在理,但是那表情、那口吻…………她不跟你吵,卻比大吵大鬧傷人得多,李鐵知道,這一次葉曉霜可能是真正受傷了。他叫了一聲:“曉霜…………”

“別這麼叫,聽著肉麻。”葉曉霜盯住他的臉,“你聽著李鐵,昨天晚上我們在電視塔下邊的時候,你輕輕摟著我,那時候我覺得非常好,非常非常好。我覺得咱們倆已經熟悉的用不著任何語言了。但是今天我才明白,你的內心深處,你的潛意識裡根本就沒有我!用不著表白,人的下意識最能說麼問題,你在最關鍵的時候想到的是她而不是別人,其他的還用我多說麼。以前算我自作多情可以吧,今後不會了,李鐵,再也不會了!讓開,我要回家!” 李鐵一動不動,像根木頭橛子似的豎在那裡。他做夢也想不到,原本應該很順很愉快的一次加班,眨眼之間變成了這種樣子。尤其不幸的是,問題的根子被曉霜點中了、戳破了。他幾乎能夠不費力的想見,自己離車而去後的曉霜是什麼心態,是何等的絕望。此刻,加班的內容變得很次要,他意識到,兩個人的情感在這一刻已經滑到了懸崖邊上,所有的解釋都變得蒼白無用了。

曉霜道:“我知道,你李鐵對我並非毫無感情。有是有的,但是只有那麼一點點兒,真正的感情到來的時候,你就原形畢露了——我真不明白,你昨天晚上摟住我的肩膀的時候,腦子裡是不是還有一個別人?” 李鐵不語,他可以告訴她,那一刻的的確確沒有別人。但是他明白,這些話等於屁話,沒有別人並不等於有曉霜,昨晚上的動作完全是一種下意識,就像摟住馬三或者小土豆一樣! 曉霜哭了,無聲的哭了。她說她知道自己的條件,她說她犯過傻,後來她突然說到了李鐵的傻弟弟,她說:“只有一點我問心無愧,那就是對你弟弟的照顧。我完全是因為他,和你毫不相干!好了李鐵,就這麼著吧,咱們還是好搭檔,該干什麼幹什麼。再說你和魯姍姍好也不是什麼壞事兒,下一步對林濤的調查說不定還用得上她呢。我看出來了,她對你一樣有意思。”

說完這話,她頭也不回地走了。李鐵怔在那裡沒有動窩。 為了保險起見,他們找了幾張年齡相貌比較接近的女人照片,連同偷拍的那一張一併去運河區請人辨識,結果連找了三個人,三個人都毫不遲疑的指認了郭東浩的那個女人。於是可以肯定了,陷害老海的正是她,而背後的主謀不言自明。 在出外勤的整個過程中,曉霜的積極主動和李鐵的心事重重形成了鮮明的反差,李鐵想作解釋,曉霜淡淡地表示不要聽。這使得二人間的氣氛處在一種不尷不尬的狀態,極其難受。李鐵能看出來,曉霜即便表現得很無所謂,其內心的痛苦只可能比自己多、比自己強烈。這倒使他不得不對葉曉霜刮目相看了。 下一步怎麼辦,葉曉霜的意思是聽聽老海的意見。李鐵遲疑了一下,曉霜便說:“你現在是負責人,你看著辦吧。”

“曉霜,咱們能不能不用這種口氣說話。”李鐵很煩。 葉曉霜說:“談工作不用這種口氣用什麼口氣,又不是談戀愛。” 李鐵沒有接受葉曉霜的意見,鑽進汽車裡思考。該著那麼寸,魯姍姍來電話請他去喝咖啡,他氣惱地回絕了她。葉曉霜一踩油門,車子上路了。魯姍姍的電話再次來了,大聲叫道:“你怎麼啦,哪來的那麼大火氣。要知道我不僅僅是請你喝咖啡,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對你說呢!你犯什麼驢呀!” “什麼更重要的事情,電話裡不能說麼。你要知道,我現在很忙!” “李鐵你不要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我是真心要幫你的。你以為我沒事兒麼,我也很忙,我的公司已經填表了,比你還忙。我要見你是因為真的有事情!” 李鐵還想拒絕,曉霜說:“別意氣用事啦,又不是小孩子。工作重要。”

魯姍姍在一家名叫紅河谷的酒吧等他,一口氣把她觀察到的林濤的一些反常情況說了。她強調原本是不想說的,可是想到林濤捱的那一刀及其背景,覺得還是讓李鐵知道的好。李鐵心裡很震驚臉上卻不表露。他喝著咖啡問她還有什麼,姍姍說沒有了就這些。兩個人便聊了一些少年時代的事情。魯姍姍說:“我本來想把那些事情忘掉的,可是怪了,過去的那一幕現在越來越清晰了,根本忘不掉。李鐵,我媽媽死得好慘!” 李鐵心裡一陣難以抑制的痛,強忍著沒有表現出來。他徹底信服了,曉霜的受傷的確是真的,自己已經無法救藥地愛上了眼前這個女孩子,不是剛剛,是從10多年前開始的。 回到隊裡,他把曉霜找到,講述了林濤的那些情況。曉霜很驚愕,毫不遲疑地說:“那還等什麼,馬上去見隊長!”

幾天不見,老海居然能下地了,撐著一支獨拐在房間裡連蹦帶跳地走。兩個情況他都很重視,而且他更重視林濤的事。 “你們怎麼看待這個情況?” 李鐵說:“顯然是一種性心理變態,典型的。隊長,我回憶了一下,林濤從一開始給人的印象就有些特別。你和他接觸的早,難道就沒有感覺麼?” 老海頜著首,沒有馬上說話。 葉曉霜道:“我和你們的看法不太一樣。林濤的變態性心理說下大天來不過是他個人的事情,而郭東浩派人踹傷你杜長海的情況就不一樣了,它直接關係著大案的偵破工作。” 老海道:“那麼你認為他派人干那一下子的目的是什麼?” “明擺著,你的存在對他們是個威脅。先把你放倒,人家幹起來就順手多了。所以你才打了那塊磚頭嗎!” “請說明白,他們是指誰?人家又是指誰?”老海歪著頭問。 李鐵不敢插話,這是葉曉霜翻臉以來情緒最正常的時候,他怕自己一張嘴又惹翻了她。 聽老海這麼問,曉霜叫了起來:“這不是廢話嗎,當然是指郭東浩及其同夥!” “你說清楚些,郭東浩及其同夥除了他和那個女人,還有誰?” 葉曉霜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幼稚,一下子接不上話了。 老海道:“明白了吧,你們現在頂多也就抓住郭東浩的一個疑點,憑他的聰明,這個所謂的疑點三言兩語就能被他解釋過去,而且解釋得你們無話可說。可咱們的目的呢,咱們的目的要比這大得多!孩子,想問題要多想幾步出去,這和下棋是一個道理。” 李鐵道:“既然如此,老隊長,我打算進一步地探一探這位先生,您覺得有必要么?” 老海道:“我既然放手讓你幹,你就按照自己的思路幹,用不著管我怎麼想。你認為有那個必要那你就試試。這個問題我不表態。” 這時候錢老師已經給他們削出了一個大富士蘋果,老海要給他們一分為二,曉霜說:“不要,我一個人就能幹掉一個。” 又談了些相關的事情,他們起身告辭,老海要李鐵留一下,說有些事情要交代,曉霜一扭頭出去了。老海看著曉霜鑽進了警車,用木拐把門頂上,臉一垮,道:“你們倆怎麼了,是不是你欺負她了?” 李鐵真沒想到隊長的眼睛這麼厲害,垂下腦袋問道:“你怎麼發現的?我們倆確實牛上了。” 老海道:“我吃的鹽比你吃的飯都多,什麼事兒瞞得了我。一看她不跟你分吃那個蘋果我就明白了。而且今天你們倆臉上都掛了相,瞞不了人。” 李鐵於是把魯姍姍那件事說了,老海一下子就急了,要不是腿受傷了,李鐵至少挨一拐。錢老師讓老海不要生氣,李鐵拖過椅子讓老海坐下。老海一聲接一聲地嘆氣,最後道:“他媽的,我多餘管這個。你們愛怎麼著就怎麼著吧。去去去,走吧!” 李鐵剛走到門口有被老海叫了回來。 “渾小子你聽著,也許壞事能變成好事呢,你和那女孩子接觸對了解林濤確實有用。曉霜的說法有些絕對,不要聽她的。變態的人總有些與眾不同的地方,你應該用一種複雜一些的眼光看待林濤其人。剛才我沒多強調這一點是不想干擾曉霜的思路。對你我就不能那麼簡單了。聽著,林濤肯定有事兒!” 李鐵道:“我明白老隊長。可以走了麼?” “滾吧,我警告你,不許你傷害曉霜,她跟我閨女一樣!你傷了她我饒不了你!” 根據圖像和本田摩托這兩點線索,他們沒費甚麼力氣就在交管大隊的電腦裡找到了郭東浩的那個女人,出乎意料的是,那女人也姓郭,叫郭小毓。憑第一直感顯然和郭東浩有某種親緣關係。葉曉霜摀住那女人的長發細看,說:“沒錯,他的五官非常接近郭東浩!” 李鐵想:至少可以排除小閔說的那種可能,該女人不一定是郭東浩的“情兒”。 找到了郭東浩的同夥,接下來的可行做法有兩個,一是馬上拘審,二是放長線蹲守。李鐵主張用第二種方法。葉曉霜沒意見,但是為了最大程度的保守機密,這個情況只能限制在他二人知道的範圍內。曉霜蹲白天,李鐵負責晚上。 因為線索充分,沒太費事那郭小毓就被“網住”了。機動車輛登記冊上她是住新苑裡小區,但是李鐵在第一個晚上就發現郭小毓並不住在那兒,她在小區的樓上呆了不到20分鐘就下來了。李鐵暗跟著,跟到城東如意巷的一個小灰門樓,就見郭小毓鎖了摩托車進去了。這個晚上郭小毓沒有離開那個小院。 接下來兩天,郭小毓早出晚歸,標准上班族的生活規律。原來他在一家律師事務所當律師——直到第三天晚上,事情才有了進展。這天晚上約8點鐘的樣子,郭小毓的身影從小灰門樓出現了。她沒騎摩托,步行出瞭如意巷口。在那里站了半分鐘,往西走出一段路便上了一輛公交車。李鐵打出租咬著。當郭小毓下了車,李鐵發現這個地方來過,小煤廠——上次郭東浩就是在這兒消失的。 李鐵頓時來了精神,一路跟了下去。 天徹底黑了,郭小毓的身影在那些亂七八糟的臨建房中間穿來穿去。房子外頭到處搭的都是衣裳褲子,稍不留神就會有一盆髒水潑出來。走在這些房子中間,滿耳朵灌的都是划拳喝酒的聲音,一驚一乍的。李鐵實在想不出郭小毓那樣的女子怎麼會到這種地方來。但現實就是這樣,她不但來了,而且看上去滿熟悉的。 大約這麼走了20來分鐘,前頭的郭小毓一閃身不見了。李鐵急步跟上,就見對方進了挺大的一個場子,場子裡堆了不少類似於石膏模子似的東西,空寂無人。他將後背緊貼著牆,側臉看去。這時那郭小毓已經上了對面的廊子,看來確實有目的而來的。李鐵不敢動,就那麼看著。直到郭小毓穿過一對石膏模子不見了,他才輕盈地閃身而入。恰在這時,郭小毓突然返了回來,李鐵想躲已經來不及了。他放低身形想退出門去,卻不料背後咣當一聲那木門竟關上了。 驀然回頭,就見門後站著一個人——郭東浩! 可能是光線的作用,李鐵看不清楚郭東浩的臉,但是那對眼睛是亮的,嘴角微微有些上翹。這表情李鐵非常熟悉,上次跟踪到咖啡角他曾經領教過。很顯然,已經鑽進人家的套子裡了。 郭東浩解開風衣的釦子,然後輪換著在褲腿上蹭了蹭皮鞋頭,李鐵以為他要說話,結果對方只是用力的清了清喉嚨,吐了口痰,什麼也沒說。能看出來,郭某在故意強化這股尷尬的氣氛。於是李鐵笑了,叫了一聲郭處。 郭東浩往過走了兩步,伸出手指比了比:“兩次了,伙計。” 李鐵聳聳肩:“對,上次在咖啡角。” “不不不,你記錯了,在運河橋。”郭東浩故意把聲音放得很小,瘦臉湊上來一些,凝視著李鐵。 李鐵無論如何也無法在幾秒鐘之內掩飾臉上的驚訝。他說不出話來,內心的尷尬已經變成了強烈的失敗感。他發現,郭東浩實際上要比自己想像中的他厲害十倍。 郭東浩朝不遠處站著的那個女人抬抬下巴,道:“老熟人了吧,認識一下,這是我妹妹——郭小毓;這就是我經常說的那位李鐵李大師。至於咱們來的這個小院子嘛,但說無妨,這是我妹夫,也就是郭小毓她老公的工作室。人家是搞藝術的。好了,在我介紹完了這些以後,請允許我問一句,閣下為什麼三番五次地叼住我們不放?” 李鐵看了一眼郭小毓,道:“郭處,這還用我解釋麼?” 郭東浩嘿嘿一笑,轉身去把門閂插上,然後朝李鐵打了個手勢,快步進了一間側房。啪,燈亮了,李鐵看見滿屋子堆滿了雕塑作品,大多數是半成品。郭東浩轉過身來,仔細的打量著李鐵,然後再次嘿嘿一笑:“我很清楚,李鐵,你暗中做了很多工作,估計我妹妹的情況你差不多已經徹底掌握了。你想說什麼,是關於她在運河邊踹的那一腳麼?不必忌諱——是就說是。” “郭處,我覺得好像搞顛倒了。你既然把話全說開了,咱們之間已經不存在秘密,那麼,應該發出質問的是我而不是你,我盯梢我的嫌疑人恐怕沒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吧。你既然這麼問,那我的回答也很簡單:是!而且我還要問一句,為什麼要那麼做?” 郭小毓看看郭東浩,郭東浩誰也不看,只是看著自己的手指甲:“李鐵,上次咱們在咖啡角躲躲閃閃地談了一些東西,因為是躲躲閃閃,所以什麼東西也沒談透徹。今天好不容易走到了這一步,我也用不著迴避什麼了,咱們索性來個痛快的。小毓,你先迴避一下。” 李鐵抬手攔住要走的郭小毓:“慢,我還有話要問。” 郭東浩說:“我會替她回答的,放心。這個問題原本就繞不開。小毓,你出去吧。” 郭小毓出去了,屋子裡就剩下了他們倆。氣氛感覺上有些緊張。李鐵舒出一口長氣:“你先說吧,郭處,既然要來個痛快的就徹底痛快。” “那當然,”郭東浩也不多說廢話,“不過,在我說話之前,請你如實回答我一個問題。李鐵,你是否承認10年大案的涉案人之中會有穿警服的人——我相信你不會沒想過這個問題。” “當然想過,決不能排除這一點。”李鐵回答得毫不含糊。 “好,承認就行。現在我就實話實說了。我知道,這個問題是個非常敏感的問題,人人心中有,卻都不願意公開說出來。咱們倆走到了今天也等於水到渠成。”郭東浩解開了風衣的釦子,又解開了裡邊的釦子,然後點上一棵煙,用力吸著,“我甚至知道,在相當長的時間裡,你們一直把我當成了那個目標。不客氣的說,李鐵,你們已經到了相當肆無忌憚的地步,忍受你們那種眼光需要相當的涵養!說到這裡我很氣憤,李鐵,你換位思考一下試試就知道了。” 李鐵第一次面對郭東浩激憤的樣子,他知道這不是裝的。 郭東浩轉到李鐵的正面,繼續道:“只有我心裡明白,我不是你們想的那個人。不但如此,我同樣也在用心地思考那個問題,誰是我們內部的異類!”他的眼睛死死地盯住李鐵的臉。 李鐵的心哆嗦了一下,他清楚為什麼哆嗦。 “聽著,你們能懷疑我,那麼,我難道不能懷疑誰麼?”郭東浩的嘴角顫動了一下,“杜長海,我懷疑的是他!” 房間裡的空氣凝固了,彷彿有一枚炸彈隨時會爆炸。 “為什麼不能是他,嗯,為什麼?莫非他身上罩了光環或者金剛不壞。錯了伙計,你們這些年輕人被一種盲目的崇拜心理遮住了眼睛,以至於連想都不會往他身上去想。是呀,僅就這一點我就不能不佩服杜長海,他能在人們的心目中給自己樹立一個非常不錯的形象,而我不能。甚至在過去的十年裡他擔綱破獲了不少大案要案,稱得上是個功臣。但是,我仍然有理由懷疑他!哈,李鐵,你的臉現在白得像一張紙,是不是因為我的話說得太直白了?,對不起李鐵,我已經含蓄的太久了!” 李鐵吶吶地說:“不,請你隨意,把你肚子裡的話都說出來。” “不!”郭東浩用力一擺手臂,“我的話就此打住,現在我想听聽你們心裡的郭東浩是個什麼樣的東西。我有哪些疑點攥在你們手裡,聽完你的我會繼續說的。怎麼樣李鐵,這樣才公道!” 李鐵沉默著,他知道,話說到這一步,自己已經沒有理由不說了。但是這劈頭降臨的猛烈衝擊使他有些反應不過來。他心裡是明白的,郭東浩的話一點兒也沒錯,無論是從語言邏輯上還是事實邏輯上,都沒錯。 他震驚的是,郭東浩懷疑的為什麼不是別人偏偏是老海! 郭東浩開始在房間裡走動,顯然也被強烈的感情衝動搞得有些難以自持,但是他很快就站住了,說:“你如果一下子說不出來,我不妨把10年前的那起案子再梳理一遍給你聽聽,看看我知道多少,你又知道多少。” “可以。”李鐵終於吐出兩個子,這是他第一次聽郭東浩陳述10年大案。 “聽著。10年前秋天,準確的日子是10年前的9月24號,文化館排練廳倒塌事件發生,死亡7人,傷兩人。全市震驚。市委立刻派出了由監察、審計、技術監督、質量檢查等部門專家組成的小組進入現場。9月26號省委責成市公安局、檢察院,共同組成聯合調查組對該事件相關責任人進行外圍調查。9月27日,設計院資料庫失火,晚一些的報紙上出現了一些報導,但由於人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排練廳倒塌事件上,這個火災被多數人不經意地忽略了。不得不提一句,只有杜長海搞了兩份簡報放進了調查檔案。9月30號,倒塌事件後的第6天,榆樹里3號樓發生死亡事件,死者為排練大廳的承建商管小虎和他的情人丁蕾,雙雙中煤氣身亡。10月4號,有消息說設計院資料庫管理員於萌奇怪失踪,人們的注意力自然分散了一些,不少人對設計院的火災提出了疑問,接下來尋找於萌的行動無功而返。這時由於排練廳倒塌事件的遇難者家屬的集體請願,注意裡再次被引開。省裡組成了多方調查團開始進入此案,人心惶惶。管小虎的幾個重要股東提出撤資請求,一時間各方面的壓力統統出現了。當時公安局集中精力抓管小虎被殺案,專案組抓大廳倒塌事件,市裡的相關部門還要應付來自各個方面得壓力,事情的的確確很亂。但是有幾個問題是清楚的,管小虎手裡的設計資料不見了,設計院的資料及其管理員於萌徹底失踪,當時由於出現了一線破案的曙光,公安局方面的人馬集中在一個叫莫菲的人身上,直至查明莫菲是一個不久於人世的垂危之人方才扭回頭來。這時已經到了10月中旬。市政府由於案子沒有偵破,先行撥款給倒塌事件的受害者家屬以適當撫卹,整個風聲便減弱了下來。10月20號專家們做出了事故鑑定後解散。鑑定認為問題不是出在施工和材料上,懷疑目光轉向設計圖紙。恰恰這個時候,設計者,原副市長高天一的大兒子高源突然由於發高燒導致了精神損傷出了毛病。專案組發現高源手裡的那份設計圖紙也不見了。整個案件由此擱淺。其中關於管小虎死亡案有人提出個線索,指出在出事的那天晚上有人從榆樹里3號樓溜出來乘車離去。設計院方面也詢問了失火當天的一個被燒傷的救火者,無果。案子就此降溫。對了,當時管小虎的公司由於出了大事直接威脅到了正在進行的是招商局大樓的施工,是當時的副總林濤把握住了大局,力保了施工的正常進行。這就是當年那個大案的大致經過。由於我們公安局調查人員只負責一個方面,所以無法正面了解10年大案的其他部分,所以我也只能向你敘述個大概。李鐵,我相信你接手這案子以後已經差不多了解了以上這些情況,現在我想說的是。能夠把這麼駭人聽聞的大案一壓10年,沒有強有力的一個系統,絕對是不可能做到的。而這個系統當中決對不排除有穿警服的人存在! ” 一氣呵成,清清楚楚。 李鐵服了。他估計自己要陳述這個案子不一定拿得出這麼清楚的條理,也難怪連隊長都暗含著對這個人的佩服,郭某確實厲害! 他說:“郭處,早知如此我何必看那些檔案,聽你說一遍不就清楚了。是的,我現在掌握的東西也就是這一些,而且不如你的敘述完整。但是你剛才說了,公安局的人當時集中在抓管小虎被殺一案,那麼它的能量大體上局限在榆樹里3號樓。你說,他們有那麼大的能量壓住10年大案麼?這個說法是不是顯得很牽強?” 郭東浩道:“NO,你是明知故問。我剛才說得明明白白,這是一個系統犯罪過程,上上下下有一張網。管小虎被殺案是這張網的一個組成部分,這個案子破了,恐怕整張網也就保不住了——問題的關鍵是:相反。” “是的,案子沒破。”李鐵點頭承認,“從目前的情況看,案子卡死在莫菲身上。可是郭處,你不能因此就認為杜隊長就是穿警服的那個異類,這是何道理嗎。你當年也是此案的參與者之一,我這麼說你恐怕你也受不了吧?” 郭東浩把房門打開一些,放著滿屋子的煙氣道:“你忘了,我剛才僅僅向你敘述了10年大案的基本經過,還沒說到正題呢。正題是從10年後開始的,從那個路昌惠的再次出現開始的!” 李鐵不知道為什麼笑了,道:“那麼,現在是不是輪到我說了。聽著郭處,我不知道你憑藉什麼樣的理由懷疑我們隊長,而我卻有很充分的理由說一說你,可以麼?” “當然可以。” “那好,我先落實兩個問題,第一,我們隊長的腿是不是你妹妹在你的授意下踢斷的?” “是,你的功夫沒白下。但是我相信杜長海的腿當時並沒有斷,原因麼,容我暫時不說。” “第二,在路昌惠被殺後,有人證實接連有兩個晚上,出事的海邊上有一個瘦子在找東西。請實話告訴我,那個人是不是你?” 郭東浩略微吃了一驚,但口氣還是平和的:“不錯,正是我。” 李鐵笑了:“我猜想,你可能是去找一個東西。”他盯著他。 “手機,死者的手機。”郭東浩不問自答,“我相信那上邊應該有某人的電話號碼。” 李鐵很瀟灑地甩了一下手指:“好極了,承認了這兩點,我的敘述就順當了。聽好郭處——今年的10月4號,出租汽車司機古玉生在南山大飯店拉了兩個乘客,一個是死者路昌惠,一個是南山集團的員工李東山。他們從南山大飯店出發,將路昌惠送到了梧桐巷那座小灰樓。數日後路昌惠巧妙地離開了那座小樓,使我們多日的蹲守打了水漂。隨即,一個賣小豬苗的人發現路昌惠的屍體漂浮在去北山的海邊礁石中間,一個重要的嫌疑人就這樣被滅了口。郭處,容我放肆,我為什麼不能懷疑你就是那個把路昌惠叫出來的並且弄死的作案人呢?你說你去海邊是為了找一隻手機,誰又能證明你找那隻手機的目的不是為了銷毀證據呢?它落到我們手裡你就完啦!” 李鐵覺得自己已經完全鬆弛下來了,思維變得很活躍。 “弄死了嫌疑人路昌惠,剛剛露出來的曙光不見了。隨即我們在剛才你提到的林濤那裡證實了路昌惠的身份及其回來的目的,進一步確認了一張黑幕的存在。林濤向我們提供了一個線索,說管小虎生前曾經用一把劍刺傷過路昌惠的小腹,藉此證明路與管之間的一個歷史上的結,為我們提供了一個思路。後來證實,管小虎刺傷的不是路昌惠,而是林濤本人。郭處,這些卷宗想必你已經看過了。沒看過的話我可以細說一下。” “不必不必,我一清二楚。請往下說——” “接下來就是我弟弟的死。現在看來,我認為這是我的對手走的一步極臭的臭棋。證明他們慌了。在我弟弟被害的現場,我根據線索認定有一個四指到過那裡,他很可能就是殺害我弟弟的兇手。現在這個四指就躺在醫院裡搶救。而四指是因為熬不住精神上的煎熬而向林濤下手的,結果他得手的同時又被另一個殺手刺傷了。我們姑且管這個殺手叫做X…………” 郭東浩笑了:“不不不,經我調查,兇手很可能是一個叫做徐繼國的人,曾經在小煤廠這一帶出沒過。啊,不必吃驚,不必吃驚——事實上我也沒閒著。” 李鐵不得不接受一個事實,郭東浩了不得,真不得了。他繼續道:“那好,就按照你的說法,四指刺殺林濤的同時,自己也遭了徐繼國的暗算。這裡需要強調的是,就在四指被送去搶救的同時,你妹妹在你的授意下,踢斷了我們杜隊長的腿。這就不得不往回說一些了。你已經強調過,我第一次盯你的梢是在運河橋上,現在我想問,而你去運河橋幹什麼呢?郭處,我有理由認為你那一次是為了去踩道,以便日後向杜隊長下手。結果真被你們搞成了——在四指最關鍵的時候,你們踢斷了杜隊長的腿。其目的不言自明,這麼做的目的就是為了向四指下手時少一個最可怕的阻力。好了,案子發展到現在,我有理由認為,為了及時掐滅10年大案重新復活的那根線頭,你每一步都走在了點子上,以至於我們的破案工作步步艱難。郭處,我同意你的說法,10年大案的犯罪系統中有穿警服的人,所不同的是,你認為那個人是我們隊長,而我則認為:那是你!剛才那些理由你認為還不夠么?”他死盯住了郭東浩的臉。 房間裡沉默了。郭東浩朝李鐵輸了豎大拇指,沒說什麼。少頃他才開口道:“我說是他,你說是我。現在看起來你的理由似乎比我還充分。那好,我能不能這麼說,除了在'是誰'這一點上咱們有所不同外,案件的整體思路並沒有太大的出入,是不是?” 李鐵想了想,道:“是的。” “也就是說,你能夠接受以下幾點:第一,10年前,我們所說的目標——我也好,杜長海也好——其主要疑點集中在管小虎被殺案上,止於莫菲。那麼事情就比較好分析了,第二,我們所謂的那個犯罪系統,那個穿警服的異類,是從管小虎被殺案向外輻射的,比如林濤,比如許萌。注意,我這裡是比如,不作結論。那麼就有了第三,系統犯罪的根本還是那幾份設計圖紙,管小虎一份,高天一的大公子高源一份,還有一份只能和許萌聯繫在一起。好了,確認了以上這三條,便可以基本認定我們所謂的那個穿警服的人在全案中的位置。現在是否可以這麼說,壓制10年大案的人是來自上邊的某某某,具體實施掩蓋方案的是下邊的某某某和某某某…………等,可不可以這麼認為?” 李鐵道:“當然可以,這幾乎就是事實本身。但是你把目光盯在我們隊長身上,有沒有必要作些解釋。我方才已經對你作出了推論,你呢?” “一樣。”郭東浩很自信地看著李鐵,“我同樣有一套我的說法。你回憶一下路昌惠溜走那天的情形,杜長海告訴你們他是躲在小灰樓鐵門的後邊,當您你們進入小樓後,他順勢溜走。要我說,他真正溜走的時間要早得多。注意李鐵,你蹲守的那天晚上,杜長海去查過你的崗。他開了一輛破舊的捷達車去,而且就停在小灰樓的門邊上。隨後你們倆越牆而入,哈哈,這個時候無論門口還是車子,都處在無人盯守的狀態。我完全有理由認為,路昌惠那時輕巧地出門鑽進了車子。事後杜長海開車把他拉走就是了。換句話說,查崗之後,那座小樓已經是一座空樓了!” 李鐵愕然,覺得呼吸有些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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